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人,你遲到了。」聲音更冰冷。
「我……」我唯唯諾諾地準備開口。
驀地勒緊馬韁,隨著他身下駿馬聲悠長的嘶鳴,來人漠然截下我未完的話語:「身為軍人,首次出征卻無法守時!過錯沒有理由!」
陽光照在他閃亮的盔甲上,折射出冰冷的寒芒。我坐在馬上氣結,我上輩子屠殺了他全家是不是?為什麼處處針對我?
「好了好了!沐顏大人,不要這麼嚴肅啊!」整齊威武的軍隊中拍馬上前一個笑容慵散的年輕人,他誇張地拍了拍沐顏軒的肩膀,轉頭神秘兮兮地附在我耳邊悄悄說話。
「大人不必緊張,沐顏大人喜歡清韻公主的事兒人盡皆知,這會兒,駙馬換主,他心裡不快活,大家都是年輕人嘛!謙讓點兒啊!」話說完,這小子還一副同情我的表情,用力捶了我兩下。
這位仁兄你是誰啊?這一捶,我全身骨頭「乒裡乓啷」的差點沒和我玩散架,本來就酸痛得要死,現在直接就要斷了,老兄,不要忘記你是武將!
「痛!痛痛……痛死了!」我哀嚎出聲。
悲憤地瞪著眼前「意圖謀殺」的某人,我的火氣「呼哧呼哧」往外躥,想也不想就抓起身上一個橢圓形、硬邦邦的重物往他頭上砸去,邊砸還邊吼:「毆打朝廷命官,小子,不想混了!」
「哦呵呵呵……開個玩笑啊,不要那麼認真嘛!」
悚然的笑聲讓我忍不住渾身發毛。
倏地,年輕男子看清伸手一晃接住的東西後,痞氣十足的笑嗓猛地一噎,取而代之的是劇烈的咳嗽聲:「咳咳咳……你你你,你居然……居然用朱雀將令來來來……來砸我……你你你……」
話音未落,沐顏軒已飛身一閃,快如閃電般從他手中奪下彤紅色的將令。
年輕男子頓失了剛才玩笑的心情,只見他面色一沉,目不轉睛看著沐顏軒,淡淡道:「沐顏將軍,您這是幹什麼?想奪兵權嗎?」
聽見他的話,我不由失聲驚呼:「這小子是監軍?」
在滄原,監軍的地位很微妙,因為特殊的職位和所需執行的命令,所以雖然身居高位,卻不像表面那般佔盡優勢,榮華無限。
無論是戰士打仗不盡心力這等小事,抑或是將軍戰場欲奪兵權這般大事。所謂監軍,都有義務出言提醒,因為需要注意的事項太多,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若觸動軍法,也會惹得他們疾言冷色,所以往往惹得軍士們怨聲載道。
然而,他們若不能很好地行使自己的職責,則又會震怒龍顏。
所以,雙面不討好的情況下,監軍往往是一個尷尬的存在。
聽見他的話,沐顏軒俊俏如女子的面容上浮現一抹嘲意,手腕微晃,彤紅色的將令已撕裂空氣,「哧」的一聲正正好撞在我的手心,清冷的聲音淡淡發話:「明川大人,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你覺得在下會愚笨到在此時奪取兵權嗎?」
乍聞此語,時間似一個凝滯。
又一陣悚然的笑聲打破岑寂——
「哦呵呵呵……」
被笑聲刺激的頭痛得要發狂的我,真想把襪子拖下來塞住他的嘴巴,吵死人了。
年輕的監軍挑了挑斜插入鬢的秀眉,慵懶地用食指第二個關節抵著薄薄的唇瓣,他溪水般清澈的眼眸寫滿了無辜。
「沐顏大人真是太不懂得玩笑話,難道您沒看出來,我這是在開玩笑嘛,您真是個不風趣的人啊!」他的語言,他的舉止,他渾身上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這麼說著,都這麼指責著沐顏軒的嚴肅與不近人情。
此時的監軍大人,渾身散發出濃濃的存在感,看得我忍不住心裡生起了悶氣。沐顏軒有沒有搞錯啊,針對我也就罷了,居然連這麼無辜的監軍大人也要針對。
真可惡!
就在我捏緊拳頭準備來個先發制人時,我對上了他的眼,我……昨夜是不是有見過他?沐顏軒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挑了挑右眉,他似笑非笑道:「但願,明川新——明川大人只是在開玩笑。」
語畢,這傢伙掉轉馬頭,當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馬蹄揚起騰騰沙塵,滾滾黃沙噴得我滿頭滿臉。
我咳啊咳,一句話都罵不出來。
沉默半晌,狠狠抹去滿臉灰塵,百萬軍士只聽見他們的長官——凌真,也就是我,驀地發出一聲雷霆般的咆哮——
「可惡的沐顏軒,我詛……阿嚏……我詛咒你!你最好別落到……阿嚏阿嚏……落到本少爺手上,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阿嚏——」
最後一聲噴嚏,被我打得驚天地,泣鬼神,我自己都被震得從馬上顛簸了一下,頭昏腦漲!練兵廣場頓時鴉雀無聲。
良久,明川新驚歎出聲:「哇……小真,你好厲害哦!」
無視我猛地掉轉過去的陰沉目光,這小子不知死活地繼續大聲嚷嚷,他雙眼冒著興奮的光芒拍馬到我身前,忽然綻開朵大大的笑花,「小真,你這一聲噴嚏,在戰場上,絕對有威懾鬼神的作用!」
「柔情蜜意」地瞇著眼,「深深」凝睇著他,誰准這個傢伙叫我小真的?我驀地怒聲暴吼——
「明川新,你這個白癡!滾回隊伍中!眾將士聽命,出發!」最後一聲差點聲嘶力竭,應該沒人發現吧?喊叫時保持平時壓低的聲音可不容易。
「牟——」出征的戰角宛如一道刀光,倏地劃過天際,劈天而出。練兵廣場頓時陷如空前一片混亂!
傳言,後來在民間流傳甚廣的「雷霆大元帥」的名號就是在此時奠定的。
據不可靠小道消息報道,因為我敢於怒吼「司法殿不近人情的冰顏大人」沐顏軒,敢於挑戰「滄原鐵血監軍」明川新的權威,如此行徑受到軍士們的尊重,被認為是果敢勇毅的化身,當下擄獲百萬軍心,著實讓我心虛萬分,可是又覺得威風得很。
此為後話,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