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感覺有些奇怪。」
「奇怪什麼?」
不知道弟弟單獨和別人相處是什麼樣子,但和我在一起時,他卻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多話,而且總愛說些或有或沒的。至今沒被他煩死的原因,最大的功勞歸功於他的聲音。
乾淨純正如一汪清泉般的中性嗓音,清澈純美的柔和音質,撒嬌的時候有種甜甜的懶懶的氣質,有種聽著把心都溶化了的感覺。
所以對付他多話的毛病就是盡量不去注意他說話的內容,只聽他那有著甜美的聲音便可以了。
「好像有個外國人一直在跟蹤我們耶,從校門口出來便這樣了。」
「也許被我的美貌迷惑住也說不定哩。現在到中國的外國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東方情結,何況是見到我這樣極具東方美的女子……」
「姐姐!」
小薰手臂緊了緊,不太高興的打斷我的話:「不要不注意我說的話,真的是外國人啊,在右邊人行道一直跟在我們後面穿著白風衣,金色頭髮的人。」
「也許他只是和我們同路同方向而已。」
「……可是我一直覺得他直盯著我看。」
「啥?」難道這個外國人的目標竟是我可愛純潔的弟弟,死變態洋鬼子。
「姐,你在生氣?」
身後的小薰明顯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
「小薰,想不想知道他是不是在真的跟蹤我們。」
「嗯。」
「那你可要坐穩了。」
把車速提到高檔,深吸一口氣,我用力的蹬著踏板向前衝去,同時不停的按著響鈴,超越前方的單車,風在耳邊呼呼地刮著,卻並不覺得冷。商店街的街景人群樹木車輛全「唰」的一閃跑向身後,小薰在後面笑著:「姐姐,再快些,再快些。」
你想累死你老姐啊。雖然這樣想著,但我踏得更為起勁,響鈴打得震天響的從幾個小學生的車陣中穿行過去,同時不忘回了一句:「想和姐姐比單車,你們再等一百萬年吧!」
「啊,姐姐,那個外國人果真在跟蹤我們。」
小薰叫起來,與其說驚訝還不如說是「我猜對了吧」般得洋洋得意。
「他在人行道上追著我們跑過來了。」
「沒甩掉他嗎?」
雖帶著弟弟,又在下班的車潮中,但每小時二十五公里的車速已不算慢了,一般人怎麼可能追得上。
「沒有,他那金髮在人群中特別刺眼哩。啊,越來越近了。」
什麼?普通人的速度頂多每小時六公里,怎麼可能超越我的車速。
「也許我們該會會他才對。」
呵出的白霧噴到臉上,有種濕濕的不快感。想起要是出汗,內衣貼在身上的感覺更為難受,我決定停止這種強身健體的單車運動。
「到我們的小巷裡不好。」
弟弟高興的提議著,我點點頭,車頭右拐,進入行人道,鑽進小巷中。
小巷是從家到學校的必經之地,處在兩棟商業樓房之間,是我和弟弟無意中發現的。裡面有一些小門面和小吃攤,賣些好吃的煎饃和奶茶。從巷口經過往北走約二百米,便是我和弟弟住的住宅小區。
在一旁放好車子,我和弟弟跑到一家出租小說和光碟的小店,要了兩杯熱酸奶,就又湊到門口向巷口看去。
大概兩分鐘的時間,金髮男子經過巷口向北跑去,但不一會,他又回到巷口東張西望著。「要不要向他打聲招呼。」喝著熱騰的飲料,我事不關己的問道。
「作為跟蹤者,那一定要他親自找到我們才會感到無上的快樂,我們何必打擾他的興趣呢。」咬著吸管,小薰的話聽著有些口齒不清,一點也沒有同外國友人相見歡的國際觀念。雖說如此,但金髮的外國人很容易便見到在一個小店門前伸出腦袋嘰嘰喳喳說不停的兩個人。
猶豫了一下,金髮男子走了過來。
待他走近才看清他的容貌。一看便知是純粹的白種人,金髮藍眼,高鼻、大嘴,下頷微有些尖,因此整張臉給人的感覺柔和不少。個子比小薰高一個頭,但卻不覺有多健康的樣子,神情出乎意料之外得和善,不像想像中會偷偷跟在身後偷窺的人。
「這傢伙長得滿英俊的嘛。」
聽了我脫口而出的話,小薰冷冷地哼了一聲。
而且白色非常適合這個金髮男子,穿著白色風衣站在我們面前的他,與這個灰濛濛的世界完全不相符似的,非常潔澤純雅。
英俊的金髮男子惟一令我不爽的是,他的目光一直盯住小薰,一點也沒注意到我個可愛美麗又溫柔的姐姐。
他盯著小薰說了一大串某種音節的語言,小薰面容嚴肅的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我說:「聽著怪熟悉的,就是聽不懂。」
「那給他講若是想在中國旅遊觀光,允許他說英文,若是長住的話,乘早練習說好中文。」我好心的讓小薰提醒他一下語言問題。因為我的英語會話只是「哈羅」級,小薰比我還好一點,為外國人指路沒什麼問題,若是聊些別的,便很吃力了。
「CanyouspeakEnglishorChinese?」
金髮外國人仔細傾聽著小薰說話,想了一想,表示聽懂地高興地點了點頭:「我會,我會。」竟是正宗的普通話。
「看樣子你是在找我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說著同一種語言,就是外國人也變得有親切感哩。因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金髮男子已由跟蹤者升格為國際友人,因此問話口氣也大為不同。
金髮男子想說什麼的又猶豫了一下,但是終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放在小薰手上,低聲:「可以幫我打開一下嗎?」
小盒子長二十厘米,寬五厘米左右,質地彷彿是白玉雕成,盒子外並無掛鉤及鎖。小薰在手裡掂了掂,皺著眉說:「很輕啊。」
「看著像白玉雕的,其實是塑料盒子吧。」
我湊上前去看的好奇心已少了大半,但警戒心猛得升起。
從小父母老師都諄諄教導我們不要拿陌生人給的東西,因為在此之總是伴隨著無法預想的危險……而這個塑料小盒裡是塑料炸彈?毒氣?不過金髮男子的眼中沒什麼惡意,反而非常期待,應該不是那麼危險的東西,因為他也在身邊嘛……
我瞇起眼睛,冷冷地危險地看向金髮男子,若小盒子中是玫瑰花或求愛信的話,我就馬上一腳把他踢出巷口,讓他做腳下冤魂。左看右看,估計盒內不會有什麼危險品,小薰打開盒子。
疼。
在小薰打開盒子的瞬間,心猛得像被握痛似的,我摀住胸口,心臟彷彿要掙脫身體似的瘋狂跳動著,我臉色發白倒退幾步,退進店中,下一秒鐘,心臟像被尖銳的物品刺穿一樣血液逆流,痛若難忍,我低下頭去,刺入胸前的是十字型權杖。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權身一刺入身體接觸到血液,彷彿復活般,在體內肆意生長著撕裂著,痛苦如此真實讓我失聲尖叫起來。
「姐,姐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少年特有的中性嗓音如符咒般戳破我週身的幻象,胸口的痛慢慢平息,抬起頭才發現自己捂著胸蹲在小店的牆角內,狼狽不堪的喘著粗氣。後背濕濕的,不知因害怕還是痛苦所流下的冷汗。
書店老闆從櫃檯後走出來,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幾個借書還碟的人也好奇的看過來。我搖搖頭表示沒事,小薰把我扶起來,睏倦的暈眩了一下,我靠在弟弟身上。感覺到額角布帛的滑動,我睜開眼,專注的為我擦汗的小薰有著陌生的俊逸感。
「姐姐。」握住手帕的手頓了頓,少年只是眨了眨眼,彷彿有魔法一樣,水氣迅速凝聚在他的眼中,但卻又強忍著不讓淚流下來的可憐兮兮:「你流了好多汗,臉色又慘慘白白的,」語氣漸漸變成哭泣似的聲音:「我擔心死了。」
「不准哭!再哭我便不理你了。」
真是的,剛才還感動於小薰終於有男孩子樣子呢,結果俊美堅強的形象維持不到一秒又變回原形。
先把剛才突如其來的幻影拋在腦後,小盒子的東西現在更讓我感興趣。
「什麼啊,裡面什麼都沒有嘛。」
對於我的追問,小薰把已打開的小盒子給我看,裡面果真空空如也。「比起這種東西,姐姐的身體更為重要,這次的心痛好像比以前更厲害,姐姐應該到醫院再徹底檢查一下,然後請假回家休息……」
「那傢伙呢。」
打斷小薰囉哩囉嗦的話,我還在想那個金髮男子若跟蹤我和弟弟只是為了捉弄人,那也未免太無聊吧。
小薰的臉上卻浮現出奇怪的神色,最終指向門簾外。
我走前兩步掀開塑料門簾,看清門外的情形後,卻又嚇得手一鬆,往後倒退兩步。
出租店外不知何是圍了一大群人,注目的焦點卻是單膝跪在門口的金髮男人。
「他在做什麼?」
金髮碧眼的異族,俊帥優雅的青年,光這兩條就讓國人不注意也難了,偏偏他此刻又做出奇怪的舉動來。
「不知道。」小薰搖搖頭。「也許是想起什麼來了。」他從兜中掏了掏,拿出兩元硬幣放在白色的小盒裡向我示意:「外國乞討者?」
「你眼睛睜大些。」我把兩枚硬幣從盒子裡抓起來又塞回自己兜中:「光他那身白色大衣就抵咱爸咱媽三個月的工資哩。」
兩人對視一眼,我們決定把盒子還給他準備閃人了。奇怪的傢伙還是少沾染為妙。
我先掀開簾子出去,拍了拍半跪著的金髮男子的肩,把輕如羽毛的小盒子遞還給他。
「路西菲路大保尼?」
說的是普通話,但我聽不太懂。他也不需要我聽得懂吧,因為弟弟才出來,金髮男子就面露狂喜之色的高叫著:「大人,路西菲路大人!」
「干,幹什麼?」
小薰從金髮男子正跪著的地方橫向慢移,然後快跑向我身邊拽住我的胳臂,才中氣十足的大聲說:「你,你認錯人了,我姓余,不姓路。」
「不,你是路西菲路大人!」
金髮男子依舊保持著半跪的姿式移過來:「因為裝有天杖的十字枷只有施術的人才能解開,這個十字枷已被大人你施了高級的法術了,任何強制打開的人都會身死魂散,所以能毫不費力打開十字枷並得到天杖的人毫無疑問便是路西菲路大人。」
「你胡說些什麼呀。」相較於金髮男子的興奮激動,小薰只覺得啼笑皆非:「那種東西既掛扣也無暗鎖,誰都會打開的,你尋人開心也有個限度吧。」而且裡面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還天杖哩。
「喂。」我湊到小薰耳邊嘀咕著:「他說什麼術不術的,該不會腦子有毛病吧。」
「對呦。」小薰也湊過來咬耳朵:「還什麼『十字』哩,有可能是國外的邪教組織派來的人,說只要信他便可上天堂之類的,總而言之想害我們。」
所以,我和小薰的手用力握了握,「跑吧!」
用力擠開看戲的人群,我首先跑到放單車的地方,提起車頭,一個大迴旋的確定好方向,跨上踏板騎了出去,「走了。」拎起後座上的書包,小薰助跑兩步,跳坐在後座上。
站起身彎起腰的用力蹬著踏板,單車迅速到達巷口,我擺好方向,向住宅小區衝去。
身後傳來金髮男子淒厲的叫聲:「路西菲路大人,請不要拋下我,天界需要你啊。」
打了一個寒顫的,小薰用力擁住我的腰:「幸虧我們跑得快,他果真不正常。」
虧他長的英俊溫雅人模人樣的,哎,世界上果真什麼人都有哩。
***
這不是我喜歡的地方。
極目遠眺,周圍全是積雪終不化的雪峰,銀光皚皚。角峰峰嶸,高聳天際。
白雪由山頂延至山腳,腳下是綿軟的雪,有幾株綠草,由雪被中撐脫出來,顯出點點春意。不遠處是一片大的冰湖。湖水由高山雪水彙集而成,平時清澈晶瀅,綠似碧玉。而如今湖面冰凍著,只覺涼意。
四周有挺拔的雲杉和依舊蒼翠的綠松,太陽懸掛在高遠的天空上,慘白的絲毫不見熱度。可以做成明信片上的溢滿詩意,幽雅冷凝的極至美景,因為冷,所以成為我不喜歡的地方。
赤腳踏入雪中,冷氣滲入四肢百骸,心臟都似要被弄僵了一般,呼出的熱氣,遇冷的化成絲絲白霧,在面前糾纏一會,而後消散。
是什麼東西從天空飄呀飄的飄下來,在慘白的日光的照映下,閃著銀白色的光,伸出手,落入掌心的是一片銀色的羽毛。
輕盈而溫暖。
太陽下現出一個小小的點,而視覺瞬間拉近,昂著頭便可看清那是背後有著白色羽翅的有翼亞種,神的孩子,天使。
週身猛然刮起狂風,旋轉著衝向天際。雪,樹,草及泥土在風力的作用下飛昇,折斷,扯離和拋散。
風糾纏著有翼亞種的翅膀,如扯離小草一般扯離他的白色羽翅。
血噴灑下來,及半片羽翅。
無論是鮮紅的血還是白的近銀色透明的羽翅都溫暖的讓人浮起殘忍的笑意。
呻吟聲傳來。
失去半片翅膀的天使跌落在湖心,血沿著冰面流過來,與腳下的血滴連成一線。
沿著血跡走在冰面上,面前撲扇著單翅的天使無力掙扎著爬起,頭上的金冠折離出迷離的美麗光線,異常刺眼。一腳踢飛他的金色桂冠,天使抬起驚恐萬分的臉,毫不在意肆意傷害的人……
是弟弟。
金冠反射出七彩的光墜向冰面,無聲息的冰面迅速紋裂肅離崩壞,層層冰面如鏡子一般映著——沾滿血跡的半片羽翅的少女容顏。
那,不是我。
「姐姐,姐姐。」
從劇烈的搖晃中醒來,望見的是小薰擔憂的臉:「別在這裡睡著了,會著涼的。」
從習題集、練習本,教課書堆中抬起眼,書桌上方的電子掛鐘顯示時間近十二點。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我打了個呵欠問。
小薰忙碌的收拾我桌上的書本,把我明天要上課的教科書塞進書包中。他一般十點左右就會上床睡覺了,不像我可以撐到夜一兩點。
「明天我們要考物理,我就複習了一會,誰知道時間過這麼快。」
揉了揉眼睛,小薰露出渴睡的神情。想說些什麼的,但看他這樣子我又猶豫了一下,只是拍拍他的胳臂:「那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一下英語。」
「姐姐。」小薰欲言又止,他看了看牆角的書櫃一眼終於忍不住說:「姐,你不需要學得那麼辛苦啊,讀書雖然很有趣,但要是像你這樣犧牲睡眠的話對身體很有害的。」
從書櫃中抽出英語課本,我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不會啦,你知道越夜對我越好,單詞也會記得越清。而且保持年級前幾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就不要保持算了。」小薰不自覺又嘟起嘴來。哎,改掉他這女性化毛病我覺得要比想辦法應付那個生化人還難。學生只要管好自己學習的份內事就可以了,我為什麼還要苦命地操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你不懂,優等生的身體是個很好護身符啦。」
不論教育家如何教導,學生如何埋怨,老師如何對每一個同學都持以平常心,但本質卻是不會變的。在學校這個單純的小社會裡,學習好便是有實力。
我喜歡手中握有好牌的感覺。
因為確知會有很多好處,所以我才當優等生,這種話即使仔仔細細說給小薰聽,他也不會懂的。一定只會張著純潔的大眼,擔心的說:「姐姐一定是太喜歡學習了,但也要注意身體才行。」
搖搖頭,把弟弟的愚相搖出腦後,我專注於課本上的單詞。
見無法勸我,小薰跑到屋外,倒了杯水端進來,「那姐姐要注意別學太晚了。」
「知道啦。」
聽到我明確的答覆,小薰才輕輕關上房門,躡足向他的臥房走去。
***
空氣的浮動有異。
心中「咯登」一下狂跳起來,像回應激烈的心跳似的,耳邊響起小薰驚恐的大叫:「姐姐。」
連奪門而出也來不及的,手點上虛空,吟唱著。
「天之乾地之坤,澤之兌山之艮,金紫木紅火黃土黑,東南西北,以吾為中心,封結吾世界。」
隨著手指的滑動,週身的空間中浮現串串字符,如火鏈般連接起來,環環相扣。最初與最終連接在一起時,字符發出熾熱的白光,滑向無限遠處。
由我的臥房所改的書房,未拉上窗簾的窗外燈光通明,窗內書桌上亂擺著書本紙筆,因忙亂而扔掉在地上的英語課本,掀開的書而因地心引力慢慢翻過去,因身體蹭了桌角一下,桌上茶杯中未喝完的茶水映出一圈圈的水紋,景色和普通世界一般無異。
不同的是,我的結界中只有確定的人才可進來,如得不到我的允許,任何都無法出去。
現在我的世界中有三個人,我,弟弟和闖入者。
心念意動,房間中所有隔間:牆壁、桌椅和阻擋物全變得透明,幾步遠的距離便可看清背後的臥室中發生的事情:擁擠坐在牆角,一臉驚恐的少年和彎腰伸手去拉少年衣袖的金髮男子,嘴裡叫嚷著我無法聽懂的音節單詞。
「是你!你要對小薰做什麼!」
穿過透明的隔間,我用力衝撞金髮男子,同時借力飛向床上,護在弟弟身前。
「@#*……」
「混帳!」我一腳飛踢向金髮男子的面顏:「你這個私闖民宅的賊,還好意思嘰哩哇啦的大叫。」
「*#……不,我是來救路西菲路大人的,這裡有妖魔之氣。」
「這裡惟一的妖魔便是你!」
連退兩步躲過我的攻擊,金髮男子叫道:「我不是妖魔,我是天使!」
「呸啦呸啦。」我不屑地抓起小薰床上的棉被向他罩去:「若有你這樣爬陽台想偷襲男孩子的天使,我還是上帝哩。」
「不許用不敬的心提神。」
棉被中發出「砰砰」聲,在猛烈的衝擊之下,棉被碎成布條,棉花絮如雪般滿屋飛揚。我被氣壓壓向南牆,後背被小薰扶住才未跌至床上。
「你竟敢傷害我姐……」
按捺不住的小薰從身後衝出去,我眼急手快的拎著他的衣領又把他扯回來,在他耳邊輕聲急語:「別過去,他是超能力者,我們都打不過他,不可力戰,只宜智取。」
「可是……」
「沒可是,聽我的便沒錯。」瞪向小薰,我一如既往的獨下決定。
「咳。」我清了清嗓子指向面呈凝色的金髮男子:「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過來,不怕傷了路西菲路大人嗎?
小薰打了個冷顫,我威脅的斜看他一眼,讓他有個「大人」的樣子來。
「大人。」金髮男子臉色一變惶恐地單膝跪下:「巴奧美斯絕對沒有傷害大人的意思,而是大人週身的白色靈光之中罩有巨大的黑影,那種令人不寒而粟的黑色氣息,絕對不是普通的魔界之物潛伏在大人身側啊。」
我和小薰對視了一眼,再次認定金髮男子的精神異常。
「噢。」小薰努力做出嚴肅的表情:「那在我身邊的是老虎精還是狐狸精呢……嗯,你是西方人,那在我身邊的是吸血鬼還是狼人呢。」
「不,不是那種與人有聯繫的低等妖,而是純粹由黑暗產生,沒任何混血的巨大魔物,只有那種魔物才可設置結界……」
我看你才像妖言惑眾哩。我假笑著同意:「是呢,是呢,不過管我……管結界什麼事呢?」
「結界是魔物捕獲天使的陷阱。」金髮男子抬起頭來,目光爍爍地看向我:「在結界,魔物可以很微妙地掌握到天使的喜好,如蜘蛛吐絲結網一般散發出香甜醇美的氣息,迷惑天使們。」
「……」
「可是黑色即是黑色,絕不會與白色相交相容,無論魔物怎麼隱蔽,本質卻不會變!」話音才落,結界中的密度驟然改變,巨大的氣流猛湧過來。
無法料到突然而來的氣流,倉卒之間手提點出:「雷震雷動風巽……」才浮現環繞週身的字符還未相扣便被氣流衝斷,氣團撕裂還未成形的薄膜般的保護符,撞向毫無防備的胸腔,胸口一震,一口血噴了出去。
「姐姐!」
後背撞向牆,牆壁承受不住巨大的衝擊力,轟然倒塌,在未把物質砂粒化之前,後背又換成了石塊的砸擊,疼得我幾乎想暈過去。
抬眼卻看見小薰要衝過來,我想出聲不讓他衝動行事,開口卻只有劇烈的咳嗽而已。才彎腰捶胸的順氣,「轟」的熾亮的白光湧出,眼角卻發現一個人影被震飛過來。
以為那是弟弟,我蹣跚向前走,伸出手,卻在將要相接觸的一瞬,才發現那是我不熟悉的白衣男子的身體,連忙及時的收回手。
金髮男子重重的跌落在地,他費盡力氣支起上半身,看向小薰:「路……路西菲路大人,」一開口,嘴角便流下一絲血線:「為,為何要用『懲戒』的力量對付我……」
「誰讓你傷害姐姐!」
結界內氣波紊亂,週身遊走著熾熱的氣流,我吃驚的瞪大雙眼,在另一邊的少年,柔順的短髮向後飄揚著,綿質睡衣也無風自動,左手纏繞著似紅非紅的光線,線的另一端纏繞著金髮男子的脖子。
「她只是魔物而已啊……」
「你還說!」少年憤怒的大叫,紅色的光大增,金髮男子身體劇烈的顫抖,就那樣雙目一翻的向後倒去。
我和弟弟遙相覷。
看了看手掌,紅色的光線又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又看了看毫無動靜的金髮男子,抖了抖唇,少年臉色發白,語不成聲:「他,他死了嗎?」
呆怔了一下,我連忙跨過凌亂的石塊砂粒走到金髮男子身邊,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只是昏過去而已。」
我和弟弟又對視一眼,虛脫的跌坐在地。
而結界內氣流也漸穩定下來。
「小薰,看來你也有超能力哦。」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哩,只是想著不能讓他再傷害姐姐。」
「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嘛,所以小薰也有力量沒什麼好奇怪的,而且這樣的話,我們便不用怕那個生化人了。」
「可是我現在好累……」
「……」
我站起身走過去擁住小薰,伸直腿倚坐在斷牆旁,依偎著輕吐了一口氣。
「姐姐。」
小薰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金髮男子說:「我們要不要打電話報警,告他傳播邪教,私闖民宅,滋事鬧事。」
「不用這麼麻煩。」我抓抓頭髮否定了這個提議:「天這麼晚,還加重別人的工作量太過意不去了,而且還會把爸爸媽媽吵醒,我看直接把他扔下樓算了。」
「會不會摔死啊。」
「當然不會,我會控制好重力的。」我歪頭靠在小薰肩上:「不過現在先讓我歇息一會呢。」
***
「路西菲路?」
目光從《死亡區域》的小說書上移開,田雪瞅著我疑惑地道到:「余菁,你問這做什麼?」
「好奇呀,好奇。」趴在桌上挺直身子,我捶了捶後腰,渾身還是像未休息過似得酸痛,要不是怕請假太多評不上優秀學生幹部,今天我根本就不想來上課了。早上出門時,周圍已感受不到金髮男子的氣息,估計他認為我和弟弟不好應付,而悄悄溜走了。
「路西菲路啊……你就知道撒旦吧。」
「嗯。」我點點頭。那是誘惑人心的惡魔嘛。
「撒旦,希伯萊語意味著敵人,反對者。根據古代聖典、聖書,撒旦被稱呼為路西菲路,他擁有輝珀燦爛的十二個翅膀,是最高位的火龍天使,卻不知因什麼原因,突然起兵反叛,被捕捉後扔下了地獄。」
「什麼呀,就是這個墮天使嘛。」
托著腮,我發出無趣的叫喊聲。
左邊的玻璃作發出「叭叭」的敲擊聲,我不在意的扭過頭看,卻嚇得「呀」的叫出來,身子往右移,差點滑坐在地。
「生化人,你來做什麼!」收起狼狽樣,我連忙跳起來,隔著玻璃窗對他做出防備的姿態。決定忽略聽到的用詞,黑衣少年面無表情的說:「李獄,我有話對你說。」
「誰?」只要說出來,就很清楚的知道是哪兩個字。滑入腦中的那抹熟悉感令人心驚,但卻又確切的知道記憶中沒這個人。
「哎?」李由明顯得呆怔一下,但隨即又沉下臉來:「總之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說。」
態度這麼差,哪像是找人談話,純粹是要找茬挑事哩。
形勢比人弱,我磨磨蹭蹭的走出去,離他三步遠的距離倚在陽台上問:「什麼事?」
「不要再和你弟弟呆在一起了!」
伸出小指在耳朵裡掏掏挖挖,我閒閒的回答:「這是我家的家事不勞你費心吧。」
「你……」黑衣少年皺了皺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有些焦躁不耐地看向教學樓東翼:「真是一點也不知收斂,那樣潤華的靈氣連幾里外都可看得見,他應已得到了十字權杖,天使們也很勤力嘛。」
停止小動作的我語言微微上揚:「十字權杖?」
「代表天界守護與制約的十字權杖只有代表魔界力量與破壞的誓約之書才能對抗。李獄,命運就是這麼回事。」
「……」
「一定是某種『鍵』被打開了,你們才會被如此順利地找到吧。所以和弟弟在一起快樂生活的時間還有幾天呢。」李由露出意味深長的狂戾笑容:「暗羅皇族的十三皇女,李獄陛下,我們的『姐姐』。」
「還繼續百年前未完成的遊戲嗎?這次你選擇讓人類生存或毀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