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裡,我已晉陞到業務副總,除了爸爸的指導外,聶詠夷也常告訴我一些經驗之談,有了爸爸和老公當靠山,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我常出人意料地搶到不少筆大生意。
說到聶詠夷,他已正式成為聶氏企業的首席領導人,帶領著龐大的集團繼續拓展企業版圖。日理萬機的聶總裁對我還算不錯,生日、情人節、聖誕節、結婚紀念日,都不忘送上一份別緻的禮物。當然,也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他從不曾對我說甜言蜜語,送禮物也不會附上張卡片,寫些祝福、讚美之類的句子;我又覺得提醒他這些事很沒意思,他應該要主動表示愛意才顯得有誠心痳!
至於予勤,她已經是國小六年級的學生,身高足足有一百六十公分,出落得標緻可人,脾氣雖不算太好,但是十分坦率、可愛;渾身散發著自然不做作的野性美。我們兩個像哥兒們,也像姊妹淘,聶詠夷就常笑說這是因為他女兒早熟而我長不大的緣故。
予勁小他姊姊兩歲,完完全全遺傳到聶詠夷好看的容貌。據說他在學校很有女孩子緣,因為他功課好,又是出了名的體育健將。他固定週末去學網球和游泳,每個禮拜則有兩個晚上請老師到家裡來教英文。他也愛玩,但自己很有分寸,英文已讀到和姊姊差不多的程度。予勤生性機伶,頭腦絕不比弟弟差,偏有些慵慵懶懶的,不若弟弟用功上進。
有趣的是,公公婆婆最疼予勁,老是對他讚譽有加,認為他小小年紀就有大企業接班人的架式。我爸媽則比較偏愛予勤,爸爸曾跟公公說要讓予勤改姓蘇,將來就接手蘇家的事業。公公也半開玩笑地一口答應,還說:「予勤怎麼看都像盼盼!」
這句話可真是說到我爸媽的心坎了!
就是因為予勤有著我小時候的影子,爸媽才會那麼寵她,好像想藉此來彌補以前疼不夠我的遺憾。不過予勤聽了卻不太高興,當著我和我爸媽的面就說姓蘇很俗氣,惹得爸媽驚喜地相視而笑,我也不禁莞爾。
當年我初到美國時,不久就發現「Sue」是個很多人用的名字,可是老師、同學都知道我叫「Sue」了,我也不好意思昭告天下要改名字,氣得打越洋電話回台灣給爸媽好幾次,不停抱怨他們給我取了這麼俗不可耐的英文名字。爸媽好言解釋那是因為我姓蘇,「Sue」又是女孩子用的名字。我一聽,連帶地厭憎起我的姓,大一點的時候才慢慢發現平凡的東西也是有它的韻味的。
五年來,奇跡並沒有出現,我真的像醫生說的無法再生育了。五年前和我同時懷孕的小藍,順利生下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嬰,我還是她的乾媽呢!小藍和她先生的感情很好,而孫先生的事業也不是太忙,年年帶她出國度蜜月,孩子就托給我照顧。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真是羨煞我了!
有一回,我們兩對夫妻在住家附近的網球場打雙打,他們在一次搶七成功後,滿身大汗地就歡呼著熱情擁吻。
「喂,他們好像無視於我們的存在口也!」我轉身對在一旁拭汗的聶詠夷說。
「少見多怪!」他灌了一大口水,把水壺遞給我。
我才不是少見多怪呢,人家是覺得「有為者亦若是」痳!一點都不瞭解我的心情!
他拿起一條毛巾低下頭幫我擦汗,不經心地問我,「你很羨慕?」聲音裡儼然帶著鄙夷的意味。
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代替了回答。
「如果剛剛是我們搶七成功,我不介意讓你抱著吻。」
可惡!他無法滿足我的願望也就罷了,居然還出言調侃我!
「你分明嫌我技術差嘛!」孫先生和孫太太以前念同一所大學,孫先生是男子網球校隊的隊長,孫太太則是女子網球校隊的隊長,兩個人球技高超不說,打起雙打更是搭配得天衣無縫。聶詠夷從小就學網球,球技比起孫先生一點也不遜色,就是我差了點,才會使得我們這一隊一直屈居下風。
「不過,你穿網球裝很好看。」他笑著撥開我前額汗濕的發。
「不過」不就意味著他承認了我的指控?
「下次你找予勁搭檔吧!」我嘟著嘴賭氣地回了一句。其實我很喜歡和他一起打球的,偶爾我打了一個好球,在白花花的陽光下看著他對我投以鼓勵的微笑,就夠我開心好久了。
「這個主意不錯。」
「聶詠夷!」我咬牙切齒地低吼著,他存心氣我嘛!
他帶著一抹笑意,抬起我的臉,輕輕地啄了一下我的唇,「我的底限!」說完便走到場上就位。
我愣在原地,心上流動著一陣淡淡的、溫馨的悸動。聶詠夷聰明、性感,他若真想玩,有多少女人能抗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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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的予勤大小姐已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近來她覺得自己胖了些,不停慫恿我和她一起減肥。
「我不需要吧?」雖然我不是時下流行的纖瘦美女,可是我每個禮拜都會抽空跳有氧舞蹈、游泳、上健身房,偶爾還跟聶詠夷去打高爾夫球或網球,身材稱得上勻稱。一百六十三公分的身高一直維持著五十公斤的體重,再加上未曾生育,身材從來沒有走樣的危險,也沒聽人說過我胖啊!
「哎呀,瘦一點會好看些。我看照片中的媽媽,生過兩個孩子都比你瘦。」
她的話不經意地刺傷了我。我已經很努力地想拋開於香凝的陰影和自己無法生育的遺憾了,可別人無心地觸碰到傷口時,我還是沒有辦法完全不當一回事。
「那你也用不著減肥啊。你還在發育,總不希望自己長不高吧?」
「拜託,減肥和長高根本是兩回事!」
最後,拗不遇她的苦苦哀求,我只好答應和她一起努力,從改吃低熱量食物做起。
不可否認,我心裡也構築了一個美夢──或許我瘦個兩公斤,整個人會顯得神清氣爽、漂亮些。有一點點想和於香凝暗中較勁的意味。
我買了一本減肥食譜和一本解析食物營養及熱量的書,像從前唸書時一般仔細、小心地計算熱量,搭配各種營養素來擬菜單。一不做、二不休,我乾脆放了王嫂一個禮拜的假,決定每天晚上親自下廚。
第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大盤蔬菜水果沙拉和一小盆鮪魚通心粉──這是我和予勤的減肥餐,好像不太能展現出我的功力!但是為他們父子倆準備的晚餐可就費事了──炸雞腿、蒜泥白肉、蠔油芥藍和蘿蔔排骨湯。三菜一湯折騰了我好久,聶詠夷和予勁也頻頻喊餓。
我想成果應該不至於太差,我每樣材料、調味料可都是照著食譜,力求精密地按照步驟添加。做完這些菜時,我腦中的唯一念頭就是要給王嫂加薪,她的工作實在比我每天上班、應酬要複雜多了。
「心血來潮?」聶詠夷滿臉疑惑地瞅著我。
為了省庥煩,我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予勤畢竟還是個孩子,一邊無精打彩地攪著碗裡的通心粉,一邊用欣羨的眼神瞧著另外大小兩個男人眼前的食物。
「為什麼你們吃的和我們吃的不一樣?」聶詠夷挑了挑眉,轉頭問坐在身邊的予勤。
「減肥啊!」聶大小姐懶懶地應了一聲。
「無聊!」他哼了一聲就開始動筷子,我則滿心期望能得到他的讚美。果然,他吃了幾口就停下了筷子。
「予勤,叫你盼姨別那麼費事作兩份餐了!只要她下廚一個禮拜,不管煮什麼,你一定瘦下來。」
我的滿腔熱情立時被他的隔空喊話急速冷卻。這是我的一番心血口也!
我不斷壓抑源源上升的怒氣,告訴自己,我是個成熟懂事的女人,我是個有傳統美德的女人,他當著孩子的面給我難堪,我可不能和他一般見識,當場翻臉給孩子們看。
「對哦,我八成是被王嫂養胖的。」聶大小姐若有所悟地附和著她爸爸,完全沒顧慮到我的面子。我可是捨命陪君子,她卻一點同仇敵愾的義氣都沒有!
晚餐後,我和聶詠夷一起洗碗,我一直都不開口說話。
「吃飯時我說的話,讓你生氣了?」哼,現在才想道歉?太遲了!
「我才沒那麼小心眼呢!我第一次做菜,技術當然差一點。」我口是心非。
「只有一點嗎?」他低頭笑睨著我。
我氣得撇過了頭,真想三天三夜不理他。他笑出聲來,摟住我哄道:「我和予勁很捧場哦!把你煮的東西都吃光了。」
「真是委屈你們了!那麼難吃的菜,怕是連豬看了都要倒胃口。」我白了他一眼,裝腔作勢地嚷著。
「還像個孩子似的!」他邊說邊撥弄著我的長髮。每次他一這麼做,我就只能乖乖投降,任他予取予求。
「又不胖,幹嘛減肥?」他說著又捏了捏我的頰。
「因為予勤說……」我猛地住了口,他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說什麼?」我的遲疑反而激起了他探索答案的慾望。他輕聲的問話中自有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勢,我根本別想敷衍。
「她說……她說香凝姊生過兩個孩子都比我瘦。」我小小聲、囁囁嚅嚅地說著,生怕他會覺得我很幼稚。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你那麼愛跟她比?」
「才沒有呢!」我急急地否認,又感到一陣心虛,直覺地補了一句,「我怎麼比得上她!」
聶詠夷放開了搭在我肩上的手,轉身欲走出廚房。「予勤跟你說這些,實在太過分了!」
「聶大哥!」我趕緊拉住他,「她沒說錯,你別去罵她。」我低下頭承諾著,「我聽你的話,不減肥了。」
「你這樣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反正我習慣了。」他看起來很不高興,而我站在原地不敢稍動的樣子,是有點像做錯事被罰站的小學生。
「你這是什麼話?」他抬起我的臉瞪視著我,察覺到我想出言反駁時,立時俯首封住了我的唇,吞滅了我所有的話語。他放肆的唇舌勾引著我的,讓我意亂情迷,早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了。
「說我沒欺負你。」他續續地吻了好久,才抵著我的唇,氣息濁重地命令著。
「好吧!你沒欺負我。」我強抑下心頭起伏翻湧的情慾,慵懶無力地複述了一遍。
「說得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他不滿地捏著我的鼻子。
於是我只好咧開唇角,用著標準微笑的臉蛋又說了一遍,「你沒欺負我。」
「這麼假,一點誠心都沒有。」這一次,他彎起指節敲了敲我的頭。
不然要怎樣痳?我又不是職業演員。
「誠心?」我故意甜媚地輕笑起來,摟著他的腰在他身上親暱地磨蹭,「我去床上證明給你看。」結婚多年,我的膽子終於大了點,偶爾會去挑逗看似永遠冷靜自持的聶詠夷。
「在這裡不行嗎?」他沉著聲,在我耳畔一字一字地說著。
唉!聶詠夷居然純潔到聽不出我的弦外之音……可是,為什麼他臉上會有一抹深不可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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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下午,我約予勤去喝下午茶,大小姐她早忘了前些時日信誓旦旦說要減肥的事了。我們去的咖啡屋離住處不遠,所以我們得以優閒地步行來回。
回家的途中,夕陽餘暉已淡淡地灑了一地,我們牽著手慢慢地沿著一條寬敞、乾淨的林蔭大道往前方的歐式巨宅走去。這時,我才發現我住了這些年的房子在深淺有致的橙紅色光暈掩映下,是那麼的美麗絕俗。我真是幸福呵!
「盼姨,爸爸在外面會不會有女人?」予勤突兀的問話打斷了我的沉思。
「怎麼無緣無故問這種問題?」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她連續劇看人多了嗎?聶詠夷是個家庭觀念很重的男人,除了對於香凝無法忘情外,我相信他對我是很忠實的。
「好奇啊!我如果是像爸爸那麼帥又條件好的男人,我一定要玩遍天下美女。」
我白了她一眼,「那你長大後會不會想玩遍天下俊男呢?聶大美女。」
她聳了聳肩,「何必等到長大以後呢?我──」
她倏地住了口,眼神飄到遠方某一處。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聶詠夷居然在家門口的馬路上,緊摟著一個女人激情地吻著。我確定自己沒認錯人,可是……聶詠夷怎麼會做這種事?他一向不是個作風開放的男人,他的熱情從來只在無人處展現啊!而那個有著一頭烏黑長髮的女人又是誰?
「我們繞路從後門走!」我拉著予勤掉頭就走。
「幹嘛?你怕什麼?不去看看那個女人是誰?」她掙扎著想甩掉我的手,去找那個女人興師問罪。
「我不准你多嘴,也不准你插手。你就當沒看見,我自己會處理!」我少見的嚴厲嚇著了予勤,她只得乖乖地陪我繞了一大圈的路。
晚餐時,我一再示意蠢蠢欲動的予勤閉嘴。聶詠夷心事重重,吃得很少,因此也沒發現我和予勤一直眉來眼去的。
吃過飯,我和聶詠夷一起回房看書、聽音樂。這種事根本就不需要兩個人一起做,可是有他在身旁的感覺就是不同。
在悠揚的古典樂聲中,我苦思著要如何開口討一個解釋。但有什麼好解釋的?聶詠夷吻著別的女人的畫面像是在我腦海裡生了根,抹都抹不去。我在心中排演了好幾次──先告訴他我看到了這件事,然後再問他怎麼一回事。如果……不是太過分的情況,那就算了。很可能是一個女人千方百計地挑逗他,他一時失了魂才吻了她,而後因為想對我告解又不知如何啟齒,所以才一直心神不寧。我愈想愈覺得這個假設很有可能,乾脆我快點把事情攤開來講,我們兩個也好早點解脫。
我正要開口時,聶詠夷倒搶了個先。
「盼盼,我晚上有點事要出去,你別等我。」他抓了件外套,拿了車鑰匙就匆匆忙忙地往房門口走去。
「聶大哥,」我喚住了他,卻硬生生地把想說的話吞下去。「呃……你夜裡開車要小心。」
他停住腳步,回過頭頗具深意地瞧了我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的眼神中到底蘊含了什麼?是柔情抑或是心虛,我竟是看不清。我該相信他的,但他的行徑真的讓人難以理解。從前要是週六、週日他有事,都會先跟我說一聲的,今天卻沒有,而我剛好又在下午撞見他跟別的女人打得火熱。他若騙了我,我一定會傷心欲絕,我一直以為我們對彼此都是誠實的。
我不想懷疑他,可是心裡卻無法平靜下來。這些年,我們之間的信任或許比愛還多──相信對方是個品格良好的人,是個不會傷害自己的人,所以我們過得很自在。如果聶詠夷有外遇,那我怎麼辦?是要花心思維繫住婚姻,還是該絕然而去?我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不過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個人,讓我無怨無悔地當個傻氣的女人……不,我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就斷定聶詠夷負我?
胡思亂想到頭有些疼痛,我才告訴自己別想了,先睡一覺吧!明晨醒來,希望我能發現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擾,本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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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上班時,我一直無法集中精神。聶詠夷居然徹夜未歸,到我出門上班前都沒有回來。我只好騙孩子們說他一大早就到公司開一個很重要的晨間會議,我自己也匆匆忙忙地出門,以閃避予勤疑惑的眼神。事情愈想愈有那麼個譜,難道他真愛上外面的女人了?
「副總,有位小姐堅持請你聽電話。」我正分神想著私事時,冷不防被秘書的內線電話嚇了一跳。
「掛掉!」我不想再讓工作範圍外的事佔用我的心力。
「她說……她是聶先生的朋友,請副總一定要接電話。」
打電話找我卻自稱是聶詠夷的朋友,難怪連秘書都覺得不對勁。
我遲疑了一會兒,才按下按鈕接了電話。「你好,我是蘇盼盼。你是哪位?」
「蘇小姐,」話筒裡傳來的聲音清柔卻有些緊張、膽怯,害我的心跳也加快起來。
「我是詠夷的……一位老朋友,想約你吃個飯,當面聊聊。」
電視劇裡的橋段中,這就是第三者示威的標準前奏曲了!儘管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地楚楚可憐。
我才不怕呢!
「那就今天中午吧!你挑個地方。」這很公平吧,我定時間,她挑地點,沒有人吃虧。
「十二點半,我在蘇氏企業對面的法國餐廳等你。」她倒也乾脆。
「那我怎麼認你?」
「我認得你。」是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知道我公司的地址、電話,知道我的長相……可能還更多。我隱隱約約有一股要敗戰的預感。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我刻意地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從容赴約。說從容是裝出來的,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個女人和聶詠夷的關係非比尋常。
進了那家法國餐廳,很慶幸沒發現任何同事。我左顧右盼地打量餐廳裡的顧客,不知道她來了沒?猛地,我在靠窗的角落發琪了一個有著烏黑長髮、正低頭沉思的女子。
那纖細的身影與飄逸的長髮勾起了我昨日目睹聶詠夷和某個女子熱吻的回憶。是她,錯不了的。
我自顧自地在她對面的位子落坐,她顯然被我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抬起頭用驚詫的眼神看我。
視線相交的那一刻,我不禁愣住了!
是她嗎?還是一個長得神似她的絕色女子?她的五官、肌膚、身材,無一不散發著誘人的光彩,就連身為女人的我,也無法不把焦點放在她身上。
「我是蘇盼盼,是你約我的吧?」罷了,若是敗在這樣一個女人的手上,我也服了。
「不好意思,打擾蘇小姐了。」她很有禮貌的客套話,卻讓我聽了覺得很刺耳。一直都稱呼我蘇小姐,難不成她不肯承認我是聶詠夷的妻子?
「你是……」
「我是於香凝。」她小小聲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卻在我耳邊成了轟然巨響。
於香凝?!這個世界上真有死而復生的離奇故事?還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有什麼天大的委屈?
「大家不是都說你死了嗎?」我這時的心情,想聽故事的成分已遠遠大過去聯想她和聶詠夷久別重逢可能會激起的種種情緒了。
她苦笑了一聲。「回頭看過去,就像一場夢似的。八年前,我突然覺得很悶,就到法國的姊姊家去散心,詠夷那麼忙,自然不可能陪我去。到了法國,我便參加了一個旅行社辦的地中海行程,誰知道船竟然撞上了暗礁。我跌落在海裡,在海上飄呀飄的,飄到了一個小島上,昏迷了好幾天。那時姊姊、姊夫聽一個同行的生還者言之鑿鑿地說看到我在翻船時被火焰吞沒,當地警方又一直找不著我,我就被列報死亡了。」
「我在小島上休養了一個多月,大難不死,對很多事都有了新的想法。在台灣,詠夷待我是沒話說的,可是我心裡還是覺得不快活。我自小就被說是個美人胚子,大家都喜歡我、讓著我,我從不用費什麼力,就能得到許多東西。認識了詠夷後,我一下子飛上枝頭做鳳凰,他又沒半點驕氣,願意讓我分享他所擁有的一切。但是我知道他爸媽心裡很不舒坦,嫌我家世不怎麼樣又沒念過什麼書,更不是會幫他拓展事業版圖的女人。
詠夷的生活圈子,我也打不進去,我和那些人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大家不過敬我是聶太太。」
「歷劫歸來,我跟姊姊談了很久。姊姊離鄉背井嫁到法國,是個很獨立自主的女人,她也贊成我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一個人一輩子沒有機會為自己而付出努力,實在是件可悲的事。所以,我開始學法語,上專業學校學服裝設計,畢業後再到巴黎一位名服裝設計師旗下當助理。這些年來,總算也有了點成績。」
她頓了一下,啜了口果汁才幽幽地說:「去年,我辦了一個個展,受到很高的評價,一下子我突然想起了詠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矛盾,我放棄了一切,一顆心卻放不下他。仔細去想,我才發現自己做了那麼多,就是為了成為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她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是我太高估了愛情。他對我說過,對我的愛至死不渝,卻終究還是娶了你。」
她嘴角迷離的苦笑讓我覺得自己好殘忍,害得一對有情人各自傷心。我能說什麼呢?
第三者是我而不是她啊!
「他昨天一整個晚上都待在你那裡?」我的心好痛,我們三個人該如何了局?
「嗯。」她點了點頭,撇開視線望著窗外。「他說不會對不起你。」
是了,他對我只有責任,現在的他一定也是矛盾且痛苦的吧!低頭看著手上戴了好些年的結婚鑽戒,思緒又飄回了多年前他幫我戴上戒指的那個晚上。那個有風的夜晚,就為了他一句「我不想你嫁給別的男人」,我便決定跟他一輩子了。
「那你找我出來做什麼?」要分手,我也寧可是聶詠夷親口對我說起,而不是一個女人可憐兮兮地來對我動之以情。
她被我問得有點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說:「謝謝你幫我照顧兩個孩子,詠夷說你對孩子們很好。」
她說錯了,我才不是幫她照顧兩個孩子,我為的是聶詠夷和我自己。
「他其實比較喜歡你。」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像是自己刺了自己一刀。
「是嗎?我覺得你完全符合當聶太太該有的條件。」
可惜,在愛情中握有籌碼的是被愛的人。再多的財勢也換不來一份真愛啊!
「你今後有何打算?」
「對不起,我希望詠夷能回心轉意。」
何需回心轉意呢?他的一顆心一直都在你身上啊!
於香凝走後,我還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想著心事。不經意間,我由窗口的透明玻璃看到於香凝上了聶詠夷的車。聶詠夷知道她來找我嗎?或者根本是他授意於香凝出面找我談判?
何必呢?聶大哥。你明明知道我絕不會讓你為難的。我那麼愛你,從來你說什麼,我都是順著你的,你又何需拐彎抹角地讓我難堪?真要弄到連好聚好散都不成嗎?你們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