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昨晚是在遷怒,對大人而言太不公平了,她必須向他道歉才行。
想了想,她起身外出。
天色看起來接近中午,艷陽好刺眼,而門外竟有屯兵守著,她不禁愣了下。
「大人有令,艾姑娘不得外出。」屯兵如是表示。
「大人在哪?」
「中庭的涼亭內。」
「我要找他。」說著,逕自往前走去。
除了跟他道歉外,她還要把事情問清楚。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為何要派人守在她門外?
「可是……」
「你們可以跟著我。」
聞言,兩名屯兵對看一眼,快步跟上。
艾然循著小徑走去,林木扶疏間,可見涼亭內坐著幾個人,不知道在談論什麼,傳來斷續又刻意壓低的嗓音。
「你沒設法嗎?」
「我根本就沒必要救他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你有意迎艾姑娘為妻,豈能對她的父母見死不救?」關氏板起臉,不敢相信兒子會惡劣至此。
「就算時光倒轉,我的決定一樣不會改變。」
「你!」
「大人,你為何……」
「八賢,閉嘴!」魏召熒沈聲低斥,隨即壓低聲音道:「現在不管怎樣,要馬上將艾然送走才成。」
坐在他身旁的耿於懷沉吟道:「召熒,我倒覺得不需要急於一時,留下艾然,說不定可以利用她……」
「我說了,把她送走。」魏召熒目色冷冽。「於懷,麻煩你了。」
「何必麻煩他?」裹著嘲弄笑意的冷嗓教魏召熒驚詫望去,就見艾然自樹叢後走出。
「艾然……」
「我有腳,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任何人送。」她朝亭內的人一鞠躬。「這段時間,麻煩各位了,我不再叨擾。」
話落,她轉頭就走,態度決絕毫不戀棧。
「艾然!」魏召熒起身,飛步將她攔住,但才握住她的手就被她狠狠甩開。
「還留我做什麼?你不是要我走嗎?」她聲嘶力竭地吼道,硬是忍住在眸底打轉的淚。「還是你決定聽從耿爺的建議,利用我再做其他事?」
他不值得她為他掉一滴淚!
「我沒有!」
「沒有?那我剛剛聽到的是什麼?」她悲痛到極限,反而笑了。「魏大人敢做不敢當嗎?」
如今回想,種種跡象早就顯示他是有意利用她做什麼,否則他這樣淡漠、不喜與人打交道的性子,豈會那般良善地邀一道回吞雲?
尤其是官宴……雖然不懂他的用意,但如此一來,晚兒個有人要暗殺她,不就合理了?她沒跟誰有深仇大恨,不會有人狠心地想要她的命!可如果事關那些官員,那就難說了。
「一開始我確實是這麼打算,可是後來……」
「你還是讓我去了官宴。」
魏召熒真是百口莫辯,而耿於懷想幫他說話,又怕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來。
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他也怕艾然氣頭上會將他對召熒的心意說出。
「也正因如此,晚晚才會有人想要我的命,對不對?」她笑得淒惻。因為心動了、愛昏頭了,所以有些事明明有跡可尋,她不曾懷疑過,全心全意地相信他,直到如今回想,才發現他竟是如此可怕。「你從沒跟我提起那些官員的事,你是故意不讓我有所防備,又不讓人保護我,你就是要我當餌,壓根不管我的死活……」
「……你是這麼認為的?」他心痛不已。
「我不知道……」她泫然欲泣。「但就算利用我也好,不管我的死活也罷,是我自願幫你,有什麼後果本就該讓我自己承擔,我沒有怪人的權利,可是……你為什麼要說,就算時光倒轉,你的決定還是不會改變?」
傷她最深的是這句話,是他對她義父母的薄情寡義……這意謂著,他確實有機會可以救,可是他卻放棄了,而且還這般冷酷無情就像認為他們該死一樣。
魏召熒有口難言。
「至少告訴我為什麼吧……」她還記得他待她的好,記得她染瘟疫初醒時,他眼裡的擔憂。
那不會是假的,她寧可相信他對她有感情。就算在他的心底辦案比她重要,功名勝過一切,那她也認了,但是為何他不願救她的義父母?
「待會於懷會送你到尋陽城,安置好你,過陣子我再去找你。」魏召熒沉默半晌只這麼道。
她瞠圓水眸,不敢相信他竟避開問題,只打算安排她的去處。「你怎會以為我還會任你擺佈?大人,見死不救跟動手殺人沒兩樣,就算律法不能審判制裁你,但你對得起良心嗎?就算你可以,我不行……我沒有辦法和這樣的你在一起。」
心底的罪惡感幾乎將她壓垮,她豈還有可能和他相守?
「艾然……」他探手想輕觸她,卻被她再次撥開。
「我會走的,馬上。」話落,她不再留戀地轉身回房。
換下身上的衣裳,穿回她一開始所穿的青衫,將皇商令牌繫在腰帶上,再將長髮束起。她是這麼來,就這麼走,屬於他的東西,她一樣也不帶走。
門一開,魏召熒就在門外,擋住她的去路。
「不是要我走嗎?」
「我會去找你,你要等我。」他啞聲道。
她沒有回答,淡漠地推開他,走過耿於懷身旁。
耿於懷以眼神問著魏召熒,他轉點頭,耿於懷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隨著艾然一道離開。
耿府馬車就停在魏府外,但欲上馬車之前,耿於懷瞥了眼負責駕馬的車伕,想了下,對著魏府門房道:「跟你家大人說,這一路往北,艾姑娘去與不去,我很擔憂,請他自己省思。」
門房點頭,等著兩人上了馬車離去後,隨即進府通報,將耿於懷所說一字不差地轉達,魏召熒聞言魅眸圓瞠。
「大人,有問題?」
「備馬!」話落,人已經起身。「傳令,所有屯兵前往城北沇水截斷口。」
亭外兩名屯兵得令立刻前往通報,而八賢疾步跟在他左右,一頭霧水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艾然被邢去憂帶走了!」這是他和於懷二十多年的默契,於懷字字句句充滿警造和求救意味。「於懷提到的去與不去,很是擔憂,指的就是邢去憂!而且要前往尋陽城,該是往城東,怎會是往北?那北方指的必是城北的沇水截斷口!」
「嗄?」
第十五章失而復得(1)
馬車一路往北而去,艾然無心看景,只是垂著臉不語。恨不得早點離開,可是心卻像已在此扎根,馬車愈行愈遠,她的心也被硬生生拉扯著,痛得無以復加。
坐在她對面的耿於懷觀察著窗外的景致,確定自己的推斷並無誤,移回目光,忖了下道:「如此一來,你應該就能看清召熒確實是一直在利用你。」
她心口一窒,抬眼瞪他,惱他竟在這當頭落井下石。
「我說錯了嗎?說來好笑,一切明明是召熒所策劃,可是到最後竟是你食惡果,想想我也替你掬了一把同情淚。」他笑得幸災樂禍。
艾然本是惱著,但愈聽愈是覺得不尋常。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不懂嗎?說穿了,不過是召熒嚴辦吞雲知府和底下六縣縣令,結果邢去憂逃出,以為召熒喜歡你,所以才針對你,以為殺了你,就能報復召熒,可實際上,召熒才不痛不癢呢!」
艾然不解地睇著他。為何他這回答聽似在告訴她一些隱情?
「他做的事,關我什麼事?」她佯怒道。
「可不是?就可憐了你義父母因此被遷連。」
經他提醒艾然頓住。沒錯,好端端的,為何暗夜突然起火?難道這一切都是邢去憂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