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揮舞著雙手,焦躁不安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一面不停地喃喃詛咒。凌依藍只是靜靜地坐著,等著他發洩完畢。
「妳不說些什麼嗎,凌副總?」見她不發一言,他諷刺地開口道:「這就是妳選擇的好對象。他拖爛妳的名聲還不夠,連咱們凌志集團的生意他都要來插一腳、分一杯羹才高興。現在我們的大客戶被搶走了,妳倒是很鎮定。」
「商場競爭原本就有輸有贏。而你輸了,就這麼簡單。」凌依藍直言道。「再說你憑什麼認為成剛是故意針對你?我相信他不會吃飽了撐著以對付你為樂趣,也沒有那個必要。」
「這個時候妳居然還在幫他說話?」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搞清楚,我們現在說的可是關於我們下半年度的投資計劃,一筆上億美金的大合約,成剛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的從我們手上搶走,妳知道這造成我們多大的損失嗎?」
「我當然知道,但那又如何?這個投資計劃的負責人是你,做決定談合約的也是你,結果對方沒有選擇和我們合作,這是你的能力不夠,怎麼能怪別人?」
「妳……」凌健飛氣得七竅生煙。「妳簡直是被那個流氓洗腦了,無可救藥。」
「我只是就事論事。如果不是你太過自信而輕忽敵手,這個大客戶也不會轉而和常盛集團簽約。氣憤和詛咒是無法改變事實的,如果你不希望同樣的事再度發生,就該好好檢討問題出在哪裡。」
沒有等他反應,凌依藍起身離開了辦公室。看著闔上的房門,他握緊拳頭,眸裡怒意橫生。
第二次!這是他第二次敗在成剛的手下。他凌健飛是哪一點比不上一個有前科的流氓罪犯?他英俊瀟灑、家世雄厚,有哪一點比不上那個出身低微的浪蕩子?為什麼沈嘉琳會寧可選擇成剛而放棄了他,連他最疼愛的妹妹都不顧他的反對,執意要和他在一起?
不,他忍不下這口氣。他咬緊牙根,喉結因極力克制而滾動。三年前他落敗的舊恨猶存,這一回的損失攸關面子和自尊的問題,他可不打算輕易作罷。
他非得給成剛一點教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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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芝瑩作夢也沒想到凌健飛居然會主動邀約她一起吃飯。
坐在飯店隱密的角落裡,她面對著一身西裝筆挺的他。她很清楚對面這個男人是什麼樣的人物——他是社交圈裡的黃金單身漢,名媛淑女爭相追逐的對象。自從和論及婚嫁的前女友沈嘉琳分手之後,他便一直少有緋聞傳出。
他一向自視甚高,交往的對象也全是門當戶對的企業千金,從來沒和影劇圈的女明星鬧過緋聞,沒想到前些天他居然透過友人要到她的電話,和她訂下這個邀約,令她簡直受寵若驚。
為了赴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約會,她特地推掉劇組的通告,起了個大早到美容院去做臉、弄頭髮,務必讓自己看來是最完美的狀態。來赴約的路上,她不停地想著凌健飛提出邀約的理由。
是純粹愛慕她、想和她交個朋友,還是看了她的幾出戲之後驚為天人,對她展開追求?不管理由是哪一個,這些揣測都讓她心花怒放。
「李小姐。」凌健飛率先打破沉靜。「不好意思,公司臨時有事絆住了。妳沒有等很久吧?」
「沒關係。」她看著他招來侍者點餐。和她所有的追求者比起來,他的條件可要好上太多倍了,她可要好好把握機會才行。
「我請妳來,是因為有件事想請妳幫忙。」侍者離去之後,他才再度開口。
「凌先生太客氣了。只要能幫得上忙,我一定義不容辭。」她露出在男人面前一向無往不利的嫵媚微笑,只不過他似乎無動於衷。
「妳一定幫得上忙,只看妳肯不肯罷了。我想知道妳和成剛目前的交往情況如何,你們還有來往嗎?」
這句問話令李芝瑩愣了一下。「沒有。他不是正在和令妹交往嗎?」
「我從來沒同意過這件事!成剛只不過是個街頭混混,是個為了謀利不擇手段的強盜土匪罷了,況且他還是個有前科的罪犯,根本配不上我妹妹。」
她挑起柳眉,聽著他開始毫不留情地批評成剛,用詞犀利且毫不留情。她這才慢慢瞭解到他的用意。社交圈裡每個人都知道自從沈嘉琳被成剛搶走之後,他就對他深惡痛絕,畢竟一個世家公子被橫刀奪愛,怎麼說都不是件光彩的事,再加上最近傳出成剛搶走了凌志集團一筆大生意,他會對他恨之入骨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她知道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恩怨,卻不知道這和她有何相關,但她聰明的不發一言,等著他主動說明來意。
「算了,說這些妳也不懂。」他俯身向前,目光緊盯住她。「我想和妳談一筆生意。」
「生意?」
「對!我要妳想辦法接近成剛,製造妳和他正在熱戀中的新聞,事成之後我會給妳一筆可觀的酬勞,價錢絕對不會少於七位數。妳願意和我合作嗎?」
七位數?李芝瑩微瞇起眼。
「我想你不瞭解成剛的個性,凌先生。」她委婉地斟酌用詞。「成剛是和我交往過沒錯,但是我們已經分手了,他不太可能再和我有任何私底下的往來。雖然和他做不成情人,但我還想交他這個朋友……」
「朋友?朋友哪抵得上利益?一旦妳沒有利用價值,他還是會把妳踢到一邊涼快去,他之前不就是這樣對妳的嗎?」凌健飛刺耳地冷笑一聲。「再說妳對他還舊情難忘,不是嗎?如果他因此重新回到妳身邊,豈不皆大歡喜?」
她皺緊眉毛,沒有馬上回答。以她對成剛的瞭解,她不認為他會吃回頭草,再來找她重續舊情,不過既然他這麼想,她也不打算解釋。
「我需要做到什麼程度?」她謹慎地問。「讓凌小姐誤會我們還有來往?」
「不止,我要妳盡全力製造妳和成剛打的火熱的緋聞,讓所有人知道成剛的風流死性不改,如此一來依藍就會離開他。之後就算妳得不到成剛,也可以藉此炒新聞搏版面,再加上我給妳的那筆酬勞,對妳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李芝瑩再次沉默了下來,心思轉得飛快。凌健飛說的沒錯,反正她和成剛已經吹了,也沒有什麼好損失的。只要她想辦法約成剛碰面,聯絡幾個記者偷偷跟拍就可以增加曝光率,再說他提供的酬勞也不是筆小數目……
「好吧,我會試試看。」她終於點頭。
「好極了!」一絲勝利的光芒閃過凌健飛眼底。真是個頭腦簡單的傻女人,他鄙夷地想著。她的合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接下來他就等著新聞發酵了,一旦依藍離開成剛……
之後他就會展開全力反擊,讓成剛灰頭土臉,否則難消他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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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家的客廳裡,凌依藍坐在成剛身旁,傾聽著他和成筠的談笑。
這是她第二次走進成家。雖然因為成睿回美國唸書缺席這場聚會,而顯得有些冷清,但卻仍無減於那份溫馨和樂的氣氛。經過一個晚上的閒談,她的情緒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甚至能肆無忌憚地和這兩兄妹開起玩笑來了。
尤其成剛的母親根本沒當她是外人。從她一進門開始,成徐蓉芳便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在進餐的過程不停地夾菜給她,叮嚀她多吃點,有如她是自己女兒般關愛,令她覺得好窩心。她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感受到慈母的溫暖了。
晚飯過後,成徐蓉芳捶著背站了起來。「我這把老骨頭撐不住,得先回房去睡了。」
「我陪妳回房間。」凌依藍跟著站了起來。
「不用不用,我這是老毛病了,回房裡躺一下就好。」
「我陪妳上樓吧,媽。」成剛說道。
「也好。」成徐蓉芳點點頭,轉向凌依藍叮囑道:「依藍,妳別拘束,把這兒當自己家,啊?」
「我會的,伯母。」
看著成剛陪同母親上樓,凌依藍緩步走到客廳外的陽台,瞧見成筠已經先一步坐在那裡了。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轉身離開,成筠轉過頭來看見了她。
「嘿,是妳。」成筠瞄了她一眼,朝她努努下巴。「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我煮咖啡的手藝還不錯,連我哥那種沒品味的人都說不難喝。」
這句奇怪的評語令她不由得笑了。她走到成筠旁邊坐下,和她一起注視著庭院裡搖曳的樹影。夜風輕拂,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伴隨著滿天的繁星,令人心情格外舒暢。
「相信嗎,這塊地、這幢宅邸,都是我大哥一點一滴奮鬥得來的。」成筠幫她倒著咖啡,一面說道。「很了不起,嗯?」
「是啊。」她淺淺一笑,端起咖啡輕啜著。除了在事業上的成就之外,她也發現成剛的其它優點。他從不否認自己的性格缺陷,對於自己的出身和犯過錯的事實也從不掩飾,反而以此來激勵他的員工奮發向上。
他們時常聚在一起聊天,為某件事意見不同而爭論,但他們都十分享受這樣的時光。有時他會故意和她唱反調,惹得她不服氣而和他唇槍舌戰,直到她脾氣發作,再運用他狡黠的魅力逗的她不怒反笑。
在兩人閒暇的時刻裡,他們分享著許多彼此熱中的事物。他毫不避諱地和她討論公事,鼓勵她說出自己的看法,當她認真的提出觀點時,他也總是極為專注地傾聽,並且從不吝惜對她提出的精闢見解大加讚賞。
他不止當她是個女人,而當她是個合作夥伴般尊重她的意見。在他面前,她可以盡情展露自己的本性,不用擔心會有人否定她的作法;而在兩人獨處的時候,他會戲謔而熱情地吻她,令她降服在他懷中。
從未有男人像成剛這般,令她既著迷又尊敬,只要待在他身邊就感到快樂。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需要這樣的男人,直到她遇見了他……
「妳和我原先所想的不一樣。」成筠突然說。
凌依藍回過神,迎上她的目光。「真的?妳原本以為我是什麼樣子的?」
「我以為妳和那些蓄意接近我哥的拜金女沒兩樣。妳知道,他身邊一向不乏這樣的女人。」成筠聳了聳肩。「不過認識妳之後,我發現他變了很多,生活不像以前那樣除了工作就是被女人糾纏。我認為這對他是好的影響。」
「謝謝,如果這是在讚美我的話。」她揚著眉毛道。
成筠沒有微笑,逕自喝著杯中的咖啡。不過由她牽動的嘴角看來,凌依藍知道即使她還未完全對她改變觀感,但起碼不會再敵視她了。
「他會改變這麼大,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成筠用手支著頭,若有所思地道:「妳知道嗎,他從小就是我爸的出氣筒。我爸老是喝得醉醺醺的,連路都走不穩,有時我甚至懷疑他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我知道。」她一會兒後才輕聲道。「他說妳父親曾經打斷過他的肋骨。」
「那沒什麼希奇的!我七歲的時候,我爸還曾經踹了我胸口一腳,差點沒要了我這條小命。若不是他後來醉得跌到地上去呼呼大睡,恐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成睿了。他老是嚷嚷著要把成睿丟到魚池裡去餵魚。」見她倒抽了一口氣,成筠輕描淡寫地接了下去,「所以嘍,我哥恨我爸恨得要死。當時為了逃離他,我媽時常帶著我們三個東躲西藏,但總是很快就被抓回去,換來一頓更狠的毒打,所以後來我哥才會離家出走,跟著人家去混幫派,因為再怎麼樣也比跟著一顆不定時炸彈好。」
「我明白。」其實她一點也不明白,那是自小被細心呵護的她所無法想像的情形。不過她能理解成剛當時的心境,為那個只想逃避的孩子而心痛。
「我哥跟妳提過這些事嗎?」成筠問她。
她點頭。「他還說你們父親已經過世了。」
成筠正想再說些什麼,身後的落地窗被緩緩拉開,成剛出現在門後。「成筠,媽叫妳上樓去一趟。」
「我看是妳嫌我礙眼吧?」成筠睨了兄長一眼,而後起身。「算了,我就別在這裡當討人厭的電燈泡。我走啦。」
沒等回答,她已經自顧自地走進客廳,落地窗門再度闔上。
「我保證,我媽是真的叫她上樓去。」
他無辜的表情逗得她笑了出來。他攤了攤手,走到妹妹原來的位置坐下。「成筠這回又跟妳說了些什麼?」
「沒有,我們聊得很愉快。」她淺笑地瞅著他看。「你為什麼那麼做?」
她不用明說,兩人都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事。「妳指關於我搶走凌志集團那筆合約的事?」
見她點頭,他停了停,才緩緩地回答,「這是公司總體的運作策略,我只是實行它罷了。如果妳哥哥對此感到不滿,我也愛莫能助。」
凌依藍默然不語。同樣在商場上,為了爭奪利益只有兩種結果:勝利或失敗!她瞭解做生意不能感情用事,但知道他公私分明、不會為了取悅她而犧牲公司策略,還是令她有著些微的失落感。
「對了,我有個東西要給妳。」他突然說道,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是什麼?」她訝異地接了過來。那大概只有一個鞋盒大小,並不重,她猜不出是什麼東西。
「妳看了就知道了。」
他神秘的笑容令她有些狐疑。她納悶地動手拆開那精美的緞帶和包裝,待看見內容物時微微屏住氣息——
那是一個面容栩栩如生、穿著白色蕾絲裙的美人魚芭比娃娃。除了保存得十分良好之外,盒子上還清楚地標示著出產的日期和產地,和她七歲生日那年收到的娃娃一模一樣……
「我向美國方面詢問過,妳七歲那年限量生產的美人魚芭比已經沒有庫存了,不過他們願意幫我詢問有無收藏家願意出讓。幸運的是,他們很快便給了我答覆。這半個月我一直在等它送抵台灣,總算在今天趕上了。」
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想到他為了找這個對她深具意義的娃娃,不知道花費了多大的心力,一陣深沉的感動由心靈深處湧了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衝動之下,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訝異的目光中輕吻了他的臉頰。
「謝謝你,成剛。」她低語。
他握住她的肩膀。有半晌她以為他想吻她,但他只是將她微微推開。「我們約定的期限快到了,嗯?」他的聲音低沉瘖啞。「妳沒有改變決定嗎?」
她微微一凜。原來如此!成剛這麼努力討好她,讓她一步一步踏入他設下的情網,只是為了誘她上勾罷了,因為他最終的目的是要得到她、得到一個出身名門的妻子。
這令她的胃往下一沉,原有的感動和甜蜜消逝無蹤,轉而成了苦澀。她怎能忘了他只是想利用她而已?天知道他用這個方法討好過多少女伴?
「我想這樣比較好。」她勉強擠出微笑。「結婚必須要兩個人的戀情成熟,有了足夠的共識和默契才行。現階段的我還沒想到結婚的事,相信你也尚未準備好要走入婚姻。」
「如果我還沒準備好,我何必向妳求婚?」
「因為你想對你母親有個交代——或者該說,對社會大眾有個交代,讓人知道你這個聲名狼藉的情場浪子,也能征服一個家世身良好的富家千金。這兩個多月來,我想我們的目的都達到了。」
雖然沒看到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感覺他的身軀微微繃緊。
「既然我們都得到雙方想要的,那麼這場戲也沒有再拖下去的必要。」她繼續說道。「與其讓你母親繼續誤會我們的關係,倒不如盡早結束這出鬧劇。我可不想繼續和你的名字連在一起,阻擋了其它追求者的機會。」
說完她等著他的反應,感覺自己的手心因緊張汗濕。他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啊?他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意思是等時間一到,妳仍然打算結束這段關係?」他一會兒後才慢慢說道。
「是的。」她吞嚥了一口,擠出微笑。「當然啦,如果你怕流言蜚語揣測我們分手的理由,我們可以有個緩衝時間,先討論一下該如何應付……」
她沒有說完,因為成剛的手在她肩上握緊,弄痛了她。
「很好。」他低沉地開口,一簇危險的火焰在眸中閃爍。「如果妳已經做了決定,那就這樣吧。只要妳凌大小姐決定好劇本,我隨時準備配合演出。」
沒有等她回答,他的唇如鷹般地俯衝下來,狠狠地攫獲住她的。她攀住他的頸項,承受著他的怒氣,瞭解他粗暴的原因。但她必須這麼做!
成剛不愛她,他永遠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她無法再這樣下去,讓自己愈陷愈深,到最後無法抽身。
她必須離開他,在她愛上他之前……除非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