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直困擾著凌依藍。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介意的,畢竟她和成剛說好無權干涉對方的私事。然而即使她這麼告訴自己,她仍然無法釋懷。
這幾天她和成剛沒有碰面,下午他打過電話來告知他有個會議將持續到晚上,無法和她共進晚餐。她雖然表面上裝作毫不在意,心裡卻不由得感到失望。他是真的忙於公事,還是和李芝瑩在一起?她不想變得如此疑神疑鬼,有如一個懷疑丈夫在外頭偷腥的妻子,但卻無法克制自己。
她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利用的對象,一個抗議兄長對她處處限制的工具罷了,他和任何女人來往都不干她的事。她再一次堅定地告訴自己。
「依藍?」
她抬起頭,迎上詹能傑的目光。「什麼事?」她掩飾地端起咖啡。臨下班前,他打了電話來約她一起晚餐,然而一整個晚上她卻都心不在焉。
「妳在發呆。」詹能傑審視著她的表情。「怎麼,在想公事?」
「嗯。」她勉強一笑,故作輕鬆地問:「我哥告訴我,你們前些天碰見成剛和李芝瑩在一起。是真的嗎?」
他似乎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是有這回事。怎麼,妳不知道成剛和李芝瑩還有來往?」見她默不作聲,他思索了半晌,才溫和地道:「如果成剛是真心想和妳交往,卻還背著妳和舊情人偷偷往來,或許妳該問問他是怎麼回事,正視這個問題。」
「朋友碰面吃飯是很正常的事,也許是你們想太多了。」
「話是沒錯,但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任誰都會心存疑慮。」他停了一下,才繼續說:「我沒有其它意思,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多勸妳一句,兩個人的成長背景差異太大或許是互相吸引的原因,但感情要長久卻不能光靠新鮮感。」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能傑。」凌依藍吸了口氣,輕聲道:「我不否認剛開始和成剛在一起是因為對我哥的專制反感。然而認識他之後,我發現他並不像外頭傳言的那樣,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我想交他這個朋友,外界的人怎麼想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妳愛上他了?」
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令她一怔。「當然沒有。」她否認。
詹能傑沒有再追問。
她避開他的目光,努力讓表情看來輕鬆自若,「不談這個。倒是你,有心儀的對象了嗎?」
「再說吧,這事兒也得靠緣分的。」他聳聳肩膀,半開玩笑地道:「再說我對妳還沒死心呢。只要妳一天不答應我的追求,我就會繼續死纏爛打,直到妳受不了投降為止。」
他半真半假的口吻令她微笑了起來。「你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能傑。」
她的眼神清澈,神情認真誠摯。詹能傑雖然微笑著,卻瞭解她言下之意的拒絕。他並不想只當她的朋友,但他也知道感情的事無法強求,既然如此,他何不退一步?當不成情人,起碼他還是她的朋友,這反而比複雜的愛情可貴的多。
晚餐結束後,凌依藍婉拒了他的接送,一個人回到辦公室裡整理著明天的會議資料。不知道成剛現在還在不在公司裡?她一面想著,拿起電話撥到他的辦公室,這才想起這時候公司員工早下班了。她再打成剛的手機,卻無人接聽。
考慮了半晌之後,她決定直接到他的住處去找他。
到了他的住處大樓外,凌依藍看了下腕上的表,晚上十點半,他這時候會在家嗎?
正在猶豫的當兒,警衛室的保全人員已經站了起來。「小姐,妳找人嗎?」
「我找一位成剛先生。」她遲疑了一會兒,才硬著頭皮報上自己的名字。
「原來妳就是凌小姐啊。」警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朝她露出友善的笑容。「成先生在,請跟我來。」
「謝謝!」她有些臉紅,在警衛的示意下走進電梯。他所住的這幢高級大廈十分重視住戶的隱私,每層樓都只有一戶,而且電梯卡只能抵達自己住的那一層樓,安全且隱密性十足。
「成先生大約一個小時前叫了外送服務,現在應該還在忙公事吧。」警衛先生說著,一面按下二十樓的按鈕。
「他時常有訪客嗎?」她按捺不住好奇。想到李芝瑩、或是其它女人也曾任意進出他的住處,她忍不住蹙眉,泛起一絲不快的情緒。
「成先生?沒有,他不喜歡吵,平常除了他的妹妹之外,他也很少請客人到家裡來。不過前陣子他吩咐過如果妳來了,隨時可以進入他的住處。」
噢!她舒展眉峰,原本緊繃的情緒稍緩了些。他早料到她會來?他可真不是普通的自信啊。
到了他的住處,她謝過警衛先生後闔上門,轉身環視這個寬敞舒適的空間,映入眼簾的是滿室柔和的燈光,地上鋪著厚厚的長毛地毯。她脫了高跟鞋後走進客廳,一眼便瞧見他斜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只見他將雙手交握在腹部,頭歪成一個不自然的角度,看來睡得很熟。桌上的筆記型計算機是打開的,除此之外還有一盒吃了一半的披薩和空了一半的咖啡壺,四周儘是散落的文件和紙張,顯然直到剛才都還在工作。
他的襯衫領口敞開著,領帶被扯下丟在一旁,一頭濃密的黑髮亂蓬蓬的,像是用手爬過了無數次。然而即使他如此不修邊幅,仍然英俊得像個沉睡中的惡魔。
她不自禁地綻開微笑,將他的西裝外套取來幫他蓋上。他咕噥著翻了個身,但沒有醒來。她將皮包擱著,開始幫他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紙團,拉上落地窗和窗簾,最後將那盒披薩收進廚房。
一切大功告成之後,她走回客廳,開始好奇地打量起這個超過百坪的豪華公寓。整個空間是由最頂級的花崗岩所打造,規畫成衛浴齊全的四房兩廳,還有一間傭人房。她一眼就看出他的傢俱全是歐洲進口的頂級家飾,然而有些擺設卻是大而無當,比較像是純粹為了炫耀財力而非考慮到實用性。
她朝另一邊的房間展開冒險。他的衣物間有些凌亂,雖然每一套都是貴得令人咋舌的知名品牌,但有些卻是連吊牌都未拆便丟在一旁,令她不禁驚奇地搖頭。在她的印象裡,父親和兄長的衣物一向是整整齊齊,更有專人負責送洗和熨燙過,絕不可能讓一絲縐褶出現在衣服上。
和衣物間比起來,他的房間則是簡單多了,除了一張大得驚人的床和沙發椅之外,落地窗外還有個延伸出去的陽台可以悠閒的喝下午茶。只不過由落地窗並未拉開的情況看來,他顯然極少享受過這樣的自在時光。
和在陽明山的宅邸比起來,這裡的感覺更像個華麗卻冰冷的旅館,而不像個應該完全放鬆休息的家。然而想起他貧困的童年,一個出身寒微的鄉下孩子竟然能有如今的成就,令她在驚歎之餘卻也深深折服。
她退出他的房間走回客廳,來到他的身前蹲下,凝視著那張熟睡的俊朗臉龐。他的眉間在睡夢中放鬆了,一綹不聽話的黑髮垂至他的額前,令他看來更添幾分稚氣,一點也不似商場上令人聞之色變的無情惡棍。
他累壞了,她憐惜地想,伸手撥開他額上那綹髮絲。這段日子以來,她瞭解成剛更深,也逐漸發現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他對工作十分認真,可以連續工作十六小時仍精神奕奕,並且確實的掌握每一項工作進度。
她的父親和兄長都在商場闖蕩,她深知要經營一個大企業有多麼不容易,光是繁重的瑣事和工作量就足以壓垮一般男人了,但他卻能冷靜的運籌帷幄,並且將每一件事做到完美為止。
然而他卻也有大而化之的一面,比如他從來不在服裝和儀容上花心思,以為只要穿著名牌便能突顯身份;他對吃的方面也毫不講究,總是一個便當就打發一餐,不像一般富人總是吃的精緻挑剔。他在商場上冷酷無情,以最強硬的態度去面對他的對手,但卻用最細心溫柔的態度寵她,有如她是個精緻易碎的陶磁娃娃。
他帶領她進入另一個嶄新的世界,一個截然不同於她以往生活的新視野,不僅是周旋在上流的社交圈,還包括社會階級的最低層。從他的秘書口中,她知道他時常捐錢給孤兒院或兒童福利聯盟,雖然他總是輕描淡寫地說那是為了節稅,但她知道他是真的想為那些沒有能力就學的孩子盡一己之力。
這些事令她感動,更令她矛盾於對他的情感。如果她現在對他的感情已是如此複雜,那麼當他們的協議結束之後呢?她真的能如一開始所想的那般瀟灑,和他從此不再往來嗎?這些情緒一直反覆困擾著她,令她既困惑又惶惶不安。
正想的出神時,她的手猛地被握住。她嚇了一跳,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張開眼睛,表情看來十分清醒。
「噢。」凌依藍臉紅了起來。想抽回手,他卻不允許。
「妳來多久了?」他的聲音有著初醒的沙啞,唇邊則帶著一抹懶洋洋的性感微笑,令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我擔心你又忙得忘了吃飯,所以過來看看。」
她在心裡暗罵自己的慌亂,再度試著抽回手,這回成剛沒有再阻止她。
「呃,最近公司很忙嗎?」她胡亂找了個話題當開場白。
「嗯,不過處理得差不多了。」他伸了個懶腰,順手拉她過來坐在大腿上。她輕掙了一下,不過沒能掙開。「那些頑固的老傢伙為了一個小問題吵了大半個月,最後是我說了一句話才得以解決。」
「真的?你說了什麼?」
「我說他們要繼續吵儘管請便,最慢在禮拜五之前要把結論送到我桌上來。以前的我無所謂,但現在的每個周休假日是我的私人時間,我可不打算再到公司加班。」
「你真的這麼說?」
「當然。現階段對我而言,沒有什麼比和妳共渡假期更重要。」
他柔和的嗓音令她頰上飛上兩朵紅暈。她想滑開他身上,他的手臂卻摟得更緊,嘴唇在她白嫩的頸間輕啄。他溫熱的氣息籠罩住她,令她的身軀微微顫悸。
你還愛著李芝瑩嗎?這句話幾乎要衝口而出,卻又凍結在舌尖。她用手掌貼住他的胸膛,害怕他察覺出她急遽的心跳,更害怕知道那個答案。她怎能告訴他此刻她心裡所纏繞著,是她眼前這個謎樣的男人?他不該能這樣影響她的。
「你知道嗎,我哥哥去調查過你。」她試著用最輕鬆的口吻說道。「他告訴我你不但進過少年法庭和感化院,還有結伙搶劫的前科。真的嗎?」
成剛靜默了半晌,才微微聳肩。「沒錯。」
他毫不否認的態度令她有些意外。「為什麼?」她輕聲問,好奇大過於疑慮。
「記得我說過嗎?十五歲那年,我跟了一個幫派大哥。」見她點頭,他淡淡地接了下去,「那時我們幾個小鬼跟著他不愁吃穿,所以幫他賣命也是理所當然。我們每個人都是來自單親或問題家庭,再加上當時是血氣方剛、互拼膽量的年紀,根本不覺得結伙搶劫是錯誤的。」
他停了停,表情轉為嚴肅。
「我不會否認我做過的事,因為那是我人生的一段經歷,即使我後來努力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好人,卻仍無法抹滅那個污點。妳會因此而看不起我嗎?」
「怎麼會?每個人都有過去,我認識的是現在的你,你能有如今的成就是靠多少努力換來的,其它的都不重要。」
注視著她堅定的表情,成剛唇邊緩緩浮現一絲興味——或是驚奇的微笑。在他認識交往過的名媛淑女中,大部分會被他過去的「豐功偉業」所嚇到,或是抱持著敬畏的態度和他保持距離,但她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可惜大部分人都不這麼想。」他說。
她瞭解!凌依藍沉默不語。她知道這個社會對坐過牢,有過犯罪紀錄的人的看法,無論後來有多努力想彌補錯誤,那卻仍是人生一大污點,即使如今有成就如成剛仍然抹滅不了。
為了不繼續這個話題,她調開目光,一個放在電視櫃上的物品引起她的注意。
「這是什麼?」她起身走了過去,驚奇的發現那是一個戴著頭盔,手持橄欖球的大同寶寶撲滿。雖然看來年代十分久遠,在其它昂貴的擺飾中顯得毫不搭調,但那可愛的模樣還是令她不禁微笑了起來。
「這個娃娃已經有將近四十年的歷史,聽說目前在古董市場已經有三十萬的身價。」他來到她身後將那個塑料娃娃拿了下來,裡頭還有叮叮噹噹的零錢聲。「這是小時候住在隔壁的一位伯伯送我的,我一直捨不得丟。每當看到它,就會讓我想起童年貧困的那段日子,鼓勵著我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心力奮發向上。」
見他珍惜地拂掉上頭的灰塵,再將它小心地放回原處,一股暖流在她心中漾了開來。
「我七歲生日那年,媽媽送了我一個美國限量出產的美人魚芭比娃娃。」凌依藍輕輕說:「我非常喜歡那個娃娃,天天都要抱著她才肯睡覺。後來娃娃被哥哥弄壞了,我哭得很傷心,雖然爸爸想再買一個同樣的娃娃送給我,卻再也買不到了。」
「妳還留著那個娃娃嗎?」
「沒有。媽媽怕我看了傷心,所以叫人把它拿出去丟了。我始終記得那是自我懂事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全家人為我慶生的情景。後來媽媽不在了,我們全家團聚的時光也像那個娃娃一樣,再也找不回來了。」
成剛的手臂擁緊她,臉頰輕靠著她的。「妳還有我。」他呢喃道。「我會在妳身邊,寶貝。」
寶貝……這一聲輕喚帶起一股溫柔泛過她的心。她抬起頭看他,眸子閃著熾熱難懂的光芒。
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托起她的下巴,俯下頭覆住她的唇。
她沒有反抗,這一吻是她期待已久的。當他熾熱的手掌探進她的衣裳內摩挲著她的腰間和背脊柔膚時,她低吟著更靠近他,渴望他的吻和撫觸。
察覺她順從的回應,他更深入地吻她,嘴唇沿著她的領口蜿蜒而下,自她喉間逼出細緻的喘息。她柔軟的胸脯輕壓著他的胸膛,強烈的慾望自他體內燃起。他從未如此渴望一個女人,渴望得令他的身軀發痛。然而還不是時候,他不願意在尚未確定她心意的情況下佔有她。
他強迫自己離開她的嘴唇,俯視她有些迷濛的眼睛。「妳知道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吧,依藍?」他沙啞地問。
「我……我不知道,我有點頭昏。」她老實地承認。
笑聲在他的胸腔震動,她的純真無邪衝擊著他,令他低吟著將唇埋入她的頸間。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抱著一個女人卻捨不得放開。」他模糊地低語。
她也沒想過。凌依藍閉上眼睛環抱著他,感覺他的心跳在她指尖下有力的跳動。從沒有人讓她感到如此渴望和充實,只要能偎在他的懷裡,就能令她感到奇異的溫暖及滿足,有如一陣和風般緩慢卻堅定地進入她的意識。
要愛上他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然而他身邊總圍繞著太多女人,她不認為會有人能擄獲他的心。愛!她微微打了個冷顫。不,她不能愛上他!成剛要的只是一場權宜婚姻,一個能為雙方帶來利益的妻子罷了,而不是愛情。
「妳令我著迷,依藍。」他喃喃低語,大手佔有地撫過她背脊的曲線。「妳聰慧、獨立,溫柔又熱情,妳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深深吸引我。妳是我見過最勇敢、最獨特的女人,從第一眼見到妳,我就想要妳。」
他露骨的言詞令她臉紅起來。他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樣說?她不願去想那個答案。她推了推他,「呃……希望你不介意我剛才參觀了一下你的住處。」
他輕笑出聲,知道她調轉話題的原因。
「隨時恭候大駕,凌小姐。」他故作慇勤地道。
「你的衣物間太亂了,有些衣服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合身的又通常品味很差。」她批評道。「還有,你的領帶打法根本不正確,難怪你時常不打領帶。」
「打那該死的領帶真是件麻煩事,真搞不懂是誰規定要這麼穿才叫正式。」他聳聳肩。「我小時候時常撿隔壁孩子的衣服穿,衣服通常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對我而言,衣服只要能穿就好,就算不合身我也懶得換。」
「怎麼能這麼隨便呢?別忘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門面,穿著得體有品味有助於幫你的形象加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依我看,你需要一個服裝師負責打理你的衣物,請專人量好你的尺寸再挑選合適的服裝。」
「是的,夫人。」成剛故作柔順,還把頭垂得低低的,她不由得笑了開來。
她拿起他丟在一旁的領帶,示意他低下來一點,利落地幫他打好領帶。
他乖乖地站著,雙手輕扶住她的腰,感覺她的小手在他胸前撫動。她身上的玫瑰香氣撩動著他的鼻端,令他的腰間又開始蠢動。
凌依藍究竟是哪裡吸引他?沒錯,她是漂亮,但他身邊一向不乏美艷火辣又懂得取悅他的性感尤物,是什麼令她顯得如此與眾不同?
「好了。」她宣佈道,細心地幫他撫平襯衫後想往後退開,他的手卻仍握在她的腰間。
「別讓我太依賴妳了,依藍。」他柔聲道。「或許我應該向凌健飛挖角,聘請妳來擔任我的服裝總監。如何,妳有沒有興趣為我工作?」
「你想讓員工知道你喜歡搞辦公室戀情?謝了,我還想維持一點名聲。」
「我以為在妳答應我們的協議開始,妳就毫無名聲可言了。」
他的表情柔和,眼裡笑意閃爍。她知道這只是句玩笑話,但腦中卻浮起兄長的警告:成剛只是把妳當成一個挑戰罷了,用以證明沒有他追求不到的女人……
她沉默得太久了,他奇怪地低下頭來看她,「怎麼了?」
她搖搖頭,將那個不受歡迎的念頭推出腦海。不,她不要去想這些,不要去想能破壞此刻美好的陰霾。「吻我。」她只輕聲吐出一句。
他的眸中閃出亮光。當他的唇再次俯下來時,她踮起腳尖迎向他。如果她只能再擁有他一段期間,那麼她連一秒鐘也不想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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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辦公室裡,成剛正閱讀著一份秘書送進來的合約,然而半個小時過去了,他卻連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察覺自己的心不在焉,他不禁微微蹙眉。這不像他,從他接手常盛集團開始,他便清楚地察覺到一種內在的急迫,一股強烈而積極的力量催促著他要成功、要征服。通常每獲得一隻百家爭鳴的合同時,他全身便蓄滿了蓬勃的能量。
這種能量不斷地鞭策他繼續規畫、策動和盤算,直到絲毫不差地壓制或是吞掉對手為止,即使被人批評他的行徑無異於強盜也無所謂。他從未想過要放慢腳步,因為總有另一個新的方針要執行、新的目標要達成。
成功能令他感到暫時的滿足和成就感,然而最近他卻發現這種快樂愈來愈難達到。他花了太多時間想著凌依藍。只有當她在他懷裡的時候,他才會覺得放鬆,才能自在地微笑,覺得自己像個正常人。
他喜歡和她聊天,傾聽她的聲音和想法;他也喜歡吻她、擁抱她,嗅聞她的髮香。她毫無疑問的是位淑女,不像沈嘉琳或李芝瑩那樣懂得賣弄風情;她熟諳各種社交技巧,舉手投足充滿自信,但卻優雅而不世故。
只要她微微一笑,就能令他煩躁的情緒得到舒緩。她是那麼柔和、溫暖而且耀眼,令四周的景物都相形失色。
她不該能這樣影響他!他抿起薄唇,命令自己將注意力轉回公事上去。如果他還想得到她的合作,那他就該保持冷靜,以他對待女人一貫的從容和她周旋,而不是被她迷得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他必須記住這一點!
正想著,他的辦公室門猛地被推開,成筠有如一陣風般捲了進來。「哥。」
看來這份合約得稍待才能看了。成剛闔上活頁夾,「沒人教妳進來前要先敲門嗎,大小姐?」
「我敲了門,但是沒人理我,我當然就進來了。」她毫不文雅地用腳勾了張椅子滑到他對面坐下,打量著他。「在上班時間發呆?這不像你嘛,哥。」
「妳怎麼有空來?沒去拍妳的昆蟲和石頭?」他沒理妹妹的揶揄。
「那些拍久了就沒趣了,我打算改拍一些老得發臭的舊房子。」成筠擺了擺手。「你換女伴了沒?還是仍然和凌依藍打得火熱?」
成剛微微蹙眉,不喜歡妹妹的用詞,不過這是他一向給老妹的觀感,也怪不得她這麼問。「妳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知道你和她交往的程度。你對女人的興趣會維持超過兩個月可真是少有的事,我原先還以為她和那些接近你的拜金女沒兩樣,直到這陣子才知道她老爸是台灣前十大企業的凌志集團董事長,有錢得亂七八糟。」
「妳不喜歡依藍?」
「我沒有不喜歡她,只是認為這麼一個嬌貴的富豪獨生女會和你交往,其心可議。」她起身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然後回身看他,一臉嚴肅地問道:「老實說,你和她是逢場作戲,還是真的打算定下來了?」
「她是個好對象。」他不作正面答覆。「我考慮過了,如果我必須結婚,那勢必得找一個對我的事業有幫助的女人,而凌依藍是最好的人選。」
「那她怎麼說?」
他不打算告訴妹妹關於他和凌依藍的協議。「她還沒有給我答覆。」
「是嗎?」成筠停了一下,才謹慎地道:「我不認為事情有這麼簡單。以凌依藍的條件,身邊多的是和她門當戶對的追求者,即使她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和你交往,但是她的家人會同意嗎?更遑論輿論會如何看待這件事了。」
「我會解決這些問題。只要找對方法,天下沒有做不成的買賣。」見她還想反駁,他伸出一手制止了她。「不談這個。妳有想過為自己的未來做些規畫嗎,小筠?既然妳這麼喜歡攝影,為什麼不去接受正規的訓練,或是出國去念個學位?」
她吞下原本要說的話。「何必?我們家有你和成睿就夠了,我可不想被那些書壓死。」
「那天依藍和我提到這個問題,我才想到該問問妳的想法。她認為妳應該要立定一個志向,好好去學習這項專長,這對妳的將來有益無害。」
她張開嘴巴又閉上。「不用她多管閒事。我又不像她是個出身富貴的千金小姐,每天只要準時打卡上班就有錢領。」
「妳當然和她不同。妳不用打卡上班照樣有人養妳,而且比她清閒多了。」
「哥!」她瞪起眼嚷著,桌上的內線電話在此時響了起來,他向她做了個手勢,接起電話,「喂?」
「成總,有位詹能傑先生來訪,您要不要見他?」
詹能傑?他略微意外地揚眉。他和詹能傑並沒有生意上的往來,他來找他做什麼?
「讓他進來。」他吩咐道,放下電話。
「誰來了?」她問兄長。
成剛還來不及回答,辦公室門開了,他的秘書領著詹能傑出現在門後。
「成先生。」詹能傑客套地點頭。「不好意思,沒打擾你吧?」
「沒有。」成剛向他比了個手勢。「請坐。要喝點什麼?茶?咖啡?」
「不用了,我不會打擾你太久。」詹能傑望向坐在一旁的成筠。「這位是?」
「這位是我妹妹,她叫成筠。」成剛介紹道。「成筠,這位是大業開發的詹能傑先生,也是依藍的朋友。」
「成小姐。」詹能傑禮貌地道。
成筠只輕點了一下頭做為響應。令成剛意外的是,一向大剌剌的妹妹居然臉紅了。
不過詹能傑似乎沒注意到。「我是為前些天的事來跟你說聲抱歉的,成先生。健飛的個性一向有些衝動,他只是想保護依藍罷了,希望你別太介意。」
「我知道。」
他的爽快令詹能傑一時有些困窘。他清清喉嚨,才接下去道:「另一方面,我也是為了依藍而來。她是個好女孩,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希望看她受到任何傷害,希望你能好好對待她。」
他平和的態度令成剛微微揚眉。以他和凌健飛的交情,再加上他曾經追求過凌依藍,他的態度不該是如此平和。「我以為你對依藍還沒死心。」
「我是很喜歡依藍,但既然她沒有選擇我,我也只能祝福她。」他坦率地道。「你很清楚輿論的力量,對女人的批判總是大過於男人。如果你對依藍不是認真的,那就別傷害她,因為最後受害最深的會是她。」
「我知道。」成剛半晌之後才回答。
「那就好!」詹能傑站了起來。「我話就說到這裡,先走一步。」
看著詹能傑離開辦公室,成剛調回視線,才發現成筠的目光仍舊盯著前方。
「小筠?」見她有如大夢初醒般地回神,他打量著她。「怎麼了?」
「沒有。」她避開兄長的目光,卻掩飾不了雙頰的暈紅。「這個詹能傑是做什麼的?」她故作不經意地問。
「他是大業開發的總經理,和凌健飛一樣接掌家族企業,家世、背景和學歷都不錯,算是個穩紮穩打型的人物。」他回答。「而且他之前曾經追求過依藍。」
「是嗎?」成筠的表情又恢復為原來的淡漠。「那你最好小心點,別讓凌依藍又被他搶走了。」說完她起身往門口沖,又想到什麼似地回頭道:「對了,媽要我轉告你這個週末再帶凌依藍回來吃飯。我話帶到,先走啦。」
還沒說完她人已經消失在門外,和來時一般疾勁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