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 福氣神捕作者:墮天 | 收藏本站
福氣神捕 第五章 作者:墮天
    越往北上,天氣就越見寒冷。

    偏高非凡堅持要在去滄州前繞道前往豫州去查訪一名故友,這天才一步踏入山道,雪的氣息撲面而來。

    「才十月就下雪了耶!」

    我在金陵還沒見過這般雪景,十分興奮,伸手去接那自半空中飄然而下的雪花精靈。

    高非凡跟在我的身後,以他一雙月落沉星的漆黑眼瞳直勾勾地看著我,一瞬不眨。

    他保持這個狀態已經十天了,若不是我對自己的質資樣貌都極有自知之明,難免會對一個大帥哥這般明顯的秋波明送產生一點超常理範圍外的期待。

    「我說,你上回把四夫人的鴿子藏起來,到底是早有預謀,還是無心所為?該說你是運氣好呢?還是大智若愚?」

    近距離觀察了我十天後,高大神捕依然無法得出一個肯定性的結論,只好不恥下問地求助於我了。

    「那個……」

    我汗,大智若愚?基本上,大愚若智也許比較適合我。

    我猶豫了,在考慮要不要把我是個傻瓜一事和盤托出,避免他為這事苦惱良久。

    可是頂著十五歲晉級童生的光環以及合格考入捕快的名頭,我想承認背後為我付出無數心血支撐起這個假像的人們也不會答應的。

    「我足足觀察你十天了。雖然你在這十天裡走路撞樹二十六次,上茅廁迷路七次,但是你撞樹二十六次裡有十八次吃到了果子,迷路七次居然有四次揀到錢包。我實在很懷疑,你是出於主觀意識的控制去做這些事以小損傷換來大利益?還是無意識地做每一件傻事卻總有這麼好的運氣?如果是前者,你也未免聰明得可怕!如果是後者,你是一個無以倫比的大傻瓜,只不過你的運氣好得太離譜!」

    「這個……」

    我乾笑。

    高非凡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名捕,對這種生活小事也統計得這麼詳細,我自己根本都沒有印象的說。

    「不要給我這個那個的打迷糊眼!說!」

    高非凡一臉不耐地扳了扳手指,關節「卡吧卡吧」直響,嚴刑逼供的架勢好不嚇人。

    「其實是一半對一半啦!」

    我可沒說謊,每件事的前半部分是能在我預料中的,至於後半部分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像

    「你唬人玩呢?絕世聰明人跟超級大傻瓜怎麼可能全落在你一個人身上?」

    我頭上立刻挨了一個爆栗子,但他看在我已經抱頭求饒、大呼「不要打我的頭,娘說打頭會變笨」的份上也只好意思意思做罷。

    一路打打鬧鬧來到了豫州境內,正待入城,高非凡卻在與一人狹路相逢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我順他的眼光看去,那是一個令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

    如果說高非凡英俊帥氣有如柏木白楊,藍若煙斯文靦腆好似煙籠芍葯,這男人卻當得上艷若桃李。

    他顯然是發現了我們在看他,回望過來對上高非凡的眼,那一瞬,我幾乎以為他們之間眼神碰撞出火花。

    那男子看到了我們後,跟身邊的人交待數句,撇下眾人,卻是筆直地朝這邊走來,微笑招呼道:「高捕頭,一別可就是三年不見,您瞧起來依然安好。」

    我好不容易把目光離開他的臉,下移三寸,看到他身上穿的,竟也是公差捕快的制服。

    這樣一個美男子,竟然也是六扇門的人!?並且看起來像是高非凡的舊識,難道高非凡特地繞道豫州,為的就是來看他?

    雖……雖然是個男人,可是的確有叫人夢縈魂牽的魅力。

    「你……怎麼會在這兒?」

    然而高非凡卻像是非常迷茫的樣子,像是並不太喜歡他鄉遇這個故知。

    「在這裡當捕快,起碼不用擔心本領高強的搭檔送掉自己一條命。」

    的確,這男人看起來也並非等閒之輩,在這樣的邊野荒城,是委屈他了。

    可是他卻毫下以為忤的樣子,微微一笑,話中帶刺。

    高非凡臉色沉了沉,低喝道:「俞湘君,我說過那是個意外,如果他對我足夠信任,悲劇根本不會發生。」

    那男子針鋒相對地響應道:「我只知道,我弟弟湘泉是死在你手上的!他的身死換來了你高大捕頭的名揚天下!」

    這這這,看起來怎麼像是要打架的樣子?

    呃!我可以確定高非凡來這兒不是為了見他了。

    「那個……」雖然我的立場和存在感都很弱,可是兩大帥哥當街火並的話,圍觀過來的婦女群眾這麼多,造成的後果就不止是傷亡慘重這麼簡單的事了!出於職務與正義感,我都要出面阻止一下:「你們是不是應該換個地方敘舊?」

    大約是因為我的出聲而終於發現了一直被埋沒在高非凡身後的我的存在,俞湘君看我的眼神倒是很奇怪,而面對面嚴陣以待的雙方之一放鬆下來了,另一方散發出的危險氣息也較先前收斂很多。

    俞湘君撇了撇嘴看我,眼睛卻斜睨著高非凡,悠悠地開口問道:「莫非這就是你的新搭檔?」

    高非凡閉嘴不答,但是眼神卻倏地凌厲起來了。

    「既是公幹,何不請二位到衙門落腳?」

    面對這樣的高非凡,俞湘君很快地換回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彷彿剛剛快要擦出火星來的對峙並不存在。

    「我們這次並不是來豫州公幹,只是探訪一個人,很快便要離開。」

    高非凡冷冷的回絕,拉著我立刻就想離開的樣於,真少見他對一個人有這種惹不起遠躲為妙的表情。

    我著實猜不明白高非凡與他這前搭檔的大哥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不過讓一向自信滿滿的高非凡也有了這種躲避的態度,這個男人絕不簡單。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想探訪的,便是『飛天狐狸』的夫人,羅女蓋嬌嬌罷?飛天狐狸重出江湖,聽說還是有人劫獄,你當然要懷疑是不是他的髮妻在背後搞的鬼。」

    俞湘君也不惱,看高非凡轉身要走,只在背後徐徐道來,卻是立時叫高非凡停下了腳步。

    「你知曉她的下落?」

    高非凡像是不信,可是到底還是以辦案為重。

    「我當然知道!不是因為她,我怎麼會在這裡當捕快?我至少也要查明我弟弟因公殉職的真相吧?」

    俞湘君冷冷的笑容直可當得上「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八字,當然,前四個字是我的感受,後四個字卻是間接得自高非凡的體會了,他一聽到那美男子這麼說,身上立刻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氣焰,讓我對「美麗凍人」這四個字有了一層新的見解。

    「如此,我們就叨擾了。」

    相比起掛著淡淡笑容的俞湘君,這樣說著的高非凡的臉色直接冷到這數天來的最低點。

    俞湘君在府衙裡似乎很有點權勢,縣太爺都聽他的,辦事利索,能力之強不下於高非凡,據說也是個一等一的一流捕快。

    所以,他在當天就給我們安排下了兩個房間,說好明天一早就帶我們上山去找飛天狐狸的夫人羅女。

    一宿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在縣衙用過了早點,就在俞湘君的帶領下直奔城外的羅浮山。

    「余福常……如果一會兒發生什麼事,你記得要相信我。」

    臨行前,高非凡似乎有點心事重重,找了個俞湘君看不到的角落特地叮囑我。

    「喔!」

    我答應著;心想有你們兩個人在,還會有什麼事?

    高非凡一個人就夠強大的了,再加上與他不相仲伯之間的俞湘君,別說那羅女只是一介女流,足十足流氓都害不了我。

    「羅女自夫君被擒後便洗心革面,今年三月索性投身羅浮山上的渡緣寺帶髮修行,平常倒是很少見她出來走動。渡緣寺的靈惠大師受我們的委託,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並照顧她的起居。」

    彷彿根本沒有看到我們的臉色怪異,俞湘君盡職地介紹他所關注的嫌疑犯。

    「等等,你說的這個靈惠大師到底有沒有問題?另外,如果羅女一意為前事贖罪,又為什麼要入寺廟而非尼庵修行?畢竟男女有別,不怕惹人非議?而且……又是今年三月?」

    高非凡不愧是高非凡,我還沒消化完俞湘君話裡的信息的時候,立刻就列出他話裡的幾處疑點。

    被他這樣一點明,我也覺得有問題了。

    怎麼會那麼巧又是三月?恰好與鑽天鷂劫滄州大獄的時間吻合了。

    「大師化外高人,眼中無色無相,早無男女概念之分。而且也是本地有名的得道高僧,按理說也不會被人收買,做害人之事。」

    「按理說?請問俞捕頭,自羅女入了寺後你可有再探訪得知過她本人的確叨消息?」

    高非凡對這俞湘君總是針鋒相對的樣子,會害我這個夾在中間的人很為難。

    「她入寺之後極少出現。並且……我想問問二位,有哪一位比較精通佛義禪宗的?靈惠大師最愛與人辯經,若辯得過他的,入寺不加阻攔;反之有可能不許外人踏入。」

    相當委婉地說明他不能親自探訪羅女的原因,俞湘君臉上卻全足一副「你若真有本事就自己辯過去給我看」的表情。

    對方可是一州知名的得道高儈,本朝又極敬佛法,出於對佛門的尊重,等閒官府也下能強行人寺搜查。

    說話間,已經到了一座香煙繚繞的寶古寺,門口的兩棵雪松下,圍了一群的和尚,個個鬥志昂揚,摩拳擦掌。讓我很懷疑這裡到底是叫人清修的還是隨時準備打架群毆的。

    「何謂念煩惱?」、「誤將濁水濺蓮葉」

    「何謂不念煩惱?」、「奪取鋼刀破藕絲」

    「何謂念不念煩惱?」、「春蠶作繭全身縛」

    「何謂找煩惱?」、「底事急流爭鼓桌」

    「何謂自性煩惱?」、「鑽榆取火還燒樹」

    一胖一瘦兩名僧人在人群中心口沫橫飛的爭論著,博得同門的陣陣喝彩。

    然而在我聽來,同一個「煩惱」繞來繞去沒完沒了的只是可笑,於是「咭」地笑了一聲。

    我娘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毛病不好,完全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在很多時候要吃虧的。

    我這一聲笑過後,坐在場中一名花白鬍子的僧人目光如電地看過來,那銳利的眼神盯得我心頭不由得一陣發毛。

    「兩位小徒在辯佛法,這位施主有何高見?」

    雖然相隔還有一段距離,這山中一陣陣呼嘯而過的山風也非常大,可是那大師的聲音仍是一絲不散地傳了過來,讓我們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瞧起來這靈惠大師不僅是一個得道高僧,還是一名武功高手。

    難怪羅女入了寺後,就連俞湘君都打聽不到她的確切消息了。

    「那個……」

    我下意識地躲到高非凡身後,可是那靈惠大師的目光似乎會繞彎兒。

    「既然施主出言阻止兩位小徒貽笑大方,必是高人,與老儈對上一道無言禪法如何?」

    「這個……」

    「高人必有高見!而且看你們這架勢想是要入寺吧?對過我方可入內。」

    「高高高……」

    我結結巴巴地想說明高人不是我,可是高非凡凶巴巴地回頭瞪了我一眼,表示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

    他的目光……好冷!

    「哈啾——!!」

    我老大一個噴嚏打了出來,那靈惠大師卻只當我已經答應比試了,伸出一根手指。

    「哈啾——」

    這不長眼的風,怎麼淨往人脖子鑽。

    我一邊揉著鼻子,一邊對靈惠大師伸出兩根手指。

    他見狀立刻又伸出三根手指。

    我握起拳頭在空中晃了晃。

    「阿彌陀佛!是施主贏了。」

    靈惠大師垂下頭,思索片刻,突然就此認輸。

    圍在他身邊的弟子們也趕緊給我們讓開一條道。

    在路過他們身邊時,我依稀聽得那和尚奇怪地詢問大師,剛剛那無言禪到底是什麼意思,靈惠大師歎著氣解釋道:「我先伸出一指,表示佛陀世尊,人天無二;那位小施主就伸出兩指,表示佛法為二,一體二面,合二為一;我又伸出二指,表示佛法僧三寶和合,缺一不可;他就在我面前握起拳頭,表示三者皆由一頓悟而得……至此,我已無言以對,還不認輸,更待如何?」

    俞湘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良久,佩服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紀,竟然對參禪悟道一事有這麼深的研究,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只好乾笑。

    而在我身邊打混已久,熟知我脾性的高非凡就沒這麼好糊弄了,拐個彎把那一群和尚甩在身後後,低聲問我:「你剛剛到跟那和尚玩什麼啞謎?說!」

    好……好凶哦!

    我敢不說實話嗎?

    於是,我揉著鼻子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說我打了一個噴嚏,我伸出兩根手指告訴他數錯了,我打了兩個;然後他又伸出第三根手指詛咒我馬上還要打第三個。可是打三個噴嚏那不就傷風了嗎?就算他是大師也不能這麼咒人呀!於是我握起了拳頭,表示如果他敢在我身上下咒,我就扁他!」

    「……」

    「……」

    高非凡與俞湘君對看了一眼,突然都齊齊快步走開,不敢再回頭看我一眼。

    雅致的禪房內,一白衣女子閉目垂頭,幽幽的檀香滿溢一室。

    見我們進來,她頭也不抬,彷彿亙古至今她就坐在那兒,並且打算坐到無止盡的長久。

    「羅女蓋嬌嬌?」

    高非凡卻容不得她這樣輕慢與忽視,大步走到她面前,沉聲喝問。

    「一千煩惱盡斷根,遠離十丈軟紅塵。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她星眸微抬,向我們看來。

    這是一個容顏俏麗的年輕婦人,左腮上一顆美人痣為她增添了幾許嫵媚丰韻,雖然是一身白衣素裝,但在這一身素白的映襯下,她自然生媚的女性氣質卻是分毫未減,這一抬頭便使得室內靜心的檀香效力大減。

    高非凡目光如電,已然看到燒香的籠幔內立著一個靈位,上書「先夫李段之位」下面的落款是「妻蓋嬌嬌泣立」。

    不由得冷笑道:「你裝神弄鬼給誰看?李段分明未死,而你,假稱入寺修功德只怕也未必是真的。」

    「高捕頭,三年前便是您遠赴這雪山絕嶺將我夫綁走;三年後他大限已至,與我陰陽永隔,您卻又上山來如此為難我這未亡人,不覺得您太過分了嗎?」

    蓋嬌嬌雖然神色悲憤,可是話語中卻是不卑不亢,滿滿的全是冷諷之意。

    「蓋嬌嬌,三年前我上此絕嶺與你夫妻二人交戰,因見你們伉儷情深,況且殺九玄門一事其錯只在李段一人,所以放過了你。而今,卻有人在問斬之期將至之時,將李段自大牢內劫走,你敢說你全不知情?」

    高非凡的目光落在蓋嬌嬌臉上,絕不錯過她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若真有此事,雖然夫君沒有透露消息與我知曉,但嬌嬌也當替夫君酬謝神明。」

    蓋嬌嬌臉色如水,絲毫不起波瀾,淡淡地回駁著高非凡,確是毫不知情。

    「蓋嬌嬌,你聽著,不管你裝不懂也好,想替人隱瞞什麼也罷。反正這案子我接手就一定會追查下去!我有本事擒得飛天狐狸第一次,自然就能擒他第二次,別說我沒警告過你。」

    看到實是問不出些什麼,高非凡撂下這幾句話即刻便退。

    俞湘君跟我們出了寺門外,不知道又想到什麼似的,說他另有事找方丈一敘,讓我們先自己回去。

    路上,我怎麼想都覺得高非凡對這件事放棄得太乾脆,想不明白只好開口不恥上問了。

    「高非凡,你說那個……李夫人真的不知道她丈夫的消息嗎?」

    「笨蛋!她當然知道。」

    高非凡心情和口氣都很惡劣,不過像是在等什麼人似的,也不急著趕路,所以有空隙回答我的問題。

    「可是我看她的表情,完全沒有一點變化啊?」

    爹說要想知道一個犯人是否說謊,觀察他的表情是很重要的。

    說謊之人在驚慌之餘,總會有一些不自覺的小動作,或是語言支吾,可是剛剛蓋嬌嬌神情恆定如常,我看沒什麼變化啊?

    「說你笨還真是笨!如果知道自己已經被殺的老公居然還活著,不管是誰都應該有一點欣喜或是驚訝的神色吧?可是她卻完全沒有這種表現,這就實在太不自然了。那說明理由只有一個——地早就知嘰在先,所以故意做出這個樣子來唬我們的。」

    高非凡沒好氣地在我腦袋上鑿一下(他像是越敲越順手了),說出他明智的分析見解。

    「沒錯……你走後我才想到你已經意識到了真相,你從我身上反而肯定了我夫君越獄一事,所以只好前來截你了。」

    幽幽的話語接上高非凡未落的話音,一陣挾帶著微雪的清風過後,剛剛還在禪房內枯坐如入定的蓋嬌嬌像是被風送來的一般,出現在我們面前!

    「別的犯人也許不會在這種時候來找自己的老婆,可是上次我親眼見過你們夫妻情深,所以你這樣的態度反而讓我肯定了滄州大獄被劫一事不假,李段已經越獄並且又造殺孽一事不假!」

    高非凡卻像是早有準備似的,好整以暇的捋了捋袖口,凝神靜氣,候這羅女賜招。

    「高捕頭,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已經死過一回,也成就了你在江湖上的名望,你又何必對一個鍾愛妻子的丈夫這般不肯放手呢?不管他是不是還活著,我都不會讓你再去找的麻煩的。」

    蓋嬌嬌歎著氣,她整個人都是這樣幽幽怨怨的,立在風雪中,宛如冰雪綃揉成的玫瑰,陣陣冷香撲鼻。

    「不好,她在上風處使毒,快閉住呼吸!」

    高非凡遲我半瞬也驚覺了那在風雪中被掩得極淡的香味,急忙大喝,同時揉身而上劈手打下蓋嬌嬌掩在袖中的香爐,意欲搶在毒發之前拿到解藥。

    「呃……」

    我已經全身癱軟地倒在地上——沒辦法,誰叫我鼻子靈呢?敢情就算是吸毒也吸得比別人快些。

    「拿解藥來!」

    高非凡知道此刻危在旦夕,招式之間大開大闔,毫不容情,羅女只應付得左支右絀,卻咬緊了銀牙不肯認輸。

    「拿解藥來,我饒你不死,不然我只好先斃了你,以策安全。」

    高非凡臉色泛紅,一邊運功逼住藥性不使其發散,一邊仍不放棄逼迫羅殺女交出解藥的舉動。

    然而那羅女施放的卻不是毒(高非凡說過,他自己對毒物有一定的抗衡力在,等閒毒物也不容易把他毒倒),而是一種有著非常強力的舒筋軟骨效用的藥物。任你武功再高,一旦將這藥吸嗅入鼻,也得著了它的道兒。

    「啊!」

    羅女的武功雖然精妙,但比起天下聞名的高捕頭來說,還是差著一截,她一招虛晃誘敵末過,已經被高非凡攻至了面前,大驚之下花容失色,疾向後退卻踩著了雪下掩埋的大石頭。一個踉蹌幾欲向後仰倒。在這樣的動作下,她一身寬鬆的衣服被風吹得緊貼在身上,凸顯出她曼妙的身材,可卻是小腹微隆,看起來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高非凡一驚,在判決生死的緊要關頭去拉了她一把,在她站穩的同時,強撐著不洩的那口真氣用盡,自己卻倒下了。

    「我應該是說你蠢呢?還是感謝你的好心?」

    驚魂甫定,確認了自己已經成為主宰全場的勝利者,蓋嬌嬌臉上的媚笑分外動人。

    「事已至此,不必多說。你下的並不是毒,如果你不現在就殺了我,等我恢復過來定還是會將此案查辦下去的!」

    高非凡從來不肯受人威脅,哪怕人質在別人手裡的時候都沒見他服過軟。

    中了那藥之後只是全身發軟,漸漸的力氣全失,等閒一個不會武功的孩童只要有利刀在手,都可以將我們置之死地。

    「高捕頭,我也不想給未出世的孩兒製造殺孽,只要你放過我們一家,蓋嬌嬌立時就把解藥奉上,絕不為難。」

    那羅女對他臨危施以的援手卻也不是不感激的,平常婦人摔一跤沒什麼,可是孕婦這一跤跌下去,後果可就很難預測了。

    「既是如此,你想要讓你腹中的孩子將來能夠挺直腰桿存活於世上,就必須讓惡人接受他所當受的懲罰,哪怕那是孩子的爹。」

    高非凡仍是不肯鬆口,可是聲音卻漸漸的微弱下去了,那藥力發作得好快,尤其是在他中了毒後仍強行運功抗敵。

    「我知道他犯了殺孽,罪無可赦。我在江湖上有個名頭叫『羅女』就是因為我對欺侮於我的惡人深惡痛絕,下手絕不留情。可是他……對我真的很好,給了我一個家,現在又信守承諾給了我一個孩子。我的確不希望你再找到他。」

    娓娓地敘述著,羅女臉上的神色幾經轉變,由凶狠到慈悲,再到殺氣大現,週而復始,想是她內心也在做著激烈的掙扎。

    不過美女就是美女,在這種時候仍是我見猶憐。

    「也罷!」她臉上最後的神情變成似笑非笑的莫測高深,一隻纖纖玉手托著一丸帶了淡淡甜香氣味的藥丸從我眼皮下經過,直伸到高非凡嘴邊,神色淒宛地歎道:「你雖然對我有莫大仇恨,卻對我和我肚裡的孩子有救命之恩。剛剛所用的氣化丸解藥在此,這次你我就互不相欠!」

    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

    見她送了一枚丹藥到高非凡的面前,完全打算不顧慮我的感覺。

    我躺在高非凡身邊的地上,只覺得自己的後背和屁股都被雪凍得好僵,只希望高非凡快快服下解藥,好順便連帶解決我的困境。

    「謝了,有問題我自己能解決,這枚丹藥可就敬謝不敏!」

    不料高非凡卻把頭一撇,說出拒絕的話語。

    美人恩,居然有人不接受!

    我氣憤地看著那漂亮的姐姐憂傷地要把糖丸收回去,從我眼前路過的時候,我正覺得肚裡一陣鬧騰——餓得慌,當下想也不想就一口噙住,吞了下去。

    「好甜。」

    吃完還咂了咂嘴,其實這麼小一粒糖果真的不解餓。

    看到我一臉饞相,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劫的羅女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摸摸我的頭說:「好乖好乖。」

    高非凡瞪得眼珠都快凸出來了,俊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終於忍不住破口人罵:「你幾歲了?小孩子都知道陌生人給的東西下能亂吃!更何況她是天下聞名的女羅!她給你的東西都還不知道是什麼就敢亂吃?不吃那解藥倒沒什麼,只怕這一顆才是她真正用來要挾我的絕命丹呢!」

    「呃……」

    會是嗎?

    原來毒藥是甜的啊!

    我一臉驚懼地看向羅女姐姐,她回我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

    算了,在這荒郊野地,高非凡又不能動了,不是冷死就是餓死,毒死比起以上兩種死法來說,似乎還人道一點。

    可惜就是太小了……

    我半點也沒有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的打算。

    「小弟弟,你是個有福氣的,有大智能者才能如此無畏,信人不疑,比起一些嘴裡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皮裡橫秋的人來說,你很真誠。」羅女輕輕地撫著我的頭,我猜她一定是愛上了我那一頭秀髮的感覺,不是我自誇哦!這把遺傳自我娘的頭髮可是絲絲柔順,光可鑒人。

    「高捕頭,既然我跟你的恩怨已了,那我就告辭了。」

    言罷,羅女起身,在皚皚冰地中如那一片被風吹送去的雪,轉瞬間消失得不見蹤影。

    「高非凡,你會不會覺得冷?」

    不知道他被制住後還能不能運功,反正我是冷得要命,快要凍僵的身軀很自然地向他挨近。

    這一移動,我才發現我居然能動能說話了,受制的狀況解除,看起來羅女說的解藥不是假的嘛!

    高非凡顯然也看到我被制解除的舉動,我想他心裡也一定後悔沒搶在我之前把解藥吃掉。

    但高傲如他,只是閉上眼去拒絕跟我對視,免得把自己氣死。

    「你武功這麼高……少穿一件衣服不會冷死的……可是我冷得要命……你不介意發揚人道主義精神借個外衣給我穿吧?」

    我涎著臉一步一步地挨過去,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扣。

    他對此的反應是瞪大了眼睛,卻沒有出聲制止我。

    果然大俠就是大俠,天下著名的神捕不是蓋的!

    在這種時間能二話不說地助人為樂……披著他的黑色外套,我感激地想(事後才知道因為他功力高深,那個時候氣化丸的控制作用才完全發作出來,出不得聲)。

    可是……還是好冷喔!

    爹,我回家後一定聽您的話,先把冬練三九給練起來,這樣才不至於在出任務的時候在野地裡凍死。

    「高非凡,我知道你很強。幾乎可以說是天下第一的神捕,你不介意再多借我一點溫暖吧?」

    自說自話中,我又解下了他的第二件中衣……再往下就是底衣了。嘖,我就說功力高深的人就這點不好,在大冷天的硬是要標榜玉樹臨風的風姿,穿得這麼少這麼薄,要風度不要溫度!

    可是……還是好冷喔!

    我不懷好意地覬覦高非凡身上最後一件蔽體之物。

    他發現了我垂涎的目光,雙目血紅,大冷天都沒打寒顫的身軀硬是掠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想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應該不在氣化丸的控制範圍內。

    當然我不會這麼不人道,大冷的天讓他光著身子躺在雪地上。

    起碼也不能讓帥哥春光外洩太多,浪費資源嘛!

    於是我選擇了「與子同袍」的精神共度患難。

    把他的底衣解下,自己窩進了他懷裡跟他一起披著最後一件衣服。

    「解……藥……」

    離得他這般近了,我才聽到他很艱難地發出細若蚊蠅的聲音。

    嘴裡的熱氣噴到我耳朵上,害我一個激靈。

    「解藥?」

    已經沒有了啊!我都吞下去了,難道會要我剖開肚子把它挖出來啊?

    「那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大約等半個時辰它就可以自然從下面排出來……」

    我娘常說我是直腸子,又說我一根腸子通到底。

    我想我的消化能力應該還好。

    可是眼前的高非凡卻氣到脖子都紅了,我想他在這種時候生氣也是有好處的——起碼提供了這麼大的能量產熱。

    「你的血裡有……解藥……」

    好不容易等他氣順過來,顫抖著重複他的堅持。

    「喔!」

    對哦!聽我那略通醫術的娘說過的,如果是服藥,藥氣發散後,有一段時間人體的血液啦、汗液啦、唾液啦、尿液啦!都溶解有藥力的。

    那麼,我現在的確是有解藥。

    可是……血液,割腕好痛的耶!

    汗液,這麼大冷的天,我去哪裡發一身汗來給他?

    尿液……估計這個就不用考慮了,我肯他也不幹啊

    那就只有……

    「高非凡,你張開嘴。」

    我有些靦腆地湊近了我窺探已久的薄唇,低下頭去,與他相濡與沫。

    嗯!果然不愧是帥哥,唇形一流,牙口也很好。

    我跟他,相擁在雪地裡親了個天昏地暗,不知道他到底吃了我多少口水,等我已經開始覺得腮幫子都因為這一吻而酸痛的時候,他終於能稍微活動一下手指了。

    我的媽呀!這解藥經過我吸收後再發揮出的威力也太差了吧!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著他突然變得深沉玩味的眸。

    不行了,我給他一枚大白眼。我內力差沒有這麼綿長的氣息沒見過啊?再親下去就要成為第一個因親吻窒息身亡、流芳青史的捕快了。

    喘過氣來後,我再次湊向他變得嫣紅的唇,這一次,他不再像原來那樣反應木訥,反而突然熱情主動地纏吻了上來,還把舌頭伸到我的嘴裡。

    唔!高非凡,我知道你很想要解藥沒錯,可是是不是也太心急和熱情了一點?

    我怔怔地接受他逐漸施加壓力的吻。

    正當我被親得兩眼暈花,元神出竅之際。

    有數個紛沓的腳步聲近在咫尺地響起。

    「大哥,那衣服上有捕快腰牌,他一定就是高非凡,羅女提供的線索沒錯!」

    一聲大喝驚起了似乎很投入到這個吻裡的高非凡。

    被打擾到興致的男人不耐煩地抬頭,渾然不知自己一張嫣紅的臉有多……嫵媚。

    是哦!羅女剛剛說是「兩不相欠」,她這次沒有殺了高非凡,就等於還了他救她的恩情,在那之後自然還是得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

    提供不能動彈的高神捕的下落給黑道上的鼠輩,自然不在話下。

    「哇啊!他剛剛在親一個男人!天下聞名的神捕居然是個斷袖龍陽!」

    那起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賊發出了這樣不知死活的尖叫。

    我似乎看到高神捕已經被我玷污得洗不清的清白又添上了重重的一筆墨黑!

    眼裡進出火花的高非凡箭一般地竄了起來,舉手投足間就打倒了七人中的四個。

    看著他以一種極不懷好意的目光破壞他尚可稱得上正氣的英俊皮相,剩下的三個賊人嚇得縮成一團。

    「你……你想怎樣?」

    「不怎麼樣。如果你們不把今天看到的事說出去,我就賞你們一條活路。服下我這陰天雪丸,每年中秋到金陵找我要解藥。如若我在江湖上聽到有一絲敗壞我名聲的消息,哼哼!」

    原來代表正義一方的捕快耍起老奸來比壞蛋還要奸滑的!

    在他飛指把幾顆白裡帶著黑點的小丸彈入那七人口中之前,我分明看到他在背後搓了幾個雪丸子!

    當那冰涼涼、入口即融的的「毒藥」入喉,那幾個毛賊嚇得只有哀嚎饒命的份。

    我終於恍然大悟他不敢服羅女給他的解藥的原因了。

    因為先餵人假毒藥,到別人來換解藥時再哄人服下真毒藥,原來這一招他常用!

    ◇◇◇

    好不容易等到高非凡行動基本無礙了之後,我們相互扶攜著下山,一路上沒見再有任何趁火打劫的賊人,正要放下心時,前方峰迴路轉的小道上,卻有一條淺灰色的人影,看起來已經等我們很久了。

    「俞大哥,你來接應我們了?真好,剛剛很危險……」

    我認清來人,大喜過望地想上前拉著他哭述剛剛的險境,卻見他綻開了一抹艷絕人寰的微笑,足下一點,竟然是雙腳連環踢出向高非凡攻來。

    「俞湘君,你要幹什麼?」

    遇此驟變,高非凡應變仍是快捷無比!——難道說他在遇到俞湘君的第一刻起就知道有一天他會向自己出招——可是他剛剛中的氣化丸並沒有完全根除,俞湘君一是攻其不備,二是武功與高非凡相差不遠,只避過了兩腿,就氣一窘,被俞湘君一腳踢入了左邊的斷崖。

    「高非凡!」

    我大驚,撲到崖邊看他的生死,幸好那只是個矮崖,雖然崖下有無數根尖銳的冰柱沖天而起,但依高非凡的武功,卻還是有驚無險地落到了冰柱旁邊的一塊平台上。

    「俞湘君,你瘋了!?」

    高非凡又驚又怒,抬頭看著崖上的情形,目光在我與一旁神色冷然絲毫不像開玩笑的俞湘君之間游移,像是突然猜到了什麼,語意間不勝驚惶。

    「我沒瘋。你應該還記得這座山崖吧?我弟弟就是在這裡,為了給你斷後而丟掉性命。到頭來你卻說他是不肯聽從你的命令,導致接應上產生了失誤,才會喪生此處?我現在就要來做一個試驗,到底是你的判斷錯誤,還是我弟弟真的命該絕此!」

    「現在的情形跟當天也很像罷?你們追李段及蓋嬌嬌夫婦,你為了邀功,沒有顧及搭檔的安全,自己追逐著李段跳下矮崖將他擒下。而我那只是空有夢想卻實力不強的弟弟,卻不是蓋嬌嬌及飛天狐狸門下一干人的對手。那時候你是怎麼處置這個危機的?我弟弟怎麼會墜崖而死?這個真相我想知道很久了。」

    「現在,讓我們重演當天的事情吧!你的搭檔就在我手裡,如果你不想辦法救他,他也要在崖上死於我手裡,你要怎麼救人呢?高大捕頭?」

    俞湘君臉上神色未變地說著這樣一個可怕的計劃,眼中全是瘋狂。

    「我我我……俞大哥,我是余福常,不是壞人,是你的同行,我是捕快啊!」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只覺得自己無比地害怕起來,他每逼進一步都向後瑟縮一分——然而,我背後就是凸出的懸崖:小半圈圓弧的地形,前半段是寒風呼嘯,白茫茫望不知深淺的高崖;後半段是雖然風平浪靜可是卻行一片可以把我從後背刺穿透明窟窿直達前胸的冰柱的矮崖;連接高矮兩片懸崖之間的拐彎處,有一塊平平伸出的大石頭打造成一個僅容一人立足的小小空間。

    而憑我的功力,是絕對不能像高非凡一樣一掠三丈跳到矮崖旁邊那一人片平台的絕對安全地。

    看著俞湘君充滿殺意的曲扭面孔已經逼近到呼吸可聞,我向後摸出的手已經陷入虛空,臨於生死懸於一線的危崖邊!

    高非凡在崖下注視著俞湘君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裡滿是沉著與冷靜地對我下了命令。

    「余福常,你如果相信我,就向矮崖這邊跳下來,我保證一定能救你!」

    「啊?」

    可是看起來另一邊比較安全啊?

    雖然看不到底不知道它的深淺,起碼我知道那裡不會有尖刀一樣的冰柱把我刺個對穿,更何況還有一塊大石頭做為立足之地。

    運氣好的話落到上面沒問題……

    我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聽從高非凡的命令。

    「快跳!」

    高非凡在崖底下催促著我。

    「你是跳,還是不跳?」

    俞湘君也已經逼近,雙目盡赤。

    這人已經瘋了!

    看上去我不跳他也大有可能一腳把我踢下崖去。

    「高非凡!救我!」

    生死關頭,我別無選擇。

    還是爹說的那一句:「你一定要聽高捕頭的話」起了決定作用。

    我很鴕鳥地把眼一閉,向那些衝我展示猙獰微笑的尖銳冰柱一躍而下。

    「呼——碰——叭——」

    幾聲風聲怪異的響動過後,我安安穩穩地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連皮都沒碰破一塊。

    噗哆——

    噗咚——

    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我的心莫名的就平靜下來,彷彿只要有這個溫暖的臂膀環抱著我,我就安全了,天底下就沒什麼可以傷害到我。

    偷偷睜開眼睛,果然是高非凡的俊臉在眼前放大,身邊倒了一地的冰椎。

    卻原來,是他在關鍵時刻俯身向這邊衝來,伸展開雙手以自己的身體當破冰斬銳的武器,一連撞倒了數十根冰柱後,硬是從這滿地冰刺中碾出了一塊安全的地方,牢牢地將我抱在懷內。

    「這就是你原本設計的逃生路線?」

    俞湘君站在崖上,注視著我們,語意裡有著莫名的悲哀。

    「是。可是湘泉在最後時刻沒有選擇相信我,他……沒有朝這個方向跳下來,賭自己的運氣向中間那塊大石頭跳了下去。」

    正常的聰明人都知道會這麼選吧?

    就算我現在跳下來、安全了,回想起剛才的危機還是心有餘悸。

    差點就被冰柱刺個對穿哎!

    「這個山上的風勢很強勁。當時剛好刮起了一陣大風,所以,他沒落到那個石頭上,直接掉下了山崖。」

    高非凡沉靜的敘述在風的嗚咽中送了出去,也不知道那個痛心於弟弟之死而做出瘋狂事件的俞大捕頭有沒有聽進去?

    「他真的是因為沒有相信你、沒有相信自己的搭檔,才走上了絕路的……」

    俞湘君喃喃的重複,頹然氣餒地跪倒在懸崖上,語意間已經沒有了怨恨憤懣之意,轉而允滿了悲傷。

    「俞湘君,我們曾經是好朋友,我也像疼自己的弟弟一樣疼愛湘泉。你把他交給我的時候,我很感謝你的信任。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帶他山任務,可是就造成了無可挽回的事實,所以我不敢見你,也不想解釋什麼。」

    高非凡解釋到這裡,便不再多說什麼,漂亮的眼睛凝視著高崖下的深谷,不無感傷。

    「原來如此,怨不得人。」

    俞湘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不過名捕就是名捕,即便在失魂落魄中卻依然保有一流捕快所應有的冷靜。

    「我會把這件事向上司呈稟,接受我應得的處罰。余捕頭,利用了你,也險些殺了你,我很抱歉。」

    他背向著我們,陡然間像是老了十歲,我不由得同情起他來。

    他還這麼年輕,而且本事這麼高強。

    只是愛弟心切才犯了這樣的錯,可到最後我也沒事啊?

    如果向衙門自首,被判個蓄意殺人未遂可就一輩子都毀了!

    高非凡像是知道我的心意,看了我一眼,突然揚聲向上說道:「俞湘君,如果你把一身才能浪費在牢獄裡,不如把這死板的囚禁改成活動的囚禁。你去金陵替我查出滄州劫獄案還行其餘的四名要犯身在何處?出獄後又做過什麼案子?我依舊前往滄州調查滄州大獄。我有預感,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陰謀,以我一人之力恐怕力有未逮。」

    「沒錯沒錯,你這樣戴罪立功恐怕比坐牢更讓人佩服一些!」

    我急忙點頭大力附合高非凡的意見,是人才的,一個都不能浪費啊!

    「高非凡,我從來不佩服你。因為你這人雖然本領高強,可是自大狂妄,並不能讓人完全產生信服。但是,我欠余捕頭一個人情,這個人情,就用這件案子來還。等破了案之後,我再去自首,這樣,也起碼在我的有生之年做一點有用之事。後會有期了!」

    雪霧迷濛中,遠遠傳來俞湘君的話語,那灰撲撲的人影幾個起落就已不見。

    「呼——」

    我和高非凡不約而同地吁出了一口長氣,現在才有力氣考慮我們自己的處境。

    「你還要在我身上騎到什麼時候?還不快下來!?」

    強敵一去,高非凡就恢復了那逼飛揚跋扈的兇惡嘴臉,痛斥在他身上賴得很舒服根本就忘了要下來的我。

    「啊?喔!」

    我像是還蠻重的,真是不好意思。

    我汗顏,趕緊笨手笨腳地從他的肚子上跳下來,可是腳下全是滑不溜溜的冰塊,所以才一落地就又倒了下去,復又重重地砸在還躺在地上的高非凡身上。

    奇怪的是,他居然躲不開我。

    「痛啊!」被壓在我身下第二次當了肉墊的人悶聲痛哼!突然間想起什麼似的暴怒起來了:「媽的!俞湘君你這個混蛋,要走也不先把我們拉上去!沒看到我肋骨都被撞斷了一根爬不起來嗎?這個傻瓜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誰來救我們上去啊?」

    「噯?」

    我在他身上試著三度爬起,可是聽到他突然罵粗話,嚇了一跳,一個站立不穩仍足不偏不倚地砸回了同一個地方——他的傷處。

    「喂,你是故意的!」

    出師未捷身有損,常使英雄淚滿襟!

    事後,我用我長久的艱酸歲月只證明了一個事實:英雄的血與淚都是上天恩賜的珍稀資源,所以勢必要我這不幸目睹英雄落難成狗熊英姿的

    俗人血債血償,肉債肉償的……

(快捷鍵:←)上一章  福氣神捕  下一章(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