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呻吟。為了原則,她想要說有,但那樣會是說謊。有時她確實沒有在生他的氣,有時他甚至使她發笑,有時他還使她迷惑得不知該怎麼想。
此刻他的解釋就使她消了氣。她只是惱火他已經在訂規矩約束她,但她猜她可以把那個惱怒暫時放到一邊。
她睜開眼睛,看到他的眼中多了些許暖意。她閉著眼睛時他一直在看她,可能是在想他先前提到的歡愉。當時她並沒有仔細聽,但現在都想起來了──同樣的,我也只會想著要如何帶給妳最大的歡愉。
她的胃突然翻攪起來。天啊,他想要帶給她歡愉?她知道他做得到,因為他以前做過。
那夜之後她努力不去想那種值得重複的美妙歡愉。她很怕他還能夠使她的思緒飛散,但付出那小小的代價就可換來記憶中和現在又可以體驗到的那種歡愉。
她突然害羞起來。他還在等她回答。但倔強的個性使她不願直截了當地讓步,於是她說:「是很困難,」但在他對那實話生氣前加上一個羞怯的微笑。「但不是不可能。」
他格格輕笑。「我不會奢望妳有不同的答法。我會感激妳為維持這裡的和平所做的努力。我也會努力確使妳不會後悔。」
「那聽起來──大有可為。」
「也許妳需要我示範一下?」
她突然想到從她意識到他躺在身邊起,他就跟平時不太一樣。一如以往,他想要誘惑她時對她就會有截然不同的行為。令人吃驚的是,她喜歡現在這樣的他。
她有預感,跟他同床共枕時拋開怒氣或許不會很難。當他的手指從眉頭緩緩移到下巴抬起她的臉時,她有預感她即將知道到底難不難。
那是個令她驚奇的吻,時而溫柔,時而用力,時而熱烈。但更令她吃驚的是,她很快就對那個吻起了回應。既已願意接受,甚至頗為期待圓房,她也就暫時忘卻恐懼,全心體驗感官的刺激。
她甚至慢慢地嘗試參與那個吻。她不是要逞強,而是情不自禁。她突然需要知道他的唇舌嘗起來是什麼滋味。真是不可思議。她越吻他就越想吻他。
她原本靠著枕頭坐在床上,被單揪在胸前。她沒有注意到被單在她伸手摟住沃夫的脖子時滑落。她也沒有注意到沃夫把她拉下來,直到她躺在床上,他壓在她身上。
他垂落的長髮搔弄著她的脖子,他的呼吸灼熱地吹吐在她的臉上,他的舌頭輕舔著她的耳朵。一陣戰慄竄下她的背脊,愉悅使她倒抽口氣。他的牙齒輕咬她的粉頸,使她忍不住輕聲呻吟。她聽到他也發出呻吟,感覺到他的身體緊繃。
她的思緒迅速棄她而去,只剩下感覺。他的手指和唇舌神奇地在她身上找到每一個能夠帶給她快感的地方。他的親吻和愛撫使她在激情中時而屏氣,時而喘息,時而扭動,時而弓身貼向他。但是記憶中的那種歡愉就是不肯到來。離得已經很近很近了,但每次她覺得就快到達時,他的手指就停止不動,直到她想要放聲尖叫。
她沒有叫,但沮喪使她握起粉拳開始捶打他的背和肩膀。當她瞄準他的頭時,他抓住她的手腕,輕笑著欺身壓住她,給她她想要的,但卻……跟她預料的不一樣。
他迅速進入她體內,深入而容易,她早已為他做好準備。但是她的頭腦也隨即清醒。
令她吃驚的是,她竟然忘了初夜的疼痛。更令她吃驚的是,疼痛微小到只是令她吃了一驚。沮喪只被阻擋片刻後又完全恢復,但現在她被他的身體壓得無法動彈,她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結束那甜美的折磨。
他知道怎麼做……
「雙腿環扣住我的腰,」他嘎聲道。「千萬不要放開,敏麗。」
「我不會放開的。」她承認,與其說對他,不如說對她自己。
本能和激情導引著她配合他的衝刺。記憶中的歡愉幾乎是立刻席捲了她,但比上次更強更久,更令人滿足。她的悸動尚未平息時,他呻吟一聲奮力挺進她體內更深處,然後趴在她身上動也不動地喘著大氣。
她發覺自己仍然緊緊抱著他,用她的雙臂和雙腿。她不想放開,但猜想她應該那樣做。
當她開始鬆開夾著他的雙腿時,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還不要。」
她暗自微笑。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嗎?還是像她一樣,他只是還不想失去如此令人愉悅的接觸?
幾個星期來敏麗第一次睡了一夜好覺,醒來時唇上仍然掛著微笑,但她自己並不知道,直到沃夫說:「妳一定作了不少美夢。」
發現他仍然躺在身旁使她大吃一驚。她沒有料到,沒有想過……她暗自呻吟一聲。最近她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擔心初次同房和煩惱婚後將受到的束縛。像在沃夫身邊醒來這種婚姻生活的簡單事實連一次也沒有在她的腦海浮現過。
「我作的夢──事實上,我一個也不記得。睡得太熟了。」
「啊,那麼我可以大膽地把那個笑容歸功於我。妳應該看看我的笑容,老婆,八成比陽光還要燦爛。」
她立刻明白了幾件事。他在逗她,他對她很滿意,他在自吹自擂……還有,他剛剛叫她老婆。那些事使她羞紅了臉,惹來他的輕笑和揉搓肩膀。她驚駭地發現他在提醒她昨夜她在激情中揍了他。
她把頭埋在枕頭底下。他放聲大笑,輕打她的臀部一下。
「來吧,我們有客人要擺脫。他大部分都會在今天離開。」
她坐起來,滿懷期望地問:「國王也是嗎?」
「是的,他沒有理由逗留。他有沒有再騷擾妳?」
這幾天她不是被關在閣樓就是被嚴密監護著,他哪來的機會?但她沒有那樣說,只是搖頭作為回答。她發現她不想這麼快就跟他吵架,尤其是在昨夜的纏綿繾綣之後。
想起昨夜就使她面紅耳熱。他注意到了而朝她咧嘴一笑,然後傾身輕吻她的唇。
「妳那樣做時很滑稽,」他揶揄道。「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妳。」
「我絕對不會再那樣做了。」她回嘴,努力拋開她的難為情。
「真的嗎?」
他的視線落在她赤裸的酥胸上。她的臉又紅了。
事實上,令她極度不安和驚愕的是,敏麗那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面紅耳熱中度過。那些露骨的玩笑話羞得她無地自容,沃夫卻處之泰然,但話說回來,似乎沒有任何事能破壞他的好心情。她暗忖他為何顯得如此快樂。他愛的畢竟是別人,現在他再也沒有機會娶那個女人了。如此說來,他今天應該跟她一樣難受。
但是天啊,她為什麼一點也不難受?她應該很難受的。昨夜的歡愉並不代表他們從此就會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他基本上仍然是個霸道的惡棍。她只要穿著綁腿離開她的臥室,或是拿起她的弓箭去打獵,他就會露出他殘暴專橫的真面目。
所有的人都必須到場歡送國王的隊伍離開。沃夫上前祝約翰一路平安。他的態度嚴肅拘謹,絕對無法從他的言行中看出他已知道約翰不可告人的秘密。
敏麗被迫查明自己能不能同樣的謹言慎行。約翰上馬後沒有立刻騎出去,他的目光鎖定人群中的她,清楚無誤地命令她走到他面前。
她的臉又紅了嗎?一定是的,因為在場的人無不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她,納悶約翰為何挑出她來跟她說話。她討厭成為眾人注意的焦點。
沃夫站在她的背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他也看到了國王的召喚,但在她邁開腳步前拉住她對她耳語。「如果妳不想去,妳就不必去。他不會拿此事作文章。」
她感覺得到他的情緒緊繃著。他想必十分痛恨對國王莫可奈何,除非他想被冠上叛亂的罪名。
「但那樣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在想什麼。讓我去查清楚,沃夫。為了我們好。」
她不給沃夫再度阻攔她的機會,快步穿過堡場走向約翰。他沒有下馬,只是傾身向前,壓低聲音對她說話。
「我知道沒有必要,但我還是想為我們之間的誤會道歉,宋敏麗。」他說,看起來只有一點點侷促不安。「發生那件事之後我和蓋義談過幾次,我很滿意他仍然會效忠於我。令尊也對我做了相同的保證。所以不相干的事不要隨便出口。」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訴她,他不再反對她嫁給沃夫。最後那句話是在暗示她對他們的衝突保密。
他猜想或希望她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沒有人向他提起過。她沒有理由糾正他的假設。
「沒問題,陛下。」她微笑向他保證。「我可不想讓人知道我踢了英國國王一腳。」
那樣說很冒險,很可能會激怒約翰。但是約翰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放聲大笑。
「我喜歡妳的勇氣,女孩。當我派人去……結束某些謬誤的大計劃時就是這樣告訴他的。像妳這樣的勇氣不該被扼殺。」
他朝她點個頭,然後率領大批隨從策馬離去。片刻後,敏麗察覺到沃夫來到她背後。他摟住她的肩膀帶她進入主樓。他們抵達大廳的壁爐前時,其它人還逗留在堡場裡。
「怎麼樣?」他問。
「和那些企圖加害我的行動有關的陰謀已經被取消了,雖然現在我無法確定約翰是主使者,但他顯然知情。」她告訴他。「他當然沒有明講,而是用暗示的。」
「妳確定嗎?」
「我承認我有可能誤會,但我懷疑,因為他還警告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就他而言,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他歎口氣,她在其中聽到寬慰。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感到寬慰,但不知道他的理由何在,因而好奇地看著他。她以前不會想要問那個一直潛伏在腦海深處的問題,但是在昨夜之後,在那聲歎息之後,她非知道不可。
於是她問:「如果那個陰謀在我們結婚前成功,對你不是比較有利嗎?你為什麼要極力保護我?如果他們成功,你就可以……:」他憤怒的眼神使她說不下去。
「妳哪來這些荒誕的念頭?妳真的認為我會希望妳受傷害?我會有什麼理由──」
「有一個顯而易見的理由。」她僵硬地打岔,惱火他會為如此合情合理的問題生氣。「你寧願跟別人結婚,尤其是那個你愛的女人。」
他看起來很──困惑,沒有更貼切的字眼可以形容那短暫取代憤怒的表情。困惑消失後剩下的又是憤怒,只是沒有先前那麼強烈,至少他的語氣不再那麼兇惡,只是尖刻得足以傷人。
「如果妳指的是我在妳聲稱另有所愛時回答的那句氣話,那麼妳比我更愚昧。如果妳還有點常識,那麼現在妳早該知道那句話毫無根據。還是我表現得像思念另一個女人的男人?如果是,我希望妳現在就指出來,好讓我能改掉那種行為,因為根本沒有另一個女人。」
話一說完,他就僵硬地走開。陷入沈思的敏麗幾乎沒有注意到他離開。
他沒有愛上別的女人?那只是一句不甘示弱的氣話?但是──她現在該怎麼想?他愛的是別人一直是她不喜歡他的主要理由之一。那使她不肯考慮妹妹的建議,設法排除她不喜歡他的其餘理由。如果他沒有愛別人,那麼他就可以愛──她。
一陣跟附近的爐火無關的暖意湧土她的心頭,使她情不自禁地微笑。
晚餐時和晚餐後,敏麗都在仔細觀察沃夫。他還是覺得受到侮辱,但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使一般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但是敏麗知道,輕易地察覺出來。他還在生悶氣。她則是還有點心不在焉,至少她整天都無法停止思索他透露的實情,以及現在展開在她面前種種新的可能性。下午她有機會跟喬安妮獨處了幾分鐘。
「怎麼樣,喜不喜歡?」喬安妮劈頭就問。
敏麗的面紅耳赤使喬安妮滿意和高興得不再追問細節。
「現在妳可以住在這裡而不感到絕望?」喬安妮接著問。
「那得看我在哪一個房間。」敏麗輕聲低笑地回答。
「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開玩笑。事實上,我得知了一件事或許能使我在這裡好過些。」
「什麼事?」
「他沒有愛上別人。」
「那是好消息啊!」喬安妮高興地喊。「那表示沃夫很快就會愛上妳──如果他不是己經愛上妳了。」
「已經?」敏麗對那種牽強的可能性嗤之以鼻。「我還有別的地方令他不喜歡。妳忘了他拖了多少年才來迎娶我嗎?忘了他抵達登博堡時有多麼忿忿不平,甚至承認他也向他父親提出過解除婚約的要求?如果不是因為另有所愛,我們的婚事怎麼會令他忿忿不平?」
「那是以前,現在情況不同了。昨天我觀察過他,他看起來像快樂無比的新郎。」
「他擅長給人與他真正感覺無關的不實印象。」
「妳知道他仍然不快樂?」
敏麗有點坐立不安。「不盡然,但他這會兒在生我的氣。」
喬安妮翻個白眼。「妳又做了什麼?」
敏麗回她一個白眼。「只不過是問關於他的真愛的問題。他咆哮著回答說他從來沒有過真愛,還說我早該從他的行為中看出那一點,好像我猜得出那只是他不甘示弱的氣話。」
「我不是跟妳說過,他有可能跟妳一樣是在說謊嗎?我知道他看來不像思念另一個女人的男人。」
那幾乎和沃夫相同的措詞令敏麗皺眉蹙額。「『看來』這兩個字在他刻意隱藏時並不足以說明什麼。我們發生多次激烈爭吵時妳並不在場。除了他喜歡吻我以外,我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所說的只是氣話。我們吵個不停反而證明了他說的是實話。」
喬安妮變得和敏麗一樣固執,提出另一個相反的看法。「或許吵個不停只證明了他不喜歡妳的理由。妳有沒有問過他是什麼理由?」
「沒有。」
「妳應該問的。也許沒什麼重要,也許只是個很容易澄清的誤解。到時妳還會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他?」
「妳明知故問。」敏麗抱怨。「他仍然想要控制我的一舉一動。」
「那當然。他現在畢竟是妳的丈夫。但妳可以選擇接受或用愛來緩和。就像我以前指出的,妳認為哪一個可以使妳獲得更多的自由?」
她們談到這裡時被人打斷,之後再也沒有私下談話的機會。但敏麗有了更多事可想。想像沃夫愛上她並不會令她不愉快,但她仍然不知道當初他為什麼不願娶她。
好奇心驅使她那天晚上在他捫的臥室裡提起那個話題。她回房就寢時他還沒有進來。她牢記著他最新的命令,但目前在生氣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他眉頭深鎖地走進房間,一言不發地開始脫衣服。
她在心裡哼了一聲。他想要對她不理不睬?想把他的怒氣帶上床?果真如此,她不如現在就問,以防萬一它跟上個問題一樣令他惱怒。
她走到他背後,輕拍他的肩膀。他轉身對她聳起一道濃眉。她感覺得出他在等她道歉。因為她逼他承認他對她說謊?她又在心裡哼了一聲。
「我想要繼續上午的談話。」她告訴他。
「沒什麼好談的。」
「就你而言,也許吧,但我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回答。如果沒有另一個女人──別打岔,聽我說完。如果沒有別人,那麼你到登博堡迎娶我時為什麼滿腔憤怒?別企圖否認,你明明寧願和別人結婚。」
「也許是因為在我記憶中的妳是個道地的潑婦,女人,哪個男人想要娶潑婦為妻?當時我心中或許另有人選,但我並沒有愛上她。」
她應該對他的回答感到滿意,但他把她形容成潑婦令她不悅。即使如此,她仍然沒有忘記她昨夜答應的事。因此她抓起他的手,企圖把他拖出臥室。
但他不肯合作,只讓她拖著走了兩步就問:「妳要做什麼?」
「帶我們離開這裡,以便把這場話談完。」她回答。
恍然明白她的意思後,他輕笑著把她拉向他。「不,我認為不用了。」
她推他的胸膛,但不是很用力。「那麼不准把怒氣帶上床是單方面的規定?」
他苦笑著說:「不是,謝謝妳的指正。反正是愚蠢的惱怒,甚至不值得改天再說。」他捧起她的臉,他的唇幾乎要碰到她的。「希望妳有同感。」
「對於什麼?」她屏息問。
「如果妳不知道,我絕不會笨到去提醒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