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嗯』了一聲,看著他。神色雖是閒閒無趣,似乎方纔那話只是隨口說出一般,但重瞳中暗光隱隱,是不容拒絕的幽深。夜語昊瞧著這不願認輸的倔強眼神,心中千百種想法跳過,長睫垂下。
「我可以答應你。」他笑了起來,輕輕淡淡的。
軒轅卻是歎了口氣,喃喃自語。「根據經驗,這麼乾脆的但書一定不輕。」
「不是但書,我只是想告訴你事實。」夜語昊輕吸口氣,微笑,小心地控制著心理的平靜,不要讓雙手的顫抖被軒轅看出來——有些事回憶起很難不憤怒的,但憤怒也不能被人知。「上次在溫泉之事,我花了五天才將身子狀態調整過來……當然,沒有好好休息也是原因之一,但目前京師的情況與當時差不多,一日數變,是容不得我好好休息的。」
「也就是說你今晚留下陪我的話,你接下來五天就會不在狀態?」軒轅笑了起來。「可是你跟我說這個幹嘛?難道你不知你狀態越糟我越開心嗎?」
「我當然知道,可是,你也不得不答應。」夜語昊拿起桌上的鎮紙,很穩很定地細細欣賞。「你一定會答應的。」
「哦?」
「這次之事,我成功,你得利,我失敗,你也沒什麼損失。這麼大好的機會,你不會只為了一時之欲而放棄的。」放下鎮紙,拿起硃筆遞前,夜語昊抬眉微笑。
「哦?」
「因為,你是君主,是帝王啊!」
硃筆已潤滿了墨,紅彤彤的艷。
軒轅提筆,看著夜語昊的那張誓願書,以及署名的無帝,總是有著說不出的奇怪之處。似乎紙上那些波磔有序的字會化成鋼刀亮槍殺下來一般,銀鉤鐵劃地剌眼,耀得他雙眸微微瞇起。
眨了下眼,拋開亂七八糟的想法,再看一遍誓願書,軒轅仿著內容寫了滿滿一紙,連誓言也是一般的毒辣,最後再加個鈐記,依次蓋上玉璽,小印。
「可以了吧?」
夜語昊小心翼翼地拿起未干的墨跡,如欣賞著王右軍蘭亭真跡的神態丈量著這張薄薄的小紙,一字一字分開咀嚼,細細緻致地品來,就怕哪一字漏看,成了終身之憾。
「可以了。」
軒轅默默看著他將紙小心疊好,納入腰際錦襄。
「陪朕一晚吧。」
夜語昊不是已經答應事了之後陪他一夜,他為何在此時又提起此事?在這連籌碼都已送出的時候?
夜語昊抬眼看著他,目光有些奇怪,分明已明白了他話的意思。「你確定?」
「朕不太確定呢……」軒轅的目光也很奇怪。「朕也知與你在一起時,對雙方都不好。」
何止不好,王見王原本便是死棋,死!
可是,他們終是逢得太早,在明白一切之前便相遇了。
原本順利的棋局被攪亂……
也不知當初是誰下了這一步。
不約而同地在心底存下了對方烙印般的存在,既是是絕對的敵人,相對的朋友,卻也可說是絕對的朋友,相對的敵人。
無法理清說明的關係。
是非死即傷,只容一虎,偏偏又是不盡然,說得狠,做得更狠,可是到頭來,部是在無意中留下了一絲情,細不可見,攪不可動,但若說是不存在,偶爾中,偏又亂了一池春水。
誰也無法明白,誰也無法說清,誰也無法歸類……誰也無法,斷絕!
清清的眸對上重幽的眸,都有光芒在閃爍。
他們都是蒙天所寵之人,是天的驕,地的傲。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們的失敗,也注定在太過聰明之上。
誰都不服誰,誰都想壓倒誰,任何事情都需要以道理計算,連感情的多寡,渠道流向,都要計算個一清二楚才會下手。有危險的事,在發生之前,連種子都不願播下就先扼殺了。他們永遠不會受到傷害,但也永遠有處無法補滿的缺憾——而這一點,大約他們至死也不會發現,不論是自己還是他人——於是,也就成就了他們一生的『美滿幸福』。
發現後,要怎麼辦?能怎麼辦?該怎麼辦?!!!
夜語昊不知道。他連自己是否明白了這一點都不知道。
軒轅也是一樣。他也不會明白。因為夜語昊也沒明白。
兩人同床共枕。
衣物整齊。
都有些僵硬。
——因為從不曾與人同眠過。
軒轅伸手想摟夜語昊,他習慣反射地剌了他一針,正中肩井。
有點不好意思地拔下針,收入袖子。
軒轅再伸手,按在他肩膀上,軒轅的手有點冷,他的身子有點顫。
——兩人身體接近了一點,不再是可以再塞一條被子的遠。
大手往下,滑入腰間。
一驚,就想踢出。尚未踢成,就被對方扣住小腿,笑著湊近耳畔。「你想提前我不反對。」
熱氣繞在耳邊,感覺到對方說話的理由,僵住。
——安撫地拍拍,再小心地將兩人身子拉近。
胳膊貼著胳膊,腿貼著腿,胸膛也貼著胸膛,不過是被摟在懷中,頸靠著項。
大怒,拒絕這種弱勢的狀態,卻被抱得緊緊的。被窩很熱,怕不小心走火,只好忍下,另尋他計……
滴漏響了三更。
沒有功力的人,總是比較先困。
夜語昊終於不再藥來針往地拒絕軒轅的懷抱,反正抗爭下去的結果自己睡著還不是遂了他的意。
軒轅的肩膀比他寬闊——這一點他最不滿意。但他終日奔波,哪及得上他養尊處優——他為自己找個合理的借口平息癢癢的手,免得又是一針紮了過去。
軒轅的身體比他熱——他雖非冷血動物,但初春時節,除非重裘貂衾,這點很難勝過他的——再一個解釋,驗證自己想睡不是貪戀舒適。
軒轅的呼吸很平穩——這是當然的,他又不會去偷襲他,所以他自然可以放鬆的很,與他相反——說明自己心跳加了一小點點的速度是正常的反應。
軒轅……
軒轅……
你最討厭的一點,大約是從小到大,總是騙人的笑吧。你其實比我還喜歡騙人的……
夜語昊快睡著了,卻發現,軒轅比他更早,在他停止掙扎的時候,就已經熟睡了!
……
軒轅睡得很快,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他原本並不太容易入眠的。
身為帝王,天下大大小小的事兒,足以從五更早朝之後堆到三更半夜之時。無事兒時,有事兒時,作息早已亂得不成樣,平日裡大半是打坐上一、二個時辰,很少上床睡覺的——除了到嬪妃那裡之外,不過那是上床,不是睡覺——以至後來想睡也睡不成了。
只有這人在時例外。
或許因為他是自己承認的人。
聽著心跳,聽著體溫騰騰的聲音——他是從不知體溫也可以有聲音的。
心跳相和,氣息相和,微微僵硬的身子漸漸軟下,被自己抱在懷中,像是抱個大大的娃娃——好久以前,被父王毀壞的,娘親的娃娃。不像娃娃那麼軟,有點瘦,身體冰冰的,手碰到自己時也是冰冰的,要抱好久才能熱得起來——可是心跳聲咚咚響,是娃娃不會有的。
生鮮活潑的存在感。
兩個都存在。
所以,可以放心。
雖然他是敵人。
雖然他是男子。
雖然他一點也不溫和。
雖然他非常狡詐。
雖然他的存在很礙眼。
雖然……
雖然……
好睏。雖然的最後一點,你是最好的安眠藥。
今宵風月知誰共,聲咽琵琶槽上鳳。人生無物比情濃,海水不深山不重……
滴漏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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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君的傷勢已好了大半,下床跳來跳去都不成問題,剩下的只是調養的事項,交與大夫煩惱便足夠了。這日一大早睡不著,往富貴無我居行去,卻見燭光微明中,無帝人已不在,只有官慈靜坐在客椅上,閉目打坐。
「官侍衛長,帝座呢?!」
官慈搖頭,慢吞吞道:「屬下不敢過問帝座行蹤。」
「不敢?!」日君撇撇唇,上前翻動堆於桌上的大批檔案文件,「那你認為帝座是去哪裡?」
官慈還是想也不想地搖頭。「屬下推測不出。」
『啪』地一聲,日君合上文件。「官侍衛長。」他特別念重侍衛長三字。「你是暗衛的首領,暗衛的責任就是保護帝座。你竟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未免太教本君失望了。」
官慈笑了一笑。
他一向少笑,面目莊容,以至有些少年老成的過份穩重感,但這般笑起時,卻有著說不出的諷剌之意,不知是對著日君的還是對著自己的。
「屬下失職。」他慢慢地說。「還請日君降罪。」
日君忿忿不平。「你這不是故意為難本君?!嘿,你道帝座為你撐腰,你就可以有持無恐……哎~」吼到一半,突然背部傷痛,日君一張娃娃臉幾乎要皺成一團了。「哎喲哎喲,誰來!!誰來扶本君一把!」
「本座來吧。」笑吟吟地一句話,不知何時上來的夜語昊當真伸出雙手攙扶著日君,「傷勢未好就別到處亂跑,本教少不得你這棟樑之柱的。」
日君被針剌到一般跳了起來。「帝座!」
官慈亦躬身道:「帝座,您回來了。」
笑咪咪地看著跳開的日君,夜語昊的心情似乎不錯——但也有可能是相反的錯覺。「君座的傷似乎不痛了?」
看著夜語昊鞋沿的朝露,日君皺眉,以著近乎指責的口氣看著他。「帝座好心情,一大早就去散步。不過京師此時處處魃魑魍魎,帝座怎麼可以不帶官侍衛長就一人出門?」
夜語昊尚未回答,官慈就先插口。「君座不覺此話以下犯上,太過失禮!難道帝座的行蹤有必要向您一一報告嗎?」
「你的職責是保衛本教,本君的職責是輔佑帝座,這事關帝座安危,本君有何問不得!!」日君氣得幾乎哇哇大叫。
「好了好了,兩位好意心領了。」夜語昊開門送客。「不過兩位要吵請到屋外,得出結論之後再來告訴本座,如何?」
「帝座!」兩位同時叫了一聲,靜下來。官慈自袖袋內取出一紙。「帝座,屬下有事稟報。」
夜語昊回到窗邊的桌子前,拿了茶杯試試溫度,當然是早已涼透了。一直在門外候著的文書慌忙為他換上熱茶,他這才坐下,接過紙條。
日君又在跟官慈大眼小眼瞪,大約是不滿他的消息卻不告訴自己。但暗衛另成體系,是直屬於無帝的禁軍,雖無法與日月暗三者並行,但此三者也管不到他們。當下日君吹眉瞪眼地都快相信自己有鬍子一定已經飛得半天高了,可惜都只是想像,官慈還是不痛不癢,白眉連動都不動一下。
仔細將消息推敲上幾遍,夜語昊才將紙放在桌面上,想想又遞給日君。趁他看時,問官慈。「你有什麼意見?」
官慈想是在等無帝回來時早已想過幾十次了,當下毫不猶豫地道:「暗羽這消息雖未得到證實,但柳殘夢離開武聖莊卻是可以肯定的事實。他在武聖莊的圖謀已經達到了,沒必要再留在那裡浪費時間,而暗羽說他南下一事卻有待商榷。因為南下對他目前一點利處都沒有,而神仙府在齊魯境內他的眼皮底下連傷他十三世家,他若無法立威,怕那些新附的人手聲勢都會起異心。所以屬下認為他是南下北上,近期定會到京師一行。」
京師正是神仙府的大本營,神仙府在他眼皮下拔毛,他自然得回上一禮。
夜語昊仔細地傾聽官慈的見解,微微一笑。「日,你的意見呢?」
日君皺著苦苦的臉,心不甘情不願。「我……認同官侍衛長的意見。」他雖不滿官慈,但該說的話他絕不說違心話。
「本座也是如此想的。」夜語昊意味深長一笑。「日,著京師方圓三百里之內各處分舵以水銀瀉地之法細查柳殘夢的行蹤,但絕不可打草驚蛇,必要時寧可放過機會,也不可讓他發現我們在查他的行蹤!明白嗎!」見兩人點頭,頓了頓,又道:「本座倦了,兩位還有什麼事?」
「沒事,沒事。」兩人一起說著,此時卻又是異口同聲,不由互瞪一眼。
日君看著夜語昊,喉節動了動,夜語昊也看著他,等著他的話。
日君終是一句話也沒說。
夜語昊笑笑垂下了眼,似是沉吟。
遮住的漆眸中,一點一滴流逝著——失望。
四日之後
『叩叩』敲門聲中,官慈冷靜中帶著急促的聲音響起。「帝座。」
夜語昊收起桌面上正在塗抹的大幅圖紙,縱橫連綿的墨痕,隱隱竟是山巒布軍之圖。「進來吧。」
官慈略帶興奮地推門進來,「找到柳殘夢的行蹤了!」
「這麼快。」夜語昊有些驚訝,有些驚喜。
「是的。」官慈不能不感到興奮,因為他抓住的是武聖莊的武聖,天下間最會隱蔽行蹤的殘夢公子的蛛絲馬跡。「屬下著令各分舵,從官道到林路都得小心,定點守護的探子與動點轉移在各城之間的探子都放開任務,什麼都別去碰,只將有可疑之事送回京師分舵分析。在與暗系研究了四千八百二十六張情報之後,挑出有用的五十七張,依地勢分佈研究柳殘夢之心態,劃出二條最有可能性的道路來。」說著拿出地圖來。「帝座請看。柳殘夢的行蹤最後一現是在濟南問華居。暗羽的消息是他南下萊蕪,其後,萊蕪附近分舵劃分十路詳加細察,有六分可能性肯定他過肥城,達聊城。屬下推測的這二條路,一是從高唐過德、滄、霸三州,直達京師,是為中路,另一路則經邯鄲、曲陽、徐水,由房山抵達京師。」
夜語昊目中流光一動,微微笑起。「官慈,看來你也可以獨當一面了,本座甚或是欣慰。」
官慈悚然一驚,收起過份興奮的心態。「屬下該死,竟敢在帝座之前賣弄。」
「你會錯意了,本座真的很高興,很高興的。」夜語昊輕歎了聲,靜靜地看著官慈。「本座少年成名,十五繼位,這數年來,為了無名教,如覆薄冰,誠惶誠恐,生怕何處有逆,違了先祖立教的初衷,將本教帶入萬劫不復之處。但身子卻是每況愈下,膏藥惘治,難以支持整個教務的大任。惟寄望與你等,早日獨當一面,本座也才能多放點心。」一席話說得晦澀不定,隱隱有不詳之兆,官慈正待細問,他卻將話轉開。
「這二條路都大有可能,但中路好走,大道朝天,一路有各舵相照應,正是大隱隱於市;而左路儘是山野之地,雖好隱行蹤,若被發現就無法補救,兼且崎嶇難行,柳殘夢未必會選這條路……你說是嗎?」
「屬下正是如此作想。」
「因此……所以……」笑咪咪地拍拍官慈的肩。「我們去左路的天成嶺吧。」
天成嶺,原本並不是此名,甚應有個好聽的,瑰麗的,充滿夢幻泡泡的名字——奇詭險拔的山,總少不掉哀艷的傳說。但對江湖人而言,此山猿猱愁攀,飛鳥絕跡,崖壁直削,其險有若天成,且因其險峻,此山大半都少人煙,日積月累下,峰崖谷底堆出了強烈瘴氣,若失足掉下,絕對是十死無生。
「帝座,你真的認為柳殘夢會從這裡經過?」日君坐在山路邊的大石上,扔下從道旁扯下的蘆葉,有些焦燥地抓抓頭,大約上用力過度,背後的傷隱隱微痛。
夜語昊輕咳一聲,對於硬是要跟來的日君甚感無奈。「他若從左路走,一定會經過這裡的。從這經過,既可以節約一天半的路程。而且地勢奇險,不利追蹤。」他也是坐著,身後還站著官慈以及日君的四衛,文書因他另有交代,所以不曾同行。
官慈白眉擰成一團,心中的疑惑還是沒得到解決。「帝座,您為何認為柳殘夢定會從這裡走?」
夜語昊很有風度地有問必答。「山路好隱形蹤,常人多認為柳殘夢會選山路,稍聰明的人則以為他不會走常套,應是選右路,兵書上有虛者實之之說,所以,你先是猜他可能會逆眾人推測之心而選左路,但你又想,連你都可以想到這點,他何嘗不會想到這點,虛虛實實,到頭來他還是不會選左路的——這就是先入為主的礙了。除去常人,想到第一層走右路的是庸人,第二層走左路的是自作聰明之人,第三層走右路的是真正聰明之人。但,柳殘夢卻是絕頂聰明之人!他走的自是第四層——左路。」
日君身後的四衛被這位帝座左右左右地說得腦袋都成糊了,仔細想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明白無帝在說的是什麼,正佩服他們這些人一肚子彎彎曲曲的東西,居然沒打結。卻聽一人鼓掌笑道:「相交滿天下,卻不知知心人竟是帝座。殘夢甚感欣悅,甚感欣悅。」
山路崎嶇,但也可望出二里。二里之內並無人跡——這柳殘夢竟能在二里之外聽到這邊的對話,還以內力將聲音遠遠送來,這身功辦委實不可小覷。話落半晌,方見一人輕裘緩帶,竹簪束髮,若山中仙人飄然下塵,與仙人一般誠懇、真摯、無欺,一臉『信我者升天』的笑容,不是殘夢公子柳殘夢又是誰。
「帝座誇在下絕頂聰明,在下受之有愧。但帝座卻也有自誇之嫌啊——在下這絕頂聰明也逃不出帝座的掌握。」
「真的嗎?」夜語昊終於從石上站了起身,笑得開懷。「本座慚愧,竟被柳兄看出心思了。」
「哪裡哪裡……」柳殘夢一臉好說的表情,兩人都大笑起來。
日君神色複雜地站於一旁,看著一奸一滑都笑得開懷的大小狐狸,掃了官慈一眼。
官慈垂眉。
「帝座的千里凝魄威力還是不減其銳啊。」柳殘夢忽然歎了口氣,身子又向後退了三步。「在下甘拜下風。不知帝座半道截住在下,有何貴幹?」
夜語昊雙手籠於袖內。「想與柳兄談個合作。」
「合作?」柳殘夢輕笑一聲。「帝座與軒轅帝不都稱在下忘恩善變,何以又想與在下合作?又不知是個怎樣的合作法?」
「平分天下!」夜語昊微笑。「如何?」
山間突然響起悶雷,第一道春雷打響
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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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禁宮,皇城重地的御書房
祈世子已知夜語昊曾冒充他的身份混入皇宮,居然長驅直入直抵養心殿,當下嚇得冷汗淋淋,三日未曾稍減,既為皇上後怕——難得沒事,也為自己後怕——快要有事。直至今日,見皇上並無意懲罰自己,方才好一些,卻見軒轅看著一方裱好的小軸,仰首沉思。
「皇上在想什麼?」
軒轅回過神來,將手中的小軸收好,皺眉道:「朕在想,或許又上了無帝的當。」
「發生什麼事?」祈世子簡直是大驚失色。一向絕不服輸,對著無帝更不願服輸的皇上,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這這這……自己的腦袋還保不保得成啊?!
「還不知道呢……」軒轅歎了一聲,卻見祈世子一口氣吊不上,快要斷了的樣子,不由失笑。「放心,就算有事也不會要了你的腦袋,一定會給你留個全屍。」
祈世子哪說得出話來,難道還要謝主隆恩?!
「朕想到一個人,一個十年來都沒人提到的人……或許是朕錯了,所有的人都錯了。」軒轅看著自己對面的那幅字掛,淡淡地說著。「只有這樣才能解釋……」
「十年都沒人提到的人?誰?」
「煌!」
「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