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髮的女子凝視著凌,眼波如絲,她抿起了玫瑰般香艷的櫻唇,淺淺地笑,秋水纏綿,風情瀲灩,似幽谷中那一萼空靈的蘭花,嫵媚且高雅。她修長的柔荑撫在凌的肩上,或輕或重地揉捏著:「還覺得酸嗎?」
凌倚在軟榻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行了。」
紫琉璃停下手,明媚的眼波流轉著,低聲道:「何必這麼急匆匆地趕回來呢,路上若是走得慢些,也不會累著自己了。」
宮女奉上沏好的雲蘿梨花茶,紫琉璃接過,揭開青瓷盞蓋,細細地吹了吹,碧嫩的茶葉在乳白色的水中慢慢地沉澱,浮上點點碎碎的梨花蜜,沁香縷縷。紫琉璃雙手遞予凌,柔聲細語:「梨花茶若是燙了或是涼了,皆不可口,惟有此際最宜,你嘗一下。」
翡翠宮燈漾起了明麗的光暈,層層疊疊,透過錦帳華屏,把煙霞窗紗染得有幾分迷離。
凌啜了一口茶,狀若不經意地道:「這次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向族中的長老們解釋?」
「解釋什麼?」紫琉璃半跪在榻前,頭枕著凌的手臂。
凌瞇起了眼:「征戰千里,將士死傷甚眾,到頭來卻是無功而返,我就不相信那群老頭子會不吭聲。」
紫琉璃溫柔地看了凌一眼:「好歹你也得到了日魂劍,其餘的你就不必擔心了,你若不願意別人知道這件事,我自不會向長老們提起。無功而返又如何,只要我高興,族裡又會有誰敢說你的不是,長老們嘮叨幾句也就罷了,倒不會認真計較,若不然……」她似乎有幾分嬌怯地咬了咬粉唇,眼波一轉,「我會讓他們永遠也開不了口的。」
凌輕笑:「你比我還狠哪。」
紫琉璃仰起頭,半羞半嗔地瞥了凌一下:「我都是為了你啊,你還笑我。」
「我知道你對我好。」凌伸手挑起紫琉璃的一綹髮絲,放到唇際輕輕一吻。
紫琉璃的臉上飛起兩抹紅霞,玉臂繞上了凌的頸項,燈光燭影下,容顏如花似水。
「你很美,紫琉璃。」凌抱住了紫琉璃,手指柔和地劃過她的眼睛,「這眼睛,還有這頭髮,就像夜晚天空的顏色,很漂亮,我喜歡漂亮的東西。」
紫琉璃垂下眼簾,眸中掠過一道細細的光。
滴水簷下的水晶風鈴被風搖晃著,清清泠泠的聲音,如水流深谷、如雨落天際,敲醒一簾幽夢。
凌托起紫琉璃的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用緩慢平穩的語氣道:「紫琉璃,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翡翠燈中的燭花閃了一下。
紫琉璃的臉慢慢地浮起了優雅的笑意,雲淡、風清、彷彿春水了無痕跡;「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有什麼區別嗎?即使失去了記憶,你還是你,這是不會改變的,都已經五年了,你怎麼還在乎這個?」
凌向後一靠,歎了口氣:「最近老是覺得腦子裡很亂,好像丟掉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找不回來了,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不該忘記的東西?」
紫琉璃偎進凌的懷中,柔聲道:「不要再想了,你這幾天太累了,還是早點歇息吧。」
「嗯。」凌慵懶地應了一聲,卻輕輕地推開了紫琉璃,「今天晚上有點事,我回自己的寢宮去,不能陪你了。」在紫琉璃的額上蜻蜓點水地一吻,「明天我再來。」
紫琉璃的嬌軀變得有些僵硬。凌立起,若無其事地從她身邊經過,快到門口了,她忽然低低地喚了一聲;「凌。」
凌止步,回眸:「什麼事?」
紫琉璃裊裊然走到凌的身後,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寬闊的背上,蹭著,柔軟的聲音像風中漣漪的春水,綿綿潺潺:「你要去哪裡,我都不會管你的,可是,凌,你一定要回到我這來,答應我,好嗎?」
凌有些許遲疑,沉默了片刻,還是掰開了紫琉璃的手。走出門外時,他回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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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裡的荷花開始凋謝了,那種藍色的蜻蜓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而秋天還沒有來呢。
紫籐的葉子淡淡地有些黃,糾纏在窗前的竹籬上,在風過的時候,或悄悄地歎息,或輕輕地笑。花的影子很碎、很淺,彷彿有點羞澀地落在輕緋色的煙羅窗上。
窗紗半掩,正午的陽光透過紫籐花的影子映入宮闕深處,被透明的煙羅遮了一下,帶上那種紗一樣朦朧的顏色,就如淌在美人唇邊的那一滴淚,嫵媚中流露著一點點蒼白。
少年赤裸著身體,慵懶地蜷臥在窗前。黑色的長髮恍如染了濃墨的流水,那麼溫柔地淌在雪白的貂皮毯子上,濕漉漉地漾著水的瀲灩。
陽光撫過他像牙色的肌膚,那是一種把金子和絲緞揉在一起的感覺,泛起了細膩的光澤。
少年美麗的眼睛愜意地瞇著,長長的睫毛帶著太陽的金色痕跡,劃過幽幽的眼波深處。菱角般的嘴唇微微地翹著,似笑非笑,對面前的男人而言,是冷淡的拒絕,也是危險的誘惑。
「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隻貓。」男人經不起誘惑,抱起少年,大著膽子吻上少年粉色的唇,「一隻壞脾氣的貓。」
「有啊。」少年瞇著眼笑,舔了舔嘴唇,毫不客氣地咬了男人一口,「那個人就是你。」
「不要在我吻你的時候咬我。」凌不覺有些惱了。
「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吵我。」夜打了個小小的呵欠,閉上眼睛,懶洋洋地回答。
凌轉眼卻又笑了,俯在夜的耳邊,噥噥絮語。很低的聲音,其實夜聽不清楚凌在說些什麼,只是那種渾厚的氣息蹭過,撓得耳朵癢癢的,不由地皺起鼻子,也笑了。
過午的陽光暖融融的,熏得人欲醉,陽光的味道瀰漫在花香中,是甜的。
宮人敲了敲門,小小聲地說話,夜聽不真切,但是凌的聲音突然嚴厲了起來。夜在的懷中不滿地蠕動了兩下,表示抗議,凌不再敢大聲了,輕手輕腳地放下了夜。
接下來,是低沉的責問和踱來踱去的腳步聲,吵得夜睡得頗不安穩,幾乎要發火的時候,腳步聲到了他的身邊。凌拍了拍他的頭,低聲道:「有件要緊事,我要出去一下。」
夜在剎那有種失落的感覺,閉著眼睛裝睡。
凌的吻像羽毛般拂過夜的臉頰,然後,還是出去了。
夜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宮人們早被摒退到外間候著,偌大的寢宮只有他一個人。
看見陽光,陽光是明媚的金的顏色。看見風,風是輕靈的銀的顏色。而空氣中,流動的卻是脆弱的水晶的透明色。
蝴蝶在花間葉畔輕繞逐飛,薄薄的羽翅顫動著,發出宛如細絲纏雨的聲音。殘夏的午,很安靜,安靜得……有一點點寂寞。而蝴蝶是不知道寂寞的,只是呢喃艷舞,如風中飄零的花。
片刻之後,彷彿一顆小石子在水面投下了細細的漣漪,如水般的平靜被打破了。
迴廊之外,響起了隱約的珠翠佩環之音,脆生生,冷瑩瑩,恍如用水晶做成的羽毛,薄薄地劃過空氣中的塵埃。輕盈的腳步聲,極緩,也極穩,一步一頓,如從雲端裡來。
宮人們無聲地跪下了。
「吱呀」聲中,虛掩的門被推開了,黑髮黑眸的女子披著深紫色的錦緞華衫,長長的裙裾像雲一樣逶迤在門邊。絕世的容顏上帶著雍容高雅的神情,狹長明媚的眼睛不經意地掠過夜,似乎露出了一點點笑意,那是一種輕蔑的、冷到骨髓裡的笑。
濃郁的玫瑰花香從她的身上飄逸而出,美艷的女子亦如玫瑰,帶著刺的尊貴。
夜眨了眨眼睛,不羈地仰起頭,對著紫琉璃露出了一個無邪的笑顏,瀟灑地站了起來。
年輕的軀體苗條而堅韌,未著寸縷地呈現在陽光下,如同陽光般耀眼,而夜的神態從容而飛揚。結衣、束帶,流暢的姿勢間帶著舞蹈般曼妙的韻律,優雅到了極致,卻是一種囂張的倨傲。
紫琉璃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比冰還冷的光澤,儀態萬端地踏入門內,靜靜地看著夜,輕聲慢氣地道:「你果然很狂。」
「是嗎?」夜挑了挑眉毛,「女王陛下過獎了。」
紫琉璃淡淡地瞥了夜一眼:「當年我曾在朱雀的秋祭大典上見過你一次,和那個時候比起來,你的模樣一點都沒有改變,也不見得如何傾國傾城,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上了你哪一點。」
夜神色不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紫琉璃一番:「我也覺得他的眼光確實不太好。」
紫琉璃的臉上露出了近乎溫柔的表情,碎步輕移,到了夜的身前,楚楚撩人地抬起雪白的手腕,玉蔥般的手指劃過夜的頸項,尖尖的指甲停留在咽喉處。她的聲音又細又軟,親暱得如在與情人噥噥絮語:「你知不知道,此刻,我若要擰斷你的脖子,簡直是易如反掌。我的動作會很快的,也許,到時候,你還可以看一眼自己沒了頭的身子是什麼樣的。」似乎又些羞澀地笑了笑,聲音愈發地細軟,「要不要試試看?」
夜平靜地與紫琉璃對峙著:「好啊,紫琉璃陛下,不用客氣,請便。」
紫琉璃的手卻慢慢地放下了,又攏入了寬大的衣袖之中,慢條斯理地道:「你放心好啦,我若要殺你,斷不會在此時此間,你死的時候,我保證沒有第二個人會知道。」
「哦,不是來殺我,那你來做什麼?」
「來看望你一下,順便……奉勸你一句話。」紫琉璃轉身,不緊不慢地走到扶椅前,坐下,以悠閒的姿勢倚著,眼波如絲,斜斜地瞟向夜,「你把他綁得太緊了,還是趁早鬆鬆手吧,西翮凌這個男人不是用感情就能夠綁得住的。」
「你好像很瞭解他?」夜冷笑。
紫琉璃淡淡地道:「我是他的妻子,我嫁給他整整五年了,這五年間,他的歡喜、他的快樂、他的擔憂,全都由我陪伴著,我怎麼會不瞭解他?」她看著夜,目光明亮而冷漠,「你以為你完全知道他嗎?你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不過只有幾個月,這麼短的時間,所謂的愛啊恨啊,說起來只不過是一時的衝動罷了。」
夜的臉色有些蒼白,但卻挺直了胸膛:「五年的夫妻之情恐怕也未必抵得過這一時的衝動吧?」
紫琉璃用衣袖掩住嘴,吃吃地笑:「可惜凌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絕對不會衝動太久。你莫要忘了,作為玄武之王,我可以給他強大的權勢和崇高的地位,作為一個女人,我可以給他一個完整的家,我還可以……為他生下聰明漂亮的小孩子。而你呢,你什麼也做不到。你是個傻瓜,不明白這些問題的嚴重性,而凌不傻,他很快就會明白過來,你覺得他那種人會為了你而放棄我嗎?」
少年被激怒了,眼眸中的火焰點燃了,在水波之下激盪地閃躍著,他咬了咬嘴唇,一抹濃濃的血色剎那凝結有剎那散開。向前踏了一步,用堅定的語調大聲地道:「你若真的這麼有自信,何必過來對我說這些話?你是想嚇唬我還是想安慰你自己?西翮凌他愛我,自始自終他愛的只有我一個。你是個膽小鬼,你奪走他的記憶,讓他忘記我,不就是怕他會為了我而拋棄你嗎?」
紫琉璃的眼神倏然深沉,如暗夜般看不見底色:「洛夜,我想你應該記得很清楚,當年是你親手殺了他,已經拋棄了的東西,回過頭來,你還有什麼資格和我爭?更何況……」她的聲音尖利而清澈,「是凌自己選擇忘記你的,只有這件事情,與我無關。」
夜的身體一震:「你、你胡說!」
紫琉璃緩緩地立了起來,淡淡地笑,彷彿清風明月般地高雅無塵,她的眼神中帶著勝利者的憐憫,高高在上地望著夜開始褪了色的容顏,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像針一樣刺入夜的耳中:「我從海底把凌撈上來的時候,他已經斷氣了,幸我玄武一族司掌北方冥土,有招魂之術,我父皇為了我甘冒逆天之罪,將凌的魂魄從黃泉彼岸喚回,讓他重生。黃泉之下,奈何橋前,他自願飲下忘魂湯,忘記往事前塵,忘記你。我從來就沒有對他隱瞞過什麼,是他不願記起,而不是我不說。他對你的愛只會成為他的負擔與羈絆,他明白這一點,所以他選擇忘記你,如果他沒有重新遇見你,他會是個近乎完美的人,冷酷、無情,沒有任何弱點。洛夜,不要妄想束縛住他,你做不到這一點,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允許。」
夜眼眸中的火焰在瞬間成灰,沉入深深的寒冰之下,呼吸中慢慢地滲入了一種淺淺的澀澀的味道,彷彿是淚,而此間卻無人哭泣。
指尖微微地有些顫,夜拽緊了手心,還是顫。沒有血色的嘴唇張開了,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發出的居然是如此寧靜沉穩的聲音:「他想忘記我,我知道,他從前就是這種自私的人。可是,我更自私,我偏偏要他重新想起我,偏偏要他重新愛上我。」蒼白的腮頰底下透出了異樣的嫣紅,宛如落花殘萼溶化在冰雪之中,「你放心,我不會把他帶走,他想要成為王者,我不會阻礙他。我只是……要他還給我一樣東西,拿到了,我就會離開……如此而已。」
「什麼東西?」紫琉璃冷冰冰地問,「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夜卻莞爾笑了,迷離如霧一般的灩灩風情從眉梢眼角悄悄地暈染開,恍惚間,似乎有點天真,又似乎有點嫵媚:「現在不行,有些東西是需要有時間來等待的,而且,我一定要他親手交給我。」
曾經流過的淚,曾經碎過的心,那麼深地刻在骨頭裡的痛,想抹都抹不掉。黃泉碧落,彼岸花開,奈何橋下的人可以忘魂,而生者於輪迴中卻只能苦苦地念著,一生,一世。
所有的愛,所以的恨,都付出去了,收不回來了,而當他離開時,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還他一片心,還他一段永遠不會忘記的痛。
很小的要求,是吧?
「我要讓你重新想起我,我要讓你重新愛上我,然後,我要拋棄你,就如你當初拋棄我一樣。」聽不見的呢喃,迴響在看不見的空間。
午後的陽光很明亮。紫籐花還未枯萎,將謝未謝之時,花香最濃。而蝴蝶在花間睡得很沉了,似乎不想醒來。
風吹動著軟軟的壁紗,淡如青煙的影子在空氣裡來來回回地徘徊,不斷地扭曲。
兩個人,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對方,無聲,無息,彷彿一切都凝固了,沉沉地壓住身體,無法動彈。
只是站著,只是看著……直到凌踏入房間。
凌一進門,便看見了紫琉璃,他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之色,但旋及自若地道:「你幾時過來的?」
紫琉璃施施然地迎了上去:「來了好一陣子了,一直在等你呢。長老們剛才都問了些什麼?」
凌的臉色似乎有點變,瞥了夜一眼,側身,有意無意地擋在夜與紫琉璃之間:「沒什麼,一些小事。」
紫琉璃溫柔地笑了笑,絮絮款款地道:「你好久沒有回來了,今天我準備了幾樣你最愛吃的小菜,要不要來呢?我還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凌略一遲疑,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夜。
夜漠然地別過臉,視若無睹。
紫琉璃垂首,低低地道:「嗯……若是有人不肯你走,那就罷了,只是……我實在是很想你,所以忍不住過來看看你。」
凌的輕輕地眉頭皺了一下:「你這話怎麼說,我做事情,哪裡需要別人同意。」當下,轉身,看著夜,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夜,我過去一下,晚上就回來。」
夜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凌一眼,只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凌亦有幾分氣惱,上前扳過夜的臉,看著他脆弱而倔強的神情,心在一時間卻又柔軟了起來,輕聲道:「紫琉璃是我的妻子,我已經足足兩個月沒有過去看她了,只有今天,一會兒而已,可以嗎?」
夜憤怒地撥開了凌的手,退後了兩步:「西翮凌,你當著我的面說你要去陪別的人,你說我可以忍受嗎?在你心目中,究竟將我視為何物?」
紫琉璃在身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凌,是我不好,讓你為難了,我還是過幾日再來吧。」
凌怔了一下,硬起心腸,注視著夜,沉聲道:「你簡直是無理取鬧,我只不過要和紫琉璃商量一些事情而已,有什麼不行?就算我真的要在她那裡過夜,也是我們做夫妻的本分。夜,我寵你,可是有些時候,你也要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要爬到我的頭上來。」
夜的嘴角邊生澀地扯起一絲冷漠的笑意:「好啊,你走吧,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不會無理取鬧,也不會自討沒趣,你快走吧,莫要讓人等急了。」
凌的臉色有些發青,身體微微地晃了晃,似乎想要向前,卻還是轉過了身,對著紫琉璃道:「我們走。」
紫琉璃斂眉低首,很客氣地對夜回了一個禮,額前的髮絲垂下,遮住眸中一閃而過的寒光。
紗的陰影愈來愈濃。凌的背影彷彿帶走了陽光的溫度,空氣裡很冷,冷得讓夜幾乎發抖。
凌到了門口了,夜突然大聲道:「你走吧,你走了就再也看不見我了。」
凌的腳步僵住了,猛然回首,瞪著夜:「你又想怎麼樣?」
夜用不羈的目光倨傲地看著凌,清晰而緩慢地道:「你會走,難道我就不會走?」
凌的心劇烈地一跳,慌亂了起來,但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眼眸中琥珀般的顏色變得淡了,淡得像薄薄的冰片,返身,一步一步地走近夜。
很安靜,也心跳的聲音也聽不見,只有那沉重的腳步聲,踏在心尖。
凌在夜的身前停住,伸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夜的臉頰,如羽毛般攏入黑髮間,在夜的耳畔低低地道:「我知道你不想讓我走,為什麼不求我呢?如果你好聲好氣地求我,我也未必就會捨得走。」
「我為什麼要求你?」夜眸子裡分不清是水還火,隱約搖曳:「勉強的東西我不想要。要走的話大家一起走,我看看是誰捨不得誰。」
「好,算你狠!」凌恨恨地道,手忽然收緊,粗魯地扯住夜的頭髮,把夜拉到床上,找出了那副黃金鐐銬,「喀嚓」一聲,將夜的手腕鎖到了粗實的梨木床柱上。冷冷地看了夜一眼,決然離去。
紫琉璃微笑著,也走了。
夜的臉上僵硬地保持著高傲的神情,伏在床上,慢慢地、慢慢地將身體蜷成了小小的一團,縮在角落裡。
殘夏,午後。陽光淡了,紫籐花香散了,蝴蝶醒了,然後,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