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近水樓台,日久生情,患得患失 >> 獨醉夏未央作者:曉蓓 | 收藏本站
獨醉夏未央 第九章 雙刃(2) 作者:曉蓓
    事務順利結束,前後已是半月有餘。竺薇做完力所能及之事,便不再多留。他帶了親隨回鳶都,途中剛好經過撫安城。

    竺自成早已迎接著他,竺薇細細匯報完事務明細。竺自成認真聽完,方才吁出一口氣長氣,手覆到竺薇肩上,頷首道:「竺薇,你辛苦了。」

    竺薇只一笑。

    竺自成望著他。這個由他從小看到大的七弟,此時倒是越發沉定,恍惚也像個獨當一面的男人了。

    竺自成停了停,神色慢慢凝重,「竺薇,前些時日,我曾去過夏州。」

    夏州,正是半夏故里。竺薇抿了抿嘴角,只待兄長繼續說下去。

    「在夏州探聽到一件消息……」竺自成停了停,似是在思量著如何開口,「去過那巫馬老頭的舊居,又去找到了他以往的街坊鄰居……據說那巫馬先生,五年前曾被官府拘過,差一點便受牢獄之災。」

    竺薇一怔。

    竺自成神色肅穆,「他……曾給兩個乞兒服過藥,那兩名乞兒不明不白橫死,官府疑他下毒。後經調查,他與那兩名乞兒卻無怨無仇。他自己稱,那兩名乞兒得了病症,他是給他們治病。」

    竺薇聽得疑竇叢生。

    竺自成也是重重疑慮,「後來官府調查不到線索,那案子便不了了之。此後不多久,巫馬先生便遷到了鳶都定居。」

    「那老頭,」竺薇指了指腦袋,「可是這裡有些糊塗?」

    竺自成明白他的意思,卻無法作答,搖搖頭道:「據他街坊鄰居說,那老頭自妻子過世之後就糊里糊塗的,有時會給人看診,出的方子也不對勁。倒是他那女弟子半夏,雖年紀幼小,開出的方子卻藥到病除,出手不凡。」

    竺薇聽畢,忽地記起久久之前,他與半夏初識不久,那時在街上無意中遇見她——

    那老乞丐的癤瘡,便是由她一手治好的。

    彼時她的師傅巫馬先生為那老乞丐敷了藥,她卻跟在後頭把那藥擦掉,重新救治……想必她是一早清楚,師傅已是老糊塗了。

    竺自成則憶及三年前巫馬先生帶了女弟子前去竺府,彼時半夏年紀尚幼,他只當她是個打下手的小孩子,完全不曾多加注目。如今想來……

    兄弟二人相視一視,俱都浮上了一個念頭。

    竺薇慢慢道:「竺蘭病情最見起色之時,正是因為由半夏一手診治。」

    竺自成微微頷首。

    竺薇斂了眉。只是不知,半夏醫術既出色至此,為何她的眼疾卻無法痊癒?

    「竺薇,」竺自成輕拍他的肩,「你若是真對半夏姑娘存了心思,便好好查清來龍去脈。那姑娘不同尋常。」

    竺薇低低應著。

    出撫安城之前,途中路過了一間書肆。

    竺薇駐步,吩咐諸青守著馬,自己走了進去。

    諸青望著主子走進去了背影,心想那八小姐已是去了,竺薇進這書肆,莫非……又是想給半夏買醫書嗎……

    抱了書出來,竺薇見諸青發愣,微微一笑,「她在府裡也悶著,不是嗎?」

    諸青慌忙回了神。竺薇那話好似自言自語,做下人的不好接茬,只匆匆接過那幾部醫書。

    連夜趕回了鳶都,已是三更天。

    來時無信,並沒有下人前來侍候。竺薇連沐浴更衣都不曾,直接提了那幾部書去客廂房。

    這裡原本安排了小雙與芸兒兩個丫頭,十分安靜。如今兩個丫頭人影不見,大概是去睡了,倒是客房那燈還朦朧亮起。

    竺薇徑直推門而入。

    她正在倚在軟榻之上,一本醫書覆蓋在她的臉上。燈光如豆,也不知她是否已入睡。

    竺薇走過去,慢慢抱住她。

    半夏掀開了面上的書,視線靜靜移過來。

    竺薇心中怦然一動,禁不住微微一笑,俯身抱緊她。

    「你回來了。」半夏恍惚說了句,靜靜地任他抱著。

    竺薇低低應著,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裡。清楚地知道,這段時日四下奔波,自己有多想,多想她。

    「半夏,你眼睛好了?」他低頭打量她。

    她點點頭,嘴角翹了翹。

    竺薇迎著她那將開未開的一抹笑,只覺滿心歡喜似乎要溢了出來。

    半夏卻輕輕推開他,起了身。

    「你要去哪裡?」竺薇拖住她的手。

    「叫人去備浴桶。」她垂著眼睛,眉毛也不動一下,「你一身汗臭。」

    竺薇向來是頂愛潔淨,只是這兩日日夜兼程趕回鳶都,哪還顧得了其他。聽她話裡隱有俏皮之意,竺薇幾疑聽錯,過半晌才笑開了一張臉,「那,你得陪我一起洗。」

    半夏氣色看起來確是好了許多。

    這莫不是夢吧……竺薇心道,莫非一醒來,自己還在回鳶都的途中?

    恍恍瞧著,竺薇再次擁她入懷,只怕是場虛幻的夢。

    「你這麼抱著,我怎麼脫衣服?」半夏垂眼平平道。

    竺薇一怔,鬆開她。

    她抬了眼,「不是要我陪你洗嗎?」

    竺薇心裡怦然一動,只覺全身血液都湧上了腦袋。

    沒出息,居然臉紅了。真沒出息。

    然而——她何曾對他如此和顏悅色過?

    下人已抬來了大浴桶,隨即退出了房內。燈光昏黃,半夏慢慢地褪去了衣衫,皎白如牙月色的身子露出來,一半映在燈光下,一半掩在陰影裡。

    竺薇呼吸都已屏止,附過去小心地親吻她。

    幾乎如同膜拜的姿勢,嘴唇印上她微微泛涼的唇,雪白的頸,柔軟的胸,平坦的小腹……

    半夏閉了眼睛,手指梳進他流水似的髮絲裡。

    竺薇心蕩神馳。在此時此刻,他無法追究她行止的異常,更不曾發現半夏那隱藏在眼底的灰暗與哀傷。

    他只知道長久以來的等待總歸有了回應,滿懷的歡喜都有了著落,所有的情意都在此時得到了安放。

    「半夏,」他把她抱進浴桶裡,低低附在她耳邊,「你張開眼睛……」

    半夏揚了臉,迎上他年輕有力的身體,每分每寸都如斯完美。在他星子般明亮的眼睛裡,倒映著茫然無助的自己。

    一陣天眩地轉。

    「半夏,你眼裡有我。」竺薇呢喃,吻落在她的胸口,正是心臟的位置,像是要吞噬她的心。

    半夏忽地戰慄。

    桶裡的熱水似乎要湧進四肢百骸。竺薇用力扶住她的腰,水面蕩漾起來,一下一下,水波漫出了浴桶。

    半夏只覺自己快要化掉,浸到水裡,融進他的骨血裡。

    竺薇說,她眼裡有他。

    是從何時開始的?

    半夏神色迷離,記起來與竺薇相識以來的種種。

    為了她,他與那趙之相鬥意氣……

    為了她,他跳進湖裡相救……

    雨天街頭她病發倒在街頭,他抱了她四處求醫……

    客棧裡那情動如火的初次歡好……

    竺蘭死前他帶了她策馬疾馳……

    這些半酸半甜的記憶,一幕幕近在眼前。她想,竺薇是說對了吧……他說對了,她定是眼裡有了他,心裡存了他,此時此刻才覺得這般難過。

    然而這難過也不是為了自己——如果不是遇見她,他便是竺府裡活得恣意浪蕩的七公子;如果不是遇見她,竺薇公子會度過快活無憂的一生。

    半夏呼吸急促,突地捧住竺薇的臉親吻,這樣的狂歡,這樣的放肆,怕是只此一回吧。她恍惚地想著,身體是繃緊的愉悅,心裡卻是濃重瀰漫的悲哀。

    這樣的悲哀生平僅有一次,那便是目睹竺蘭的死。

    沒有人知曉竺蘭的死對半夏是多重的打擊。沒有人知道,自打親眼目睹了竺蘭之去,她便存了一個心思。

    那便是,這樣的絕望再不要旁人去嘗。

    她要竺薇無恙,要竺薇好好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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