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四圍的露天晚餐正在優雅歡愉地進行著。穿著雪白上衣的侍者端著托盤,推著餐車,穿梭在衣香鬢影的仕紳淑女之間。燭光搖曳中,流泉鮮花伴著弦聲琴韻共舞,氣氛寧謐浪漫,一片昇平豪華。
穿著象牙白小禮服的冰蕊站在薩克斯風的身邊,輕快抒情地唱著:WEMAYNEVERLOVELIKETHISAGAIN她的歌聲清亮,容顏甜美,神態輕鬆,把整個中庭的浪漫愉快氣氛帶到了最和諧美妙的頂點,儘管她心裡還真有許許多多的心不在焉。
她知道那個人還坐在那裡,用欣賞稀世珍寶的眼光盯著自己,在那個盛開一大簇海芋的泉石邊,靠著假山,固定座位上。
他每天送來三打不同顏色的玫瑰,從蝶茵認為的,戈承堅開始以送玫瑰進行迷藏遊戲的那天開始。在她駐唱的地方送三打,在人上街三十八巷的玄關燈座上放三打,一模一樣的,纏繞鵝黃絲帶的紅玫瑰,紮著紫色緞帶的粉色玫瑰,打著紅色蝴蝶結的黑玫瑰……她之所以確定那是同一個人的手筆,是因為分送兩地的花束都打扮得一模一樣,像雙胞胎一樣令人不容置疑。
她不免要對那個刖出心裁的追求者悄悄偷瞄一眼。遠遠看去,一個極帥的男人,有稜有角的額頭,深刻有神的五官,往後梳的油亮頭髮,一身好品味,優越含笑坐在那兒,有很濃厚的教父形象與公子氣派,是一個軒昂出眾充滿男性魅力的男子。
冰蕊知道,有太多道貌岸然的男人其實不過是為了四處獵艷而把正經八百擺在任何可能出現美女的地方,卻要讓人以為他的存在是為了進行什麼經國濟世的大計那麼一本正經!
就像那個人吧!他每天浪費那麼多時閒人駕蒞臨飯店,坐在那兒就只為了盯著她看,告訴她他正在打她的主意!這豈不是說多無聊就有多無聊?說多可憐就有多可憐!他岸然優越的容貌神態一旦串連上他庸俗的送花行徑就完全走了樣,變成了滑稽可笑和愚昧膚淺!他根本和追逐胡蘿蔔盲目往前衝的兔子一樣原始、簡單、直接,沒有大腦!
她常常在唱著歌時,在心裡諸如此類地嘲訕他。
男人不過如此。
想起戈承堅,也只是一隻原始、簡單、直接的兔子。
她深引蝶茵為誡,不讓兔子一般的男人顛覆自已世界!
然而令夜,她心裡放置的是另一個迥然不同的念頭。
她還真擔心這個人不來了呢!看見他又好整以暇坐在那裡,她鬆了一口氣。
趁著休息的空檔,她寫了簡單的字條,拜託服務生把它傳遞給那個人。
「請勿再送花……」
她躊躇著該怎樣下筆才能達意。想了一會,乾脆直截了當地寫:「請勿再送花,以免招生事端,天下大亂。感激不盡。」
字條送了過去。當她再度上台唱歌,又不免看一眼那個人的反應。
那個人用一種很有趣的笑容看著她,意謂不明地朝她微微搖著頭。
她寫了錯別字了嗎?還是自己表錯了情?還是辭不達義以至於他別有領會?
她要怎麼想是另一回事,不過她一定得阻止他再送花到天母家裡去。在蝶茵沒有發現異象之前,她不能讓陰錯陽差的送花事件穿了幫。
唱完了第二節,她朝他的位子直直走去,在他喜不自勝的訝視中向他說:「先生,我可以坐下和您談談嗎?」
那人立即站了起來,替她拉開座椅,興奮又風度翩翩地說:「SURE!請坐!請坐!」
等冰蕊坐定,他又躬身輕問:「顏小姐可容許我為你點」杯酒?」
「不!謝謝,我還沒下班呢。」
冰蕊回絕了他,也不給他任何獻慇勤的機會,立即說:「先生,我很慎重請求你,別再送花到天母去,那會造成很多無謂的困擾。」
「哦,你的字條我看到了。我瞭解。」
他顯然不太把她的莊重宣示當一回事,反而笑瞇瞇地又說:「是怕男朋友吃醋?」
冰蕊聽了為之氣結,不客氣地糾正他:「比這個更嚴重十倍,先生!」
「哦?還有比男朋友吃醋更嚴重的事?難道是,老公會不高興?」
他一臉促狹,只想把這個無聊的話題無限延長下去。
「就算是吧?請你高抬貴手,不要害人家夫妻反目!」
冰蕊忍耐著,誰怪自己是一個站在檯面上挨打的公眾人物,又是自己送上門,找了他,向他商量拜託!
那人意興高揚得很,巴不得就此玩下去,反而頑謔地說:「你像有老公的人,我不相信!」
冰蕊無計可施,又不便翻臉,說了下一句起身就要走:「請你記得你是一位衣冠楚楚的紳士!請你成全!」
他立即收斂了嘻笑想攔她,卻只有眼睜睜看她走掉。自此,她在台上唱歌的神態完全走樣。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
她真的生氣了。臉的彆扭和勉強,唱著節奏輕快的JASS歌曲。他體會著,想像著她的感受,兀自苦笑。
然而,這不也是天賜良機嗎?他殷燦追過女人無數,一貫的送花攻勢連番玩下來連自己都覺得了了無趣,欲振乏力,也讓他有些不耐煩了,今晚這個局面,豈不正好讓劇情峰迴路轉,提早展開?
他守候到她唱完最後一首歌,用行動電話通知司機把他的賓士轎車開到大門等候。
冰蕊提著套譜和化妝箱走出休息室,向LOBY的方向走去,殷燦攔住了她。
「顏小姐,剛才和你開玩笑,得罪你了,讓我致歉好嗎?」
冰蕊知道他必然有此一招,怨怨白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我送你回去,顏小姐。」
他亦步亦趨跟著,她昂首挺胸,走得更快,一頭就鑽進在門口排班候客的計程車裡。
「天母!」
她鬆了一口氣,隨即告訴司機。
車子不過拐了兩個彎,她發現後面跟著一部黑色大轎車,那人坐在司機旁邊向她微笑。
「對不起,先生,我到公館!」
她下意識想逃避豺狼虎豹,立即改變主意。
司機莫名其妙怪哼了一聲,找了回轉道把車調轉一百八十度方向。當計程車跑到了新生南路尾端,冰蕊又下另一道聖旨:「先生,對不起,還是去天母?」
「小姐啊!路窄車多不好開,你別修理我不行?」
司機大哥幾乎發了火,不情不願地車轉進小巷,鑽出汀州路。
「確走了去天母?」
他陰陽怪氣地問。
「確定去天母!」
她氣虛又堅決地回答。
那個男人的轎車如影隨形地跟著,連四米寬的小巷都有本事鑽進來,她怎麼擺脫得了他?何況,他早不知什麼時候就知道了她的住址,她是怎麼樣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到了天玉街巷口,她叫司機停了車,索性站在巷口等他。
賓士車不偏不倚在她身邊俐落氣派地停了下來,殷燦下了車,交代一聲:「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是,燦哥!」
同樣梳著教父頭,穿西裝的司機應了一聲,把車開走了。
他笑容可掬地露出一列白牙,極帥、極甜、又有些過度自信,看起來就是一個頭腦清晰,精力旺盛,情慾高昂的可怕富家子!他的眼神告訴每一個被他凝視的女人:她只是一時令他目迷眼花的獵物,一旦他調轉視線,就很難再獲得他的青睞榮寵的眷顧!
她告訴自己必須排斥他,雖然他的儀表是那麼吸引人。
「我把那麼嚴重的狀況都告訴你了,你怎麼還能一點也不在乎?我真佩服你,先生!」
她不客氣地嘲諷他,對他怒目相向。
「因為我不相信。」
他好整以暇,輕鬆自在地回答她。
「你沒有男朋友,更沒有老公,我為什麼不能追你?」
他意氣風發,振振有詞,看來已把她徹查得清清楚楚。
「你以為自己很高明是不是?偉大的先生!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個你懂嗎?我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你這樣做會害了我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哦?會有這種事?」
殷燦收起了笑容,正經地問。
「它的確發生了,難道你要出了人命才相信?」
「這的確是想不到,我以為送花這回事不過是你知我知,當事人自然心知肚明的事,竟然還有這種栽錯贓式的誤會!那很容易,我讓花店給插上一支寫著送給顏冰蕊小姐的牌子,橋歸橋,路歸路,還有什麼好誤會的?」
「這樣更不行!總而言之,送花這件事必須不露痕跡的到此為止。」
「這是命令,還是請求?」
他俯臉看著她,眼裡充滿愛惜和疼寵,還有一點點挑逗,這種神態,足可以挑動女人的情弦於股掌。
冰蕊閃躲了他的眼光,不知要怎樣回答。
「不管是命令還是請求,我都接受。」
他溫柔地告訴她,眼中的愛意強要將她溶化。
聽他答應得這麼溫存,這麼誠懇,她的心不由軟了下來,拉得老長的一張臉也釋放出一點笑意。
相對站著,她不知說什麼好,只好低聲道:「謝謝你。」
「不客氣!」
他磊落一笑,還是偏著臉凝望她,又說:「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人還有點人情味,就叫我一聲燦哥。」
居然討起人情來了。可是不知為什麼,冰蕊還是輕輕就了一聲:「謝謝你,燦哥。」
她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往巷裡走。他沒有跟上來。只在身後告訴她:「把花送到飯店去總沒有問題吧?明天我等你!」
###殷燦持續送花攻勢,也幾乎天天到飯店捧場聽歌,偶爾不見他來,冰蕊反倒悵然若失,雖然追求她的除了殷燦之外,也不乏其人。
有一個姓趙的中年人,相貌平凡,人品庸俗,也對她展開追求。他天天追著冰蕊要請她吃消夜,請她跳舞,送她一些廉價的禮物,讓她厭煩到極點。
這一天,殷燦沒露臉,姓趙的倒像是退潮後的毛蟹一樣準時出現。
「顏小姐,今天晚上你就賞個臉吧,我在青葉訂了最好的房間請你吃清粥小菜,怎麼樣?」
姓趙的這個人,彷彿天生是來對照殷燦的英俊倜儻,以做為他俗不可耐的強烈對比;就像是高個子的七爺生來是為對照矮個子八爺似的,冰蕊一看見他的俗和丑,就會想起殷燦的英俊優雅及風度翩翩。既然殷燦這樣的人都可以拒於心扉之外,這個姓趙的更不屑去搭理。
姓趙的半路攔著地,死纏爛打地涎著臉問。
「對不起,我小孩等著我買奶粉回去呢,請你以後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冰蕊索性這樣告訢他,加速了腳步走出飯店側門,去搭最後一班回天母的公共汽車。她可是沒有能力天天搭計程車躲避男人的糾纏的。
沿著林蔭大道往站牌的方向走沒幾步,冷不防兩個人影閃到面前,把她嚇了一大跳。
「小姐,你歌唱得不賴啊,一天趕幾個場子!」
其中一個輕佻地開口問道,看樣子兩個人就是一對小混混。
「你們要幹什麼?」
冰蕊並不是沒見識過這種人,他們不過想討點便宜,吃吃軟飯而已。
「小姐,我們看你一個人在外面跑,擔心你的安全,好心想罩你,免得你被人欺負嘛!」
另一個嘴裡嚼著口香糖,一唱一和。
「你們想要收保護費是吧?可惜我已經付給別人了,你們如果想分一杯羹,就直接去找華榮坊的小陳!」
冰蕊亮出餐廳經理的字號,小混混陰聲怪氣說:「呵,拿小陳來當兔死金牌?小姐,橋歸橋,路歸路,這裡的場子都要歸我們兄弟管!你想在這裡討飯吃,銀子可不能省,想一份當兩份花是吧?這麼不上道,還怎麼混?」
「那是你們的事!我管不了!」
冰蕊說著,眼看公車來了,探出身子去招手,小混混擋著她,罵道:「這樣就想走?太天真幼稚了吧?」
「你們想怎樣?我要叫人了!」
冰蕊眼看公車呼嘯而過,又氣又急叫道。
「你叫啊,叫小陳來救你!」
瘦小個子的混混動起手來,在冰蕊臉上摸了一把,冰蕊揚起厚厚的一疊套譜打開他,混亂間,一輛大賓士黑轎車突然煞車停在路肩,打開車門走來的,赫然是殷燦,救星降臨。
「燦哥——」
冰蕊喜上眉梢,忘形地低喊。
殷燦如同巨星人鏡演出一般挺立在兩個混混之間站定,沉聲問道:「你們做什麼?有什麼事,明天到黑桃老K那裡去說!」
兩個小混混聽到黑桃老K的宇號,立刻龜縮成一團,連多問一聲也不敢,連聲說「是」便開溜了。
殷燦見事情擺平,露出一臉飽含情意與溫暖的笑容對冰蕊說:「有沒有被嚇著?」
「沒有。這些無賴你認識?」
冰蕊其實真是受了一驚,但此刻她更好奇的是殷燦輕易擺平那兩個小混混這件事的真相。
「也不是。我怎麼會認識這種小雜碎?這種小雜碎,只要你有本事說出他們角頭老大的名字,就可以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
「哦——,唉——」
冰蕊將信將疑,想起車班已過,不禁懊惱長歎。
「讓我送你回去吧,今天晚上這個狀況,你總不會再拒絕了吧?」
殷燦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冰蕊遲疑了一下,只好點點頭,隨他坐進後座。殷燦按鈕開起前後座之間的隔音玻璃。
「今天晚上和澳洲來的客戶談一筆很重要的牛意,趕不及來聽你唱歌,不過,還好趕得及替你解圍!」
殷燦偏過頭來看著冰蕊,自己開門見山解釋著。
「是我夠幸運?還是真的太湊巧?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冰蕊語帶雙關地試探問道。
殷燦即時回答說:「我當然知道你在這裡等車!儘管你一直不接受我,我可是比誰都關心你!至於及時替你解圍,只能說我真的很幸運能有機會冉替你效犬馬之勞而已!這個湊巧一定是老天爺特意為我安排的!」
「你真會說話,無懈可擊!」
冰蕊防備著他,半帶嘲訕又半帶讚歎。她真的弄不懂他究竟是真心真情還是虛情假意。
殷燦可不管她究竟意何所指,朗朗又說:「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跑,很辛苦也很不安全,如果你願意領會我的心意,我可以為你安排另一種生活。」
冰蕊聽他這麼一說,飄零之感全都湧上心頭,又想起諸如姓趙的那類厭物的追逐騷擾,更是各種心酸困頓都難以承擔排解,整個情緒都暗淡下來。
「討什麼生活是容易的?人活著最重要的是自己覺得有尊嚴。」
她勉強打點精神,頑強地回答他。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也許你遇見很多只想佔有你、擺佈你的追求者,而我是真心真意的喜歡你,絕對絕對尊重你,我不會用你不喜歡的方式去勉強你做任何一件事情,只是,至少我不希望看見你在外面奔波吃苦,我不由自主想照顧你,如此而已,你應該感覺得出來。」
他的聲音既溫和又堅定,而且充滿感情,聽得冰蕊幾乎不敢去迎接他凝視她的眼睛。
「你照顧過很多女孩子?你從事的是那一種慈善事業?」
她不改初衷地警告自己要防備他,嚴守陣線,不能動心、不能喜歡他!而她也不得不暗自叫苦,因為這樣做她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在那個姓趙的糾纏她的時候,在他缺席的時候,在他為她解圍的時候,在他坐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都得用很大的力氣提醒自己不能動情……。
「我知道你會這樣想。但我也得坦白告訴你,我當然喜歡過別的女孩子,但是這否定不了我喜歡你的真實性。我非常作常確定我喜歡你!」
他像是一個情場老手般鏗鏘有聲地脫著,並且自然親匿地執住了她的手,溫存又有禮地再說:「不要抗拒我,我會讓你知道,你究竟偵不值得試著為我把心打開。」
她縮回她的手,搖頭頑固地說:「沒有用的,不,我不想嘗試。」
「不,你想!你想嘗試!而且你會擁有!只有你能擁有我殷燦最完整、最熾烈的感情!」
他伸出右手去撫摸她的臉頰,溫柔的情話像是具有魔幻魅力般催眠著她。
她的理智提醒她該狠狠把他推開,但她沉醉當中的感情卻任由她癱瘓在他的柔情催眠中,她緩緩後靠,只想躲過他的撫觸,無力地以言語抗拒著:「不,我不喜歡不安全的東西,不安全的狀況,我不要談感情!」
她望向車外,尋找熟悉的大母街景。顯然司機故意把車開得很慢,好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向她攻掠心防。
「告訴我,你害怕什麼?沒有人一輩子都能躲避感情的!」
他停止撫摸她的臉,她的心膛卻持續感受沉醉和躁動。她想起蝶茵的種種,蝶茵和戈承堅的邂逅和戀史,他對她的追求,他和她激狂的做愛,她為他而承擔的相思苦痛,她為他的癡狂……蝶茵的前車之鑒,令冰蕊既畏怯又嚮往,既期待又迷惘!
「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
她幾乎像小綿羊一樣在掙扎著。
他等待了幾秒鐘,讓她的心情稍稍平靜下來,才又深情款款地告訴她:「不要怕,我會留出很多時間和空閒,讓你去發現我的真心和誠意。不只是你要安全感,連我自己都要求自己必須是真心真意的!因為我只許自己成功,不許失敗!冰蕊,你決定一個日子,我把我的生活、我的事業和一切都在你面前坦坦白白地展示出來,讓你有足夠的資訊來充分瞭解我。我想,這是我對你,也對自己負責的唯一辦法。」
「你要給我看什麼?你的戶口名簿、銀行存折還是土地權狀?」
冰蕊感到好笑。
「差不多是這些東西,除此之外我無計可施,因為我的心你並不相信!」
殷燦苦笑。
「你錯了,如果你認為所有的女孩子都那麼庸俗,那麼我確定這一次你也找錯了對象!」
「聽我說,冰蕊,你是這世界上唯一的、獨一無二的!為了要得到你的信任,為了不再把時間無謂地拖延下去,我要為你舉行一個公開的派對,讓你真正地認識我!相信我!你懂嗎?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玩這種我追你躲的遊戲了!把這一切結束,讓另一個美好的開始重新屐開,嗯?」
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又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
「答應我!為你開一個又正式又熱鬧的PARTY?」
她無言為繼了。
既不能駁斥他,也不忍拒絕他。
這樣一個男人,她簡直不知怎樣去應對?去評價?
他不放過她,連連逼問。
「答應我?冰蕊,我真心真意期待……」
「我……」
她猶豫著,彷彿擔心這瞬間的決定將會左右一生的命運。
顯然,他的手法非同凡響。如果這不過只是一個較大規模的遊戲,他也無疑是個超級玩家!而最無可否認的,是她竟然有幾分認同這種試驗的可行性。他究竟是乍心樣的一個人?這個謎底令她心動,而他的感情真貌,更令她有一窺究竟的好奇和神往。
他是真的?
她知道拿自己去投人這個試驗十分危險。但是,她竟然無法抗拒!
她點點頭,一雙澄澈漂亮的大眼睛蒙上了夢幻的迷霧,在夢幻述蒙中,她看見了美麗卻又不確定的未來。
###為了這個PARTY,冰蕊、蝶茵和夏竹都慎重其事向工作單位請了假,但直到殷燦的司機就要上來接載她們之際,蝶茵還是一副心神不屬、悶悶不樂的樣子。
「蝶茵,你不要愁眉苦臉行不行?陪冰蕊去相親,總該露點笑臉吧?」
夏竹明知蝶茵為戈承堅而心神不寧,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故意這麼逼著說。
一旁冰蕊正在化妝,嬌嗔抗議道:「什麼相親嘛!說得這麼噁心……」
夏竹又道:「不是相親是什麼?又開PARTY,又帶我和蝶茵護駕,我看得帶一個算命的、一個卜卦的,外帶一個風水師父!」
「夏竹!你別糗我行不行?」
冰蕊揚聲抗議,半帶撒嬌半帶訴苦地說:「你明知道我心裡七上八卜,拿不定主意,才找你們幫我去看看這個人的!萬一我看走眼了,你們身為死黨至交難道可以置身事外,一點罪過感都沒有?」
「冰蕊啊,我看你已經愛上他了,不然你不會這麼慎重,這麼在乎?」
遢是夏竹搭的腔,蝶茵一旁始終默不作聲。
「我真的不知道!」
冰蕊不想欺瞞好友,說出了真正的感覺,又轉而問蝶茵道:「蝶茵,你精神這麼差,不要勉強,不要去好了。不過,你究竟有什麼事,也該讓我們知道,別一個人悶在心裡,好嗎?還是戈承堅他怎麼了?」
蝶茵已經憋了很久,經冰蕊這麼一問,忿忿從口袋裡掏出一團折皺了的紙張說:「你們看!那個渾球欠了這麼多債務!發信用卡的銀行寄警告信來,說他連著好幾個月連最低給付額也沒付!」
夏竹拿起倍來看看,問道:「你到底知道他在幹什麼?他有沒有固定收人?」
「天知道!我只能確定他根本入不敷出!」
蝶茵怨道。
「難不成你還給他生活費呢?」
夏竹皺眉又問。
蝶茵默認,冰蕊感歎道:「他人又不見了是吧?又到哪裡去了?」
「說去香港演唱。」
「瞧!這就是跟一個藝術家的宿命!」
夏竹雙手一攤,憐惜的眼光停留人蝶茵憔悴的臉上,正要勸慰蝶茵幾句,樓下汽車喇叭響了兩聲。
「車來了!」
冰蕊站起身,抓起手袋,擔心地對蝶茵問道:「你真的要去?」
蝶茵懶懶站了起來,夏竹拉著她走,問:「走吧,散散心也好,何必老想他?」
三人坐上寬敞平穩的大賓士,欣賞心機小金施展絕技路倒車開出巷子,然後直奔陽明山。
名邸隱藏在仰德大道左側一條蜿蜒小徑的盡頭,外人根本不得其徑而人。小徑的盡頭打開一座電動鐵門,裡面綠樹成林,掩映箸一條直通巨邸的馬路,整個視野在到達宅邸之際豁然展開,整個關渡平原和觀音山脈盡收眼底。
「殷燦究竟是何方神聖?」
三個女孩,包括心事重重的蝶茵在內,看見這樣的豪門巨宅都忍不住暗自忖度,儘管在此之前她們都認為去猜測殷燦的一切是件很無聊的事。
答案很快就會揭曉了,她們在心裡告訴自己,冰蕊緊張地分別握住夏竹和蝶茵的手。
殷燦穿著一身名牌米色西裝,英姿勃發地迎接在卓門前,她的身後還必恭必敬站了兩個年輕的傭人。
「冰蕊,歡迎你!」
他笑容滿面伸出手,不想鑽出車門的卻是蝶茵。
冰蕊接著出來,笑說:「我帶了我的好朋友來,你不介意吧?」
「當然!歡迎之至!」
殷燦還沒來得及向蝶茵打招呼,另一邊車門隨之又鑽出一個夏竹。
殷燦再三接受意外的驚艷之喜,竟然顯得有些興奮過度,他怎麼也想不到冰蕊會帶來兩個各具絕色的朋友,尤其是夏竹,她的個性風情讓他忍不住想多瞧她幾眼!
「燦哥,她是蝶茵,這位是夏竹!」
冰蕊高興地為他們引見。
「歡迎,我是殷燦!」
他伸出手熱烈地向夏竹和蝶茵致意,然後親蔫地摟著冰蕊走進一個側門,搭乘電梯登上二樓。
「怎麼?帶來的是軍師?還是愛情顧問?」
在電梯內,他在冰蕊耳鬢親熱溫存地細語,並不真正在乎別人是否聽見。
冰蕊低頭輕回他一句:「不要亂講。」
「不承認?女孩子都喜歡來這一招,我知道的!」
殷燦有說有笑,慇勤備至地把三名貴客帶到一個大房間內,裡面看來是一間浪漫華麗的客房,一個中年女管家和一個年輕女傭正等候著。
殷燦說:「好在我福至心靈,正好為冰蕊準備了三套禮服,你們三位身材差不多,就請將就試試看,如果不行,衣櫃裡的衣服也都是全新的,請隨意挑選,馮嫂會全心為三位服務,她梳頭的手藝是一流的!」
說完,翩翩地點點頭,含笑退出。
那三套香奈兒的禮服,還端端正正擺在盒子裡,各自搭配了首飾和鞋子,每一套衣服的價碼,可能都是她們半年以上的薪水!
礙著馮嫂在場,三個女孩縱使有滿腔驚歎號和問號,也是不便表露,此時馮嫂開口道:「三位小姐,請換衣服吧,宴會馬上開始了。」
「啊,冰蕊,你真要我們也陪你當芭比娃娃,穿上這些衣服?」
蝶茵不以為然地問冰蕊。
夏竹爽朗代替冰蕊回應道:「給冰蕊一次面子吧,就當是玩家家酒!」
其實這是一場不同凡響,猶如在皇宮中舉行婚禮一般豪華隆重的家家酒!
當她們被殷燦帶進宴會大廳,簡直驚詫得忍不住要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他會擺出這樣盛大的陣勢和排場來烘托今天的女主角冰蕊!
巴洛克宮殿一般金碧輝煌的大廳,點綴著數以萬計的粉紅色玫瑰,鑲金邊的落地窗簾攔腰掛起,透視出室外百花繽紛的噴泉庭園和人工瀑布。流金爍光,金光閃閃地巨型水晶吊燈映射著滿室通明的燈火和紳士淑女的衣香鬢影、盛壯華飾……當殷燦親密又溫存地攬著冰蕊的香肩,在眾人矚目中向所有的賓客宣告:「各位嘉賓,讓我向各位介紹今天這個宴會的靈魂人物,我的女朋友顏冰蕊小姐和大家見面!」
這一刻,是冰蕊從來沒有夢想過的!所有艷羨的眼光、如雷的掌聲、每一張對著她的笑臉……使她覺得自己在轉瞬之間成了公主、成了皇后、成了夢境裡的仙女……。穿著低胸銀白禮服、戴著珍珠項煉的她,在眾人的烘托圍繞及讚美下更如同一個嬌貴高雅的新娘!當殷燦攬著她的腰,一起執起香檳酒瓶在疊起的酒杯金宇塔上為賓客斟酒,並接受罩人的舉杯視賀,她更不由然恍惚以為自己正做著舉行婚禮的美夢。
然而,這一切都是真的,當華爾滋的音樂響起,殷燦擁著她在眾人注目中翩翩開舞,一對又一對的舞伴相繼跟進;當舞罷暫憩,無數的人執著酒杯來向他們慇勤視福,這都使她不得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夏竹和蝶茵在哪裡?
她多麼想找到她們,讓她倆分擔她所有的歡欣和惶惑!然而,賓客人潮和玫瑰花海把她們淹沒其中了!
在她所看不見的角落裡,夏竹正被一位高大英挺的男士邀舞,同時任重道遠地進行情報刺探。
「你是殷先生的朋友?」
她問他的舞伴。
「哦不,殷總經理是我的最高主管,我是全華公司的北區業務經理。」
那人回答。
原來殷燦是國內首屈一指,販售尖端辦公室事務機器大公司的第二代接棒人!
原來他是一個旗下帶領著數以千計,穿著業務西裝族群的大企業家!難怪連追求一個女孩子都可以擺出這種驚人的排場!
「看起來,今天的客人好像大部份都是你們公司的高級職員?」
夏竹又問。
「大部份是,也有客戶和代理商、製造商。」
「你們殷總經理常常用這種方式來和廠商聯誼?同時犒賞你們?」
「宴會是常有的事,不過殷總向大家公開介紹女朋友,這是頭一回!」
「你們殷先生沒有結婚?」
「沒有!商業雜誌的那些記者總說我們殷總是台灣真正頭一號單身貴族!」
那位業務經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