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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九宵(下) 第六章 作者:天子
    我還是我,還是展昭——聽了這句話,白玉堂感覺心臟狠狠一震,不知此時在那團劇烈收縮顫動的血肉中翻江倒海的究竟是什麼。

    「你當然是你……世上會使劍稱俠的貓只此一隻,還能是旁的?」

    他歎息,之後俯首覆住他的唇,深深一吻……深得不止是唇舌,連心也就此纏繞在一起,薰然欲醉……

    醉……真能醉得嗎?痛的感覺太尖銳,一醉亦難休!清寒細雨情何限,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斷人腸!

    「昭——」

    「你……知道……知道我是何人就好!」

    這句話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的,他揚了頭,努力「看」向他。平日,除非緝捕兇犯或生死相搏之時,極少見他如此「凶狠」的表情。

    白玉堂知道快要到臨界那點了,那是男人在受到慾望蒸騰時所特有的表情;他此時,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可能更糟。幾次竭力沒讓淚水落下,眼眶卻已經又酸又脹,不腫,也會是猩紅一片。

    展昭的身體一直在不停地顫抖,隨著他深入淺出的試探,時而猛然繃緊全身的肌肉,時而又重重跌回他的臂中。

    到了……快到了!

    「昭……快了……忍一下——」

    他咬緊牙關在他耳邊道了一聲,本想當作安慰,出了口倒像是獸類的低吼咆哮!早已堅硬如鐵的粗壯慾望就這樣劃過瘦長緊繃的大腿,留下一道細長濕潤的痕,抵住了那方溫存軟熱,只強迫自己抑制住體內瘋狂的野獸,慢慢將腫脹碩大的前端沒入,他已經如遭雷擊般戰慄不已;其後,每深入一寸,相互間的拉扯廝磨之感便強上一分,低啞的呻吟隨即超越了理智的掌控流瀉而出。

    「啊……唔……啊……」

    終於達到了深不可及之處之時,有那麼一瞬間,一切都靜了下來,靜得可以聽到對方急如擂鼓的心跳!

    滴答……滴答……

    汗水自白玉堂的額際墜了下去,落在展昭起伏的胸膛,映在月光下,晶潤如珠。透明的露珠沿著陽剛凌厲的肌理線條緩緩滑落,最終無聲地融入已經完全相契在一起的交合處——

    「啊……不……玉堂……」

    展昭的頸項向後仰去,身軀相連的深處傳來緊張不已的突突脈動,似是舔舐一般緊緊吸附……纏繞……白玉堂明白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催促——於是,下一刻,便是無休無止的激昂爆發!

    令人暈眩窒息的節奏彷彿突如其來,而懷中那人在承受著一波波強悍撞擊的同時似乎也變得有些野蠻起來,幾乎像他一樣野蠻!

    緊窄的腰部被牽引著懸浮在半空,他的慾望愈是在摩擦中任性妄為地擴張脹大,那滾燙的肌肉就越是不甘示弱一般本能地翕張,將他咬合得更緊更深!

    發了瘋似的律動相擁,最後幾近演變成一場戰鬥!兩個人都在戰鬥!

    十指交纏相握,在靈與肉的碰撞中向彼此宣洩著什麼難以啟齒的東西。

    眼前要戰勝的,並不僅僅是陣上的敵人而已……還有更多……

    這一戰,我們能否全勝?

    他的話,自己的話,都猶在耳邊迴盪。從那一日起,也每天在問自己:能否全勝?究竟哪一日才能帶他走出這個黑暗的漩渦?

    答案只有血。只有戰鬥與鮮血!在強敵面前,唯有首先付出自己的鮮血,才能要對方付出更高的代價!

    夜涼如水,血色微瀾。

    苦,並且帶著一絲刺激嗆人的腥氣,久久滯留在舌間。兩人挨得極近,可是鼻端已經嗅不到那熟悉的氣息了。其實在回到房中,趁那人去尋熱水來的間隙暗自將那口強行憋在喉中的粘稠鮮血吐出時便已明瞭了。寒毒已經敲響了第二番更鼓,餘下的時間,還有不足一月。剩下的時日越少,想做的事反倒越多,精神也異樣地好起來,睡眠似乎已成了多餘。

    「玉堂,睡了吧。這兩日上,不是便要開戰了麼?」展昭道。只聽呼吸,他也知,身旁之人必定也還醒著。

    「是要開戰了,所以才無心入睡。若是此時可以,我倒想馬上和那楊春愁大戰上三百回合,掀了他的妖宮!」白玉堂邊道,邊抓了展昭右手,舉在眼前,藉著那一絲黯淡銀光,細看他掌中的紋路。「不過,我剛剛突然想起,因為近日情勢幾乎一日一變,腦中諸事在一起混了,卻忘了提起——我在那羊苴咩城中時,曾遇到過一件怪事。」

    「哦?是何怪事?」展昭問道。

    「我那夜潛入國師府,本欲探探那老妖的深淺底細,不想,卻看到了兩個楊春愁——」

    白玉堂說著,便乾脆不等展昭逐一問過,將那一月間羊苴咩城發生之事大大小小、鉅細無遺地講了一遍。

    展昭聽後,兀自沉思了半晌,將他所說一切重又回味了一回,理清了其間脈絡思緒之後,才開口道:

    「玉堂,依你所言,且先不說這兩人究竟誰真誰假、又是什麼關係,只道那其中一個楊春愁為何會在短短數日之內突然發瘋。據你剛剛描述的反應及所作所為,倒讓我想起了白天沙前輩提到的『食情蠱』——專門控制人的心神,令人暴烈癲狂;平日不覺如何,一旦發作起來便理智全失,六親不認,且嗜殺成癖,可謂人性全失。」

    「嗯,此言有理。」白玉堂聽罷應道,「而且,我敢斷定,那個發瘋癲狂之人就是那日我在大理街中所見,後又與姜前輩交手之人。他與姜前輩既是夫妻,她便不可能錯認。如此說來,他該是真的楊春愁;那麼,另外一個又是何人?他究竟有何本事,竟可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將那老魔頭掌控在自己手中?亦或者,我甚至想問,這些年來,坐鎮關外、重興赤寒宮的究竟是誰?」

    「除此之外,還有一處疑點,」展昭頷首接言道,「姜前輩說她有一對雙生兒女,女兒就是幽鷺姑娘,那麼兒子又是何人?那楊春愁曾在姜前輩面前提過的『離夢』是否就是他們的親子?如果是,他在赤寒宮中扮演的又是何等角色?」

    「我也正想說到此點,倒被你這快嘴的貓搶了先。」

    白玉堂說著,見展昭擁被半坐了起來,便索性也坐了起來,用力拉他在自己肩上靠了,兩人繼續說話。

    「我當日本想找機會再探一次國師府,待確認過之後再向姜前輩詢問,以免貿貿然開口,不小心反倒傷了人。誰想所有麻煩都趕在了一起,也就把此事放下了。」

    「也不知,姜前輩與幽鷺姑娘此時如何了。她們身在龍潭虎穴之中,總是令人放心不下。」展昭歎道。「不過,玉堂,你確是真的與從前不同了。」

    「不同也就是多這幾日而已,待解了那『醉臥紅塵』,我便還是原來的白玉堂,你還擔心什麼?」

    白玉堂以為展昭是說他體內之毒,便隨口安慰道,誰知他卻搖了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那些,而是如今,我倒真的無需再擔心你什麼了。」

    白玉堂聞言,立時立起眉來,在展昭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幾近威脅道:「你這臭貓,就不能說些白爺爺愛聽的?你不擔心我卻要擔心誰?我偏要你日後、幾十年、一輩子都將我放在心中!」

    「我說不擔心,又沒說要將你放在心外。」展昭動了動被咬得發麻的唇,心中自知白玉堂的用意。

    他平日總道要他將心思放輕些,如今所說卻是截然相反。日後、幾十年、一輩子——他要定的是一生啊……只是不知,現在的他,是否還能給得了……給得起……

    九月.初四。

    暗潮洶湧。就彷彿夏日一連憋了數天的雨,將下欲下,該下卻又下不出,直悶得人坐立不安。

    與眾人原先所想不同,楊春愁已率大軍節節逼近,就在對岸數十里外紮下了大營,而這場戰事,卻硬是又拖了足足三天。

    此時,正到了第四日頭上。

    因為,「琴」、「心」二人帶領援兵遭到攔截,又無船隻渡江,被困在洱海對岸,遲遲無法與段思廉的大軍會合。而羊苴咩城中的曲吟風卻又傳來消息,除赤寒宮人馬、大理朝廷常備軍與鄉兵外,楊春愁已暗中要挾段素興下密旨,另從滇東三十七部調來了三千「夷卒」。

    所謂夷卒,便是大理國境內少數民族部落兵將,其人勇捷無比,善於馬上使用槍鏟等奇兵異刀。且跨馬不坐鞍,跣足,衣短甲,才蔽胸腹而已,股膝皆露,馳騁若飛!兩軍交戰之時,猛悍無畏,勢如雄獅鷹隼,厲害非常!

    有了這支夷卒,楊春愁便更是如虎添翼!

    段思廉與手下諸將及趙珺等人商議過後,權衡利弊及雙方實力,最終決定暫且按兵不動。但決定雖是決定,另一個問題卻尚未解決——該如何領援兵渡過洱海,與大軍會合。

    正當段思廉愁眉緊鎖之際,一旁卻有屬下開口提議道:「聽說嘉王麾下忠勇之上諸多,尤其是白護衛白大人,更是智勇雙全,當年曾入宋主皇城大內盜寶,來去自如,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屬下認為,此項重任,非白大人不可擔當。」

    「放肆!在王爺面前,怎可如此無禮?王爺與諸位大人來此,本已是助我剷除昏君,又怎能要他們冒此危險?」

    段思廉轉頭將那人喝退,一旁白玉堂卻沉聲開口道:「段爵爺不必客氣,白某既然來此,為大局出力便是我的職責。若是爵爺信得過白某,白某便不介意擔下此責。」

    「這……」段思廉試探性地看向趙珺,見他斂眉不語,便道:「如此,段某便先行謝過了……」

    說罷站起身來,抱了拳沖白玉堂深深一揖。不想,才直了身坐回廳中上位,就聽趙珺道:「好,此項重任就交給白護衛了,本王相信他必定能夠馬到成功!不過,本王來此,並非只為閒坐,亦有皇命在身,遇事自當以身作則、一馬當先。因此,本王決定要與白護衛同往。」

    「柏雩,你……」

    白玉堂壓低嗓音,正欲勸說,趙珺卻道:「本王已經決定,就不知,段爵爺願否給本王這個面子。」

    此時再看段思廉,早已如同整吞了一顆生卵,一口氣憋在胸口不得發洩,臉色鐵青一片,按在木椅扶手上的雙手骨節泛白,顯然是在竭力克制。過了好半晌,才聽他生硬答道:「有勞王爺大駕,段某感激不盡!」

    說著,又起了身,咚咚幾步來到趙珺面前,咬了牙,又是抱拳一揖,一雙眼自始至終狠狠盯了面前之人不放,好似要將他直直看穿一般。奈何對方一臉冷漠,面無表情地還了個禮後,根本對他不理不睬。

    無奈之下,段思廉只得暫且返身歸位,深深吸了口氣,略作考慮後,吩咐兩側道——

    「從『寒江冷月』四堂中各抽十名頂尖水軍頭領,與王爺及白護衛同往,若有閃失,便提頭來見!」

    「屬下遵令!」四堂首領齊齊答道。

    「多謝段爵爺關懷,本王這廂謝過了!」趙珺微微冷笑,沖段思廉略略頷首。

    「哪裡,該是段某道謝才是。」若非多年來為了大局早在段素興朝堂之中隱忍慣了,段思廉只怕早已發作起來。

    周圍眾人見狀,多少總覺察出些不對,個個都垂首不言。只等段思廉再度開口發問,詢問眾人意見,才又有所緩和,各自說了幾句。到了中途,一直靜坐一旁,久未出聲的展昭才開口道——

    「方纔諸位大人提到那夷卒之事,對此,展某倒有一個想法,只怕冒犯了段爵爺,不知此時當不當講。」

    「什麼想法?展大人但講無妨。」段思廉忙道。雖然他心中始終另有打算,對於展、白二人的才思智慧卻一直十分欣賞,並且十分樂於聽取他們之言。

    「謝過爵爺。」展昭抱了抱拳,方才繼續下去:「關於那滇東三十七部夷卒,展某聽說,他們大多是懾於大理朝廷壓力,被強行徵調,逼迫作戰。不知此傳聞是否當真。」

    「這倒確實不假。」段思廉毫不隱瞞答道。「但不知展大人提起此事,可有何特殊用意。」

    「展某大膽推想,他們若是遭壓迫勉強出戰,心中必定對段素興及其朝廷心懷不滿。我們或可加以利用。」展昭答道。

    「展大人之意是——反間計?」段思廉問。

    「不光是反間計,還可趁機將其勸降。昔日三國時諸葛孔明七擒孟獲,不戰而勝,今日段爵爺亦可傚法。」

    展昭邊道,段思廉邊在座上不斷點頭,待他說完,撫掌大笑道:「妙計!妙計!展大人果然足智多謀,段某佩服!」

    「展某愧不敢當。若是段爵爺信任展某,展某願效此勞。不過,若想成功,還請爵爺應展某三件事情。」展昭道。

    「好,好!莫說三件,就是三十件段某也願答應!」段思廉立即應道。

    「謝爵爺。那麼展某便斗膽開口了。這前面兩件都是戰前準備,想必爵爺定會答應。第一,請爵爺派人查清這滇東三十七部夷卒之首蠻為何人,此人脾性如何;第二,請尋適當時機向城中叫戰,要那夷卒軍前來應戰,而且一定設法要那首蠻親自出戰,引其入甕。只要將其困住一個時辰左右,便可順利進行最後一步——」說到此,展昭頓了一頓,方才繼續道:「這最後一事便是——要爵爺與展某同往,以示誠意,以德服人。」

    「這……」段思廉略作猶豫,但終是未等兩側屬下出言反對,便一口應下道:「好,這三件事,段某通通答應!勸降那夷卒首蠻之事,便全仰仗展大人勞心了。」

    「哪裡,爵爺客氣了。有爵爺此言,展某定當盡心竭力,完成大任,不負爵爺及諸位大人信任!」展昭說著,便站起身來,向段思廉及周圍眾人拱手致意。

    此後,「首戰」初步計劃大抵商議妥當,眾人又再詳商了些細節之事,便分別散去。

    趙珺、白玉堂,並了任擎劍及洱海月之「寒江冷月」四堂四十名頂尖水軍頭領,備下了十艘強艦快船,準備入夜後即出發,引援軍渡江助陣。

    回到房中後,展昭見白玉堂一直沉默不語,便知他是為自己事前未與他商量,擅自決定勸降夷卒首蠻之事而心中煩鬱,卻又不願因此開口與他爭執,才獨自悶悶不樂。

    「玉堂,今日之事——我並非有意瞞你。只是我如果說了,你勢必不會答應。」

    「你既然知道,怎麼偏還要如此?若是平日也就罷了,可是……」說到此,白玉堂咬了咬牙,甩手不想再繼續下去。

    「可是,展昭雙目失明,已經今非昔比,已非當初寶劍一出,自可以一敵百的南俠,是麼?」展昭兀自接言道。

    「臭貓,你明知我不是此意!我……你……世上怕是也只有你能堵得白爺爺這般啞口無言!」白玉堂氣道,幾步跨到展昭面前,低下頭去,一口咬在他的頸邊,好一會兒才鬆了口,問:「痛麼?」

    「出了血,怎可能不痛?」展昭歎道,幾乎可以覺察到血液正絲絲從那兩排熱辣辣的牙印中滲出。

    「痛?知道痛最好!那便記住這痛,這是我今日對你的報復!不管你要如何收服那蠻子,我只要你好好等我帶援軍歸來!」白玉堂握住展昭雙肩,惡狠狠道。

    「好,你這報復,我便收下了。不過,你適才議事廳中決定出城接應援軍時,不也未曾與我商量?若不是柏雩及時出言相助,此刻你大概便要獨自前往。」

    「展小貓,你何時也變得如此斤斤計較了?」

    白玉堂打斷展昭,一扯襟口,露出一片壯碩堅實的胸膛,拉了展昭右手貼合上去切齒道:「此處是心口,你若不甘,白爺爺便讓你也報復回來便是!」

    話音才落,一陣火蛇撩撥般的刺痛已凜凜傳來,其下傷口同樣深可見血!

    「你……好不客氣!我只說錯一句話而已,你倒真真狠心!」

    「玉堂,我同樣只是要你記住這痛而已。至於你的話,我並不覺有錯,我適才所說的也不是氣話。我知道自己此時不比從前,不可能再逞強好勇,一肩擔下所有,與人單打獨鬥,所以才要段思廉答應同往。此人並非正人君子,但卻知何時該以大局為重。此事,他必定會悉心安排妥當。如若順利,收服了那首蠻與我方合作,這一戰便可先拔得頭籌、佔取先機,待大軍到此,一鼓作氣,早日攻下王都!我知道自己所剩時日無多,卻還未甘心就這般冤死在一個賊人之手!」

    展昭如此一番話說完,再抬頭時,白玉堂已一把擁住他的雙肩低喃道:「昭,這一戰,你我必須全勝!必須!」

    九月初五,祥雲突降。

    只是不知,祥雲帶來的是否真是祥兆。雖然那朵祥雲潔白美麗,並且有一雙有力的翅膀——

    雲有翅膀嗎?當然不可能。因為它並不是真的雲,而是一隻鴿子。它的名字是祥雲,洱海月最好的信使之一。和它那幾十名同伴一樣,它是自小被雲妍郡主餵養大的。就算它只是一隻飛禽,還是懂得選擇那個對它更好更溫柔的人;所以,它親近段雲妍多過自己所效勞的真正主子段思廉。如同此時此刻,它飛回總堂,第一眼看到的是美麗的郡王,便自然而然地直接投入了那溫軟馨香的懷抱中。

    「祥雲!」段雲妍輕輕擁住那潔白得一塵不染的生靈,撫摸它被晨露打濕的羽翼,「祥雲,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你可還好嗎?你是來送信的?是不是王都裡的消息?」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解下綁在那鮮紅腳爪上的細小信箋,展了開了,才大略掃過一遍,就聽身後有人喚道:「雲妍,你獨自站在院中做什麼?」

    「大哥!」

    段雲妍下意識地一驚,慌忙把那信箋重新折起。只是還未來得及綁回祥雲腳上,段思廉已經到了她的面前,一雙利眼直盯住她的雙手。

    「雲妍,大哥喚你,為何不答?你在做什麼?」

    「你……你表情那般兇惡做什麼?我是你妹妹,又不是敵方奸細!我見祥雲回來了,剛才就想把這個解下送去給你,所以才沒聽到你在喚我!真是好心沒好報!」段雲妍哼了一聲,將信箋送到段思廉手中,裝做全未看過上面內容的樣子。表面上嘟了嘴撒嬌賭氣,其實心中緊張得大氣也未敢多出一口。

    他們兄妹十數年,她卻一點也不瞭解這位兄長,尤其是當一件事情涉及到他的「大業」時,他就會變得深不可測,連正常人該有的人氣和溫度也會剎時降低好幾分!

    「你這丫頭每次都是惡人先告狀,我還未開口,你倒先行把理都佔了去。」段思廉緩和下來,伸手撫了撫段雲妍的頭頂,「大哥並非凶你,只是怕你不懂,耽誤了軍機,一時情急而已。」

    「好吧!要是你下次再這樣無端端地凶人,我可不饒你!」段雲妍口中說著,心頭大石總算稍稍落下。「那我便不在此耽誤大哥的軍機大事了,小妹告退。」

    「等一下,把祥雲留下。」段思廉道。

    「做什麼?它才剛回到堂中,羽毛還是濕的。」不知怎地,只一句話,便讓段雲妍又緊張起來。

    「雲妍,它是信使,而非尋常與人疼寵玩耍的鳥雀。」

    段思廉面上仍掛著微笑,語氣已經又嚴厲起來。段雲妍無奈,只好將手中鳥兒交了出去,轉身去了,穿出一層院落,才在門後駐足停了下來,就了門上縫隙偷看兄長究竟要做些什麼——

    而下一刻,這個決定便令她後悔萬分!

    天地在她面前變了色,她的眼中只剩一片血紅!

    祥雲不再是祥雲,它不再潔白,不再美麗;此時的它,只是一團醜陋的模糊血肉!

    「鐵瑛!」段思廉的聲音掩住了她在那一瞬間喉中低低溢出的哽咽:「把此處收拾乾淨。」

    「爺……這……您何苦非要……這若是讓郡主知道了……」鐵瑛拾起那團血肉後搖頭歎道。

    「以後她若喜歡,想養多少鴿子便養多少。可是此時,我只要萬無一失、能認得清主人的信使。倘若這樣的畜生胡亂飛去,讓敵軍掌握了重要情報,必定誤了我的大事!你先去吧,叫人來將地上血污抹淨,然後,到我房中來見。」段思廉說罷,轉身去了。

    留在段雲妍眼中的,只有那只血紅色的手。

    ◇◆◇

    當一個人受到了突來的刺激的時候,他必須尋找一個渠道發洩出來。否則,這人便要發瘋了。雖然在很多時候,這些刺激都是人自找來的,因為那鬼使神差般的好奇心。

    段雲妍開始覺得自己今日是中了邪,在親眼看到兄長殘忍地殺死了祥雲之後竟沒有馬上避開,反而還悄悄跟了鐵瑛,藏在窗下,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這次,他們所談論和設計的仍是一條性命。不過,不再只是一隻鳥兒的性命,而是人命!

    為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他決定把另一條人命掌控在自己手中。

    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工夫,人世彷彿在她面前崩塌顛覆。

    所有的人、事、物都是那般陌生……亦或許,真正一直生活在異樣世界的其實是她?。

    她暈眩了,糊塗了,也快要瘋癲了!

    她必須,必須找一個人,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把這一切都告訴他,然後讓他將自己幾乎飄離的魂魄引回軀殼之中。

    趙珺人不在堂中,此時她的親人便只剩下沙晏竺,但此事卻萬萬不能告訴他。她天真,但還不至愚笨,一旦說出,以沙晏竺的性子,一定會立刻撤兵返回苗疆!所以,最終她找到了一個人,一個和她剛剛聽到的秘密息息相關的人——展昭。

    只可惜,除了道謝,展昭尚來不及安慰她一言半語,便被段思廉派了人來請了去。

    「展大哥,你……」

    段雲妍拉了展昭的衣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要他別去嗎?還是要他小心提防自己的兄長?

    「郡主放心,展某——自有分寸。」

    展昭開口答道,話音未落,屋外卻走入另一個人,道:「我陪展小子前去,你總該放心了吧?」

    「外公!」

    段雲妍一驚,想不到來人竟是沙晏竺!

    展昭此時也是一愣,適才所言,恐怕已全數被他聽去!二人心中想著,結果卻出乎他們的意料。

    沙晏竺異常平靜,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要平靜。

    「莫多說了,前日趙珺已將一切都告知老夫了。老夫雖怪他不該傷了雲妍兒的心,可也欣賞他的坦蕩與那股真性情,何況那日他以大宋王爺之尊向老夫跪求了三件事,其中無一是為了自己。此時無暇細談,還是待先去見了段思廉回來,老夫再與你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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