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學,這位是新轉來的學生——任天放同學。」
多麼熟悉的場景、多麼熟耳的台詞啊。
是他!
瞪著講台上的男孩,江念竹一臉愕然。生命真是一連串的意外與巧合呀。
那年,沒有道別,沒有解釋,任天放的突然離去,讓全班都措手不及。而江念竹對他的莫名敵意,與月考時留下的遺憾,讓他的影子像鬼魂一樣地揮之不去。如今,這個鬼魂化成一個具體的人形,站在眼前,講台上。
經過兩年的蛻變,任天放的頭髮變短了,個子抽高了不少,褪去了記憶中的稚嫩與青澀模樣,看起來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他一手拎著運動型背包,一手閒閒地插在褲袋裡,單眼皮眼睛懶洋洋的低斂,唇角掛著似笑非笑。
「嗨,各位。」聽見老師的介紹,他的單眼皮掀了掀,算是打過招呼了。
老師指指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江念竹,對任天放說:
「你就坐在班長旁邊那個空位吧。」優秀如江念竹,仍是老師眼中的班長人選。
任天放慢吞吞的走過來,江念竹迴避的低下視線。
「好久不見了,班長。」
經過江念竹身旁時,他以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丟下了這麼一句。
咦?江念竹心裡暗吃一驚,抬眼看了看他。
他記得她?他居然記得她I而且像以前一樣,只叫她「班長」!
任天放一落坐,就隨手將背包置放在地上;他抬了抬眼,瞧見了江念竹驚詫的注視,他掀了掀唇,衝著她一笑。
江念竹猝然掉回視線。
他不是回美國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呢?江念竹心裡充滿疑問。
上課中,她不斷地意識到任天放的視線。
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懊惱的轉頭對他小小聲啐道:
「你到底在看什麼……」
他同樣小小聲地回答:「我在看你呀。」
「有什麼好看的!」
他回道:「兩年不見,你變漂亮了,班長。」
江念竹整個人差點彈跳起來。
讚美的話,她不是沒聽過,但像他這麼直通通又毫無修飾,倒是頭一次,讓她慌得不知道手腳該擺哪裡。
這個痞子!當年,吳敏敏一定是這樣被拐了去!
江念竹轉頭狠狠瞪他,很想罵他些什麼,偏偏腦中一片空白,找不出字句來。
任天放一雙野莽莽的黑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覺得她的惱意很有趣,嘴角一點一點地慢慢笑開。
哼1江念竹揚起下巴,撇過頭不看他。一遇到任天放,彷彿又回到了小學時,那股莫名的敵意又出現了。
過了一分鐘,任天放將一張紙條丟到她桌上,連同一顆閃亮亮的金莎巧克力。
別生氣,班長,小氣會長皺紋喔,你這麼漂亮,有了皺紋可就不好嘍。
乖,給你顆巧克力吃。
江念竹呆呆的看著那顆金莎。
這個任天放1他以為他在哄一個孩子呀!就只差沒伸手拍拍她的頭。
莫名其妙!江念竹壓下脾氣,決定不理會他,抬起眼,專心聽講。
十分鐘過去。
身旁一點動靜也沒有,實在按捺不住,她轉頭看去,然後整個人僵住——
任天放身子往椅背一躺,雙臂抱在胸前,長腿伸得老長,一種非常散漫的姿勢,如置身在家裡沙發上的慷懶,頭垂得低低的……
他竟然大刺刺的在課堂上——睡、著、了!
「嗨,敏敏。」
中午,讀女生班的吳敏敏跑來跟江念竹借課本,當她看見任天放從江念竹身後走出來時,嘴巴張得大大的。
「小放……」吳敏敏叫著小學時她為任天放取的小名,不敢置信的搗住嘴,有一種乍見故人的情怯,「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任天放對她微笑。
「你、你長高了。」吳敏敏仰頭看著高過她兩個頭的任天放。上國中後,吳敏敏就沒再長高過了,反而是江念竹一口氣竄到了一百六十五公分。
「而你變得更漂亮了。」任天放傾身看她,審視她的眼神很溫柔,畢竟他們曾是一對兩小無猜的小情侶。
「噢,小放!」
吳敏敏激動掉下眼淚,兩眼水汪汪的,原本甜美的臉蛋,更添份嬌媚。
「敏敏。」
兩個人對視,眼光膠著,一種無言的情感在他們眼底傳遞,
江念竹被當成空氣般晾在一旁,聽著他們「小放」、「『敏敏」叫得親熱,要不是身處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還有班上同學不時看過來的好奇視線,恐怕這兩個人就會抱起來了吧。
「喂,人家敏敏已經有男朋友了。」江念竹警告似地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殺風景的冒出這一句。不過,她突兀的開口,倒是打斷了他們的凝視。
任天放轉開視線看了她一下,隨即又將注意力回到吳敏敏身上。
「是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不悅,沒有嫉妒,反而是關懷的語氣。
「嗯,他是三班的林紳堂。」吳敏敏不知是在狀況外,還是過於天真,竟然就在前男友面前談論起自己的現任男友,包括之前的戀情。
林紳堂是吳敏敏的第五任男朋友。很奇怪,吳敏敏雖然情史豐富,但她依舊天真單純,而她過去的男朋友們即使與她分手了,卻都跟她維持良好的友誼。
聽完吳敏敏的話後,任天放不問其它,只關心一點,「敏敏,你快樂嗎?」
吳敏敏隨即展開一個連花兒都失色的笑靨,「嗯。」
「那我就放心了。」任天放也笑了。
看到這一幕,江念竹心底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問意;那種感覺不是她所能控制,就像毛筆的力道沒抓好,墨汁在宣紙上漫開來……
即使半途才轉學進來,班上同學對任天放的友善卻不因此打折:他的人緣比起小學有過之而無不及,桌旁常常圍著男男女女,好奇追問著他的事。
這眾人中,只有江念竹不受他的魅力影響。
即使有過短暫的小學同班情誼,江念竹始終對任天放很冷淡。
任天放一開始就知道江念竹不喜歡他,所以也不會去自討沒趣。
兩人如果有所交流,也只有吳敏敏跑來找他們聊天時。
不過,這種情形在二年級下學期卻改變了,也讓她重新認識了任天放。
六月三日是江念竹的生日,在尹家人的圍繞、與蛋糕燭光的映照下,她許了一個心願。她希望快點長大。
但,她沒有想到,成長……竟是這麼地疼痛!
她的初經來了。
江念竹痛得無法去上學,尹媽讓她請假在家裡休息。
隔天,經痛的情形好多了,她回到學校上課,神情卻仍顯得憔悴。她請副班長代她帶領全班去升旗,自己則留在教室休息。
在大家都去升旗時,江念竹發現抽屜裡多了一本不屬於自己的筆記本,上面貼了張便利貼寫著:
打開看,班長。
看到「班長」兩個字,不用細想,江念竹就猜著這是任天放的筆記,這是屬於他專有的口吻。
她照他要求的打開筆記,裡頭寫著:
聽老師說你生病了。希望你現在好多了,我昨天很難得的用功聽課,還很難得的記下筆記,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你。江念竹愣了一下。他是在關心她嗎?心裡漫過了一陣溫暖。畢竟,人在虛弱時總是顯得脆弱:心特別柔軟而易戚,她對他的敵意頓時消除了不少。
她在他的筆記本上留下幾句話——
謝謝。還有,林莉綺已經答應把她的筆記借我了。
然後,將筆記放回他的抽屜。
第二天,任天放的筆記本又出現在她抽屜,裡頭寫著:
昨天下午你臉色好看多了。
她簡單的回應——
謝謝,我好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默契,這本筆記成了她與任天放溝通的一種方式,裡頭寫滿了他們一來一往的交談。表面上,他們還是不交談,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後來,這本筆記被任天放戲稱叫「對話錄」。
教室黑板右下角寫著:5天。
三年級進入了春秋戰國時期。
升學班的氣氛變得很詭譎,表面上一片和諧,私底下卻暗潮洶湧,拼分數,拼排名,拼誰能被推薦到公立明星高中。
江念竹非常在意自己的成績,非常非常在意。她很用功,因為她必須把握考上尹佟風的學校,一點閃失都不能有。
任天放的成績雖然在班上並不起眼,總是低空飛過,但他的英文一級棒,比老師教的還容易理解,於是成了班上同學的小老師,老是有人拿問題去請教他。
江念竹覺得很困擾,因為他們老圍在他身邊問東問西,害她都不能好好看書。
她忍無可忍,在筆記上寫了句話,遞給他:喂,你可不可以換座位?
任天放看了她一眼,在上頭寫道;不懂,為什麼?
江念竹:因為你坐在這裡太吵了,我沒辦法好好讀書。
任天放:我很喜歡這個位子,這裡的風景很好。
江念竹:我看定因為打瞌睡老師也不會發現吧?
任天放:你真瞭解我。不過,我還有一個原因。
江念竹:我不管你有什麼原因,反正你別坐這裡就是了。
任天放:你成績很好,其實你不用擔心會受影響。
江念竹: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我非考上S高校不可,一點點失誤都不可以。
任天放:Shock!以你的成績,我以為你的目標是第一志願T女中,
江念竹不客氣的回道:我想讀哪裡是我的自由吧!
良久,任天放才將筆記傳回來:你是因為有喜歡的人在那裡讀書嗎?
一語中的!
雖然任天放從不知道有尹佟風這一號人物,但他卻準確的抓到了江念竹的心思。
江念竹有一種被看穿的狼狽,她把筆記收到抽屜,表示他們的談話到此結束。
看到她的動作,任天放也不作聲了。
期末考的前一天,江念竹的經期來了,又是腹痛,又是坐立難安,怕經血會滲透出來,一直沒能好好的準備考試。
考數學時,她的精神不濟,腦中突然一片空白,連公式都記不起來,無法計算題目,一個字也答不出來,她急得快哭出來。
這時,有人丟了一塊橡皮擦在她桌上,她抬起眼,只見任天放將他的考卷垂下桌面,擺明就是要讓她抄。
由於他們的座位在最後一排,又沒有其他人與他們相鄰,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任天放的舉動。
江念竹瞪視他。他以為他在做什麼?
任天放卻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趴在桌上睡覺。
驀然,她明白他的用意。她心裡好掙扎。這是不對的!她的良知一直如此告訴自己。但考試時間就快結束了,她不能想像數學成績拿到不及格。於是,她做了。
作弊?這是江念竹這輩子最最不可能會犯的事,但,她做了,而且還是抄那個老在課堂上睡覺、成績總是低空飛過的任天放的!
成績公佈出來了,江念竹的數學拿到了七十分,任天放也是。
數學老師特別把他們兩個叫到教師休息室。
「你們兩個計算的方式與答案都一模一樣,老實說,你們其中哪一個作弊?」
他直接問。
啊,被發現了。江念竹作賊心虛的低下頭,兩隻手緊緊握住,覺得世界末日已經來到了。尤其,她忍不住想,如果被尹哥哥知道了,他會不會看不起她?會不會討厭她?想到這裡,她的眼淚快掉下來了。
「是我抄班長的。」耳邊只聽任天放說。
江念竹驚詫地抬眼,任天放一副令人生氣的吊兒郎當樣,好像沒事般。
不是他,是我!江念竹心裡吶喊著,卻始終說不出口。
結果,任天放以考試作弊被記了一個大過。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江念竹將任天放拉到校園的一個角落。
「如果這次數學沒考好,你會哭吧?」任天放反問她。
「那、那又怎樣!」他扛起了所有的事,又毫無怨言,只會加深她的罪惡感。
「哦,我會心疼的。」任天放似真似假的說。
「你——」她的臉燒了起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我真的很在意!」
「你沒有欠我什麼。」或許覺得捉弄她夠了,任天放終於收斂起臉上的輕浮。
「要不是你身體不舒服的話,憑你這麼拚命,一定也可以考到那個分數的。」
江念竹楞住。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舒服呢?
「我不喜歡這樣。他仍是在意,就算她可以拿到那個成績,但她的行為還是不可取的。
『好吧,如果你真的在意,覺得對我有愧的話,我們作個交易。」
任天放抽出插在褲袋的手,撐在她身後的樹幹,正好將她包圍在他的氣息下。「我沒和人親過嘴,你讓我親你一下,算是代價,怎麼樣?」
「親嘴……」江念竹感覺被冒犯,她瞪視他,覺得他的要求實在過分。「你!」
他怎麼能對她提這種下流、卑鄙、不要臉的要求!
「怎樣?」任天放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江念竹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肯?」任天放收回手,插回褲袋上,「哦,那就算了。」他聳聳肩。
「我答應你!」江念竹豁出去了,「要親就親!」她仰起臉,將眼睛閉上,大有慷慨就義、壯烈成仁的堅定。她是這麼想的,或許讓他親了之後,她就不會再對他感到內疚了,不會心裡老有個疙瘩在。
任天放沉默了很久,讓閉著眼睛等待的江念竹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
「喂,你快點好不好!」她忍不住睜開眼睛看他。
任天放見她毫不畏懼,眼裡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他抬起她的下巴。
其實任天放的抓握沒有威脅性,江念竹隨時可以反悔,輕易的掙脫開:但,她沒有。她勇敢的迎視他,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好看的臉漸漸接近……
就在離她的唇幾公分距離時,他停住。他凝看她,眼裡有抹狎玩的興味,嘴角叨了一抹惡意的笑意,「閉上眼睛,你這樣虎視眈眈的瞪著我,叫我怎麼親下去2」
他命令她,說話時,陽剛的氣息不時撲上她那張沒遭受過青春痘、粉刺踩躪的粉臉。
江念竹趕緊閉上眼睛,緊張得連眼皮都在抖。
結果,任天放只是將唇輕輕印在她的額頭上。
江念竹怔然的睜開眼睛。
「沒嚇著你,真不好玩!」任天放退開,「你為什麼不像其他女生一樣,哭泣、尖叫、打我呢?」他吊兒郎當的把手插進口袋裡,一副很沒趣的模樣。「我服了你了,班長大人。」用著嘲弄的語氣。「你不再欠我什麼了。」
任天放轉過身,慢慢的踱離。
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這個像風一樣野的男孩。
直到任天放的身影離開了江念竹視線範圍,她才將在喉頭上的氣吐了出來,整個人虛軟的蹲了下來。
天知道,她怕死了,緊張得手心都發汗了.連心臟到現在還「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這個愛捉弄人的任天放,她再也不理他了.再也不和他傳「對話錄」了!
結果,是任天放替她實踐了這個心願。
第二天,他沒來上課,隔壁座位空蕩蕩的。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個禮拜……他都沒來。
他,又轉學了。那本「對話錄」也隨著他一起消失了。
江念竹如願考上S高校。
白膚,齊耳短髮,額前覆著一排劉海,清亮的眼瞳泛著慧黠,直挺的鼻,倔味甚濃的菱唇,一身白衣黑裙,凜然的姿態,帶著些距離的美感。
上了高中後的江念竹,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乏男生追求,在校門口站崗,在等公車的地方遞情書給她。
儘管有那麼多男生追求她.其中亦不乏條件優秀的,但江念竹總不輕放心扉,淨給人吃閉門羹,『冰山美人」之名不陘而走。
「念竹,聽說你又拒絕了一個,而且還是X中的校草?」死黨甲問。
「嗯。」江念竹一臉「那又怎樣?」的無謂模樣。
「真搞不懂!要臉蛋,他老兄有一副偶像的俊帥臉;要頭腦,人家好歹也是以第一名之姿進人X中;要才華,他舞文又弄墨:再說運動神經好了,人家他足球、排球、籃球樣樣精。這款好料可是人間少有,可是要列人保護動物的。」死黨乙不解。「說實在話,他已經夠完美了,你到底是嫌他哪一點?」
「我家尹哥哥才完美呢。」江念竹就是忍不住拿這些人與她的尹哥哥比較。「尹哥哥他美如冠王、溫文儒雅、氣宇昂軒、玉樹臨風……哎,反正,只要是美好的四字成語,用在他身上準沒錯!」
「天哪,你的戀兄情結還真嚴重!」死黨乙一副她無藥可醫的直搖頭。
「對了,念竹,」死黨甲問,「你老是尹哥哥長、尹哥哥短的,我一直想問,為什麼你跟你哥哥不同姓?」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是尹哥哥家收養了我。」江念竹不大喜歡提這件事。上高中後,很少人知道她與尹佟風的真實關係。
「那麼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嘍?」
「幹嘛?」江念竹又是那副「那又怎樣?」的表情。
「沒有呀成只是覺得你那麼喜歡你哥哥,而且兄妹感情這麼好,我想就算你們相愛,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呀,她和尹佟風又不是親兄妹,真要是喜歡對方,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十六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她終於瞭解吳敏敏為什麼會一個戀情接著一個戀情談個不停,因為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棒很幸福的事,幸福到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就會莫名其妙的微笑!
江念竹喜歡尹佟風呵。
儘管,江念竹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喜歡尹佟風的人,但,她始終不敢對他說。
不過,令她慶幸的是,除了她以外,尹佟風從來不曾與其他女生親近過。
從來沒有。
「江念竹,我叫沈大偉,是X校二年級,我們是搭同一輛公車;還有,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
江念竹一走出校門口,就被一個高大俊帥的男生堵住。
「我的長相,不愛國也不妨礙交通,功課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無不良嗜好,如果搜集有關你的情報算是的話。」
江念竹瞪他。
「我很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
「對不起。」江念竹想也不想的就拒絕。她欣賞他的自信與幽默,只可惜她心裡只有尹佟風。
「嘿,別急著拒絕我,給我,還有你自己一個機會2!他沒被嚇跑,「我真的很不錯,如果你沒有男朋友的話,大家就交交朋友嘛。」
江念竹一心只想回家,於是乾脆回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別唬我了,我早就打聽過了。」他非常有把握。
「那一定是你的情報有誤。」
「讓我見見你的男朋友,不然我不會死心。」他還是不相信。
去!「誰理你!」江念竹風頭走開。
誰知,那男生不罷休,還一路跟著她回家。
「你知不知道你很魯?」江念竹受不了了.轉身怒問他。
「你真的有男朋友嗎?』那男生笑笑的、痞痞的反問。
江念竹的回答是將大門當著他的臉重重用上。
「尹哥哥,有個男生很不講理,我都說我不想跟他做朋友了,他還一直死纏爛打,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趕走他……」
江念竹像個火車頭般直奔尹佟風的房間求救。
一個站在尹佟風桌前的陌生男孩轉身看她——
江念竹的聲音乍止。她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在她闖進房間時正在做的事——
他手裡抓著一個針管,插在一隻玻璃瓶中,嘴裡咬著針管管蓋。
他們怔愕的瞪著彼此。是他先回神,他放下針管,拿下嘴裡的管蓋。
「你一定是尹佟風口中的小妹吧?」他對她微笑。
江念竹瞪視他。「你是誰?」
「陸聖夫。」他又笑。他是個非常清秀的男孩,白皙的臉,眉目清逸靈透,身材單薄了點。「是尹佟風的朋友。」「尹哥哥呢?」江念竹提防的退一步。儘管他看起來像個好人,但他仍是個陌生人。
「他去便利商店買東西。」
「哦!」江念竹不知道該跟他講什麼了,
「有討人厭的追求者?」他走過來,撥了撥覆住眼睛的頭髮。江念竹這才發現他雖然看起來蒼白而病弱,卻有著一雙非常吸引人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綻著貓般的神秘光芒。「也許我可以幫上忙喔。」他揚起唇角。
陸聖夫才剛說完,彷彿要回應他般,就聽見大門外那名男生大叫:「江念竹,我喜歡你!」這也就算了,竟還唱起了歌——「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的愛上你……」
江念竹一臉著惱!
陸聖夫會意一笑。
「來吧,讓我來會會這個大膽的男生吧。」他像大哥哥似的拉起江念竹的手,就往外走。
他「刷」地打開大門,那男生看見他們,歌聲頓時隱去。
「嘿,我聽見你對我女朋友的告白了。」陸聖夫走到男生面前,一臉淺笑。「我很高興我的女朋友有很多人喜歡,但我還是得告訴你一聲,我是她的男朋友。」
「原來,」那男生看看陸聖夫,又看看江念竹,「你真的有男朋友啊!」
「我早就告訴你了。」江念竹配合的演戲。
「君子不奪人所好。」他聳聳肩,很瀟灑的模樣,「要是你們分手了,記得考慮我,我真的是當男朋友的好人選喔。」他還是對江念竹這麼說,果然是個自信,抑或自大的傢伙。
他走遠後,陸聖夫對她說:「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孩。」
「我不想談戀愛!」江念竹傲傲的抬起下巴。至少不是現在,她要等尹哥哥發現到她的長大。
陸聖夫低低笑了起來。「小孩子!」他說。真是說中了江念竹心裡最在意的。反正,對尹佟風而言,她向來就是個小妹妹。
江念竹著惱,埋頭悶悶的走進大門,卻發現陸聖夫沒跟進來;她回頭看,看見陸聖夫倒臥在地上。
「陸聖夫!」她驚呼地跑到他身邊。嚇死人了!哪有人上一分鐘還笑嘻嘻的;下一分鐘就躺倒在地上顫抖,還瞼色蒼白、汗如雨下。「你怎麼了?」嘿,該不會是剛剛那個男生不服氣,偷偷跑回來踢他一腳吧?
「聖夫!」
身後傳來重物掉落的聲音,江念竹回頭,看見尹佟風臉色蒼白的跑過來。
尹佟風推開她,將陸聖夫橫抱起來,踢開大門,奔了進去。
江念竹仍然維持著被尹佟風推倒在地的姿勢,呆呆的看著這旋風般的一切,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尹哥哥失去冷靜。
那個總是波瀾不興的尹佟風。
那是江念竹第一次看到陸聖夫發病。
陸聖夫有糖尿病,他身上時時帶著針筒裝的胰島素,時時檢驗自己的血糖含量,如果胰島素降得太低,他可能就會昏迷休克,魂歸西天。
在尹佟風的房間,江念竹的突然闖入,打斷了陸聖夫的注射動作,才會引發他的病發。
在尹家客廳,陸聖夫被安置在沙發上。
放下陸聖夫後,尹佟風旋風般地又衝出大門,把便利商店的袋子拾回來。他蹲跪在地上,抓起一包糖果,粗魯的剝開包裝,抓起一顆糖塞進陸聖夫嘴裡。
「吃下去,聖夫!」他命令道。
陸聖夫如逢甘霖,咀嚼了起來,吞嚥。良久,才睜開眼睛。
尹佟風吁了一口氣,攤軟的坐倒在地板上,他抹了抹臉,忿忿的說」
「陸聖夫,你不可以再這樣對我了!」
站在他身後的江念竹不由一怔!她從沒聽過尹哥哥這麼嚴厲的語氣。
陸聖夫倦意的臉上寫滿歉意。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還想跟你一塊兒畢業呢。」然後,他抬頭看怔立的江念竹,對她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對不起,第一次見面就嚇著你。」
「喔,念竹,你在呀。」尹佟風這才發現到江念竹的存在。
「我想你需要這個。」江念竹低身將慌忙中抓來的濕毛巾要遞給陸聖夫。
尹佟風接了過來。
「念竹,我袋子裡還有牛奶和御飯團,你可以幫我溫一下牛奶嗎?聖夫需要進食。」說這些話的時候,尹佟風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專注地擦拭陸聖夫臉上的濕汗。
後來,江念竹才知道,尹哥哥與陸聖夫是三年級才同班的。
但,他們的感情卻比十多年的朋友還要深厚。陸聖夫大尹佟風兩歲,他因為糖尿病而休學了兩年。
尹佟風非常重視這個朋友:他的書櫃裡有很多「糖尿病」的書籍,不吃零食的他,常在身上帶一些糖果以備不時之需,並不厭其煩的盯著陸聖夫定時進食,還要小心陸聖夫受傷因為糖尿病會使傷口不容易癒合。甚至,尹作風還改考第三類組,想當一名醫生。
終於,六月,陸聖夫如願以償地與尹佟風一起畢業。
接著,大考放榜,尹佟風如願的考上醫學院。
大學開學前,尹佟風已經搬離桃園的家,在台北租房子住了。
這是尹佟風第一次離開家,也拉長了江念竹與他的距離。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地理環境的距離,而是對一個人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