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聽到鮮血自喉腔噴出的聲音。
這丫頭,也只有她,總是有令他吐血的衝動。
他兩手狠狠握住她的肩,恨不能敲開她的腦袋,看看是否榆木所做?
「你真聰明。」他咬牙道,「連這個你也猜得到!沒錯,我是想要雲夢珠,因為那顆珠子,關係著南海千千萬萬百姓的安寧,關係著我國的疆土會否被異族所侵。不過我說這些,你一定不明白,因為你不只是沒有腦子,也沒有心,你不會關心他人,南海的百姓對於你來說太過遙遠,你根本不會關心他們的生死。」
肩膀被謝慕馳握得有些疼,冰越也從沒看過他臉上露出那種受傷憤怒的表情,像一隻被人侵犯的獸,齜牙咧嘴地豎起渾身尖刺。
她困擾地蹙起雙眉,「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要雲夢珠,為何昨晚你不趁我熟睡之時,把它拿走?」
謝慕馳望天,真的被她打敗了。
他挫敗地放下握住她的手,揉了揉眉心,「你連這個也想不明白?因為只有你才能催動雲夢珠,我單單只拿珠子,又有什麼用呢?」
如果,她一定要一個答案才能求得心安,那麼,他就給她一個答案。
同時,也給自己一個答案。
是因為雲夢珠。
一切一切不同尋常的那些小心思,還有無法解釋的行為,都是因為雲夢珠!
話一出口,二人同時舒出一口長氣。
只不過,一個是歎氣,一個是鬆了一口氣。
「雲夢珠本是我師父之物,我不敢自作主張幫你去南海救人,一切都等見過我師父之後,再由她老人家定奪。」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師父不阻止,你就與我同赴南海?」謝慕馳大喜。
他本來還在想,脫離險境之後該怎樣說服她,卻不料她心中早有了打算。等等
「你師父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記得醍摩說過,新聖女的出現就代表前一任聖女已死。如今,能召喚鳳凰的冰越就在眼前,她師父
「你忘了雲夢珠的作用了?」冰越不以為然地淡瞥了他一眼。
他剛才說什麼?說她沒有腦子?還沒有心?
依她所見,沒有腦子的那個人是他才對!
「你拿雲夢珠是為了救活你師父?」謝慕馳終於想明白了,「那麼神奇的事情,我怎麼可以錯過呢?無論如何,我都要陪你走上一遭了。」
冰越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怎麼說著說著,又變成了一路同行呢?
這一路上,她又該如何面對他?如何不被莫名其妙的情緒所左右?
唉,這惱人的心思啊——
什麼時候才能還她以平靜?
第五章浮水心事
離開密邏城的那一天,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持續幾日的祭天神典已然結束,千里跋涉的信徒們又陸陸續續各自回返。密邏城內再度熱鬧了起來。
玉臻駕了一輛四面遮得密不透風的七寶琉璃香車,一路從靈山進密邏城,再由密邏城上了官道。
在信眾們離開密邏城回返中原的這段時間,玉臻求得父親允許,以習府的名義在沿途設立臨時茶棧,燒茶送水,供路人歇息。
這不,今日一大早,玉臻便攜了丫鬟繡兒,前往各處棧點巡查。
守城士兵遠遠見到二小姐的馬車,都微笑著示意,無人上前盤查,馬車一路暢行無阻。
晌午時分,離城漸遠,路上行人日漸稀疏。
馬車停在路邊。
簾掀處,從車廂裡下來一男一女。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嬌美秀雅,遠遠望去,恰是一對璧人。
丫鬟繡兒趕緊從車轅上跳下來,撐了傘來到玉臻身邊。
雨雖然不大,可也落了半日,地面上積了一窪一窪的水灘。
繡兒心疼地瞧著小姐腳上的新繡鞋。
可玉臻卻無所覺,只是一徑仰首癡望著身邊白衣勝雪、笑如春山的少年。他亦看著她,目光溫和清澈,不似初見那日一般漫不經心。
她心中竊喜。
總覺得監牢裡的那一場血腥災難,不過是成就了她走近他的小小心願。
她想,若不是當日陰錯陽差的誤會,他又怎麼會狼狽逃亡?若非他逃往之後處境艱難,又怎會需要她施以援手?
所以,一切都是注定的。
是神靈的指引,才有了那一次梳發的約定。
「你這次走了之後,打算什麼時候回來?」玉臻悄聲問。
現如今風聲正緊,大哥正在全城搜捕他的蹤影,送他離開不過是權宜之計,事情總有個水落石出的一天,到那時,他便可以理直氣壯地回來了吧?
在玉臻的心裡,從不認為那個凶狠殘暴的殺人兇手,會是眼前這個俊雅出塵的白衣少年。
回來?
玉臻突來的問題讓謝慕馳一怔。
說實話,這一次離開西荒之後,短時間內,他並沒有打算重返此地。
雖然教主醍摩野心勃勃,但若是他只在西荒稱霸,不威脅到金碧皇朝,他想,皇上大約也是無暇理會的。
不過,既然習玉臻問了起來,一來,她對自己有恩,這份恩情總是要有所回報的;二來,監牢裡的碎屍案,他被牽涉其中,也應該對習彥有所交代。
這樣想著,謝慕馳微微一笑,道:「這次得蒙小姐出手相助,待謝某手上俗事一了,自會回來拜會習翁。」
玉臻聞聽此言,喜上眉睫,慌忙一迭聲地命繡兒取來早已預備的清酒,為他送行。
待得冰越在車廂裡換好了玉臻為她準備的女裝,下得車來,那二人已訴完別話,連酒盅都收了起來。
她也並未在意。
只是,不知道為何,在一眼觸到玉臻心滿意足的如花笑靨時,心頭如激電掠過,躥起一股不安的電流。
她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
「咦?原來冰越妹妹生得這樣好看,難怪謝公子會疼她比別人多一些。」玉臻看得出冰越眼底明顯的敵意,微微歎息著笑道。
冰越的心思,她能夠理解。像謝慕馳這樣的少年公子,文雅清秀,原就比其他的男人生得好看一些,若再加上功夫了得,談吐不俗,又再朝夕相處下來,莫說是冰越這樣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就是她自己,又如何不是心思萌動,無法自恃?
所以,眼看著他二人又將一路同行,玉臻心頭也免不了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更何況,她竟不知道,冰越稍微打扮起來,竟讓她也生出驚艷的感覺。
那一頭如絲如瀑的長髮自然散下來,落在肩頭,螓首微揚,露出小巧秀氣的下頜,一雙明淨清澄的眸子不染塵埃,若不是目光格外的冷淡,可以想像,將來求親者踏破門檻的盛況。
謝慕馳尚不懂得二人之間細密複雜的心思,只是見冰越毫無禮貌地瞪著玉臻,不由得牽了她的手臂,將她微微拉至自己身後,對玉臻歉然笑道:「這丫頭年紀還小,不懂得規矩,請習小姐見諒。」
玉臻見他如此維護冰越,愣得一愣,唇邊的笑微帶了一絲苦澀,「公子只要莫忘記與玉臻的約定,那就夠了。」
說罷,她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獨自登上馬車。
謝慕馳只得隔簾向她道了聲「再會」,與冰越攜手,飄然而去。
細雨濛濛之中,車廂裡的織錦雲紋簾被偷偷掀開一角,一雙秀雅的眸子若有所思地凝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帶著一絲驚惶的憂傷
第六章聖女心經
一路行去。
眼前是一片遮天蔽日的莽莽森林。一株株樹幹如龍,樹冠如雲的參天大樹,宛如一座座大山平地而起,鋪天蓋地,威風凜凜。
密密的塔松像撐天的巨傘,重重疊疊的枝椏間,只篩落斑斑點點細碎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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