謝大少爺樂得大方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一直唯唯諾諾的舒念對他比以前熱情了不少,或者說,大膽了一些。
雖然在公共場合哪怕是摟住肩膀這樣的動作都會被第一時間掙脫,但兩人獨處的時候,舒念就不會有任何反抗,乖乖任他擺佈,甚至鼓起勇氣自發地吻過他那麼一次兩次。
好像是因為擔心一味畏縮會讓謝炎覺得無趣乏味的緣故,所以才努力想表現得積極一點,跪在他面前哆哆嗦嗦主動去解他襯衫扣子的模樣的確很可愛,被他惡意欺負得紅著濕潤的眼睛不斷哀求的樣子更是極致誘惑,害得謝少爺經常會不顧場合就回味般地陷入深思,露出讓與會的各位董事毛骨悚然的笑容。
呃,至於要舒念騎在他腰上火辣邀請之類,雖然他也很嚮往,不過暫時還是不要想太多了。
他知道舒念只是順從,卻還不信任他,也許這的確是因為他做得不夠好,但偶爾還是會覺得煩躁,連戒指那樣的承諾都給了,他還有什麼可以證明自己心意的事情沒做呢?
想方設法地對舒念表白,可還是不行,好像不論他怎麼努力,都只能證明現在,而沒辦法為舒念保證將來。
他也不輕鬆。他是調情高手,可並不是戀愛行家,人類微妙的心情,他沒辦法把握得住。
讓他捉摸不透的不僅是舒念,還有他那長年在外遊蕩的爸媽。明明說要在巴黎過完當季的FASHIONWEEK,卻一聲不吭就飛回家,還來勢洶洶。
他當時在沙發上伸直長腿,抱著舒念心不在焉地看電視報道,專心致志地研究戀人的脖子親一下要多幾分鐘痕跡才會消失,正在自得其樂,毫無防備地客廳門被打開,害他當即僵硬。
還是舒念反應更快,從他懷裡掙出來只用了那麼電光火石的一秒鐘,總算免去被當場撞破的尷尬。
事出突然,雖然爸媽什麼都沒看見,舒念也被驚嚇得臉色青白,越發沉默寡言,餐桌上坐在遠離他的地方,受刑般地低著頭默默吃飯,不敢弄出一點聲音,直到就寢時間,各自上樓休息,也還是沒把背挺直。
當晚舒念臥室的門也沒有像平時那樣朝他敞開,而是閉得緊緊的,戀人那種大禍臨頭般的避難動作讓謝炎又好氣又好笑,一邊也覺得被遺棄似的滿心不爽,故意用不必要的力度敲著門:「小念,是我。」
舒念似乎本來是打算躲在門後面過一晚上的,被他敲得沒辦法,更怕讓謝家家長聽見,只好打開那扇蝸牛殼似的門。
門一開就被謝炎一把摟住,舒念嚇一大跳,躲閃著落下來的猛烈親吻:「這,這樣不好,今晚你還是回自己房間吧。」
「為什麼?」謝炎親不到嘴唇,就退而求其次,偏頭含住他的耳朵吮吸,聽到他因為這個細微的刺激而倒吸一口涼氣,就微笑著宣佈,「你明明也是想我的嘛。」
「不行,」舒念是認真在反抗,「老爺夫人都回來了……」
「有什麼關係。」謝炎答得坦然,「你管他們。」
「怎麼能不管!」被制住所有反抗,而後強硬推到床上,舒念狼狽地拚命抓著快被解開的衣服,「萬一他們發現的話……啊,你不要摸……別鬧了……」
「發現也無所謂吧,不是遲早都要讓他們知道的嗎?」
舒念驚愕地微張開嘴:「讓他們……」
「難道有可能我們一輩子在一起,他們卻完全不知情?」
「那樣……」舒念苦笑著,「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啊……」
「你不用擔心那麼多,全交給我就好。」
儘管懷裡的人掙扎個不停,謝炎還是成功地把他壓住,順利剝下他的衣服從背後進入了。
舒念雖然不情願,但已經習慣了遷就他大少爺的任性,善於容忍的身體根本抵擋不了多久,就讓謝炎長驅直入。
即使是半強迫的性愛,所能做出的也只是細細的抵抗,而後就只能隨著火熱起來的動作急促喘息著,把臉埋在枕頭裡,任由身後的人用大得不必要的力氣深入他。
赤裸的脊背大幅度起伏著,已經變成激情中的粉色,比平常要激烈得多的交纏讓沉重的大床都發出瑣碎的聲響,而被強有力的衝撞弄得一直發抖的舒念卻壓抑著聲音,除了低低的呻吟和抽氣聲,什麼動靜都被他咽在喉嚨裡了。
「不要忍……叫出來……」謝炎邊想逼他出聲地加大動作,一邊又被他因為忍耐而顯得情色意味十足的表情煽動得完全失控,大大分開他發軟的膝蓋,侵犯得他只能拚命咬著枕頭。
「你不用忍的,他們聽不見,」看他那麼辛苦,額頭上滿是細汗,氣都喘不過來了,又覺得心疼,「就算聽到,有我在,你也不用擔心……」
舒念還是不敢放鬆地緊繃著身體,直到感覺到體內漲滿到極點之後突如其來的濕熱,才斷斷續續喘著氣,無力地癱軟下來。
「你啊……」到底沒能成功逼出他的聲音,謝炎覆在他背上,一點點親著他冰涼的臉頰,也不知是該佩服他的毅力還是輕視他的膽小懦弱,「到底怕什麼呢?」
舒念緩過氣來了,累得厲害,半閉著眼睛露出一個不大好意思的笑容。
舒念也明白他的畏縮不討人喜歡,他對自己的缺陷總是知道得很清楚。
「怕他們會為難你?」謝炎換個姿勢,從旁邊抱著他,不讓他承受太多體重,「還是怕我經不住勸,會對不起你?」
舒念不安地動了動:「……沒有。」
「你放心,都不會的。」謝炎貼住他的額頭,撫摸著他的背把他抱緊,「我不會讓你難過……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嗯……」
微弱到快聽不見的聲音。
他的確沒什麼信心。
樂觀地覺得不會遭到太大反對,習慣了兒子任性的父母這次還是會一樣繼續縱容,兩個人真的長久幸福地在一起──這不是他能做得出的幻想。
毫無前兆地被謝炎要求留下來,被謝炎告白,這已經是超出他想像範圍之外的奇跡了。
暗戀了那麼多年的男人,明白拒絕過他,碰過他以後毫不掩飾地表示過嫌惡,一直接受不了同性戀愛大罵他噁心,有一天卻突然改口說喜歡他。
愛情這種東西,難道也可能像中大獎那樣從天而降的嗎?
他一直很想問謝炎,突如其來喜歡上他的理由是什麼。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長進都沒有,一切都一成不變,真的會有什麼地方,是可以吸引謝炎的嗎?
或者謝炎只是一時暈了頭。
比如說,可能是習慣他在身邊,離開太久就不適應,就像用順手的工具不在手邊,做很多事都不方便,會想急著找回來一樣。
身體接觸這樣的東西,做愛也好,親吻也好,只要習慣了,即使是同性,可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至於求婚……一直戴在手上,每天睡醒都要確認它還在的銀白色圓環,也只能告訴他那不是幻覺是現實,但不能保證那就是真實。
他不覺得謝炎會故意玩弄他,他只是害怕謝炎是弄錯了。
也許不是愛情,而不過是其他的,比友情更濃厚一點,加入一些親情和長年相伴滋生的溫情的東西。
當然,不是愛情也沒關係,就算是假象他也不介意。只希望能維持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可如果被人發現他們的關係,這點假象,大概也就該粉碎了吧。
做父母的會不遺餘力讓兒子清醒過來,叫他讓開,然後準備好最優秀的女性讓兒子走回正途。這都是必然的。
他預想得到,他也知道這樣以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所以現在只是在竭力維持現狀,拖到拖不下去,他才捨得放手。
也許謝炎是對的,第二天謝烽親眼看著兒子從舒念房間裡走出來,也沒多說什麼,只不過皺了一下眉,說聲:「你多大年紀了,還要和人擠著睡?」
但這種僥倖也只持續了不長的幾個小時而已。
「舒念,你到我書房來。」
正一個人在廚房裡準備謝炎下午茶專用的點心,突然被點到名,舒念微微吃驚,忙沖乾淨手,脫下可笑的圍裙,就跟過去。
謝烽的臉色並不比平時嚴厲,所以他的手抖得不算太厲害。
「你先坐下。」謝烽指了張椅子,看他手足無措地拉了拉,小心坐下去,姿勢雖然端正,卻彆扭,收緊了背提起上半身,不敢把身體全部重量都依賴上去的緊張坐法。
「我記得是有囑咐過你好好照顧小炎,」謝烽一向臉上都缺乏表情,看不出真正的意圖,「不過你也未免照顧得太周全了吧。」
舒念挺直了一下背,滿臉都是做錯事被撞破的尷尬,僵著兩隻濕漉漉的手,說不出話。
「你不用怕,既然叫你來談,就不會把你怎麼樣。好歹也是在謝家長大,我沒拿你當外人。」
「是……」舒念半低著頭望著地板。三十多的人了,他的尊嚴和權利卻還只相當於一個小孩子。
「你們這樣,有多久了?」
「也沒、沒多久。」
謝烽望著面前男人蒼白的,逆來順受的面孔,這樣一張臉和誘人犯罪引人誤入歧途的罪魁禍首實在相差得太遠,根本沒辦法激起他斬盡殺絕的怒氣。
一時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幸好是舒念,從小看著長大的,為人本分老實的舒念,比任何人都要容易解決;或者糟糕的是居然是舒念,從小看著長大,為人又本分老實的舒念,比任何人都要不忍心解決。
沉默的時間裡,舒念額上已經有了細細的汗,表情是待宰羔羊一般的隱忍。謝烽在心裡歎了口氣,聲音卻還是冷硬:「你從小就跟著他,凡事心裡都該有個譜,別讓他鬧得太過才是。小炎雖然胡來,但你也算管得住他,我們才放心長年不在家,哪知道他現在連男人都碰,不像話!」
「弄成這樣,你也太順著他了。歲數越大越離譜,男人到這個年紀都該收斂收斂好好顧家,你們倒開始玩這種東西?你怎麼照看他的?」
「少爺他……他還年輕,玩心……也會重一點……」說得難以啟齒。他總不能理直氣壯地宣佈,謝炎對我是認真的,說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送我戒指,還……
真這麼自信滿滿的話,別說是謝烽,連他自己都會覺得像在說夢話。
「他一時興起,你就由著他?這種事不是開玩笑!讓人知道,謝家的臉往哪裡放?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你別什麼都聽他的!還有,我要問你,小炎雖然亂來,也不至於用強的,他沒勉強你,是吧?」
舒念半天才認命似的苦澀地「嗯」了一聲。
「你對小炎,不是認真的吧?」
「……」
預料之中的反應,謝烽不準備再追問了,原本叫他來就不是為了商量。
「舒念,你比小炎懂事,利害關係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小炎娶妻生子,這一步少不了,他都快二十六了,不能再讓他由著性子胡鬧。」
「你也是,別把他答應過的都當真,男人玩的時候誰不會說兩句好話哄人?沒過幾天他就該膩了,你跟他這麼多年,這一點也是明白的吧?」
「以前他不是還為一個女生打斷嚴家少爺兩條腿,鬧得我們做家長的臉上都不好看,事情弄那麼大,誰都以為他打算來真的,沒過幾天還不是一拍兩散?後來天天幫他擋那女孩子電話的人就是你吧,你總不至於不清楚。」
「你要跟著他,我也不多說什麼,只不過你心裡該有底,別太死心眼。跟著小炎,該放手的時候就得放手,別死纏著他,不然事情鬧大,非得我來收拾,我不會留情面。」
「是……」
「你不要怪我說得難聽。當你是自己人,才把說都說這麼明白。醜話說在前頭,是為你們好。」
「還有,小炎也該定下來了,該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我們早就有人選,雙方家長也都籌備得差不多。你自己想清楚,是要現在就跟他斷個乾淨,還是順著他的性子陪他玩。斷了當然最好。不過你要捨不得,願意陪著他,那也好,我不逼你。這段時間給我看緊他,免得他到外面惹事,沾上外面來歷不明的人,事情就扯不清楚了。你們現在愛怎麼樣我都不妨礙,只要到時候別給我鬧得太難看,該散就散。」
「是……」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謝烽覺得自己這次實在是夠寬大了,他本來想做的比這要嚴厲得多,卻不知道為什麼臨時溫和了下來。說不清是什麼讓他心軟的,究竟是舒念跟在兒子身邊盡心盡力的溫順,還是兒子在舒念身邊露出來的那種表情。
但他也有他需要維護的東西,不能因為兒子一時的衝動就讓謝家聲名狼籍。年輕人總覺得干擾自己感情生活的父母不可理喻,卻不會明白他們到了一把年紀還要為下一代忙碌操勞的疲倦和無可奈何。
「是……」
舒念站起來,推開門。他沒辦法開口問:「萬一少爺不肯放手呢」。
這種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就像是吊在懸崖邊上,全靠謝炎一隻手拉著。要是謝炎願意,也許還可以拉他上來。謝炎一甩手,他再怎麼捨不得,也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其實,就算謝炎放手,他也不會怪他。他會覺得那只是因為他太重了,讓謝炎覺得吃力又無趣而已。
他也希望自己可以變得討人喜歡一點,但是那些缺陷都不可更改。懦弱,乏味,還有,是個男人。
他為自己動彈不得的笨拙而慚愧和著急。
接下去那段時間的舒念讓謝炎覺得自己都快變身大惡魔了,總忍不住狠狠蹂躪他,弄得他快要暈厥過去地發抖也不肯住手,光是每天擁抱他根本不夠,簡直恨不得把他拆碎了吞下去才滿足。
只要單獨在一起就會想做,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把他抵在牆壁上不由分說持續侵犯,聽他隱忍的低聲哭叫,弄到他膝蓋發軟地跪倒,也不打算停止。
因為舒念已經不反抗了,不論多麼羞恥的姿勢都能接受,主動擺著腰迎合也可以,甚至會笨拙地去引誘。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努力的,只記得謝炎誇獎他似的說過跟他一起是「真正的性愛」。
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裡裡外外都沒有什麼可炫耀的優點,就算身體的吸引力,也是有時效的。他不年輕了。
雖然謝炎也許會跟女人結婚,可能會厭倦他,但畢竟那一天還沒到來,在一起的時間就還有希望延長。
他近乎絕望地在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