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爹爹這回真是鐵了心了,前前後後派了六、七個家丁看守,就是欽命要犯也無須這般戒慎對待吧?想來她余芊瑛還真是了不起哩!她幽幽地長噓一聲,心裡忍不住又掛念起那個「生死不明」的高羿。
他不會真被她害死了吧?想到這,心頭竟是從未有過的感到沉重與憂慮。不要!她不要他死!可是她要如何找到他呢?因為這會兒,不但她出不了房門,連小嵐都在禁錮之內,只不過比她好點的是,小嵐還可以在府中四處走動,而她卻只能待在這小小的四方單房內。
都是那個笨小嵐,沒事誇什麼嘴!早跟她說過,這種事只能做不能說,偏她一得意起來,把她的警告全當做馬耳東風了,害得她這會兒像囚犯似的被軟禁著,都快把她給悶死了。
不過,最大的罪魁禍首還是那個多子多孫的高家,敢情他們高家是先天下之憂而憂,怕人類絕種是吧?沒事生那麼多子嗣做啥?否則怎會教她爹爹瞧得眼紅,對她又是逼婚又是哀歎的,教她沒個好日子過。一想到這,她對那個高家更是不痛快起來。
「小姐,你怎麼一口飯也沒吃?這會餓壞的。」進得房來準備收拾碗盤的小嵐,瞧著那動都沒動的飯菜,暗歎這余芊瑛又何必跟自個兒的肚子過不去。
像她,被老爺訓了兩個時辰,還被扣了半個月的工錢,雖然心疼得不得了,可還不是照常能吃能喝。和她比起來,小姐算是好的了,不過是禁足幾天,沒那麼嚴重吧?再說以老爺對小姐的疼愛程度,一定很快就消氣,忘了這檔事了。
「還吃!我都被你氣飽了,哪還須吃飯!」余芊瑛瞪著她道。
喝!看樣子老爺跟她的帳是算完了;可小姐的,這會兒才剛要開始呢!小嵐暗自咋舌地忙動手快速收起碗盤,嚇得頭都不敢抬,更遑論再多說個字。
才被老爺扣了半個月工錢,要是再被小姐扣半個月,那她下個月拿什麼回家孝敬雙親?沒錢拿回去還好,要被她爹娘知道她做了什麼好事,那下場恐怕更是淒慘!是以,她收拾好後,畏首畏尾地低著頭,一張臉幾乎貼著碗盤地想要就這麼消失在余芊瑛的視線範圍內了。
「站住!誰准你走了?」想溜?才沒這麼便宜的事呢!
「小姐,你還有什麼吩咐?」一聲喝斥,她連腰桿都挺不直了。
「你難道忘了,我們有好大的一筆帳還沒算?你要知道,欠債不還,可是要收利息的,你付得起我要的高利嗎?」說著,她慢條斯理地敲著桌緣,像是在盤算她欠了她多少債,一聲一聲敲得小嵐頭皮發麻。
「小姐……」小嵐吞吞口水,深吸口氣,這才有勇氣說道:「你就饒了我吧,怎麼說我原也是一片好意,護主心切才會不小心說溜了嘴,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一次吧!」她祈禱著。
「哼!要不是看你是無心之過,我哪會讓你快活到現在!可是,你害我連房門都不能踏出一步,看你怎麼補償我。」她瞅著她,不甘心道。
完了!她僅剩的半個月工錢終究還是留不住了……
「好吧,那……下個月的工錢,一半給小姐就是。」
「什麼工錢?」她還以為聽錯了,大聲問。工錢?她給她工錢做啥?
「小姐,你別嫌少,不是小嵐不肯給你,實在是另一半已經被老爺指定走了。」好一對追錢父女啊!小嵐的心不捨地揪了幾下,可臉上非但無半點埋怨,反倒是一副非常樂意的表情——她可不希望連下個月的月錢都給扣了。
「喝,誰要你的銀子來著?要銀子,我多得是,何必跟你爭那點小錢。」她嗤鼻道,不懂這小嵐怎會以為她要她的銀子。
「當真不要?」她喜出望外地差點就雙手合十向余芊瑛膜拜起來。「還是小姐待奴婢好,不像老爺硬要扣奴婢一半的工錢以示懲戒。」說著她顯得憤憤不平地抱怨了起來。
「是嗎?那真是太不通情理了。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你,你是我的丫環,當然凡事聽從我的命令,爹就算扣光了你的工錢,可改明兒,我說要往東你也不敢往西,不是嗎?」她睇著小嵐淡淡一笑,不知是笑啥。
「就是啊!小姐英明,小姐的吩咐,奴婢哪敢有半點意見。」瞧見余芊瑛笑了,小嵐也跟著笑起來,笑的是可終於有人為她抱不平,說句公道話了。
「那好,小嵐,你想不想把我爹從你那兒扣走的工錢再要回來呢?」她進一步道。
「想是當然想,但可能嗎?」跟她家那算盤撥得比誰都精的老爺要錢?那無異是與虎謀皮嘛,她又不是小姐,哪來這個膽量與份量,到時恐怕錢沒要回來,反倒又被削了層皮,那多划不來啊。
「當然可能,如果我爹不肯還你,那我給你就是,而且我還可以給你雙倍喔!」她晶亮地眨著眼,說得好像那白花花的銀子就在她眼前似的。
「真的?你真要給我?小姐,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了!」這回,小嵐真的朝余芊瑛磕頭拜了起來。
「是啊!我會給你,只要你幫我做件事。」她甚為輕鬆道。
「好!小姐請吩咐?」她一時樂不可支地提高嗓門道。
「小聲點,你怕府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附耳過來。」
一陣細語過後,只見小嵐的五官糾結,甚為為難地垮下臉來。
「怎麼了?不過要你做件小事,你端張臭臉給誰瞧?」見她心有猶豫,余芊瑛擺出主子的架式威嚇道。
「可是小姐,這件『小事』要被老爺知道了,奴婢的小命恐怕就要沒了。或許你要不要再等兩天,也許明兒老爺心情一好,就許你自由行動啦。」小嵐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可厲害了。這事要被發現了,可跟上斷頭台沒兩樣,不被老爺剝層皮才怪,而這回剝的可是真皮。
「你剛才怎麼跟我保證來的?這會兒我要你往東,你敢往西?」她低聲喝道,眼神射過一道冷光,嚇得小嵐打個哆嗦。
「可是……萬一……」余翰林?余芊瑛?這對父女都得罪不得,雖說她領的是余翰林的銀子,可服侍的卻是余芊瑛,往後的日子好不好過,看的也是余芊瑛的臉色,這麼一比較,她到底該聽誰的話?
「沒什麼萬一,這件事就你知我知,除非你還想告訴誰,否則,誰會知道?你大可放心,就算真有個萬一,我保證幫你脫罪,否則……我就告訴我爹,都是你慫恿我到外頭玩的!」見小嵐還在猶豫,軟的不行,她就來硬的。她撇撇頭,不在乎地嚇她道。
「小姐!你萬萬不可,奴婢答應就是了。」看來她是沒得選擇,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只希望余芊瑛言而有信,真出了事,可要為她說句話。
「對嘛,這才是我的好丫環。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她笑,終於能到外頭透透氣了,現在就等黑夜的來臨。
☆☆☆
沒有!找不到!到處都找不到……這可怎麼辦是好?對著天際一輪明月,余芊瑛頭一次痛恨起自己的調皮。
好不容易想到個主意,要小嵐趁著送宵夜給她的時候,兩人偷偷地互換了衣服,小嵐代替她在房裡待著,她則在無人注意時,溜出府來;等出了府,再換上準備好的男裝。深更半夜的,任她爹也不可能此時去查她的房。
只是,她都已經找了大半夜了,蘇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溪流泉池,她也全查過了,可就是沒那高羿逗留過的痕跡。儘管再不願意,她仍不得不到衙門探探,可是看門的衙役說了,這近半個月來也沒什麼命案啊!
那這高羿到底跑哪兒去?該不會……是被林子裡的野狗給咬走了吧?不不!那人一臉惹人嫌的模樣,閻羅王才不收他呢,他不會死的!余芊瑛猛搖著頭,不想這觸霉頭的事。
可是那他人呢?她皺著一張臉,愁眉不展地撿著小石子。
討厭!這天底下姓高的人怎麼都這麼討厭!那高正陽一家子如此,這個臭高羿也是如此,一個比一個麻煩!一個比一個惹人嫌!好像每一個都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不是害她被禁足,就是害她牽腸掛肚的,討厭啦……余芊瑛嘟著嘴生悶氣地用力朝空中丟了顆石子。
「不想了!都是那姓高的不對!我找他們算帳去!」她惱怒地猛站起身,瞪著星空叫道。
既然那姓高的一族害她一夜無眠四處奔波,她不找個出氣筒怎成?要是憋著一肚子氣可是會害得她整夜睡不著覺的!
打定主意,她便開始行動。
雖然尋那高羿不著,那高正陽就不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大大大……的高府就在蘇州城裡,教人想裝做沒瞧見都不成;醒目的程度,就是瞎子用摸的都能摸到高家去。
那高正陽與她余家同列蘇州兩大家,她玩遍蘇州城,卻唯獨不曾至高府一遊,這豈不是如畫龍點睛般,還少了那最重要也是最後的一筆嗎?也罷!去出出悶氣也好,看那高家究竟是何龍潭虎穴!
☆☆☆
不怎麼費力的,余芊瑛順利地先是溜進高府後院,雨後一路長驅直入。雖然有那值夜的護院不時在高府四周巡視,可是想她余家的防衛亦不下於高府,而她打小到大,最拿手的把戲就是跟那些家丁護院玩捉迷藏的遊戲,十幾年來樂此不疲,如今早已鍛煉成精了;再加上她練了一身好武藝,是以即使是初次「造訪」高宅,她亦顯得從容不迫。
只是待立身細瞧,瓊宇樓閣四立,她該往哪兒去呢?
雖說是無聊之下想到高府逛逛,可也不能無功而返,總得「留下」或「取走」點什麼才是,否則怎出得了心中那口怨氣呢?雖有意取些「紀念品」,可這卻也難倒她了。
她信步走到亭子裡,坐在凳上撐著頭細想,今兒個是臨時起意到高家一遊,故事前並未研究過這高家有何特別之處,可是既是首次到訪,自然得做得轟轟烈烈點,挫挫那高家氣焰,省得他們老仗著自個兒枝繁葉茂,兒女多得像一窩豬仔,就不把其他人看在眼裡了!也不想想,人在嘴雜,一家人要說句話都得等上半天才插得上嘴,否則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了,這有啥好得意的?
「對了,到正廳牆上給他刻個『狂妄自大,必遭天譴;蘇州大俠,替天行道!』,然後再給他盜走幾個珍世奇寶,灑上一大盆的紅墨水,哈哈!一定會把這個自詡為書香門第的高家人嚇得屁滾尿流。」她自以為行俠仗義地嘻嘻笑道。
忽地——
「誰是蘇州大俠?」不知何時挺立在她身後的高羿,皺眉道。
原以為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宵小,竟然敢夜闖高府,活該這偷兒倒霉,他在家中養病數日,正想活動活動筋骨。不過又一想,這宵小能躲過層層守衛,直達中庭,也算是個人物了,所以他也不出聲喝阻,原想瞧瞧他動靜後,再給他個迎面警告,誰知這瘦弱的小賊卻還有那閒情在亭中歇息沉思,這可教他納悶極了。
待一路無聲地繞到他身後,終於瞧清楚——這個「他」,原來是「她」!
唉!這丫頭繼害他數日出不得門後,這回又想做什麼了?什麼叫「狂妄自大,必遭天譴」?她當高家人是驕縱蠻橫、胡作非為的豪門世家,還是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尤其那「蘇州大俠」,他在外遊走多年,可從沒聽過江湖上有這號人物,這丫頭實在教人不解呀。
「那還用說,當然是我嘍!」
她挺胸抬頭,卻教高羿看得頭搖得更厲害。
咦?這……是誰在說話?這亭子裡不就她一人嗎?怎麼還會冒出個男人的聲音?余芊瑛駭了跳地看向背後。
「誰?」回眸一瞧,意想不到竟是她掛念在日的高羿,一時也沒想到他怎會出現在這兒,欣喜過度地跳向他、拉著他的手。咦!手是溫溫的呢,那麼他是人嘍?
確定眼前站著的是活生生的高羿,而不是來找她索命的冤魂後,她心裡像有千萬句話想對他說,卻不知該先說些什麼,只是喜孜孜地看著他。
「你沒死啊!」
死?這丫頭怎麼一見面就咒起他來?高羿頗為失望地臉色略沉。
「這是你打招呼的方式?或者,你真希望我死?」
「太好了!」她喃喃道。
余芊瑛開心得根本就是語無倫次,抬手抹了抹眼角差點滾落的喜極而泣的淚珠,殊不知那「太好了」三個字,教高羿聽得心都冷了。
原來他若死了不但不打緊,而且還是好事一樁呢!他無力地雙肩微垂,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厭惡他,那他還待在這兒做什麼?高羿心情低落得連她到高家來所圖為何都懶得細究了。就由她去吧!
只是,他才跨出步伐,就覺衣袖被什麼東西緊緊咬住似的。若是硬扯,那他的袖子非裂成兩半不可,他只得回頭。就待伸手一撥,卻見那咬住他衣裳的竟是余芊瑛的一雙玉手,而她就像個羞澀、緊張得不知所措的姑娘緊攪著手絹般,把他的袖角纏繞在手指頭上——那嬌羞模樣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對不起啦,你別生氣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只是一時好奇,想看看你是否真的對胭脂過敏,根本沒想到後果的嚴重性……可是那日見你臉上冒出小紅點後我就後悔了,現在看到你沒事,我總算能鬆口氣了。」她面帶羞愧地咕咕道歉著,若不是因為不好意思抬頭,否則就會瞧見那高羿不斷上揚的唇角。
當然她是不會承認自己的種種擔憂,是因為在乎他;而之所以會茶飯不思,純是人之常情,因為只要是天性未泯之人,都該有點良心,也要為自己所做的辜負責,所以,她的驚慌失措都只是因為良心不安罷了。
對於余芊瑛那「你沒死」的打招呼方式,雖然頗感怪異,但瞧她滿佈關懷之情,就算她真詛咒他又算什麼?他輕輕抬起她的臉,溫柔地看著她道:「好啦,我已經沒事了,以後別再如此便是。」
「嗯!」她抿著嘴重重地點頭,表示承諾。
忽然仰首一望,她疑惑地瞅著他詰問:「咦,你怎麼會在這兒?」
「還不是因為你。」從她眼中的排斥感,他知道眼前還不是向她坦白的時候。
「我?我又怎麼了?我可沒把你賣到高家來喔。」她納悶地說。他別因她害他起疹子,就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她已經反省得夠多了,還想教她羞愧得無地自容啊。
「哈哈……」他仰天笑了起來。這丫頭想哪兒去了,當他在此為僕嗎?「我的意思是,正巧我路經此地,瞧見個人影閃閃躲躲地竄進這戶人家,三更半夜,行蹤如此詭異,恐怕非盜即匪,所以才跟進來一看,怎知竟會碰上你。你倒是說說,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哼!還不是因為你。」她學他說道。
果然,見他瞪大了眼,莫名其妙地愣在那兒。
「此話怎講?」他頓了下。
「因為我四處找不到你,心煩氣躁之餘,就想要找個地方出出氣,剛巧這高家又害我被我爹爹訓了一頓,這兩件事碰在一塊,你說,還有什麼地方比這兒更惹人嫌的?」她委屈地噘起嘴,說來說去這姓高的一族真是麻煩透頂。
「難道高府又有人與你爹作對?」高羿愕然道。他早與大哥商議好,暫時別再去招惹余翰林,怎麼又會……他相信大哥言而有信,況且以大哥的個性,不可能、也不喜耍那些小手段的。難不成是手下人自作聰明?此事不問個清楚怎行。
「不是有人,是……是整個高家都與我爹作對!」她忿忿道:「多兒多女有什麼了不起,非要到處張揚不可?好像天底下就他們高家人能生似的!我們是人耶,又不是小狗小豬小貓的,誰說非得要一窩一窩的生才是厲害?是人就要重質不重量,一個就抵得上人家十個才是真的厲害,否則再在子女又有什麼好值得誇耀的,你說對不對?」
「窩」?高羿忍著笑地看著她,他們高家人是以「窩」計算的嗎?
聽她憤慨得似裝了滿肚子委屈,高羿大概瞭解這是怎麼回事了。確實,他父親平日是頗以族丁繁茂為傲,只是沒想到,言者無心,聽者倒有意了。這對常被拿來與高家相提並論的余翰林而言,未能有一子繼承衣缽想必是很引以為憾的事了,也難怪余翰林滿心芥蒂。只是……余芊瑛這些話要教他的父親兄長們聽見了,倒不知他們會做何反應——「一窩」的高家人,想到這形容詞,連他都忍俊不住。
「是啊!做人還是要謙虛點才好。」他咭笑道。否則可是會被當成小豬一窩一窩的計算著。
她就知道高羿是站她這邊的!難得找到個能聽她抱怨的知己,余芊瑛再接再厲繼續道:「你不知道,這高家還不止這樣呢!」
「哦?他們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呢?」他頗感興趣地聽著。他們高家又犯了她什麼忌諱了?
「十惡不赦是沒有啦,不過教人挺看不順眼的就是。」她老實道,總算她還有點良心,不像那潑婦罵街的想到什麼罵什麼。
「怎麼說?」
「聽你這麼問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沒有碰過高家人。」余芊瑛篤定說,一副很受不了的口氣。「你不知道,凡是打這高家門出來的人,無論是主是僕,個個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看高不看低的,老以為自個兒門第有多高尚、出身有多高貴似,說起話來,更是抑揚頓挫,分明得像在宣讀聖旨;走起路來,腰桿直得讓人以為他閃到腰了!那就更不用說他們做的事了,一板一眼的像別人都是小人,就他們是泱泱君子;那驕傲的嘴臉,當自個兒是開屏孔雀,旁人都是肥胖大火雞,你說,像這種人家,說有多彆扭就有多彆扭!換作是你,你看得順眼嗎?」
「你說得沒錯,看起來是挺不舒服的。」高羿再次地笑了開來。
她形容的,也不算言過其實,因為他們高家家規確實嚴厲,而他也就是因為生性不喜拘束,又受不了家中的繁文縟節,才會一出門就是一年半載的。只是他沒想到,在他父親眼中有教養、行進有節的舉止,在她眼中卻成了幅如此怪異的景象——這些話比那「一窩子」高家人,更不能教他父親給聽見了。
「咦?三更了?」一陣巡更梆子聲,她抬頭訝異道,沒想到時間過得這般快。
沒了牽掛,又聊得開心,她竟把到高府的任務給忘得一乾二淨。要不是突然傳來的打更聲驚醒她,她大概會與那高羿在月下聊上整夜。對高羿來說,他自是樂意奉陪到底;不過,余芊瑛可覺得那太便宜高家了,而且想她此行的雄心壯志,若是就這麼虎頭蛇尾地走人,那在丟臉哪!
「嗯!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捨不得道。
「回去?我大老遠地跑到高家,就只是在這兒吹吹風、坐一會石凳,再看兩眼那到處都瞧得見的月亮?」余芊瑛不甘心地反問,當他是說笑話,否則就是他腦袋瓜子有問題,否則誰會費這麼大勁到這兒做這些傻事,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人的?怎麼說,要翻過這道高牆也是挺累人的呢。
「那麼,你還想做什麼?」高羿苦笑道。希望她不會真想到他家大廳上,刻下那教人哭笑不得的辭句。
「不管做什麼,總得留點紀念才是。」她頑黠的雙眸一閃。
「也對,你難得到這兒來,是該送你個見面禮。走吧,我們去取他個寶貝留做紀念。」尤其是像她如此特殊的造訪方式以及理由,這要在往後回想起來,勢必相當有趣。
「嗯,就這麼決定。」她興奮得揚起朵燦爛的笑容,由著高羿牽著她的手往別院走;毫無防備的,只因他是高羿,而他可是站在她這邊的。
☆☆☆
尋著了高羿,確定他沒「托她的福」,成了個曝屍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後,余芊瑛的心情已好了大半,對被余翰林禁足的不便也就不那麼在意。反正,等到天色一暗,她隨時可以再與小嵐來個變身遊戲,照樣可到外頭遛達。而現在,陪她的不再是那個口風不緊、又膽子奇小的小嵐,而是那個挺好玩的高羿。
說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有他陪伴,心情總特別好,時間也過得飛快。跟他說完再見,才回到府裡,心中卻又已經開始想著他了,恨不得天快點亮,然後太陽快些下山,那麼她又能溜出去找他玩兒……當然,她只能等,帶著一臉的笑意沉沉睡著,等待新的一天。
不過,他也不是全然順著她,偶爾,他也會氣得她想再抹把胭脂往他身上擦,教他癢得受不了,好出出氣。當然,抹的份量多寡得視情況而定,像前兩天她就覺得不把他浸在一池子胭脂水裡,那簡直是太便宜他了!因為,他不許她再到百花樓逛逛也就算了,竟然連賭場都不許她去!
這就太可惡了,他難道不知道,她賭技好得可以靠此為生了嗎?她又不像那些敗家子只會捧著銀子等著孝敬賭場老千,光是訓她說什麼「十賭九輸,一山還有一山高,那種地方不適合她去」等等,反正,就是連她這麼一點小小的生活樂趣他都要剝奪就是。什麼嘛,要換作以前,她就是挖個胭脂洞活埋他都不覺過分。
可是事實是……氣歸氣、想歸想,她可連丟個胭脂片兒到他跟前都不敢。怕他生氣嗎?這倒不怕,她知道他跟她爹一樣對她是「面惡心善」;真要追究到底,她那小小的心眼裡是怕他不小心一命嗚呼倒是真的。
雖然他早跟她說過,自從有了上次的經驗後,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治好這怪疾,而效果似乎還不錯,不過,她就是怕,總覺得還是小心為上,雖然他的死活又與她何干了?就如同她怎麼也弄不懂,這高羿為何待她如此有耐心,由著她耍賴也不覺煩?
說他待她像兄長嘛,可這人有時又莫名其妙得可以。像是這幾次出遊,她都是趁著天色昏暗的晚間溜出門,夜晚的視線本就不好,加上城裡好玩的地方自是人潮洶湧,人來人往若有擦撞在所難免,她若跟女人有所接觸,他也不吃醋有此「艷遇」的不是他;但她若是跟男人稍微不小心碰上「一下下」……一下下而已喔,在她看來,其實是沒什麼,可他那張臉卻臭得像剛從糞坑裡撈出來的臭石子——而這表情,在看到她毫不在乎的態度後,他那張臉可以再臭上十倍!每次回想起來她就覺可怕,所以,她只好非常小心地、謹慎地,待在他的保護範圍內。就這點來看,他哪兒像個兄長?說他是個醋勁特大的丈夫還差不多!
一想到他那吃味的表情,余芊瑛忍不住一個人吃吃笑了起來,教小嵐看得好是訝異!
她那行事果斷的小姐,可是從不作白日夢的,更別說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超過一盞茶的工夫,可近日,她發呆的時間卻是愈來愈長,她深深地感到好奇,究竟這小姐每晚是上哪兒去了?真有這麼好玩?
「嗯!」站在余芊瑛身後,余翰林暗示地咳了兩聲。
「爹,你幾時來的?」一回神,余芊瑛心情愉快地笑道。
別說余芊瑛沒發現,連那小嵐都因為光顧著研究性情大變的余芊瑛,而未注意到余翰林的到來,還是余翰林眼看自己像路旁的石頭沒人理,不得不提醒她們主僕倆他的存在。
「站了會兒了,想什麼事想得這麼出神,連爹這麼大塊頭站在你身旁都沒瞧見?或是還在生爹的氣?」本想要繼續那嚴厲的語氣,可終究狠不下心;加以怕這個唯一的女兒真不理他,余翰林十分「沒骨氣」地又回復以前那輕聲細語的寵愛口氣。
「沒有啊,我只是閒著無聊,自然就發起愣來。」她一副沒事般的聳肩道。
看到她這般「心平氣和」,既不跟他吵、也不跟他鬧著要出去,余翰林肯定,這個寶貝女兒是不想理他了,否則,他余翰林的女兒哪有這麼簡單就屈服的?
「丫頭,不是爹狠心要關你,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你畢竟是個女孩家,不能那麼放肆,你能瞭解爹的苦心嗎?」他用心良苦道,等著余芊瑛下屑地駁斥他的理論。往常,聽到這種男尊女卑的論調,她都會打鼻孔出氣地謾罵一頓才是。
「我知道,爹都是為我好,你的苦心我瞭解。」她只手托腮,嘴角含笑地靜靜瞧著他。
完了,她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了。余翰林臉色大變、不知所措起來,對這個不怒不罵的寶貝女兒,他一時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還是,她教他給關傻了?這可不行,他還是喜歡那個會同他玩鬧、活潑開朗的女兒。
「丫頭,你沒事吧?是發燒了,還是哪兒不舒服?」他反手貼在她額頭,焦急地看著她。
「爹,我很好啊,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像個姑娘家端莊一點嗎?我難得聽你的話安靜地坐著,你怎麼又當人家病啦?」唉!這年頭做人真難,怎麼做都有人嫌。
「是啊,沒事就好。」他吶吶道,還是覺得很不適應地朝小嵐輕聲探問:「小姐近來還好吧?」
「怎麼說呢?好是好,就是覺得有點怪。」她偷偷地朝余芊瑛方向擠眉弄眼的,一臉的狐疑納悶不下於余翰林。
「是嗎?大概是關太久了,心情沉悶吧。」雖然瞧她春風滿面的,心情似乎頗為愉悅,可是誰知道呢?他這女兒的心思,向來教人捉摸不著的。
「好吧,瑛兒,從今天開始,你可以自由走動了,不過,不許再胡來,否則雖然爹捨不得,但還是要處罰你的。」余翰林終於軟化,這些日子不見余芊瑛在府裡大呼小叫、東奔西跑的,說真的他還真不習慣。
而這自動的讓步,她該給他個大大的歡呼聲吧?他眼巴巴地望著,等著她有所表示,可她卻只是「哈哈」兩聲,給他個「早知如此」的微笑,讓余翰林不知該怎麼接下。
「那……爹到店裡瞧瞧去了?」他作勢站了起來。
「嗯,爹慢走。」她還是含笑道。
當真不留他?余翰林本想試試這突然變得「乖巧」的余芊瑛,會不會也乖巧地要他別太勞累、留他再聊兩句什麼,沒想到她倒請他慢走,害得這下子不走都不行。
跨出房門,因為對余芊瑛的轉變感到難以置信,他不由得一再地回頭張望。
她這回又在玩什麼把戲嗎?余翰林心中存疑地幾乎要想破頭,或者……她真變乖了?不會吧!要這麼簡單地關幾天就能讓她變得溫柔乖巧,那他這個做爹的,過去十幾年來到底都在忙著做什麼?
不管怎麼樣,她這麼的溫順,倒給了他一個好主意。首先,她這改變若是真的,那麼他把心中盤算已久的計劃付諸實行,她應該不會有意見才對;若是裝的,那也無妨,等她知道了,一定會回愎她本性地找他理論,然後……這家裡又要開始熱鬧了。但……實情是,這麼安靜沉悶的氣氛,竟讓他想睡呢!
「小姐,你自由了!自由了耶!」瞧著余翰林漸漸走遠了,小嵐終於壓抑不往興奮地再三向余芊瑛恭賀,可是看她毫無狂喜神色,她不禁收起笑臉。「小姐,你不高興嗎?」
「當然高興啊!我怎會不高興?」她淡淡說,斜睨向窗外,低聲道:「我爹走遠了嗎?」
「早走遠了。」小嵐不解地點頭。
「哈……太好了!」她突然大笑起來。
「小姐……你怎麼現在才……」她實在不懂耶,為什麼老爺剛才就宣佈的好消息,小姐卻直到現在才有反應?她的小姐最近真的有點奇怪喔!不對!是非常奇怪!她難道變得跟她一樣反應遲鈍了嗎?
「你瞧見我爹那失望的表情了嗎?瞧他垮下臉來的模樣,好像剛賠了幾萬兩銀子似的,真是好玩。哈……」余芊瑛笑到肚疼地彎著腰,但那笑聲仍未停。
「小姐,你是在笑……老爺?」這下她更不懂了。
老爺有啥好笑的?既沒跌個四腳朝天,更沒在臉上畫烏龜,有這麼好玩嗎?搔著頭想了半晌,她終於弄懂了。原來這小姐剛才的端莊賢淑全是裝出來的,不過是在逗那個把小姐軟禁的老爺玩兒,難怪剛才小姐表面上全無反應,但心裡恐怕早笑翻天了。可憐那老爺還滿懷的失望與擔憂,唉,小姐的爹,真不是好當的。
「是啊!誰教他關了我這麼在天,現在又一副法外開恩、大施恩典的模樣,我不捉弄捉弄他怎行。」她促狹道,一臉的頑皮。
「原來如此,我遺當小姐真變了呢。」其實她早該想到這怎麼可能嘛。「那麼小姐,你今兒個要出去透透氣嗎?」
「今天?不要!」余芊瑛想都不想道。
「為什麼……你不想出去玩了?」她緊張起來。倒不是怕余芊瑛悶壞了,而是,悶壞的怕是她自個兒罷了!以前常跟著余芊瑛遊山玩水、風吹日曬的,還不覺得有啥好玩,可這幾天哪兒都去不得,她這才發現,自個兒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待在府中也不過是做做這個、擦擦那個,一堆的瑣事,簡直無聊透頂。
「我這麼迫不及待地出門去,那剛才的偽裝不就都白費了嗎?所以至少也要等到明天,讓我爹今晚想破頭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才行。」她嘻嘻地竊笑著。
「是!奴婢懂了。」小嵐鬆口氣應道。只要小姐沒變,再多等一天也無妨,至於那像丟了萬兩銀子的老爺……她這小小的奴才可管不著,何況他還狠心地扣了她半個月工錢呢!所以,當然就是靜靜地看著他繼續度日如年啦。
☆☆☆
市集大街上,余芊瑛一手拿著麥芽餅,嘴裡還舔著糖葫蘆,吃得可過癮了!
當然,她是個有良心的主子,看在小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幾天跟她有難同當的分上,這會兒自然也讓她沾點甜頭地有福同享起來,所以小嵐的手上也同樣地拿著兩串糖。
主僕倆吃得是滿嘴糖一路招搖過街,旁若無人到教人覺得刺目。
雖然余翰林已經不禁止她外出,可是,為了行動方便起見,她還是一身男人裝扮;因為當男人真是太方便了,像她現在這般吃沒吃相的,旁人頂在是在看兩眼,不至於輩短流長的一大堆閒話,耳根子清靜多了,吃得也自在。而眾人所以投來怪異眼光,除了因為她倆吃得一臉像是天下美味的誇張表情外,就是還沒見過有男人這麼愛吃甜食的,而且還一次兩個,想來這對主僕真是「志趣相投」啊。
「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像是打牆縫裡冒出來的,高羿已然站在余芊瑛的身旁。
「是你啊!真巧,哪,這個給你。」她很自然地遞上她剛買的麥芽餅,津津有味的表情,像在告訴他不吃可惜。
高羿看了眼那金黃的糖圈,敬謝不敏地笑道:「謝了,我不吃糖,你留著吧。倒是你,怎麼今兒個心情這般好?更難得竟能在大白天的瞧見你。」他好笑地伸手抹去她臉上的糖漬,這丫頭確是吃得有點得意忘形了。
「什麼話嘛,我又不是妖魔鬼怪,為什麼不能在白天看見我?」她扁嘴道,舔了舔那早被糖葫蘆染紅的唇,像是上了胭脂般,一張白裡透紅的嬌嫩臉龐不知又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你不是說你被你爹禁足了嗎?難不成現在膽大到連白天都偷溜出來?」他當然希望看見她,但又不希望她太不聽話。因為那代表著他得時時刻刻都提著顆心、眼觀四方,因為誰知下一刻她又要出現在什麼不該出現的地方了。
「我爹解禁啦,用膝蓋想也知道,像我這麼可愛的兒子打著燈籠都沒得找,他才捨不得教我受罪太久呢!我又不是你,我猜啊,你一定從小爹爹不疼、姥姥不愛的,連糖都沒得吃,所以一看到糖就想起傷心事,瞧你剛才那苦巴巴的一張臉,真是可憐喔。」她偏過頭去取笑他道。
「是嗎?」他微微笑著。她的奇思異想可真不少,不過,至少有一點她說對了,確實任誰都捨不得她受罪。
「喂!為了慶祝我恢復自由,你要不要陪我玩兒去?」她拉著他的手,衷心期待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她出門前就想著,不知能否碰到他,想不到大街逛了不到一半,他就出現了,看樣子連老天爺都幫著她呢。
「行,今兒個沒什麼事要做,你想上哪兒去?」他順著她道。
「嘻嘻!今天我最大對不對?」她討賞似的眨著那清澈杏眸,心懷鬼胎道:「那我好久都沒去……」
「妓院免談!」他斷然道,瞧她一臉鬼靈精怪的,絕沒什麼好主意。
「誰說我要去妓院了?那種地方誰都不許去!」她比他還緊張地警告說。像那種嬌聲嬌氣到教人超雞皮疙瘩的地方,就是用八人大轎抬她,她都不會再跨進一步;更重要的是,妓院裡全都是些像八爪章魚般死纏著男人的女人耶,這種地方,她更是不許他去!
「是嗎?那你想去哪兒?」看來這丫頭可懂了妓院不是她能去的地方,他有點欣慰地鬆了口氣。但除了妓院,還有什麼地方讓她這麼感興趣的?
「很平常的地方啊,就是……」她又露出那討好的笑容,卻讓高羿馬上心生警惕。
「若是賭場,免談!」他沉下臉來瞪著她。
「為什麼?我是今天的主角耶!再說,我只是看看又不賭錢。」她失望得一張嘴翹得像天高。這人真沒誠意,說好要跟她一起慶祝的,卻連她最想去的地方都不讓她去。
「那種地方烏煙瘴氣,又全是些不入流的男人,你不能去。」他霸道地說。想到她夾在群男人堆裡,他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
「什麼嘛,我只是去逛逛罷了,與旁人何干?難道他們若全是王孫公子,我就能去了?」沒道理!他這理由太沒道理了。
「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那兒不是良家婦女……或子弟流連的地方。」他頓了頓道,歎口氣地候著她的反應。不過,從她那沒什麼感覺的表情看來,要想她會慚愧地「痛改前非」,只怕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你當真不陪?」她語帶恐嚇,似乎執意前往。
「不行!」
「好啊,你不去就不去,我自個兒去。」她兩手一拍,不在乎道。今天她最大,她就是要去,瞧他能拿她怎麼著。
只是,她右腳才邁開一步,眼角餘光就瞧見他的臉色霎時像翻白的死魚眼,再踏出左腳,頓時更覺背後那熊熊的灼熱目光像個光芒萬丈,恨不得把她烤成焦炭的大太陽,不由得,心裡竟起了陣陣寒意。
這個高羿好像非常地生氣呢!而且,他生起氣來似乎也是非常的可怕。當然,她是沒理由怕他的,再說他就是氣死了也不關她的事,她心裡一再地這麼告訴自己,但腳下卻是遲遲邁不開步伐,但……像根大柱子杵在街上,那就更呆了。
「唉……肚子好餓、口也好渴喔,我要到哪兒吃飯去呢?」她雙手環胸,仰起頭來看著天空,一副非常煩惱的樣子,但眼神卻暗暗地瞥向他。
她這是……他嘴角泛起絲微笑,瞭解地抬腳大步一跨,一步抵得上她兩小步地站在她身旁,斜瞄了她一眼後,問也不問地就抓起她的手。
「走吧!我知道個好地方,包你讚不絕口。」
「我先聲明,我只是肚子餓了,先去填飽肚子而已,你不要以為我怕了你了。」她故作聲勢地念個不停。
「是嗎?」高羿連頭也懶得回。
「那當然!」怕顯得自個兒讓步似的,她突兀地提高音量。
「嗯。」輕哼了聲,也不同她爭辯,但見她嘻嘻竊笑,他心裡也笑了起來。
這個丫頭,真是非常地……調皮、非常地可愛,當然,更是非常地死鴨子嘴硬。
靜靜地站在一旁,小嵐訝異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含著糖葫蘆的她竟連口水滴了下來都未察覺。
小姐她好聽話喔!這算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吧。
雖然她就站在余芊瑛的身後,可是在余芊瑛和高羿眼中,她八成渺小得比那地上爬的蜘蛛螞蟻還都不起眼吧!因為這兩個人從頭到尾都當她不存在似的,兩雙眼睛連不小心瞄上她一眼都未曾有過,而今天更是自她進余家伺候余芊瑛以來,頭一次覺得她有點像個女人的樣子!
難道她家小姐喜歡上這個英氣俠逸的高羿?小嵐駭了跳地差點把串糖葫蘆全給吞進肚子裡去。
聽說,愛情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聽說,愛能讓人如癡如狂!而她家小姐……沒談戀愛前,就已教她招架不住,若真要談起情話來,到底會變成怎麼樣?可怕!她不冀望余芊瑛能變得在像個名門單女的端莊賢淑樣,只要……別如癡如狂就好,否則,她相信自個兒往後的日子可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