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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情歌 第9章(2) 作者:曦然
    「我有個條件,」沈彤搖了搖食指,「我會告訴你答案,但是你要聽完我下面的話。」

    「為什麼你要來當他的說客?」她十分困惑,「說服我聽你為他解釋,對你來說並沒有好處。」她以為沈彤和他應該關係匪淺。

    沈彤笑得苦澀,「這是我欠他的,如果我不和你講清楚,那你一輩子也別指望他會告訴你半個字。」

    「你說,我聽。」

    「我以前很嫉妒你,你知道嗎?」沈彤掏出打火機,「不介意我抽支煙吧?」見章海潮搖頭,她點了煙長吸了一口,眼神迷濛而懷念,「他在美國上學的時候都在一家PUB彈鋼琴打工,每年冬天下第一場雪和一月二號的時候他都會彈《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彈這首歌的時候,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與眷戀。當我第一次聽到他彈這首歌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他可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哪怕要我放棄一切我都願意。那個時候我只有十九歲。」

    沈彤的話有些顛倒時間順序,但是卻很清晰明瞭,「我第一次知道沈靖和這個名字是在我養父那裡。我的養父是SPI的董事長,也是他的親生父親。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有一個很漂亮的阿姨來找爸爸,然後沒過多久她就住進了醫院,接著就去世了。那段時間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那樣傷心,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爸爸有一個親生兒子。當我知道靖和來到美國的時候就跑去聽了他一個月的鋼琴,聽的最後一首曲子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然後……」

    「然後你就愛上了他。」章海潮靜靜地說。

    沈彤笑了笑,「對,然後我就愛上了他。而且那個時候爸爸也找到了他,他是想念這個兒子的,卻又拉不下臉,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對他的感情。爸爸他老了,強勢了一輩子,老了自然就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留在身邊。當他知道我喜歡靖和的時候就和他定了一個約定:他告訴靖和他母親的地址,相應的,靖和必須和我結婚留在SPI。」

    沈彤頓了一下,看著章海潮一臉聽故事的漠然表情,「你幹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要罵你就罵。」

    「罵你什麼?卑鄙?無恥?」章海潮搖了搖頭,「沒必要,而且靖和他不是可以讓別人威逼利誘的人。」

    沈彤驚訝地問:「你知道我們沒結婚?」

    章海潮坦然道:「十年前收到照片的時候我不想去想,但是現在再見到他,我可以很肯定你們沒有結婚。」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我真的很嫉妒你。」沈彤第二次說了這句話,她的語氣開始不穩了起來,「那天晚上,當爸爸這樣和靖和說的時候他沉默了很久,我們都以為他過長的沉默就是默認,開始一廂情願地準備婚禮;可是過了三天他就來家裡很堅決地推掉了婚禮。我是個太驕傲的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拒絕過我的要求,何況是結婚這樣大的事情,所以——」

    「所以?」章海潮看著沈彤拿著打火機開始顫抖的手,心裡也開始慌亂,知道她下面要說的話可能就是所有問題的關鍵。

    「所以,」沈彤深吸了口氣,「我一把抓起身邊爸爸的枴杖威脅他:如果他敢走出這個家門一步,我就……」

    章海潮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所以你就真的一棒子下去打了他?」

    沈彤的眼神開始出現狂亂,「那個時候我大聲地問他原因。他卻告訴我有一個人在等他,她那裡快要下雪了,他必須遵守和她的承諾。而且他已經買好了第二天回去的機票……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當時我滿腦子都是他漠然且高傲的表情,那麼冷的眼神,你知道嗎?我甚至還懷疑裡面是不是有鄙夷的成分?我不想這樣,我不想他用這樣的眼神來看我!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滿臉是血了。

    「可是即使滿臉是血他還是要走,他清醒地告訴我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我一定要回去,快要下雪了,她在等我,我一定要見到她。他一邊說一邊這樣走了出去,等到我和爸爸反應過來衝出去的時候,就看見他倒在家門口的雪地上。」當她看到沈靖和躺在雪地裡一臉是血的時候,已經嚇得不可抑制地尖叫,叫到肺裡都沒有氧氣的時候還在尖叫。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任性會讓大家走到現在這麼狂亂且可怕的一步。

    「你不愛他。」章海潮突然大聲地打斷沈彤狂瀾一般的記憶,「你根本就不愛他!你只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只想著擁有本來不屬於你的玩具!」她的手緊扣著咖啡杯,指尖發青、臉色慘白。

    「你說得對,可惜我長大得太慢,也明白得太晚了。」沈彤抖著手毫無意識地撕開煙,煙絲撒滿了整張桌子。

    等到稍微冷靜下來,她喘了口氣才慢慢地繼續:「然後他在醫院裡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等他醒來的時候冬天已經結束了。當他知道這個事實之後就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他沉靜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他告訴我他要回去看看,那個時候已經是夏天了。於是我答應了他,陪他回憬仁市待了一天。你知道他是怎麼回去的嗎?他是坐著輪椅回去的,卻在你們音樂學院的八樓琴房裡待了一天。從此以後,每年越接近冬天他的頭就會越來越痛。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留下他,因為他本來要坐的那班飛機在半空中墜毀,無人生還。」

    章海潮微微地抖著唇嗚咽了一聲,再沒有說話。

    「接下來,他就留在美國留在了SPI。但是他的話開始少得可憐,人也一年比一年深沉,就像是在燃燒生命一般拚命地工作。他唯一的假期就是在憬仁市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回去待一個晚上,在八樓的琴房裡彈一整夜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十年以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每一年一月二號的時候折一百隻千紙鶴。

    「我真的嫉妒可以讓他做這麼多的你。」沈彤的淚已經不知不覺爬滿了臉,「他自從知道你在維也納之後,就到處搜集你的新聞、你音樂會的錄像、你的CD,這些東西放滿了他的一整個房間。當你今年的CD——《Waiting》出版的時候他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喝醉了,那天是我們集團的年會,他卻醉在我身邊反反覆覆喊了你一夜的名字。我想他真的是醉得不清,講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他說他為你折了一千隻紙鶴,只想許一個願——他想再見你一面。

    「直到他說出這句話,我才知道他為什麼會執意要每年回來一天。因為他一直在等你,等你可以回到這個傷你最深的城市。他在用他的方式愛著你。」

    魏行薇在一旁聽得眼睛已經紅了,章海潮的表情卻反而越來越平靜。她露出一抹微笑——仿若朝陽出岫一般的燦爛。「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麼多?」

    沈彤抹去了眼角的淚,「關於他對你失約的事,因為牽涉到我,他是絕對不會說的,他不想在你們面前詆毀我的形象。他為你做了這麼多,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你知道,如果我不說這些,他會把這些都埋在心裡到死。」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章海潮不屑卻又不甘地道。

    「就是因為他一直都是這樣。而且當初因為我個人的錯誤而讓你們分開了十年,我不希望你們繼續這樣下去。就當我自私,想要讓心裡好過一點,你告訴我他還有沒有機會?」沈彤握著章海潮的手,問得虔誠。

    魏行薇坐過來插話道:「海潮,既然當初的事情都清楚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許久,章海潮才開口:「你們有沒有想過,也許這根本不是我的問題。我從來沒有真正懷疑過他的『背叛』,要不然我不會出那張《Waiting》的CD,不會讓自己的感情空白了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留長髮是希望他能夠回來,我現在留的長髮是希望可以再見到他。我想要的只有他一句話,只要他開口,我會留下來。」這些話在她心裡已然醞釀了很久,久到雖然芬芳卻掩蓋不住苦澀的年華。

    沈彤和魏行薇一起歎口氣,沈彤道:「你要靖和那個木頭對你坦白?不可能。我認識他這麼多年,認定他是個悶騷已然登峰造極的人。」

    魏行薇剛想張口勸她,突然肚子傳來一陣陣的痛,她臉色一白當場尖叫了起來。

    沈彤和章海潮嚇了一跳,章海潮看著行薇緊張地問:「你該不會要生了吧?」

    「好像是。」魏行薇忍著痛重重地喘著氣。

    現在連沈彤也慌了,她傻傻地看著行薇,就連打翻了咖啡杯都不知道。

    章海潮還算鎮定,拉著沈彤喊道:「鑰匙呢?你的車鑰匙給我。」

    沈彤這才反應過來,哆嗦著手把車鑰匙塞給了章海潮,然後和服務生一起把魏行薇送上了車。她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情,等到回過神來,人已經在魏行薇身邊了。

    行薇古怪地看著章海潮,斷斷續續地問:「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飆車?」聽清楚了,是飆車而不是開車!

    章海潮一邊開車一邊笑,「你以為我在國外那麼多年就光拉小提琴了?沈小姐麻煩你照顧一下行薇,快到醫院了。」

    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行薇住進了醫院婦產科的病房。易揚在學校還有課要上,行薇讓海潮等他下班後再告訴他。章海潮笑著答應了,她回去給行薇燉湯,並開走了沈彤的車。沈彤一直陪著行薇,這個經驗對她這個千金小姐來說是特別的。

    魏行薇的陣痛持續了一下午,雖然痛得厲害,但是因為能喝到章海潮的湯,心情還不錯。三個女人之間的感情也在這個下午漸漸深厚了起來。

    晚上的時候,易揚和沈靖和風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卻看見三個女人其樂融融的場面呆了一呆。

    「靖和,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行薇半靠著,任由沈彤餵她喝湯。

    沈靖和淡淡地笑了,「好久不見,行薇。」然後眼光停留在床邊穿著白色高領毛衣、盤著長髮的女人身上。

    易揚回過神,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床,小心翼翼地摟著行薇,「我剛才和靖和吃飯,吃到一半就聽到你陣痛的消息,嚇死我了!」還好沈靖和會開車,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怎麼一個人開車來醫院。

    魏行薇蒼白著臉笑了笑,「還好,就是——真的很痛!」

    沈彤「撲哧」一聲笑了,「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拍張照片賣給雜誌社。你魏大天後臨產的消息一放出去,我看你還是不是只記得痛?」

    章海潮低著頭剝著橙子,再把橙子一片片地放在盤子裡,放在行薇病床前的桌子上。她的心很亂,不知道怎樣才可以避免那道灼熱而內斂的光芒。她把手中的橙子都「處理」好了以後,就站起來準備離開,「學長,我先回去了,等到行薇進產房時打個電話給我。」

    沈彤這個時候反應很快,放下碗朝沈靖和笑道:「靖和,你送送海潮吧?」

    話音一落,在場的另外兩個人也都看著她,章海潮撇過頭咬了咬唇,「不用了。」

    「我送你。」沈靖和低低地說。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再拒絕,轉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的三個人互望一眼,都歎了口氣。突然魏行薇倒抽了一口氣。

    「怎麼了?」易揚緊張兮兮地問。

    「又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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