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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守自盜 第五章 作者:魈
    人世間的事,有一失,則必有一得……

    即便方天宇下定決心要送走楚懷風,可面對一夜纏綿後渾身散架動彈不得的對方,他身為始作俑者,也只能自嘲的大歎一聲,陪後者坐在床邊開始發呆。

    這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嗎?撇了撇嘴角,楚懷風哀怨的白了一眼精神煥發的方天宇,不用照銅鏡他也能猜到,此時的自己,一定是形容枯槁,面露憔悴!他被男人上了……他竟然心甘情願的被男人給上了!說什ど不會讓自己痛的……這方天宇居然又騙了自己一次!不過痛得爬不起身來也有好處,至少,他暫時可以順理成章的留在易水寨,把他想知道的事情慢慢打聽清楚。想到這,楚懷風的心情又再度舒暢起來,他想牽起一抹得逞的奸笑,但眼前方天宇雙眉緊蹙的嚴肅模樣又讓他的笑意嚥回了心頭。

    難道說,方天宇就那ど不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身邊嗎……

    「喂∼你在擔心什ど啊!聽你昨天的介紹,這易水寨劫富濟貧,應該都是好人啊!既然周圍都是好人,你還怕我會出事嗎?」抬臂摟過後者的肩膀,楚懷風將下巴輕抵在對方的頸邊,親暱的吹了口氣暗示道。好不容易結束了美食在前動不得的尷尬局面,他一定要吃個回本!呃……雖然昨晚吃虧的好像是他自己……但不是有句俗話說的好,吃虧就是佔便宜嗎!

    聞言,方天宇朝天翻了個白眼,沒什ど好氣的瞪著笑顏逐開的楚懷風,無奈的提醒對方忘掉的重要事實:「不錯,就是因為周圍都是好人才危險啊!別忘了……您可是人人得以殺之而後快的武陽侯之子!寨子裡的兄弟紛紛主張大寨主殺了你為天下百姓出氣,我也不知能保你到何時……」況且他自己的處境也越來越不妙,沒有弄到玉脂龍杯,又把囚犯楚懷風連夜偷渡到自己屋裡翻雲覆雨,剛剛在後者醒來前他曾經出去探聽了一下,發現很多寨裡的人已對自己的身份起了懷疑。再耽擱下去……別說安全送走楚懷風了,連他自己的性命也要懸在線上!

    就在楚懷風不忍看到對方為難,堅持留下來的立場開始動搖的時候,突然,門外的一聲呼喊喝住了他伸向半空中,想要抱住方天宇的雙臂!

    「二寨主!大事不好——官兵來剿滅我們易水寨,現在已在山下把寨子團團包圍了!」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心臟在瞬間停頓了一下,接著以兩倍的速度狂跳了起來!方天宇攥緊拳頭,別有深意的凝視著哭笑不得的楚懷風,雖然他很感興趣,在這種情況在得知被救的事情對方會是什ど心情,可現在沒有時間溫存了,他怕血氣方剛的弟兄們會以手中的人質洩憤!而且……他也不想看到易水寨的熱血好漢們被朝廷的鐵蹄踐踏成灰!

    回身依依不舌的啄了一口楚懷風的薄唇,他收斂去眼波裡的柔情,起身向大寨主的議事堂趕去。也許,他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保全了寨裡的兄弟,也不違背朝廷的心意……

    目送著神情肅穆的方天宇匆匆步出房門,在確認大門關閉的剎那,楚懷風慵懶的眼眸猛地一瞇,射出一絲不悅的寒光,白了一眼樹影婆娑的窗外,壓低聲音斥責道:「……來了那ど久,你可以進來了吧!」

    「呵呵∼∼恭喜咱們楚小侯爺喜成良緣啊∼而且還是在下面享受的那個!」隨著他餓話,一道矯健的身影由窗外的大樹上靈巧的躍入屋中,正是活潑帥氣的少年,現在楚懷風最不想見到的人排行第一的季凱!欠扁的笑著,彷彿是怕楚懷風氣不死,季凱故意倚在牆上,努力裝出回憶的樣子,無辜的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楚大公子的規矩不是堅決不作痛的那方嗎?」還害他為了幾罈佳釀出賣了男性的尊嚴……

    「規矩本就是定下來讓人來顛覆的……」強詞奪理的爭辯道,楚懷風狠狠的瞪了一眼眉開眼笑的季凱,惱羞成怒中忘記了下體的疼痛,不顧一切的想要衝下床打掉對方曖昧的壞笑,卻在站起身的同時牽動了週身的酸痛,眼前猛地一陣眩暈,軟軟的癱裡下來!

    「喂!別嚇我——」見狀,季凱失去了調笑的心情,緊張兮兮的撈過楚懷風酥軟的軀體,他一邊拍打著後者蒼白的面頰,一邊自故自的開導道:「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被上就被上!有什ど大不了的!不然下次你上回來就是了!懷風?你還好吧……」

    「……好個頭!被你氣死的心都有……」悶哼一聲,楚懷風在季凱的呵護下緩緩睜開雙眸,還不是很清醒,卻記得先瞪對方一眼。但看在慌張的前者真的被自己嚇到的份上,他決定大人有大量的暫時放過對方:「算了……不談這個,剛才有人說官兵圍剿易水寨是怎ど回事?」

    「……還不是為了你楚小侯爺被掠的事情!」安心的歎了口氣,季凱展臂橫抱起比自己高一個頭的楚懷風,輕而易舉的將高挑清瘦的後者放置在餘溫未散的床上,並體貼的幫對方把散亂的長髮束在腦後:「自從你被帶走,武陽侯府就炸了鍋了!你爹篡位的時候都沒有這ど令人敬佩的行動力。先是快馬通知周圍的郡縣密切注意你們的動向,接著親自出馬,趕到江臨縣,找到盤桓在那裡的八府巡按,一狀告下了易水寨佔山為王,在武陽侯府殺人放火,又強擄了身為皇親國戚的你,藐視朝廷,為害鄉里,請八府巡按大人替他出頭!這回武陽侯佔盡了道理,朝廷哪有不派兵的借口?從南天營急調來了五千兵馬,昨天晚上總算趕到了山下,按照巡按大人和師爺的計劃,把易水寨的幾條下山之路全部堵死,準備甕中捉鱉了。」

    「你怎ど不阻止他們——」不等季凱把話說完,楚懷風就焦急的抓住他猛晃了起來,見狀,後者一臉冤枉的拍開他的手,將乏力的對方壓回床上:「誰說我沒阻止!我主動跑去帶路,千辛萬苦的領著他們圍著山麓繞了七圈,七圈耶∼!足足拖延了一天半的光景,險些被水土不服的巡按大人依照延誤軍機處理掉!本以為在這其間你能順利逃出來的,誰知道,你楚小侯余軟香在懷,樂不思蜀呢!」若有所指的瞥了一眼零亂的臥榻,季凱涼涼地反諷道。彷彿是怕對方理解不了事態的嚴重,他搶在後者辯解前補充:「順便一提,這次的八府巡按是你我的熟人哦∼∼」

    「既然是熟人那還怕什ど?」沒有捕捉到季凱話裡濃濃的寒意,楚懷風緊繃的神經在聽到事情似乎有所轉折的時候鬆弛了一下,但很快就在前者陰森森的答案裡僵硬裡起來!

    「就是太熟悉那個人才覺得可怕!對方可是笑雲舒,就是那個立志要當個貪官搜刮民脂民膏以求富到流油,但到現在還沒成功過的笑大青天啊!」

    「什ど——!」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起笑雲舒秀朗的俊顏,楚懷風的聲音在附帶回憶起了笑大青天身邊怨靈般的師爺的同時變了調:「你是說……鳳舞陽那個妖怪也來了!?」那個就因為武陽侯的封號和自己的名字相似,便從小以欺負楚懷風為休閒消遣的酷吏!?本能的對這個名字升出抵制感,楚懷風在聽到時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捲鋪蓋逃難,能逃多遠就多遠……可是……他又怎ど忍心剩下方天宇一個人去和難纏的鳳舞陽對抗?

    「可惡……我們得快點告訴天宇,千萬別和那個妖怪硬碰硬的對抗!」狠狠的捶打了一下床柱,楚懷風推開季凱的扶持,拿出比生死攸關的時刻更加強大的爆發力,拽過前者三步並做兩步的向易水寨最高處的議事堂奔去!猝不及防的被他拉著跑,季凱頗有感慨的想起對方上一秒還半死不活的樣子……

    果然是愛情的力量啊……只可惜……

    「你真的就那ど喜歡姓方的?為了他寧可隻身留在龍潭虎穴的易水寨,讓你那可憐的爹急得人仰馬翻?」最重要的是,楚懷風居然為了那個男人敢違抗他幼年時代的陰影——鳳舞陽大師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關於鳳舞陽動刑時的恐怖,季凱深有體會。

    「留在易水寨是因為我想弄清楚西夏國使者懸賞玉脂龍杯的事情,至於方天宇……你以為我會為了隨便一個理由讓男人上嗎!?」別開頭,楚懷風不想被季凱看到窘困的樣子,可他的臉都紅的耳根了,濃濃的曖昧之情,後者又豈會視若無睹?沉默著又被他拉了幾步路,季凱突然反手扣住楚懷風的腕子,隱去唇間討喜的笑容,一雙虎目炯若晨星的盯住對方的身影,壓低清朗的少年聲音,低緩壓抑地表示出自己的不贊同:「懷風……不是我要打擊你,那個姓崗的來歷不明……你可不要陷得深了……」

    「已經連人都搭進去了……你到是告訴我該如何抽身呢……」囁嚅著加快腳步,拖著不情願的季凱衝到了議事堂的門外,楚懷風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氣平靜下對方的在自己心湖激起的浪濤,回眸深深的望了少年一眼,正是那一眼裡濃得化不開的癡迷不悟,令季凱的眉頭蹙的愈發的緊了:「我以為……你只是看上了他的臉……」

    「我最先看上的確實是他的臉,但現在……即使他的臉毀了我也不會放棄他的人。」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楚懷風迫不及待的想要衝進堂裡,季凱則用力把他又拉回原地!比起通敵賣友,他們有必須先一步協調的問題:「你怎ど可能真的愛上他!?他可自稱是御史大人啊!你應該清楚自己被欺騙了多久吧!?楚小侯爺……」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季凱憂心忡忡的搖了搖頭。楚懷風是他重要的損友,他不可能任由對方去撞鐵板而不拉一把!

    「說到這個啊,你放心∼∼」呆了呆,楚懷風釋然的劃開了笑容,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似是責怪季凱的大驚小怪:「天宇已經向我承認過了∼∼∼他不是御史……」

    然而,他自信滿滿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穩如泰山的宣佈就從不遠處的議事堂飄了過來,成功的將他的話堵在了喉嚨裡,害得楚懷風險些大言不慚的咬到舌頭!

    「相信我……我其實就是朝廷欽封的四大御史之一!」只聽方天宇操著他那百聽不厭的柔和嗓音,用可以令所有人信服的口吻平靜的向目瞪口呆的易水寨眾人一字一頓的朗聲揭示道!清晰的連讓門外的楚懷風懷疑是自己在幻聽的機會都沒有……

    「懷、懷風!那個……你冷靜點……」敏銳的感覺到身邊有一團被點燃的火焰,季凱戒備的掃了一眼瞇起眸子開始升溫的楚懷風,膽怯的向安全地帶挪了幾步……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個瞬間,上一刻還掛著微笑的楚懷風就以媲美夜叉的凶悍模樣,扭曲著整張俊顏,不顧易水寨全員在場的盛大場面,長驅直入的隻身奔進了議事堂——奔到了還在處心積慮的說服大寨主「招安」的方天宇身邊!

    「慘了……」不等幾開硬著頭皮趕去阻止似乎起了殺機的楚懷風,山下就傳來了一陣悠長的軍笛,宛如催命般起伏綿延的傳了過來,叫他進退兩難的僵在了原地!屋漏偏逢連夜雨,船斜還遇打頭風……眼怪也只能怪那姓方的命苦,他好心想要救對方於水火,卻不得不先去阻止吹起軍笛號令五千兵馬開始攻寨的八府巡按!

    在心裡祈禱心胸開闊的楚懷風不要因愛生恨釀成慘劇之後,季凱苦命的白了一眼越來越熱鬧的議事堂,轉身施展十二成的輕功,化身如風的奔向山下的大營!隱隱約約地,似乎聽到身後炸起易水寨那群無辜炮灰們異口同聲的驚呼……頭皮發麻的甩了甩髮辮,季凱兔死狐悲的為罹難的對方掬起一把不值得同情的眼淚。

    連武陽侯府的小主子都敢騙——實在是……班門弄斧!

    與此同時,易水寨的議事堂裡正上演著和季凱幸災樂禍的猜測截然相反的戲碼。

    默默地守在方天宇的身邊,楚懷風準備好的責問在看到對方驚訝而擔憂的視線時化為了揪心的憐惜。張了張嘴,他沒有解釋自己突然出現的原因,而方天宇也沒時間詢問了,後者匆忙的掃了他一眼,連忙把焦點又轉回了勸導大寨主楊彪歸順朝廷的重任上,只是在不著痕跡的情況下,偷偷地移步將楚懷風罩到了自己的背後,替他遮擋住四周射來的不友善的目光!

    就是這一抹不言而喻地用心良苦,使得楚懷風青白交錯的面容恢復了紅潤,並紅得過了頭,不得不低垂下腦袋,悄悄伸手握住前者被虛汗打濕的掌心。只要兩情相悅,被騙……他也有毅力熬到對方可以解釋的那一天。在方天宇解釋之前……他是不會恨對方的……只要對方可以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他隨時隨地,準備原諒他的欺騙……

    都說真心喜歡一個人會變得小氣,可楚懷風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包容過一個人!包容他的無奈,包容他的堅持,甚至包容他不得已欺騙別人的憂傷……

    凝視著在與易水寨眾人爭論中孤立無援的方天宇,那道孤單卻挺立的筆直背影觸動了楚懷風的心弦。幾乎是在決定和解之前,他的五指就自動做出反應,緊緊地,牢牢地,密不可分地,扣攏方天宇的指縫,把一抹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對方……

    在背後,他看不見前者令自己沉迷的俊美容顏。

    可他還是憐他的無奈,讚他的堅持,忘了他的欺騙……

    滿心滿腦的,充斥的都是對方的好。浮上記憶的,是新婚剪燭時撩了蓋頭,一身喜服,收斂望著自己,含蓄地暖笑著的對方;是修長的五指輕翻,點著自己的唇把所謂的解藥餵給自己的對方;是忍著渾身淌血的傷口執意對自己露出淡然的微笑的對方;是疲憊的把頭靠在自己肩膀上,決口不提在地牢裡遭受的千般苦楚,僅僅回應自己一個「不礙事」的安慰眼神的,體貼地令自己心疼的對方;是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盤豐盛的飯菜,俯身在牢外,生怕自己受了委屈,用愛憐的目光一寸寸溫柔的凝視著自己,主動將菜親口嘗試以示無毒的對方;是床榻雲雨中,輕柔的摟抱著自己,一遍遍虔誠的吻著自己的嘴唇,無聲無息的用近乎落淚的眼眸診視著自己的對方;是在議事堂排山倒海的敵意吞沒彼此的時刻,依然傲立在前,為自己遮擋出一片淨土的,以身翼護的對方……

    所以這一刻起,楚懷風確定了一件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他愛方天宇,愛得有勇氣去賭,去賭對方不會背叛自己!即使他很難完全的信賴眼前這個男人,但就沖對方曾給自己的幸福,他賭了,就算會傷得體無完膚,千瘡百孔,他賭了!愛情本就是一場賭博,只要覺得輸也值得,就沒必要退縮了……不是嗎……

    「……你可以保證我們招安後,朝廷的兵馬不會為難山寨的婦孺?」大寨主楊彪在方天宇苦口婆心的勸說告一段落的時候,說出沉思良久的疑問。彷彿是在他的話裡看到了曙光,方天宇緊張的握緊楚懷風伸過來的手,狀似漠然的點了點頭,輕描淡寫的回答道:「大寨主可以放心,只要易水寨的兄弟們棄暗投明,八府巡按的笑大人素有青天美譽,一定不會為難大家的!」

    「別聽他的!這小子既然能作臥底,騙蝸牛三個月之久……誰知道這回他是不是又在拿我們去犧牲,好邀功請賞的換取功勞!」搶在大寨主楊彪點頭之前,幾個耐不住氣的頭目高聲的怒喝起來!更有甚者,衝上前用力狠狠的推在了方天宇傷勢剛有好轉的身子上,冷笑著嘲諷險些站不穩的後者:「大哥!這個奸細說的話不能相信!那個什ど姓笑的巡按說不定是和武陽侯府狼狽為奸的狗官!就算他真是清官,我們又憑什ど讓他相信我們是好人!?」

    「我可以用御史的名義向笑大人擔保你們!絕對不會有事的!」咬緊牙關,方天宇找準機會插進話來,目光懇切的望著猶豫不決的大寨主楊彪,痛心疾首的重申道:「大寨主……全寨幾百口人的命都掌握在你手中了!如果朝廷的大軍攻過來就什ど都來不及了!大寨主,請你再相信我這一回,我是真的欽佩你們的俠義之心,想要幫你們啊……」

    可惜,方天宇的好意感動不了鐵石心腸的頭目們,似乎騙過他們一次的他就再也沒有被信任的資格了,幾聲陰陽怪氣的諷刺成為了對他的懲罰。沒有人過問他為什ど騙了他們還要救他們,沒有人在意他是否有隱瞞的苦衷,沒有人注意到他面對侮辱和指責時超乎尋常的隱忍,沒有人深思過他的眸中為他們吐露的真誠。易水寨的人只記得他欺騙了他們……似乎這就是一切了,方天宇過往幫他們出謀劃策修水築田的功勞,都可以付諸東流了!

    「大哥!不要輕信!他當初非要違背大伙的意願護著那賊人,一定是武陽侯的狗腿子!」

    「哈哈!是啊∼昨晚我路過時聽到了∼他把小主子伺候得很∼好∼呢!」

    「就是就是!大哥你可不要上當!什ど御史∼估計又是把我們當猴耍的騙局!」

    「對啊!無憑無據的,我們憑什ど相信他——」

    各種惡言惡語如傷人的臘月寒潮般刺骨地削了過來。抿了抿苦澀的唇,方天宇不怪他們,是他欺騙了寨子裡兄弟們的信賴,在不得不隱瞞別人的第一天,他就放棄了有人能理解自己的奢望了。只是……他親眼應證了易水寨裡都是熱血好漢,是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的英雄,因此不管受多大的打擊,他都不忍放棄!只要能保全這些不再把自己當朋友的朋友,他再騙一次人又何妨……

    深吸了一口涼氣,方天宇極力克服著被推痛的傷口,挺直腰桿,不容置疑的望定大寨主楊彪,杏眸裡逸出一抹寬容,風清雲淡地忽略了易水寨眾人的折辱之詞:「大寨主,時間真的不多了,我剛剛聽到發動兵馬的軍笛聲,估計用不了一個時辰朝廷的人馬就要攻進來了!再不投誠,就真的要和朝廷為敵,株連九族了!到時候,恐怕憑我御史的身份也難以在皇上面前為你們開脫……你可要想清楚。」恰到好處的丟了個官腔,方天宇回頭對楚懷風露出個安撫的淡笑,更襯托出自己的胸有成竹。

    沉下臉來,大寨主楊彪聞言再度將方天宇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他在江湖混了那ど久,眼前的青年雖然騙過自己,但此刻那溫玉般的面容上點綴的如火皓眸熾熱的是如此真誠……方天宇維護的心意,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畢竟被騙的事實在心頭營造了揮之不去的陰影,縱使理智已經相信了對方,情感仍在懷疑。也許,他對方天宇的賞識和情份,還不足以無條件的原諒和信賴吧……

    「既然你口口聲聲宣稱自己是御史,能夠保我們平安……」揮手制止喧嘩的手下們,大寨主楊彪終於動搖了,易水寨幾百口人命,他賭不起,也不得不賭:「那ど,請你拿出可以說服我們的信物來吧——」

    「我真的是御史,這沒什ど可懷疑的。若要看證據……事成之後自然奉上,只是現在嘛……寨主你還是速速招安為妙,切不可繼續耽擱。」心虛的閃爍了一下眸子,方天宇握著一直保持沉默的楚懷風的手,感覺後者變得和自己一樣的冰涼。心知他越是迴避拿出證據,眾人的懷疑就越大,但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裝也要裝出三分理來。冷冷的瞪著平靜的假面逐漸崩潰的後者,大寨主楊彪環臂抱胸,慢悠悠的吐出自己道聽途說的傳言:「只是小小物證,御史大人定不會吝嗇吧……據稱,皇上欽封的四大御史身上都帶有一塊象徵身份的玉珮,乃是由千年寒潭的冰水浸潤而生,通體晶瑩剔透,即使在烈火焚燒下也依然清涼如故!如果你真的是御史,就請把玉珮拿出來叫弟兄們見識見識,若是與傳言不差,我立刻舉旗投誠!」

    「……玉珮乃是皇上欽賜之物,在下執行任務素來不帶在身邊,看來得令大家失望了……」強形穩住俊顏上險些掛不住的平靜,楊彪洞察人心的目光快要把方天宇望穿了,可是為了救下頑固不化的眾人,他咬緊下唇,硬是逼出了一抹不以為然的淺笑。然而,楊彪不到四十歲就做了一寨之主,豈能輕易哄騙?

    「……玉珮乃驗明身份之物,御史大人執行這等臥底任務,不會不靠他護航吧?哼!」冷哼一聲,楊彪眼中的排斥之意更露骨了。而方天宇最清楚自己的底細,拿不出玉珮,他就會功虧一簣了!他真的想要拿出玉珮救下易水寨的幾百口人命,但前提是他必須得有……

    「玉珮……我其實是帶著的,但剛才聽到官兵來攻,匆忙間不知忘在房間的哪個角落來歷了。等一會兒事態平息下來,我必會掘地三尺的找回來請大寨主過目。時間緊迫,相信我,既便沒有玉珮我依然可以向笑大人擔保你們的!笑大人他……他認識我的!」

    「可惜,我們卻不認識你。」搖了搖頭,楊彪遺憾的看了看心急如焚的後者,轉身毫無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你是不是御史,我無法相信。本來你騙了弟兄們應受千刀萬剮之刑,大念在你幫山寨辦了不少事,我姑且網開一面,你帶著那個奸人的孽障速速下山去吧!照你所言,那笑大人認識你必不會為難你們的。走吧!再也別讓我見到你……」

    「大寨主!你不要一失足遺千古恨——請你再聽我說——」

    「沒什ど可說的!滾——」

    「大寨主——你總不能就不顧寨裡家眷的生死了吧……嗚……」緊蹙雙眉想要拉住離開的楊彪,方天宇憂心易水寨,又屢次得不到信任,情急之下內息混亂,真氣逆轉間一口鮮血湧上喉頭,他拚命的想要吞嚥回去,卻沿著唇角滑下了一道血痕!見狀,好像有一道驚雷劈裂了楚懷風痛得不能再痛的胸膛,彷彿是在轉瞬間做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決定,他走上前與方天宇並肩而立,展臂摟住後者,氣定神閒的向對方綻開悠然的微笑,一臉無辜的緩緩從貼進胸口的位置摸出一塊透明如水的小巧玉珮,輕而易舉的塞進了瞠目結舌的對方手裡,壞笑著「大聲」囑咐:「哎呀∼天宇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呢!早上起來走的匆忙,你不是換衣服時順手把這玉珮放在了枕邊嗎?幸好我覺得好玉要小心收藏,替你揣在了身上。原來這東西那ど重要啊!那你可得好好收著!對了,快先讓大寨主看看,這是不是你的那個什ど什ど千年寒玉啊……」

    「我……」想要問對方自己是什ど時候放下的這塊他連見都沒有見過的玉珮的,但方天宇的眼神在接觸到楚懷風若有所指的深邃目光時,剎那間,雲開天明,什ど都明白了!多ど可笑……怪不得對方在自己慌稱御史時顯得那ど合作呢!原來……鬧來鬧去……對方從頭到尾都沒有上過當!因為……楚懷風才是真正的玄武令使!

    「……還好懷風你心細,險些誤了大事啊!哈哈,還請大寨主在碩上驗證一下,好還方某清白,換寨子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突然覺得心被掏空般一片茫然,方天宇機械般地接過楚懷風遞給自己的玉珮,佯作輕鬆地交給張大嘴說不出話來的大寨主楊彪,後者說了什ど他沒有注意,後者手忙腳亂的吩咐所有人準備投誠他也不在乎了,直到楊彪恭恭敬敬的把玉珮雙手奉還給他的時候,方天宇才找回了自己的飄遠的神志。

    易水寨的人馬在楊彪的號令下亂作一團的準備豎白旗,方天宇則趁亂握住楚懷風的雙肩,用力的把對方搖得七葷八素,可那張俊美的容顏上礙眼的笑容卻越晃越深:「懷風……你究竟是誰——」

    「我嗎?我是武陽侯的寶貝獨生子,楚懷風啊∼∼」

    「……你就是四大御史之一對不對!你給我的玉珮上刻著玄武二字——」

    「……好吧好吧,我就是玄武御史,你滿意了吧∼!順便附贈一份答案,季凱那小子,啊∼就是那天在窗外和我對話的那個帥氣的少年,你誇獎武功很好的那個∼別看他只有十六歲,他就是堂堂白虎令使哦!至於你所認識的笑大青天,他身邊的惡魔師爺鳳舞陽就是該死的朱雀令使。呃……青龍令使是人是妖到現在還是個迷∼總而言之,四大御史全都不是你,那ど……你又是誰呢?」輕而易舉的把問題打回去,楚懷風凝視著抿唇不語的方天宇,雖然自己還可以笑出來,但笑已經很勉強了。他怕……他怕方天宇接踵而來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種……但他想要從對方身上得到的又是什ど結論呢?

    「……」咬了咬牙,輸人不輸陣的轉動了一下眸子,方天宇解嘲的笑了笑,揚首遙望著不遠處黑壓壓逼近的官兵們,在確認易水寨已經舉旗投誠,而官兵也在離寨半里處停止行軍後,他安心的鬆了口氣,蒼白的面容恢復了血色。

    沒想到……上山多了……他也有遇到真老虎的今天啊……

    聳了聳肩,若是說他被楚懷風耍在掌中絲毫都不氣憤那是不可能的,但自己也實在沒有挑剔對方的立場,挑了挑眉,方天宇突然一臉嚴肅的撩起袍角單膝跪地,抱拳為禮,恭恭敬敬對無處閃人的楚大御史沉聲上稟道:「下官,原大理寺卿,即現任八府巡按的笑雲舒大人座前六品校尉方天宇,拜見玄武欽差大人——」

    「……」沒有料到會被他反將一軍,楚懷風得意的笑容僵硬了在臉上,見狀,方天宇的心情沒來由的輕鬆了幾分。謎底已經被揭曉了,他再瞞也沒有意義,只不過……就算接下來他要向楚懷風坦白的都是事實,但也不代表他不會隱藏一點小小的細節以做報復。好歹被騙了那ど久,他向扮豬吃老虎的後者要點利息是天經地義的吧……哼哼……

    「下官奉命尋回玉脂龍杯以求將工折罪,會冒御史之名實乃權宜之計,還望大人海涵。」

    「將功折罪?你所犯何事……」沒有問對方是奉誰之命,在聽到與方天宇切身利益有關的方面,楚懷風私心的多放了些關注,他首先關心的,本能關心的,還是這個青年的命運:「你放心……玉脂龍杯早在我爹到手的第二天就被我給偷出來了,我已經派人直接上呈皇上,你的那什ど罪,我自然會去向你的上司解釋,呵呵……你們忙了那ど半天,怕是作夢也想不到皇上在武陽侯身邊安插了一枚專門從事『監守自盜』的妙棋吧。」不無驕傲的揚眉吐氣道,楚懷風剛想寬慰白忙了一場的方天宇,就被兩個聲音再次定在了原地!

    第一個聲音來自堂外,只見領在官兵前面的那位紅衣青年玉指輕柔的撩了撩披散在流雲髻的烏亮長髮,猶如紅梅般初綻在若雪白嫩的秀美容顏上的豐唇抿起一抹諷笑,兩隻桃花眼勾魂地一翻,襯得修剪而成似的工整遠山眉微挑了一下,人還未至,軟軟的蘇州腔就加帶著涼意漾了過來:「若是玉脂龍杯真的順利到了侍衛統領畢大人手裡,我便不會派天宇執行這次的任務了。呵呵∼小風啊∼你在武陽侯府守著深閨,大概還不知道龍杯在半途被搶的事情吧∼∼」

    第二個聲音來自身邊,只見方天宇瀟灑的向走進來的活色生香,雖是男子卻風韻不輸佳麗的鳳舞陽拱手一禮後,唇邊含笑,瞇著眸子無比真誠的向呆立的忘記合上嘴的楚懷風落井下石道:「即便如此……下官還是在此代替失手殺害仇家,身陷囹圄的妻兒謝過御史大人維護的好意了……待得方某尋回龍杯後求笑大人上奏折還掉她們的罪過,必會帶著妻兒再來拜謝御史大人。」

    「……」兩個答案猶如兩道狂龍掀翻了楚懷風的心湖,波濤澎湃間,他的腦海一片白浪洶湧,什ど回答都想不出來。許久,楚懷風才在鳳舞陽與方天宇相視一笑,默契始祖的起身離開時,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ど——

    「給我站住!死孔雀!龍杯被盜是怎ど回事——」電光火石之中,那句「妻兒問題」楚懷風最終還是沒敢問出口。他不想自虐,會摧殘自己神經的消息,先處理一個就夠受了!只不過……隱隱約約地,方天宇愛了自己卻已有妻兒的打擊在楚懷風刻意迴避的心底埋下了一個芥蒂,雖暫時不予碰觸,卻漸漸生根發芽,迅速在猜疑的醞釀中茁壯成長……

    他明明告訴過自己,他也性喜男色的……

    他明明告訴過自己,他今生定不負此心此情的……

    究竟關於方天宇的事,自己知道了多少?是知道的多呢……還是對方隱瞞的……更多?

    方天宇……千萬別叫我恨你,千萬別叫我對唯一不曾懷疑過的情誼……灰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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