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趕到的董世鈞,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裡面已經先到了幾個人,最吸引董世鈞視線的,不是別人就是寧遠。
寧遠穿著白色的襯衫,卡其布的褲子,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顯的很出色,他正安靜的坐在一角,黑髮滑下額角,從側面看,他的臉容英俊的難以形容。
董世鈞的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這是董世鈞和寧遠第四次見面,也是距離最近的一次,恍惚之間,董世鈞突然有種感覺,彷彿自己和寧遠已經認識了很久。
「你來了,請坐。」香島大學校學生會的會長李東瀚面帶溫和的微笑向董世鈞示意。
董世鈞坐在椅子上。
李東瀚輕咳一聲,才說道:「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法律系李東瀚,本校學生會的會長。」
「你好。」董世鈞點頭,然後又向其它坐著的幾個人問好。
李來瀚又介紹了身邊坐著的另幾個人,董世鈞也認識這幾個人,他們都是校學生會當中的主要活動負責人。
「董世鈞,今天請你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李東瀚的語氣十分親切。
「請說。」
李東瀚再一次和坐在自己身後的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說道:「之前,我們有看過你想加入校學生會而做的計劃書,我們都覺得那是相當不錯的一份。」
董世鈞聽到了這句話,突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如果他沒有看過寧遠的計劃書,也許會在聽了李東瀚的話之後覺得高興,但是董世鈞已經知道了別人和自己的差距,現在聽到了這樣的話,只覺得一下子胸中湧起一口氣,找不到地方釋放。
董世鈞漲紅了臉,握著拳頭,他下意識地看向寧遠。
李東瀚沒有注意到董世鈞極力壓抑的動作,他繼續說道:「原本我們打算選擇一個新生加入校學生會,並且也已經有了人選,但是我們又集體研究了一下,我們覺得錯放了你這樣的人才很可惜,應當請你來一起為校學生會、為全校學生服務。雖然我聽說你已經同意進入財經學院的學生會,但是還是請你來商量一下,我會去請求張家成割愛,把你讓給我們。」
深吸一口氣,董世鈞抬起頭,直視著李東瀚說道:「你們最初不是沒有選中我嗎?」
李東瀚一下子笑了起來:「最初的時候因為遊戲規則是只吸收一名新生進來的,因此總需要有所取捨,後來就是因為捨不得你,所以我們才又一起開會,最後決定一定要請你參加。」
輕輕的幾句話,化解掉了董世鈞胸中的悶氣。
「願意嗎?」李東瀚問道。
「這是我的榮幸。我願意加入校學生會為大家服務。」
「謝謝你。」李東瀚露出舒心的笑容,和董世鈞握手。
填寫了表格之後,董世鈞正式加入了校學生會。
「接下來,會有很多工作要交給你們,加油囉!」李東瀚笑著送董世鈞和寧遠離開。
董世鈞自己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轉機,在心底裡,董世鈞很希望能與寧遠共事,他倒想看看這個文弱的青年究竟有多麼大的能量。
電梯的門關上了,狹小的空間裡只有兩個人。
董世鈞偷眼打量身邊的寧遠。
寧遠半低著頭,像在想心事,輕輕顫動的長睫,挺直秀麗的鼻,抿緊的淡紫色的薄唇,他英俊的容貌落在董世鈞的眼裡,令他不由在心裡歎道:這小子還真是俊俏啊!
董世鈞本人本就是很帥,看同性的眼光就很挑剔,但現在卻不得不承認寧遠也真是帥哥,再加上寧遠那秀美中略帶憂鬱的氣質,讓看到他的人不由對他產生出保護欲。
很想說點什麼來打破電梯裡的沉默氣氛,可是董世鈞偏偏無語。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一樓,寧遠率先一步想走出電梯。
「喂。」見寧遠要走,董世鈞急了,開口叫住他。
寧遠停住了腳步,回過頭,望著董世鈞。
被一雙清澈的黑色眼眸那樣的望住,董世鈞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略停一刻,見董世鈞不語,寧遠再一次轉身。
電梯門卻在這時正好關閉了。
董世鈞猛搶上一步,按下了頂樓的按鍵。
電梯又帶著兩個人緩緩上升。
「你要幹什麼?」寧遠終於開口了。
如同山泉一般乾淨清透的聲線,傳進董世鈞的耳朵,令他不由渾身一震。
呵!這個寧遠,連聲音都如此的好聽。
董世鈞不由的想:英俊的相貌、不凡的氣質、聰明的頭腦,還有好聽的聲音,上帝似乎特別偏愛他。
「我……」
只說了一個字,董世鈞就不知道再怎麼接下去了,心裡不由為自己的表現暗喑生氣。
寧遠欲言又止,黑眼睛看著董世鈞。
兩人一直沉默著,直到電梯上到了頂樓。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過了一會又關上。
寧遠舉起手,按下了一樓的按鍵。
「我……我看過你的計劃書……」董世鈞終於打破了讓自己尷尬的沉默。
寧遠側過頭,垂下眼簾,瞄了董世鈞一眼,沒有說話,彷彿是在等待著董世鈞繼續。
吸了一口氣,董世鈞低下頭,抬手擦擦鼻尖,然後說道:「我覺得比我的還好。」董世鈞說這句話的時候,用了很大的力氣,要他這樣驕傲的人說出認輸的話來,是相當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你的也很好。」寧遠輕聲說道。
董世鈞一抬頭:「咦,你看過了?」一提到自己那份計劃書,董世鈞開始覺得臉發燙。
「學長給我看的。」
董世鈞暗想:也對,自己有同一個學院的學長罩著,寧遠一定也有。
「沒有你的計劃好,真的。」董世鈞說這句話,是誠心誠意。
「你也很出色。」
董世鈞正想著其它話題的時候,電梯到了一樓,門打開了。
跟在寧遠的身後,董世鈞走出了大樓。
看著寧遠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董世鈞張了張嘴,沒有出聲。他本以為寧遠會想和自己閒聊一下,不是快要共事了嗎?再說寧遠之前不是有去過財經學院?董世鈞現在覺得寧遠那一次去八成是要探探自己。
感覺到寧遠的態度似乎有些高傲,董世鈞哼了一聲,有點不開心,邊往財經學院的方向走去,董世鈞邊暗自嘀咕:「有什麼呀……竟然不跟人說話。」
寧遠一直到回到家裡,心仍然在砰砰地跳。
終於又見到他了,終於……還是見到他了,終於不可避免的又跟他在一起工作了。
倒在自己的床上,曲起手臂當枕頭,寧遠看著天花板,陷入了迷濛當中。
認識董世鈞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哦!不,應該說不是認識董世鈞,而是認識一個和董世鈞長得一模一樣,同樣姓董的人……
董軍武……
寧遠的眼前,漸淅變得朦矓了起來……
「泊言!泊言!」
青石子的路上,兩個背著布書包的小孩正在追逐著。
「軍武哥,你快點。」
「泊言,等等我,你別跑,你不要跑,跟我一起走。」
跑在前面的孩子慢下了腳步,回過頭來,陽光下,孩子黑寶石般的眼睛閃閃發亮。
後面的孩子追了上來,拉住另一個:「走吧!」
兩個小孩子手牽著手,走在街道上。
「軍武哥……」
寧遠猛的一震,睜開了眼睛,陌生的古舊街道、掛著幌子的店舖、穿長衫和旗袍的男女、黃包車和貨郎擔……倏的從眼前消失,變成了雪白的天花板,目光再向下看,是白色的窗欞、透明的玻璃窗、淡綠色的窗簾、還有窗下的寫字書桌。
舉手撫住跳動的心臟,寧遠慢慢坐了起來,看著眼前熟悉的房間。
這是自己的家,那麼剛才夢中出現的又是哪裡?這個奇怪的夢寧遠已經做了無數遍,他對自己夢境中的城市、街道、人物的熟悉程度,幾乎等同於對自己現實生活的一切。
夢中最常出現的是兩個小孩,夢中的一個小孩,那個被叫做泊言的小孩,他有著一張和寧遠童年時一模一樣的臉。另一個小孩寧遠一直不知道是誰,直到考進香島大學入學的那一天,他終於知道另一個小孩是什麼人。
那張臉,夢中人的面容,分明就是董世鈞,可是怎麼會?為什麼?為什麼……寧遠自己也不明白。
從七歲那年起,寧遠便常常做這個夢,在夢中,寧遠看著那個有著和自己一樣容顏的小孩,他的生活,他的故事。隨著寧遠一天天的長大,夢中的孩子也在一天天的長大,由幼童變成青年。夢境彷彿是一個故事又好像一部電影,一幕一幕在寧遠的眼前展現,讓他看到另一個人的生活……他把這個夢放在心裡,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稍大一點的時候,寧遠透過網絡,慢慢查詢自己到夢境中的城市,結果令他大吃一驚……那夢中的城市,正是寧遠出生、成長的城市,所不同的是那並非現在的樣子,而是三十年代的背景。
對於這一再重複的夢境,寧遠不由的懷疑寧泊言就是自己的前世,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著他,他覺得自己在活著的同時還活在夢中,經歷著另一個人生。
結束了大學考試之後的那個暑假,常常出現的夢境消失了,寧遠覺得奇怪,可是又覺得似乎是擺脫了一件困擾的事情,心中暗暗高興,之後父親升職,調來香島工作,寧遠也來香島念大學。
剛到香島的第一天,寧遠又做起了同樣的夢,夢中的人又不是年輕人,又變回小孩子,夢中的情景都是寧遠曾經夢到過的,像是舊事重溫一樣,寧遠有點無奈地想過,也許這個夢和疑惑要跟自己一輩子。
直到去學校報導的那一天,在大學門口見到了自己夢中的另一個人,這讓寧遠震驚了好幾天。
寧遠私下打聽到陌生男子的姓名和他的一些事情,其實寧遠真得很想弄清楚,董世鈞是不是也做過這樣的夢?只不過到底該怎麼啟齒,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遠。」門外母親叫道,「小遠,飯好啦!出來吃飯。」
「來了。」寧遠應了一聲,抬手摸摸自己的臉,然後站了起來。
劉淑貞看到兒子略顯蒼白的臉色,擔心的問道:「小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寧遠急忙搖頭:「不,我沒事。」
劉淑貞伸手撫摸寧遠的臉頰。
寧遠一側臉,解釋著:「我真的沒事,只是剛才小睡了一下,做夢了。」
***
董世鈞和寧遠正式加入香島大學的校學生會,為全校同學服務。借由這個機會,董世鈞希望接近寧遠,他想要瞭解他,看看他和自己有什麼不同,想知道為什麼寧遠總是可以略勝一籌。
本以為在共事之後能有很多相聚的機會,但是董世鈞發現除了校學生會每月一次的例會之外,在學校其實鮮少看到寧遠,而在例會上兩個人也沒有交談,多半都只是聆聽。
下意識裡董世鈞有一點懊惱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在學校裡,這兩個倍受歡迎的一年級新生,在加入校學生會之後更成了焦點人物。被人注意並不是一件完全不好的事情,但是讓董世鈞不舒服的是不管自己做什麼,提出什麼樣的想法,都要被拿來和寧遠比較一番。
現在是十月天,為了將在十一月初舉辦的校內運動會,校學生會的人都忙碌了起來。董世鈞也不例外,每天除了上課之外,都全心投入運動會的籌備,擅長球類運動的他,認識了不少校隊裡的成員,於是被賦予比賽配對的工作,這個工作需要在各個學院之間遊走,調配比賽場地的使用和參賽者的分隊。
寧遠則負責運動會開幕式和閉幕式等相關工作。開幕式和閉幕式上都會有文藝節目的表演,因此寧遠的身邊總是聚集著一群又一群的女孩子。
這讓不少男生看見了眼裡冒火,寧遠本人則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幾乎每天都要和藝術學院的同學見面討論、安排節目。
在女孩子的心目中,溫和謙遜、風度翩翩的寧遠,有如白馬王子一般。
王子,這的確成了寧遠的一個外號。
韓吟晨聽說了這個外號,先替董世鈞不平起來。
「明明世鈞才是王子,姓寧的那小子他算哪棵蔥。」在宿舍裡,韓吟晨憤憤不平的說道。
聽到這句話,董世鈞急忙打斷韓吟晨的講述:「哎,別、別,這我可夠不上。」
「哪裡夠不上?我看,怎麼都夠的上。哼!新生的風頭全讓這個文學院的小子搶走了,我就不服氣,他哪裡來的本事?還不是在女人堆裡打轉。」
聽到韓吟晨的話,鄭仕卓和李亞軍都笑了。
「這倒是讓人挺羨慕的。」鄭仕卓摸著後腦勺笑道。
「那幫藝術學院裡唱歌的、跳舞的美女,真是一批一批的圍著寧遠,走了一群又來一群,這小子讓人不羨慕都難。哎!我說世鈞,怎麼你就沒攤上這麼個美差?天天往各個學院裡跑,跟一幫子大男人打交道。」李亞軍也說董世鈞。
「大家負責的任務不同,他比較有文藝氣質,又會彈鋼琴,常常去藝術學院的琴房,他跟那邊比較熟。」
鄭仕卓對董世鈞說道:「我說下次你也跟去,好歹拉來幾個美眉,知道嗎?」
董世鈞皺著眉頭,又笑。
李亞軍坐在自己上鋪的床上,探下身子,看了其它三個人一圈,吸引到他們的目光之後,說道:「聽說追寧遠的女生多的很。」
董世鈞點點頭,他也是這麼聽說的,但因為沒有親眼目睹,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光我聽說的就好幾個。」鄭仕卓也加入了討論。
「連大四的校花級學姐聽說都對他關愛有加,很有興趣的樣子。」
「啊!」鄭仕卓表情誇張的張大了嘴巴,「這女生們都是怎麼了?他有什麼好,小白臉一個,弱不禁風的模樣。」
李亞軍在一旁笑道:「我聽說啊,她們都說因為寧遠有一股憂鬱的氣質,很能激發起女生們的母性,忍不住就想要接近他。他人應該還不錯,蠻平易近人的。」
董世鈞在一旁聽著人家的談論,心裡倒是覺得與寧遠一起共過事,也一起參與過討論過後就會知道,在寧遠纖細柔弱外表下包藏的其實是堅強、果敢的內心,他的堅毅無人能比的。
***
這一天,校學生會的同學們在一起開會,討論著運動會各項準備工作的進度,大致的事情討論完畢之後,就開始了三三兩兩的閒談。
有人問董世鈞:「世鈞,你參加什麼項目了嗎?」
「有,足球和田徑。」
「啊,那不錯,我參加了跳高。」
不知是誰問了一句:「寧遠,你參加了哪些項目?」
寧遠抬頭一看,然後說道:「我嗎,我都沒有。」
「咦,你怎麼不參加?」
還沒有等寧遠回答,一直坐在一旁在計算機上寫東西的李東瀚抬起頭:「小遠,他不適合運動。」
董世鈞注意到此時寧遠的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輕輕抿起了淡紫色的薄辱。
有人在一旁笑道:「怎麼會,怎麼有人不適合運動呢?寧遠,別給校學生會丟臉,露兩把刷子出來看看。」
寧遠似乎想說什麼,沒有等他開口,李東瀚已經先說話了:「每個人都有合適自己的和不合適自己的,這沒有什麼。」
另一位學姐也出來替寧遠說話:「寧遠他彈鋼琴彈得多好,等到學校藝術節的時候,那時就可以好好露兩手了。」
然後李東瀚轉換了話題。
一旁的董世鈞,看著開始侃侃而談的李東瀚和低頭不語的寧遠,心裡十分不舒服,這才過了幾天,這兩個人居然已經這麼相熟,甚至他叫他「小遠」。
董世鈞擰著眉,心裡像是有火在燒一樣,烤得自己坐立難安,會議一結束就馬上離開了會議室。
在圖書館裡埋頭看了半天的書,出來的時候,董世鈞仍然無法釋懷。
回到宿舍裡,悶悶不樂的董世鈞沒有說話,一頭倒在了床上。
發現董世鈞神態有異,同屋的其它三個人交換一個眼色,李亞軍坐到董世鈞的床邊,伸手推推董世鈞的肩:「哎,怎麼了?」
董世鈞轉過臉去,把頭埋進臂彎裡,不想多說:「沒什麼。」
「說啦!」
董世鈞轉回臉,悶悶的說道:「我覺得有點奇怪……」
「什麼?」其他的三個人都伸長了脖子。
「會長對寧遠好像特別好。」
「哦?」一聽這話,其它同屋的三個人面面相覷。
鄭仕卓拍了一下枕頭,憤憤的說道:「我就知道!」
「怎麼說?」
「文科的人當然向著文科的人啊!李東瀚是法律系,再怎麼說也會向著中文系的人。」
「是這樣的嗎?」董世鈞問道。
「不用問,肯定是。」
董世鈞半信半疑。
熄燈之後,躺在床上,董世鈞還是睡不著,頭枕在交叉的雙臂上,盯著床頂發呆。
說也奇怪,思緒在空間裡任意的漫遊著,不知不覺中,慢慢地一切都轉換成了另一個人……
微笑的表情、佯瞋的表情、堅毅的表情、嚴肅的表情、開懷吋大笑,凝眸的沉思,疑問的眼神,瀟灑的轉身……還有,他說話的聲音,指尖在琴鍵上滑動時的靈巧,垂下睫毛時身上籠著的淡淡憂鬱氣息,輕輕牽起嘴角,淡紫色的薄唇非常的柔潤、美麗……
董世鈞的身子猛的一震,驚的幾乎要坐起來,急忙抬手壓在胸口,似要撫平自己急促的喘息。
怎麼會想得這麼的多,這麼的亂……
越想,董世鈞越感覺到明明自己和寧遠沒有什麼交集,交談和溝通的時間也少,但是不知為什麼,自己就是無法不去注意他,無法不被他所吸引。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覺得他似曾相識,覺得彷彿已經認識他很久,自己對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疼惜,他有什麼可讓自己疼惜的?哼!我又不是那些女生……自己暗自這樣想著,董世鈞忍不住想要敲自己一下。
偏偏此時想法一轉,一想李東瀚對寧遠的偏愛,董世鈞總是覺得不舒服,醋意好像水底裡的氣泡那樣咕嚕嚕的冒來。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在床上翻個身,董世鈞告訴自己要睡覺了,不能再想了。伸手揪住枕頭的一角,董世鈞暗暗又在心裡罵道:「哼!小子,你勾引女人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勾引男人……哼!」
此時同樣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久久無法入睡的還有寧遠。
自從和董世鈞一起加入校學生會之後,每隔一段時間,他都可以定期的看到他,但是每當看到這個在自己夢中以另一個名字、另一個身份出現的面容時,寧遠的心總是無法平靜。
因為在夢中,那個人是那樣的愛護自己、照顧自己,是那麼的、那麼的……也被自己愛著……
偏偏殘酷的是現實卻遠非如此,幾次觀察下來,寧遠幾乎可以確定董世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夢,他也完全不認識自己,現實中的董世鈞對自己甚至有著莫名其妙的敵意。
寧遠忍不住握緊拳頭,放在胸口,感受到心臟的跳動。
這顆心,這顆與生俱來便帶著傷痕的心,是不是還能被他所呵護、憐惜、疼愛……還能嗎?寧遠暗暗的笑自己,原來自己竟是這麼渴望著被愛。
如果還是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