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天高,明月夜。
水邊的葦子叢中蒙漾低浮著些氤氳迷濛的霧氣,卻是風景此處獨好。
倘若分得開身,白玉堂一定會在這時節回陷空島偷取幾日閒暇。
年年如此。
因為這個節氣上,是島上的葦子最為茂盛的時候。
發了懶,便是躺倒一整日,也不覺煩悶。倘如此刻,正有微風輕拂而過,就又添了幾分舒爽。
蘆葦非竹,昂立風中之時,卻有如竹般偉岸。朝迎霞光,晝托烈日,晚送星辰。無論酷暑嚴寒,皆是坦蕩如斯,傲然飛揚點江山!
如此這般,口中逕自說了半晌,卻見身旁之人毫無反應,白玉堂眉頭一蹙,隨手拔下一根葦子朝那假寐之人鼻端掃去:「臭貓,白爺爺說得口乾舌燥,你倒自己睡死去了麼?」
「未曾睡死。既是口乾舌燥,怎麼卻把這酒放在一旁擺著作甚?」展昭睜開雙跟,彈指一敲身旁酒罈,蕩出幾許清音,不想卻也十分悅耳。
「明明醒著,為何卻不應白爺爺的茬兒?」白玉堂邊道,邊抓起酒罈,仰首連灌了幾口。
「只是難得一見白大人如此風雅,一時未曾反應過來。」
展昭邊道,邊伸了手去抓那酒罈,卻被白玉堂一個骨碌,就地一滾,躲了開去。
「什麼白大人?你這黑心的笑面惡貓,平日收了爪子作菩薩,哪回遇事開了口現出撩牙不將人咬得頭破血流?別人不知,還以為白爺爺也不知你的脾性,聽不出你的弦外之音麼?你言下之意,分明取笑白爺爺乃是一介莽夫!除了逞兇鬥狠,卻沒別的本事了!」
「你倒會惡鼠先告狀,若說本事,斷章取義卻也該算作一樁!」
展昭半撐起身回敬,仍劈手去拿那酒罈,又被白玉堂二番閃過,「不論如何,橫豎你總是說過白爺爺不懂風雅之言,白爺爺便偏要『雅』給你看!」
「哦?君欲如何,展某洗耳恭聽。」展昭微微一笑,已然坐起身來,心知老鼠起了意,必然要與他鬥上一鬥方能甘心!
「這酒還剩下大半壇,我們今日就來個月下論劍、鬥酒,如何?看這太好景致,月色幽艷,如此總是夠雅了吧?」
白玉堂一陣低笑,一躍而起。一手托了酒罈,高高拋起;落下時,雪影劍已出鞘,穩穩接了那大半壇的佳釀於那璨璨鋒芒之上,出劍之時,葦花輕揚——
好一副銀光銀霜襯銀衣!
「好!玉堂盛情,展某卻之不恭!」
展昭笑道。心中暗讚,卻也暗暗激起了幾分一較高下的念頭!心動時,巨闕脫鞘,嘶嘶清鳴一聲,迎向月輝;劍鋒一抖:精光綻放,如同浪波翻湧,轉眼間已奪了那酒罈去,且同樣穩穩托在那耀眼寒光之上!
「好!再來!」
白玉堂鳳目微挑,一聲喝彩,彷彿踏著那葦叢中的光影旋身而起,人卻在空中一個後仰,挺劍撬入巨闕與壇底之間,竟就讓那酒罈沿著劍身滑下,落入懷中。
「好招勢!」
一切猶如行雲流水,如幻如真,只有展昭能將連串動作看得真真切切,不等白玉堂雙腳落地便抬腿掃向他的下盤,劍動,手亦動,直取那酒。
月下。
只見一罈美酒,兩道青鋒,交相輝映,星光四濺!
好一番劍氣繚繞,武難絕!
剛勁之中卻難掩那糾葛不盡相思意,兩心癡纏今世情……
亦狂烈……
亦溫存……
也不知……何時方休止……
直至,江風驟起,雙龍擎空,只聽「啪」的一聲脆響!
銀瓶乍破,瓊漿玉液紛飛,好似纏綿秋雨撲身而上。
一鼠一貓面面相覷,半晌,才相視大笑,只看對方如何狼狽。
「這下可好,『雅』性固然盡了,酒也莫要飲了。」展昭抖抖潮濕一片的衣衫,逕自收了劍,看那酒老鼠從雪影上將那破了一個洞的半邊酒罈拔下。
兩人適才同時刺出的那劍極快,一豎一橫穿壇而過,那酒罈竟還只是裂作兩半,未曾盡碎。
「誰說未喝?看你『喝』得卻比白爺爺要多,衣衫也濕得大片些!」
白玉堂收了劍,近了展昭的身便又要作怪,抬手往那貓兒面上一抹,沾了些酒液,湊近唇邊去舔。無意中成就的曖昧卻令展昭有些暗窘,抬臂一擋白玉堂再伸過來的那只賊手,硬梆梆道:「分明狡辯!」
「不是狡辯,卻是有人面赧了!」
白玉堂壞笑幾聲,腳下突然用力一拐,將濕淋淋一隻貓絆倒在地,本是只想與他戲耍,不料身軀相撞傾倒的瞬間,卻也醉倒了魂魄……
「貓兒,我……」半晌,白玉堂抬了頭開口,立刻被急急駁回——
「不行!」
「為何不行?」白玉堂口中發問,雙唇已烙上展昭前襟中露出的那一小片肌理。舌下一舔,除去酒,喉頭皮膚上還帶了葦子的香氣。
「你可知這是何處?」展昭氣結!
一肘拐過去,趁那人急忙躲閃時側翻了身,幾乎便要打人!不想拳頭還未揮出,卻見那條與他一般無二的月白腰帶不翼而飛!頓時,面上火燒火燎……那是……
半年前與他許下此生那夜,他偏要與他換了的……
「陷空島啊……酒不醉人人自醉!」白玉堂好笑兩聲,扣了那險些招呼上面門的鐵拳,雙臂在那健腰上一環,貼了他的背脊,一手探入凌亂散開的前襟。掌下肌肉堅實微隆,沾染了酒液,濕滑溫潤。
「既然知道……還不……收斂!」帶了厚繭的掌心在胸膛兩點薄弱之處擦摩而過,長指敏銳地發覺了驀然挺立之後立刻揉捏掐下……展昭面上一繃,聲音微顫,神情中顯露出幾分平日掩飾的凌厲!
「此處也算是家中,還要收斂什麼?你可是忘了這片葦子生在水正中,平日唯一一條筏子你我用了,別人如何上得來?」
白玉堂說著,低低一笑,箍緊貓兒腰間不放,手下一攏,將潮濕的藍色布衫連同中衣一併拉下,順勢下滑,往那最灼熱處覆上……收緊……指腹拂過前端,緩慢搓揉;雙唇自背脊中心一路碾過,直達腰線,突襲般嚙下,激得懷中那人激靈靈一顫,喉中抑制不住啞然一聲低嘯——
「白……白玉堂……」
「如何?」
白玉堂開口,本來還欲調笑戲耍,未曾想到自己的聲音也同那人一般瘖啞。卻正應了他適才說的那句話:
酒不醉人,人自醉。
二人此刻都出了一層薄汗,酒液著了熱,蒸騰起來,鑽入鼻端,醺然欲醉……也癡然欲狂!
「唔啊……」
肌膚毫無阻隔地熨貼相親那瞬間,兩人幾乎同時歎息出來。
「貓兒……我的……我的……」白玉堂埋首街了展昭後頸,沉緩囈語。
「笨老鼠……」展昭動了動唇,皺了眉峰,耳畔卻傳入自己的悶哼。
沾了酒液的手指突如其來般刺入,未曾靜止片刻便徐徐抽動起來,不知是痛是麻,只覺陣陣戰慄沿了脊椎攀延而上,又似水波層層盪開,滲入四肢百骸……腰後偶爾廝磨而過的硬熱自知是如何情形……心下便跳得更急……
恍惚間,脖頸邊兩排利齒突然一合,身軀反射彈起,再落回那人臂中時,手指已然抽撤而出,另一番高熱昂揚取而代之……
「嗯啊啊……呃啊……」
「昭……還好麼?」
最終的結合遠比白玉堂所想的還要更早到來,儘管那狹窄私密之處正劇烈地抽搐不已,一下下如同火舌燎過,他卻仍強行逼了自己靜靜停駐。
「呃……嗯……」
展昭急喘幾下,點頭,卻再說不出其他,只能緊扣住背後那人環在自己腰腹間的手臂,與他十指相纏,恍若置身火海……熱得幾近崩潰!身體深處的激昂脈動一如野獸,蠢蠢欲動的同時,亦引誘著自己心底的那頭野獸,呼之欲出!
而下一刻,那早忍到了極限之人已如同脫韁烈馬,狂猛攻襲而來!瞬間將他扯上了九天雲端,顛簸不停!次次深重炙烈的撞擊彷彿激盪著心口,野蠻而癲狂!
一股無形之力,便趁機在二人之間爆裂開來,如同混沌間天地初開,一發而不可收拾……
情傾如潮……
情深似酒……
月半明時……人半醒。
「貓兒……」
白玉堂懶洋洋側臥著撐了頭開口,那人已經合衣而起。見他不語,他只笑笑,揮手從兩人相纏的發間取下一根細長的葦子,道:「貓兒,你看這是什麼?」
「葦子。」展昭回頭,狐疑看向那仍然敞了襟口,囂張至極之人。
「錯了,錯了,不是葦子,此乃相思結!」
白玉堂挑眉笑道,十指稍動,片刻便將那葦子編作了一隻同心結,抓了貓爪戲道:「日後再要開口道白爺爺不懂『雅』為何物時,莫要忘了這相思結!」
此時,風起,葦叢沙沙作響,也不知展昭究竟答了些什麼。
月下,只聞朗朗大笑。
莫忘相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