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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燭印 第四章 折磨 作者:素問
    四罈酒。

    玄齡一壇,雪韌一壇,花凋兩壇——哦,他完全是被迫飲下的,基本上在喝完後,人已飄飄欲仙。

    玄齡酡紅的面頰燦若朝霞,秋波流轉,眉目盼兮,連老闆娘都被她偶爾流露出的嬌態所惑,視線不願離開。

    玄齡為克制醺醺欲眩之感,悄然咬破唇瓣,藉著灼熱的刺痛來醒神,輕輕道:「四罈酒都喝完了,按照規定,可換一罈陳年佳釀,是不是呢?"

    老闆娘一怔,「是……是不錯,但風爺要求是兩壇。」

    「你別急。」玄齡抹去嘴角地血沫,曼笑道:「我剛才問你,如果用上好的佳釀換取燒刀子,你肯定答應,對吧?"

    「對。」老闆娘點頭。

    「你看。」玄齡捧著空酒罈一一擺放在桌上,「我用三個空壇換一罈佳釀,仍剩下一壇,如果,我向你再借一罈燒刀子,不就把剩下的空壇和佳釀又湊三個壇,得以換取第二罈酒?"

    聞言,老闆娘哼道:「我為何要借你一個壇?"

    玄齡氣定神閒道:「你借我的燒刀子使我湊夠三個壇,成功地換取第二罈酒後,我把得來的佳釀給你。其實,相當於是老闆娘用空酒罈換佳釀,不值得嗎?你之前說,穩賺的生意不做是傻子,對吧?"

    這個?

    老闆娘瞠目結舌,完全不知自己早被玄齡套入圈中。

    雪韌和花凋雖然也是醉眼蠓隴,但隱約看出了門道兒,不由得心生感慨,暗暗歎服玄齡反應的敏銳。她不但達到了風燭的苛求,還同時反將了老闆娘一軍!

    風燭聽著聽著,不禁有種被擺一道的飲恨感。他只是隨便說說,誰料到玄齡真的完成了他的要求?

    「折騰一個早上,」他撣撣身上的脂粉,緩緩起身,「你就是跑來跟我玩這一場鬧劇?"

    「風大哥,你答應跟我回去的。」玄齡斂眸,疲倦的眉黛陰影密佈,「我們走吧,好不好?"近乎哀求了。

    風燭繞桌而行,在與她擦肩的時候冷冷反問:「你說呢?"

    轟——

    君玄齡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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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扇門。

    午後的陽光慵懶無力,透著一絲少有的鬱悶。

    榻上的玄齡秀眉緊攏,嚶嚶囈語,睡得極不安穩。她的手無意識間抓住床上的錦緞,指尖在絲帛間游弋,火辣辣的摩擦像是小小的焰簇,一牽發而動全身,逐漸蔓延。

    驚夢!又是那個血染的驚夢!

    她翻身坐起,喘息交織,接著胃部一陣痙攣,身體也隨之顫慄。

    「你夢到什麼了?"

    耳邊忽然響起的嗓音令她喉頭一緊,嚇得脫口驚叫。房中的黑影手疾眼快,大掌立即堵住她柔軟的紅唇。

    「叫什麼?你嫌給別人惹的麻煩還不夠?"

    玄齡定睛觀瞧,坐在她榻邊的高大男人正是早上一別就杳不知其所蹤的風燭!

    「是你……」她蜷縮著身子,悄悄往床內側退。

    「不然你以為是誰?"風燭粗魯地一把將她纖細的身軀拉回,毫不客氣地抱在懷內,「你在我的房裡,躺的是我的床,難道看到的不該是我?"該死的女人,只會惹他生氣!

    溫暖熟悉的渾厚氣息包圍著玄齡,她卻好難受。頭痛,心痛,渾身酸痛——她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回答我的話!"他不願受到冷遇,鉗住她越垂越低的下巴,蠻橫地抬起來,朝向自己。

    「痛。」她皺著秀眉,小手緊緊攏住他粗壯的胳膊,拚命往下拽。

    「痛?原來你也知道痛?"他根本不將那小雞兒一般的力氣放在眼裡,輕輕一扯,便制服了她微弱的抵抗,「我還以為你早已不食人間煙火了呢。」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玄齡覺得嗓子快燃燒了,灼痛得根本說不出清晰的字句。

    「不知道?"他嗤笑著,一掌自後拖住她的頭顱,另一掌反剪她的雙手繞到纖細的柳腰後,「以前,我死活都想不通你拒婚的理由,現在是徹底明白了。雪韌……你喜歡的是那種儒雅風流的男人!而我一個粗俗的蠻人,根本配不上你,對吧!"

    玄齡委屈得紅了眼,口齒不清道:「你、你冤枉我!"他怎麼可以如此看待她?即使,她負他,卻始終沒有背叛感情。他不能不分清紅皂白地怨她!

    「我冤枉你?"風燭哈哈笑道:「真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玄齡哀傷至極,「你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不會存有半句怨言。只是,請你不要隨便給我扣上一頂帽子。雪韌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也請你不要冤枉他。」幽幽歎息道:「我不要到下地獄的時候,拖累別人。」

    「你鬼扯什麼?"風燭聽得滿肚子火。

    她還敢護著雪韌?她難道不清楚,什麼叫做越描越黑?信不信他一怒之下,跑去宰了雪韌洩憤?

    明知道雪韌不是個橫刀奪愛的人,他仍是嫉妒得要死。沒錯!他承認這一切都源於那該死的兩個字!本來,他以為今生今世都要蹉跎而度,哪想玄齡又突然出現在他的圈子裡,無端掀起三尺波瀾,攪得他不得安寧,飽受熬煎!

    她為何要折磨他?

    他不怕死,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但是,若被一種無邊無際的折磨所凌遲,簡直生不如死!

    「風大哥。」玄齡強忍著咽喉的不適,艱澀得開口:「當我求求你好嗎?不要再那樣喝酒,不要讓以前的事再鎖住你,不要用暴戾來當保護你的方式……滌凡劍是兩刃,傷人的時候也是傷你啊!"

    「你有何資格來要求我?"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推開她,轉身雙臂環於胸前,「可笑!"一開始喝酒,是在君山島染上的習慣。後來,跟隨師父去四方雲遊,煩悶時也想一醉解千愁,然而,他發現無論怎樣喝都不會喝醉!小師妹蕭如瑟說他天賦異秉,體質異於常人,對酒有著難以想像的契合。嘖嘖,別人說他尚且情有可原,但話從她的嘴裡吐出,偏不是滋味!

    玄齡扁扁小嘴,頹然道:「何時開始,我們變得彼此之間只剩下爭吵?再不能如以前一樣開心地談天說地?做不了夫妻,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了?"

    風燭的心一繃,思及往事,拳頭攥緊。

    他記得,玄齡是個淡然無愁的女孩兒,很容易開心,也很容易滿足,幾片珍稀的茶葉就哄得她笑吟吟很久。曾幾何時,她變了,竟然動輒就說出淒絕的話?

    但是——

    他扭過頭,生硬地回答:「是。」

    八年來,變的人不只她一個。他不再像當初為情而沖昏頭腦,不顧心意地步步妥協,卻只換來一次次屈辱。

    玄齡的身子歪斜一下,手忙扶住床柱,「你不肯原諒我,始終不肯原諒我……我要怎樣做,你才肯放下前怨?"

    風燭瞇著眼眸,冷冷道:「我要的你辦不到。」

    「你說!"縱然要她再喝上一百壇、一千罈燒刀子,只要可以挽回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風大哥,她心甘情願。

    風燭拉開她的胳臂,怒沖沖道:「我守著一個得不到的女人十幾年!你說,我會善罷甘休嗎?我給過你機會,甚至荒唐地答應娶君玄佩,可到頭來,你們卻跑來再次撕我的傷口!你本可以滾得遠遠地,逍遙自在,咱們老死不相往來。但你偏偏選擇又跑來招惹我!你當我是什麼廉價的東西,可以隨便拋棄?"說著強吻上去。

    「風大哥!不要!"她拚死掙扎,嚇得魂不復體,驚叫:「你不要這樣對我!不要……不要欺負我!"

    心一橫,她絕望地用力咬舌——

    風燭在聽到她悲泣的喊聲時,已然醒覺!他及時地點住她腰間的章門穴,制止了她瘋狂的舉動。

    天!他對自己最珍視的小仙子做了什麼?他不是許諾過,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傷害到她?

    虯髯的面頰微微顫動,他痛苦地抱著她輕若棉絮的身子,「記得你剛出生時,胖嘟嘟、小小的,我把指頭放在你的嘴上逗弄,誰知……你竟咬住了不放……」哽咽的聲音在她頭頂盤旋,「當時你還沒牙,已咬得我吃痛,現在呢?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嗎?"

    玄齡眼光呆滯,恍若未聞,宛若沒有生氣的木偶。

    風燭騰地來到架前,抓過佩戴的滌凡劍,「噌噌」,拔出閃耀著鋒芒的軟劍,塞到她的雙手中——

    「在這個世上,只許你負我;不得我負你;我負天下人,獨不能負你!"他銳利的眸子中,火焰越燒越旺,腕上用力,握著她的手帶著劍往自己的胸膛上猛刺!

    玄齡終於有了反應,焦距會聚,驚喊道:「不!不要!"使勁全身力量把劍斜刺到床樑上。

    全身虛脫。

    她豆大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小手顫巍巍地撫上他滄桑的稜角——

    怎麼辦?

    他的「癡」和「執」,在一團團烈焰的焚燒下,只能是灰飛煙滅的結局啊!千怕萬怕的結果終究來臨了,不是說長痛不如短痛?

    蒼天,他的短痛已歷經幾千幾萬個日夜的煎熬,為何仍沒有斷開,仍然在繼續痛苦呢?

    她——該怎麼辦?

    風燭心情複雜地望著她癡癡的淚眸,「你,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

    有情?無情?玄齡開不了口,無法回答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風燭沉沉地吐氣,蹲到與她平齊的位置,苦澀道:「玄齡,我承認你比我狠得下心。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再勉強你,你也不需視我若洪水猛獸,仍是當初的話,但凡你要我做的事,我都會去做。等處理好瑣碎的事兒,我就隨你回洞庭湖。」

    「你跟我回去?"玄齡無言的話如鯁在喉,心若刀割。她狠,她是真的狠——比真刀真劍更鋒芒!

    風燭沒搭腔,重新抱她躺下,蓋上錦緞褥子,「你休息,等走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這是玄齡困頓昏睡前,迴響在耳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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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精打采。

    平日裡活蹦亂跳的花凋竟然會無精打采,而溫文有禮的雪韌也面色難看,不復往昔的笑容;呃,冷漠的月剎自不必說;更怪的是四大捕頭之首的風老大也不見人影!

    似乎在一宿間,六扇門已大大變樣。從尚書府送信來的僕人揉揉眼睛,還以為產生了錯覺。

    「雪捕頭,這是我們老爺送的請帖。望您轉告其他三位捕頭,讓他們屆時務必前來尚書府一敘。」僕人戰戰兢兢地說,眼光不住打量趴在不遠處桌上的花凋,渴求能在那位有名的「吃人不吐骨頭」的祖爺反應前逃之天天!

    雪韌接過帖子,象徵性地勉強審視落款,淡淡地道:「我會轉告他們,足下請回,恕不相送。」六扇門隸屬監察一系,不需朝九晚五地面聖,只要坐等聖旨即可,自然,更不會在朝堂上跟尚書府的尚家兄弟有何瓜葛——

    尚書府的帖子,來得古怪,來得不合常理。

    僕人樂得溜之大吉,匆匆告辭。雪韌把帖子放在桌上,倒一杯水遞給花凋,淺笑,「真難得,你方才沒有雁過拔毛,狠狠扎尚書府一筆款子呢。」

    「我已經奄奄一息了,哪裡還有心情打算盤。」花凋頓足哀號道:「頭也難受,胃也難受,簡直生不如死啊!"

    「你太誇張了吧。」雪韌搖搖頭,「不過是喝了一點酒,就要死不活的,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你好意思說?"花凋不滿地瞪著眼睛,大手拍著桌面,震得杯裡的水都濺了出來,「若不是你刀擱頸項,迫不得已去喝燒刀子,弄得人家心肝脾肺打結,五勞七傷,我會那樣慘嗎?"

    「不是只有你喝。」雪韌無奈地聽他吐苦水,「我和玄齡也喝了啊。」雖然有點難受,可不至於他說得那麼嚴重吧。

    「我喝了兩壇!"花凋咕噥著抗議。

    「風燭兄喝了二十壇都沒事兒。」小巫見大巫嘛。

    「那個對酒有特殊親和力的怪物,誰能比?"感慨。

    雪韌支著下巴,低低道:「辛苦了,誰讓你是……」話說了一半又嚥回去。

    「我是什麼?"花凋瞇著黑眸問。

    「誰讓你是……能者多勞嘛。」雪韌差點說露嘴,暗出一口氣。

    花凋似乎沒在意,仰望著橫樑,哼哼唧唧道:「趕明兒個,我得給君山島索取壓驚費,不然,這樣划不來……太划不來……」

    「錢錢,你鑽到錢眼兒裡了?"雪韌和他相交也有七八年,這個孔方兄根本是他花大爺的口頭禪。

    「嘖嘖,一文錢憋倒英雄漢,你懂什麼?"花凋自言自語。

    雪韌懶得跟他瞎侃,起身道:「不跟你胡扯了,我去找風燭兄他們來商量一下——」

    「等等。」花凋也晃悠悠站起,去拉他腰間的彎刀,「雪韌,我早就奇怪,你不太對勁兒哦。那個君玄齡和你是何關係?值得你三番兩次地幫忙?豬都看得出,她是風老大的女人,你摻進去幹嗎?難不成真橫『刀』奪愛啊?還說我不夠兄弟情分,我看你更過火!"

    還敢說豬都看得出,明明有人連豬腦袋都不如!

    雪韌翻個白眼,把刀拉回,慣性地保持幾步距離,「我是橫刀奪愛的人嗎?就算我喜歡玄齡,也不是你所謂的不倫之戀!我沒那種奇怪的嗜好!"

    「你沒奇怪的嗜好?"花凋不禁捧腹大笑,震得頭嗡鳴,「你沒奇怪的嗜好,太監都能娶妻生子了!"

    「你那是什麼混賬比喻!"雪韌真想拔掉他那張嘴裡的牙!

    「不對?"花凋不怕死地給老虎繼續捋鬍子,「記得大伙在六扇門初次見面時,我不過摟一下你的肩膀示好,就被某人的彎刀一路追殺,砍斷了半截發!現在哩,你和人家小姑娘認識不到兩天,就親暱地直呼姓名,哼,差別待遇!"

    雪韌挑眉望他,「原來你沒忘啊,要不要我幫你重溫舊夢?"想起那時,花凋披頭散髮地在大街小巷亂跑,他就忍俊不禁——儘管他們是雞同鴨講,說的完全是兩回事。

    「髮膚受之父母,你別又打我注意!"斷髮可是花凋的奇恥大辱,京城上下誰不曉他花大爺的忌諱。

    雪韌明白,花凋雖然言辭刻薄、左右逢源,看上去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孝子,所以在那次割斷他的頭髮後也有幾分愧疚。然而,對待他的愧疚感難以持久,畢竟,聖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閃邊。」雪韌挪步向外走,迎面恰碰上一襲紫紋袍,冷凝持簫的月剎往廳內進。

    「說曹操曹操到。」花凋揉著太陽穴,嘿嘿乾笑。

    雪韌道:「月剎,你來得正好,等一等,我去叫風燭兄。」

    月剎撇撇唇,漠然道:「不必,他來了。」音落的同時人已經飄然落座,呷水慢飲。

    辟里啪啦——

    花凋掏出小算盤,亂敲一通,而後笑瞇瞇湊來,「月剎賢弟,為兄與你之間尚有一段賬來算吧?"

    月剎眼皮都不撩一下,對他視若無睹。

    「唔……連帶練功房的修葺費用,總共加到一起算。」花凋毫不受影響,自顧自地道:「二百四十六兩八錢四厘,二一添作五,其中八分四厘就罷了,兄長我替你墊,剩下的銀兩,你那份不多不少是一百二十三兩,怎樣?這個……何時付清啊?"

    月剎放下水杯,輕擱洞簫,冷冷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花凋被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看得直發毛,雞皮疙瘩掉一地。抹抹額頭的涔涔汗水,第無數次感歎世風日下。

    風燭踏進廳後,立刻成為花凋的二號索債目標。

    至於,結果嘛——

    六扇門傳出的鬼哭狼嚎聲可以作證。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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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韌強迫自己不要笑出聲,維持一點君子風度,但每當抬眼看到花凋頭上青青紫紫的蜂包時就隱忍不住,想痛快地發洩情緒。

    花凋懊惱地揉著臉,沒好氣道:「打人不打臉,風老大,你簡直不是人!"嗚……不敢進宮裡轉了,免得那群妃子公主圍著他團團轉,問左問右,好不尷尬。

    風燭甩甩手腕,悶哼道:「老虎嘴裡拔牙,你自找的!"

    雪韌抿唇道:「風燭兄,君姑娘怎樣?她喝了不少酒,沒關係吧!"

    風燭瞥他一眼,不悅道:「你很關心她嘛。」

    雪韌並不介意他口氣的不善,微微一笑,「雪韌是怎樣的人,風燭兄該是清楚的,否則,結識一場未免無趣。我對君姑娘關心,是因相知而相惜,請原諒因我個人的私密,不便坦言。不過,若為此而使你我之間產生芥蒂,十分遺憾。」

    雪韌的坦蕩令風燭無從惱怒,細思來,倒像是他小肚雞腸。他沒由來一陣大笑,道:「你既都挑明了,還有什麼可說?我雖魯鈍,可也非糊塗莽夫,尚分得清是敵是友!"

    話是開心鎖。

    開誠佈公地把話都講清楚,確實比悶在心中相互猜忌要好得多。從此,這一糊里糊塗的舊篇掀去,總算撥雲見日,滿天的陰雲悄悄散開。

    花凋拿著小算盤一磕桌子,「你們閒話扯完了嗎?該談談正事了吧!"人家尚書府等回信呢。

    雪韌點頭,「風燭兄,依你看尚書府是去還是不去?"

    風燭沉吟片刻,說道:「花凋在宮裡消息靈通,人脈活絡,你覺得現在朝中形勢如何?"

    「宮裡。」花凋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眼珠轉轉,「壁壘分明,恐怕不用我說了吧!你們幾個就算不到那裡湊熱鬧,好歹也吃著國家的俸祿,不會一點情況都不清楚吧!"

    但是——

    月剎呷水,風燭和雪韌有志一同地頷首。

    暈!

    可憐的花凋的椅子後仰,「撲通」栽地。他無力地揉揉最近不斷受挫的尊臀,開始為那些拉攏他們的傢伙悲哀,「你們、你們都出家了不成?落伍落得嚴重!虧人家把咱們六扇門當做炙手可熱的對象,怎知住的竟是一群南陽隱人!"

    「行了,誰有空像你這只花蝴蝶四處亂飛?"風燭擺擺手,不屑一顧地糗他。

    「風老大,四處亂飛的是蒼蠅!"花凋咬牙,頻頻皺眉。

    雪韌道:「好了好了,快說重點。」

    花凋哼哼說:「自從八年前的太子宮被封,東宮就已失勢,暫且不說。乍看下,西宮如日中天——不過,當初後宮爭寵,西貴妃梅氏靠尚家兄弟暗中推波助瀾,才順利拉下蘭妃的後位,封殺東宮勢力。奈何好景不長,畢竟梅妃與他們尚家兄弟是相互利用,一得勢自然貌合神離。聖上共誕十七位皇子和九位公主,梅妃有一子一女,即寧王和晴川公主。本來,十七位皇子,有魄力的只有太子岐、寧王和陵王三個人而已。太子岐被廢,有爭頭的就剩下寧王和陵王,據我看嘛,那寧王雖是梅妃之子,但生性淡薄、與世無爭,堂堂一個王爺終年都在遊歷四方山水,鮮少回宮,尚氏兄弟無可奈何;倒是陵王耍得幾分手段,在朝中吃得開面兒。瞧瞧那薛公公,不就一直在為他裡裡外外鋪路子嗎?"

    雪韌說道:「你說了大半天,就是天下大勢已定了?"

    月剎出人意料地冷笑道:「那——可未必。」

    風燭意味盎然,「莫非,你有內幕?"

    花凋死皮賴臉地托著下巴,猛眨眨眼,興奮道:「快說,難得開金口,讓我算算你那個簫吹的肺最多能有多大活量。」哈,月剎一年說的話也不一定會比他的夢話多,他一直懷疑月剎是先天缺氧呢。

    月剎手中的洞簫轉了一個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風燭、雪韌、花凋聞言,眼眸同時一亮。

    「你是指尚家找的那個——」雪韌不便啟齒,但已猜測出來。

    月剎不置可否,森然詭笑,任誰都不知他內心真正所指。

    花凋才不忌諱那些,朗朗道:「說就說!有甚諱莫如深?他們做的人盡皆知,害怕背後指點啊。皇帝老了,後宮的妃子碰不得,自然去找孌童,自古帝王有幾個免俗?尚家既非世襲的王爵,又不是考中功名的才子,能爬到尚書的位置,別人不納悶才怪呢!"頓了一頓,敘道:「話說回來,皇帝一時離不開尚家兄弟,無疑助長西宮的勢力,南宮想得勢,陵王恐怕要費煞心機了。」

    風燭不耐道:「黨爭我沒興趣,他喜歡爭隨他們去——」

    雪韌正色道:「風燭兄此言差矣,尚家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專門請咱們過府做客,想必已有打算。你們注意到沒有?月前,北狄在山海關和天朝的兵士發生小騷動,雙方均有死傷,差點再起干戈。後來,北狄派第一美人——織羅公主為使到京城致歉示好,結果,他們進宮後就再沒有出來。至此,聖上也不再臨朝,一直由尚書省和六部代理政事。」

    花凋身有同感地頷首,「是啊,我也覺得蹊蹺。最近進宮麻煩得很,一關一卡地盤查森嚴。而且,確實見不到皇上。嗯……有問題,連那些宮女都神色匆匆,答非所問。」不說不覺得,一說,真是迷霧重重啊。

    風燭把玩著十指,若有所思,「上次花凋到醉仙樓找我,說是薛公公要見咱們,你們該記得。當時,我就有強烈預感,似乎有重大的變故發生——」

    「會是什麼變故?"花凋敲敲腦門,「薛公公找咱們,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現在,尚書府又來人請咱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雪韌笑道:「你不是說六扇門炙手可熱?"

    花凋悶悶地嘲弄:「那是因六扇門特立獨行唄!跳出三屆外,不在五行中,生人莫近。」先不說六扇門的特權,光是他們這一個個來歷莫測的牛鬼蛇神,人家就難以消受了。

    風燭一捋虯髯,傲然道:「如此,是相互拉攏咱們了。西宮和南宮對立,尚氏和薛公公分別代兩家主子拉人。他們心裡有數,六扇門跟朝中的官員大相逕庭,不受任何上差管制,只聽命於皇帝的聖旨。倘若,六扇門做不成他們的庇護者,就一定是最蹩腳的絆腳石!呵,看來多半是皇上出現意外!"

    花凋先是點頭,隨即「啊」了一聲,昂起頭,「不會吧!"

    雪韌思索一陣,贊同地挖苦他:「花凋,還敢自誇消息靈通?宮裡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你都不知道啊。」

    花凋發現面子已大受打擊,不甘示弱道:「推測,僅是推測,要傳出去,那是罪不容誅的!甭管是不是,等我查查看再說!"

    「那——」雪韌搖了搖請柬,「結論是去或是不去?"

    「鴻門宴由得選擇來去嗎?"風燭訕笑,「我倒想看看皇帝身邊的近臣一旦近不著皇帝,是何等的風情!"

    雪韌環視屋中的另兩個同伴,「有異議嗎?"

    安靜,表示一致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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