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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舞九天 第3章(2) 作者:樂琳琅
    「主子!」燕青眼角微微抽搐,「太夫人正等著您呢,您去晚了,她會發火的。」

    催促了幾十遍,主子還悠哉悠哉地在那裡走走停停、玩玩看看,好不容易走到素荷軒,燕青手心裡捏了一把汗,訥訥地道:「屬、屬下在門外候著您,您自個進去……嗯,多加小心!」

    瞧著燕青緊張的模樣,鳳天影忍不住噴笑,「我娘總不是屬虎的吧,能吃人嗎?」他站在敞開的門前大聲說笑,燕青嚇得臉色發青,一個勁地沖主子打著噤聲的手勢,主子不予理會,笑嘻嘻地邁入素荷軒。

    進入屋子,他就聞到一種味兒,像佛堂裡燒過香後瀰漫開的煙味,敢情太夫人是信佛吃齋的,怎麼就少了一副慈眉善目?

    看到屋中端坐著的太夫人,鳳天影暗嘖一聲:她臉上都能刮下一層霜了,真夠凍人的!

    「娘!」他慢吞吞走上前來,給太夫人請安:「您早!孩兒來給您斟茶,給您捶捶背……」

    砰!龍首枴杖往地面猛力一拄,鳳天影眼皮子都跳了一下,喝!這火氣還真是大得驚人!

    太夫人繃著臉,厲聲質問:「少跟老身打馬虎眼!我問你,你昨日攪了阮兒的婚宴還不嫌夠,今日為何又逼得無瑕自尋短見?你這個逆子,想把老身活活氣死嗎?」

    聽聽這話,「母慈子孝」這詞兒與這娘兒倆是沾不上邊了,「您消消火,火氣大了容易傷身,要不,您先喝口茶?」鳳天影四兩撥千斤,壓根兒沒把太夫人冷聲質問的話往耳朵裡頭擱。

    「你還敢與老身耍貧嘴?」太夫人氣惱之極,厲聲道:「來呀!先給我杖打五十!」

    什、什麼?杖打五十?這都還沒說幾句,就要棍棒教子了?太、太過火了吧?眼看一個打著赤膊的壯丁手持臂粗的一根木棍,虎步走上前來,鳳天影才知事態不妙,她這是來真的!

    「咱們娘兒倆有話好好說嘛!」他趕緊賠個笑臉,盼著老娘收回成命。

    「好啊!你倒學會跟我嬉皮笑臉、油腔滑調了?」太夫人如同開了公堂的鐵面判官,毫不留情地斥道:「再加五十棍棒,阿三,給我打!狠狠打!」

    壯丁阿三響亮地答應一聲,掄起粗棍往鳳天影身上狠狠砸下……砰!棍子打在地上,要不是鳳天影躲得及時,這一棍子掄下去,身上的骨頭還真得斷個一兩根。

    「娘,孩兒知錯了嘛,您就饒了孩兒這一遭,往後孩兒都聽您的,您指東,我就不敢往西!」好漢不吃眼前虧,這老太婆還真不是好惹的。

    「好!」太夫人嘴邊噙著冷笑,眼睛裡凍著一層冰,望著討饒的兒子,心也不曾動搖半分,「你真想聽我的話,就給我好好跪在地上,挨完這一百記棍棒,才算真的知錯悔改了。」

    見她如同橫下鐵打一般的心,冷厲的語聲十分無情,鳳天影才知她絕不是在嚇唬他。阿三再次掄起粗棍時,他竟不避不閃,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太夫人,棍子夾著呼呼的風聲擦到他耳邊,太夫人眼中封著的寒冰居然沒有融化一分一毫。

    鳳天影的臉色微變,身形疾速一晃,險之又險地躲開這一記棍擊,倏然瞇緊的鳳目裡閃過一縷隱隱懾人的銳芒,錯步,擰身上前,飛速探出一隻手。阿三隻覺眼前一花,手中的粗棍竟被他奪了去。

    他掂著這根木棍,露出白白的齒,沖太夫人一笑,笑容裡竟透著令人戰慄的邪魅,「這根棍子輕了些,似乎不怎麼結實哪!」

    太夫人聽得一愣。

    他輕笑一聲,修長的五指轉動木棍,猝然,棍影一閃,猛烈的撞擊聲倏起,手中粗棍竟被他揮擊在房柱上,臂粗的棍子竟斷作兩截。

    太夫人耳膜一震,驚愣過後,她勃然大怒,「逆子!你想做什麼?」

    他丟掉手中半截木棍,慵懶含笑的鳳目迎上太夫人驚怒的目光,「瞧!這棍子果然不結實,不如,我去外面給您找一根結實些的木棍,順便讓丫鬟端一碗清熱去火的蓮子湯來,給您潤潤喉,回頭再來聽您教誨。」

    他笑嘻嘻地擱下這番話,轉身就走,逕自離去的背影透著幾分瀟灑不羈。

    「反了、反了!」太夫人臉色鐵青,發上珠簪簌簌抖動,枴杖跺在地上砰然作響,「這個逆子居然敢忤逆老身!」

    聽到屋內太夫人怒不可遏的叱呵,燕青手裡頭攥著一把冷汗,匆匆跟上鳳主子的腳步,離開素荷軒後,他心有餘悸地說:「主子,今兒您可是頭一回逆了太夫人的意……」

    「怕什麼?即便她是虎,我也能在虎口捋鬚!」鳳天影淡然一笑。

    燕青心中的不安竟淡去不少,積累多日的一個疑念也脫口而出:「主子,您真是變了許多!」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鳳天影腳步倏停,轉身,一言不發地盯著燕青,直盯得人心裡發毛時,他才輕描淡寫地說:「死過一回,以前的事我都記不清了。」

    燕青聞言,心中疑念渙然冰釋,反而寬慰主子:「只要您身體無恙,以前的事,慢慢的總能想起一些來的。」

    鳳天影望著這個忠心不二的屬下,悶在心裡的一些疑惑,索性一筐兒倒出來:「燕青啊,你說這個太夫人是不是我親娘?她似乎一點都不疼愛自個兒子哪!」

    燕青深有同感,「是啊,太夫人對主子要麼不聞不問冷漠得很,要麼棍棒相加嚴厲得很!您以前總是怕著她,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主、主子,您在做什麼?」

    風天影走著走著,順手牽羊地把廊簷下掛著的鳥籠摘了下來,舉在手裡,對著籠裡的鳥兒吹口哨,逗它玩兒。

    瞧著主子就這麼輕輕鬆鬆把太夫人最喜愛的畫眉鳥拎走了,燕青心中駭怪:太夫人怒氣未消,主子這麼做不正是在火上澆油嗎?

    「燕青,接著說啊!」鳳天影拎著鳥籠一搖三晃,順手摘了花盆裡一束月季花,戴到燕青頭上,看著燕青皺苦了一張臉,他瞇著眼直樂呵。這哪裡還是燕青所熟悉的冷漠寡言的主子?

    「太夫人生氣罰您時可凶著呢!」燕青順口就說,「不過,您以往的性情與太夫人確實很相似。」板起臉時都是一副冷漠又深不可測的樣子。

    被那麼一個刻板嚴厲的老太婆帶大的娃,能有討人喜的性子嗎?鳳天影哼嗤一聲,問:「這山莊裡頭誰最大?」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不過依他看來,太夫人是騎在那個「鳳天影」頭上作威作福的,山莊裡的人多半會由著她使喚。

    「家中的事由著太夫人做主,但外面生意上的事,那不還得倚仗主子您!不過近些日子,太夫人都把鳳氏產業交給阮少爺暫時打理著。」

    「阮少爺又是什麼來頭?」對這種當面強撐個笑臉,暗地裡握起拳頭的人,他可沒什麼好感。

    燕青一五一十地說:「太老爺病故後,太夫人就從外面抱回一個孩子,說是給您找來一個玩伴,陪您一同上私塾。太夫人瞧著阮少爺也順眼,就讓您與他拜了把子,後來乾脆認了他這個乾兒子。這麼多年也不見阮家人來認回這個兒子,大夥兒猜他許是太夫人從人販子那裡買回來的孤兒,壓根就沒爹沒娘,只不過來鳳家時脖子上戴了個金鎖片,上面有個『阮』字,『霸』這個名是太夫人給他取的。」

    「這個老太婆也忒偏心了吧?」鳳天影走馬觀花似的閒逛在山莊內,雨霧籠得四周景致朦朦朧朧,遠處傳來鳥鳴聲,鳥籠裡的鳥兒也開始撲騰翅膀仰頭衝著天空發出鳴叫,「隨隨便便撿個莫名其妙的野小子來,就想把鳳家的東西都分一半給他,難不成鳳家娶的兒媳也得分出一個,請阮少爺笑納?」

    「主子!」燕青壓低嗓門說,「其實山莊裡的人都看得出阮少爺對姬夫人很有好感,那次他喝醉了闖到姬夫人房裡,企圖輕薄姬夫人,雖然被姬夫人掙脫了,但從那以後,姬夫人見到他就會很害怕。太夫人知道這事後,反而勸主子把元配夫人讓給阮少爺,您當時不做聲,但誰都看得出,三位夫人當中您只允許姬夫人來書房幫您磨墨,您還教她打手語……」主子對姬夫人多少是抱著點心思的,何況主子最要面子,哪做得出這有損名譽的事,阮少爺姓「阮」可不姓「鳳」,他憑什麼跟主子要這要那?要不是太夫人給他撐腰,他能得寸進尺提出這過分的要求嗎?

    「你說是我教無瑕打手語的?」難怪他拿紙筆給她時,她的表情變得那麼奇怪。

    燕青語出驚人:「姬夫人是入了鳳舞山莊大病一場才成了啞巴的,以前她用不著學手語啊,您把這些都忘了?」

    「老了,記性不大好了。」鳳天影粗著嗓門咳嗽兩聲,伸手捋捋頜下莫須有的鬍子,裝個老爺腔。

    燕青憋不住笑出了聲。說實話,他挺喜歡主子現在這個模樣。

    雨勢變小了,二人繞到山莊一片林苑中,鳳天影打開了鳥籠,小鳥振動翅膀,發出一聲悅耳的鳴叫,貼著草地往上空起飛,飛起半人多高時,一隻手橫空攔來,一聲尖利短促的悲鳴,它的翅膀被人折斷了。

    「大哥?」鳳天影皺眉看著突然出現的那道魁梧身影,道:「放了它。」

    阮霸一步步上前,把手中抓到的鳥扔回鳥籠裡,彈去黏在掌心的幾根沾血羽毛,沉聲道:「這是義母最喜歡的鳥,怎麼能放了?」

    「喜歡它,難道非得關著它?」看著籠中受傷折翼的鳥,鳳天影臉上失去笑意。對這麼小的生命都下得了毒手,這個人真夠狠的。

    「喜歡它,當然得想盡辦法讓它屬於自己!」阮霸五指一繞,再用力握緊,像是想把什麼抓入手心裡,狹隘心胸裡的獨霸欲由這個手勢流露出來。

    鳳天影似笑非笑地說:「幸好大哥喜歡的不是天上的太陽,要不然學著誇父追日,還不得渴死?」過分的固執那叫冥頑不化!

    鳳弟這是在告訴他追不到手的就乾脆放棄嗎?他倒是學會拐著彎兒點撥人了!「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件事……咱們倆的私事!」他與他都是明白人,就犯不著拐彎抹角地說話吧?阮霸瞪了燕青一眼,燕青像是壓根沒看到,直到鳳主子也示意他暫且退避,他才退出這片林苑。

    「你該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阮霸踏上一步,目光咄咄逼人。

    鳳天影不慌不忙地往假山上一靠,拔了根草桿含在嘴裡,輕慢懶散地道:「我可不是大哥肚裡的蛔蟲。」

    「無瑕的事,你總得給我一個說法!」阮霸一個拳頭砸在假山石壁上,再也無法隱忍怒火,「你想逼死她,毀了你我之間那個約定,好讓自己解脫嗎?別忘了,姬添榮還沒死,你這麼急著逼死他女兒,他一定會與你拼老命!」

    鳳天影伸手接來石壁上滾落的小石子,往空中拋甩幾下,「大哥幾時學了鳥語?」不是人話,他可聽不懂!

    「你跟我裝什麼糊塗?」阮霸怒瞪著眼,「你要矢口抵賴,毀了你我的約定?」

    「約定?」鳳天影留意到這兩個字眼,是因為阮霸似乎很在乎這個「約定」,「那你能不能再說一遍你我的那個約定?」不然心裡頭沒個明確的方向,黑燈瞎火的讓他往哪兒指?

    「無瑕的父親聽聞你已死的消息,曾派人來山莊想接回女兒,義母為了留住這兒媳就說我要娶她,由我來照顧她一輩子,姬添榮也答應了!誰知你竟沒死,我也不想咱們兄弟翻臉,這才忍氣吞聲把無瑕還給你……」

    「可真是委屈了你!」鳳天影只覺好笑,瞧他說得冠冕堂皇的,難不成他都忘了自個是在義弟屍身被盜,尚未下葬的狀況下舉辦的婚宴,這會兒信口雌黃的還想佔個理兒?

    阮霸抽出衣襟內一封信函「啪」地甩給他,「姬家也接到你死而復生的消息,姬添榮又催促你,信中提到他已久臥病榻,餘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讓無瑕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兒回娘家看看他,也讓他看看自己的孫兒,他會把姬家一半的產業、大筆的財富當作禮物送給親孫兒……」

    「老人家的心思,小輩們是應該多體諒些。」鳳天影笑笑,「但生孩子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啊!」

    「你當然著急!」阮霸失控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與無瑕成親三年,你讓她整整守了三年活寡!要不是姬家催得緊,你還想剝奪她多少作為女人的快樂?」

    鳳天影彈開他的手,慢條斯理地問:「這話什麼意思?」守活寡?不可能吧?難道姬無瑕還是處子之身?鳳天影匪夷所思地噴了笑:哪個男人會這麼傻?乾脆剃髮當和尚去得了!

    「你、你還笑得出來?看到別人痛苦,你很高興嗎?」阮霸眼中泛了紅絲,低吼:「無瑕真心對你,你卻想隱瞞自己身體的殘疾!這對她公平嗎?你娶她之前就該告訴她,你已不能人道!不能令她懷上孩子!姬家一催,你才來找我幫忙,私底下與我約定,讓我代替你與無瑕圓房,讓她懷上孩子,讓那孩子姓鳳,往後你就不再干涉我與無瑕來往的事,你不給我名分,但你都親口答應讓我代你私下照顧無瑕和孩子,你難道忘了這個約定嗎?你這個混蛋!」

    辟里啪啦一通怒罵,宛如晴天霹靂,把鳳天影炸蒙了,直到這時才隱約明白年媚素為何總說他是:沒種的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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