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眾人接旨後,李振中便開始準備回京述職。十日前,胡人正式納降,並撤出邊關五百里的地方,還答應按歲給朝廷納貢。邊關因此算是大局已定,李振中也沒有必要常駐這裡。西路軍的統領孫將軍暫時轄制接管邊關的兵馬,李振中已經做好回京呈上帥印的準備。他在喝了孫將軍等邊關常駐守將的送行酒後,打算次日便出發歸京,順便押送裴陵。裴陵的事情被呈上後,朝廷上的反應不一,但以二皇子為首的一派則傾向於降級斥責,不要了裴陵的命,因此,也還算是好兆頭。李振中得到消息後把情況告知劉時英和左三知二人,讓他們也放心。
劉時英趕緊去牢裡把情況轉告裴陵,而左三知則是跟在李振中身邊,替李振中打點回京的事宜。
「三知啊,老夫回京後,這裡的一切都靠你了。」李振中把自己從前常用的兵法書和邊關的防禦圖等物都留給了左三知,他指著西邊的疆土道:「北方暫時安寧了。我們打得那些胡人毫無還手之力。但誰知道那些人緩過力氣來是否還能臣服。你看西邊,那些番人也躍躍欲試,偶爾派出幾股偽裝成盜匪的兵士擾我邊民。所以,邊關的安危你一直要放在心裡。朝廷那邊有我,所以你不需要擔心。」
「大帥,此去京城,您無需掛念這邊。您打下來的地方,卑職會好好守護,力求保證百姓的安全和我王朝的疆土。」左三知感念李振中的提拔,他接過邊關地圖,用筆在上面畫道:「這是我們目前西北、東北的防禦線,這是疆土邊界。只要我左三知在邊關一天,我就會讓這疆域只多不少,絕不會給大帥丟臉。」
聽了左三知的保證,李振中非常欣慰。他帶著左三知征戰了這些日子,別的優點暫且不說,但從信義上講,左三知答應別人的事情從來沒有食言的。他知道自己沒看錯人,但也惋惜不能再親手提攜左三知。再次拍拍左三知的肩膀,李振中長歎一聲,覺得自己的戎馬生涯似乎就只能留給左三知、劉時英這樣的年青人。如今皇上年邁體弱,皇子們都正值盛年,天下,遲早是這群年輕人的。
「大帥,我再去看看他們給您準備的馬吧。路途遙遠,我覺得挑快馬未必合適,走得穩當才是最重要的。」左三知見李振中眼底流露出傷感,便想退下去。
「罷了,你不用管我了。明日,我押著關裴陵的囚車一起返京。劉時英已經去看裴陵了,你也去吧。」李振中雖然老,卻不是老糊塗,他大半心思放在戰事上,但關於朝廷、屬下這些人際閒事也考慮些。前些日子左三知替裴陵說的那番話雖在理,但他事後細想想,又琢磨出些事情來,覺得左三知跟裴陵之間不是旁人所傳的那樣矛盾重重,反而是有些說不出的微妙在裡面。他戎馬一生,對一些細微處的東西不願意放心上,所以不是很理解左三知、裴陵以及劉時英這種心思縝密的人,可不理解不代表不懂得。
「……既然大帥吩咐,卑職就去看看。」左三知聽到李振中這麼說,倒是一怔。他笑笑,順著李振中的話回答,卻沒有提自己的意願。李振中聽到左三知這樣說,就點點頭,命令屋外的小兵送左三知出府。
左三知離開李振中的府邸,便騎馬去望北城的牢房。而此時,已經入夜。
望北城地處邊關,為了安全,城中便執行了宵禁。因此,入夜後第一次打鐘,城中所有的人就必須準備回家。而第二次鐘響,則走在街上的人必須有特殊的腰牌,不然要被帶到衙門中審訊。
拉住馬韁繩慢慢走,離牢房越近,左三知的馬越慢。左三知好像並不著急,直至聽見第一次鐘聲響起,看到拖家帶口的行人匆匆而過,他的眼中才閃過一抹淡淡的憂鬱,眉頭微皺,嘴唇也抿了起來。那些行人見到面前是他這個穿著高級衣服的官爺,便都深深施禮,繞道走開,給他空出前面的路面。他回頭,見那些人的背影匆匆,而夜色,則如影隨形般,染上了他的衣襟。
眼見長街上行人漸稀,左三知卻還是坐在馬上,一動不動。他像是雕塑般騎馬站在街心,聽著敲梆人的腳步聲由遠及進又慢慢消失。他望著街口,從面前的街口一直望到更遠處的街口,一直望到這條長街的那端——城門。
每天,都有很多人從這裡走過。而明日,走出的人卻可能再也不會回來:提拔自己的李振中,曾經教自己習武、騎馬又把自己壓在身下的裴陵,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一樣照顧的裴勇、裴義……自古征戰,馬革裹屍者多,衣錦還鄉者少,能平平安安地回去,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吧。左三知長長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他拉韁繩調轉馬頭要進監牢的大門,卻看到劉時英站在不遠處望著自己,好像站了有些時候。
「來看他?」劉時英催馬往左三知這邊來,和左三知擦肩而過時拽住了韁繩,扭頭看著左三知。
「看完了?」左三知反問,見劉時英嘴角露出一絲笑,便也笑了。
「我看的時候,他還好,就是人更消沉了。前幾日,二皇子派人傳信給我,說裴陵不會掉腦袋,頂多削職為民。你覺得他會怎麼辦?」劉時英想到剛才將消息告知裴陵時裴陵的表情。
「不知道。這種事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知錯而後改,知恥而後勇……那些對他而言,應該不成問題。」左三知說罷朝劉時英拱手,自己策馬進了監牢大門。
劉時英看著左三知的背影,不知道裴陵看到左三知在此時出現會如何。他轉頭,望著空無一人的長街,揣測左三知方纔的心境。可想了半晌,他只是搖搖頭,長歎一聲便驅馬離開。
監牢裡,獄卒見到左三知,便過來行禮。左三知從懷中掏出一些碎銀遞給那獄卒,命他沒有吩咐不能進來。獄卒害怕得罪左三知,推辭再三才敢收了左三知的銀子,他歡天喜地給左三知打了個千,就將牢門打開,把關押裴陵那間囚室的鑰匙遞給左三知。
左三知拾階而下,穿越關押那些普通囚犯的地方,又拐進左邊的長廊。在昏黃的油燈照射下,他路過那些空蕩蕩的專門安置重犯的牢房,走到了最裡面的一間前面。那裡的燈比別的地方亮些,但裡面的人卻沒有坐在燈下,而是躲在牢房最陰暗的角落,沒有出聲。
左三知用鑰匙打開牢門,他還沒有說話,就看到角落裡的黑影朝他撲過來,那夾著鐵鏈聲的拳頭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腹部,打得他吃痛後忍不住蹲下。
「疼嗎?」裴陵冷笑,用帶著腳鐐的腳又狠狠踢向左三知的腿,但在挨上膝蓋的瞬間又偏了偏,踹在左三知的大腿靠下的地方。
「你想逃獄?」左三知摀住腹部慢慢站起來,把手中的鑰匙丟出離這間牢房很遠的地上,然後用空出來的手將裴陵的鐐銬抓在手裡,借力將裴陵拽倒在牢房的稻草床鋪上,用膝蓋壓住因鐐銬在身不方便反抗的裴陵道:「我方才聽劉時英說了,你最多是削職為民。」
「這不夠嗎?難不成你希望我被推出午門砍頭?」裴陵冷笑道:「我不會逃獄,只是想揍你而已。」
「那就等本將軍日後回京述職時再打吧。不過,到時你一個平民毆打朝廷命官,恐怕真就得掉腦袋了。」左三知笑笑,拽住裴陵的鐐銬把裴陵從床鋪上拉起來。他將那鐐銬纏在兩個牢房間的木欄上,迫使裴陵背對自己,接著又伸手去解裴陵的腰帶。
裴陵手腳上都帶了鐵鐐,行動不便。他剛才打左三知成功多半是趁左三知不備,此時被左三知半捆著一樣把他手上的鏈子纏在木欄上,他更是不好動彈。見左三知上來就拉自己的腰帶,他心中竟莫名慌亂起來,口沒遮攔地喊道:「你個下賤奴才,想對我幹什麼?」
「我已經不是奴才了,而且,你也快不是將軍了。」左三知扒下裴陵的褲子,見裴陵秘處傷口還沒痊癒,便皺眉道:「我給你的傷藥,你若按時上,應該會好的,你不是沒上吧?」
「你的破爛藥早就被我丟了,哼哼。」裴陵低頭從雙手鐐銬中穿過,然後轉身面對左三知說:「藥是不上。不過你,本少爺倒是上了不少次。」
看著裴陵下身衣衫不整,人卻趾高氣揚的樣子,左三知不由莞爾。他上前一步,用身體把裴陵壓在木欄上,在裴陵耳邊低聲問道:「那你覺得現在的情勢,像是你要上我,還是我要上你呢?」
「混……唔……」裴陵破口要罵,可左三知卻在他張口的瞬間輕輕咬住了他的喉結處。裴陵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刺激到,身軀一震,下體自然而然有了反應。左三知也趁此機會,把手伸入裴陵的衣襟裡面,撫摸起裴陵的胸膛。
裴陵滿臉通紅,他開口欲罵,但每次發出短促的音後都被左三知威脅一樣地在喉嚨處咬下去。左三知抱住裴陵,把解開的褲子從裴陵身上脫下去,然後擠進裴陵的腿間,將自己已經有了變化的下半身緊緊貼住裴陵的身體。
緩慢而有力的撕磨中,左三知感覺到裴陵的身體在自己手中變化著。他的嘴鬆開了裴陵的喉嚨,轉而沿著脖頸親吻至耳朵,待感受到裴陵的胯下物翹起,便從懷裡掏出了傷藥,又解開自己的褲帶,將傷藥塗在自己同樣翹起的昂揚上。
「左三知,你這個王八蛋。」裴陵壓抑住下身一波波湧上的緊繃感,低聲怒罵道。
「既然你不想上藥,那只好讓藥上你了。」左三知見裴陵惱恨中身體微顫,便笑著把裴陵的身體翻轉過來,迫裴陵抬起一條腿,露出那雙股間的秘處。
感覺那粗硬的傢伙貼在自己身上移動,裴陵不由緊緊閉上了眼睛——上次疼痛的記憶還在。雖然在戰場上也受過無數次的傷,但那些多是外傷,比不得這種在體內翻攪帶來的難受。他竭力支撐著身體,想躲開左三知那東西在股間的試探。
左三知見裴陵躲閃,便抬起一條腿支撐住裴陵的腿,雙手掰開裴陵的臀瓣,緩慢地把自己粗壯的熱燙柱體塞了些進那秘處。接著又使力抱住裴陵的雙腿跟腰部向上抬起,然後借裴陵的體重,把自己的傢伙全根插入裴陵的體內深處。
裴陵覺得自己的內臟都快被左三知那停在裡面的傢伙頂出來了。他痛苦地扭了下腰,覺得雖然沒有上次那麼疼,但怪異的感覺要比上次強烈很多。
左三知趁自己沒入裴陵的瞬間吻上了裴陵的嘴,他用舌尖攪動著裴陵的唇舌,把裴陵的罵聲和難以察覺的呻吟都吞入了自己的口中。他輕輕親著裴陵,用牙齒咬住裴陵的嘴,下半身也配合那親吻的動作開始由慢及快的抽插起來。
裴陵的雙手舉過頭頂,被束縛在木欄上。他的雙腿也架在左三知的雙臂上,向兩邊大大分開。他全身唯一能找到著力的地方便是秘處被左三知的硬挺插到最深處的時候。像是隨時會掉落在地上的恐懼和眼睜睜看到自己被人進出的屈辱包圍了裴陵,他想罵點什麼,但那些字眼脫口時候卻都變成了粗重的喘息和細微的呻吟。在左三知漸漸加快的戳刺中,他發現自己的下體很可恥地越來越硬,甚至有射出的勢頭。
「這藥上得你還滿意吧?」左三知在裴陵那硬物抖了抖要釋放的瞬間卻停下了動作,他看著裴陵不由自主地動了下腰想要得到顛峰的感覺,便笑著重又使力,重重戳在裴陵秘穴中。裴陵被那股大力撞到,倒吸了口冷氣,覺得下腹一緊,積蓄的體液便都在硬挺的抖動中溢了出來。
臉很紅,有部分因為羞恥,有部分因為憤怒,或許還有部分因為剛剛經歷了快樂的頂峰,所以人還沉浸在餘韻中。裴陵不想追究自己到底是什麼情緒多一些,他閉上眼睛,低下頭,恨恨對左三知說:「你夠了沒有?」
「當然沒有。」左三知把他還沒有發洩的傢伙從裴陵體內抽出,示威一樣地在裴陵已經酸軟的腿根中磨蹭,還用手指挑起裴陵留在他自己腿上的白色體液,摸在裴陵的腿上。裴陵抬腿欲踢左三知的胯下要害,卻被左三知抓住了他已經沒了力氣的腳。
「既然你還有精神,我們就繼續。」左三知笑笑,把裴陵的鐐銬從木欄上解下來,然後拽住,拖著裴陵,把裴陵壓倒在稻草床鋪上……
***
梆子聲再次響起,天,快亮了。左三知從鋪在地上的稻草床上站起。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用隨身攜帶的帕子將裴陵腿間的東西清理乾淨。看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的裴陵,左三知替他穿上了衣服,並用靴子踩著稻草蹭去了地上留下的兩人歡愛的痕跡。
任由左三知處理一切,裴陵雙目無神地看著牢房的頂,腦海裡都是剛才左三知強迫他看著自己被進入的情形,而他自己竟然也在鐐銬的晃動和秘處被抽送中發出了呻吟聲……好半晌,裴陵目光才從呆滯變回凶狠,他滿眼恨意地瞪著左三知,一字一頓地說了句:「我、不、會、放、過、你。」
「你保住命後再說這句話也不遲。」左三知將傷藥盒塞進裴陵的衣服裡,抹去裴陵臉頰處自己留下的白液道:「想報復就先活下去,然後來邊關,我在這裡等著。反正馬革裹屍也是死,死在你身上也是死,我倒比較喜歡後者。」
「左三知!你別以為我裴陵現在失勢了你就可以隨意擺佈我,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左三知,你不許走,你聽我罵完……左三知,你這個王八蛋……」裴陵見左三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氣得想起來追趕,上去揍左三知一頓,可他腰跟腿都沒了力氣,只能扭頭亂罵一氣。聽得遠處的牢們關閉的聲音,裴陵忽然覺得自己全身的勁都消失了一樣。他合上眼,覺得眼裡辣辣的。
棗紅馬、紅纓槍,穿著戰袍在沙場上叱剎風雲的自己何處去了?那個曾經和劉時英並將作戰、威震邊關的自己何處去了?家門不幸,自己又敗落至此。裴陵睜開眼睛,苦笑數聲。他已經聽到了獄卒的腳步聲,知道自己馬上要被壓上囚車返京。
時英沒和自己家裡人說,可裴勇、裴義應該早就把自己的事情講給爹娘聽了吧。娘已經失去了大哥,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自己又處在這種境地。自己該如何呢?時英說自己頂多被削職為民,可那也是不保準的吧。朝廷中,幾個皇子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自己這事情說不定就攪進去當了誰的籌碼,到時候,變成枉死鬼也未可知啊……
「大人,該動身了。」
裴陵正想著,獄卒已經走過來,要帶他出去。那獄卒見裴陵呆呆瞪著牢房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便恭敬地請他出來,他受了劉時英的囑咐,又拿了左三知的錢,心裡忐忑,因此也不敢太加催促。裴陵聽了獄卒的招呼,便搖搖晃晃從草床上爬起來,他整整衣襟,忍住下身還隱隱作痛的異樣感,跟隨獄卒出了牢房。
望北城監牢外,一輛木製囚車已經停了好久。車前是匹老馬,馬旁四個押送的兵士。車後則是兩匹健壯的軍馬,馬上兩人,深色衣袍,腰間帶著朴刀,神情肅穆。他們焦急地盯著監牢的門,見裴陵戴著鐐銬步履艱難地走出來,都慌忙跳下馬去,單膝跪在裴陵的面前請安。
「裴勇、裴義,我不是把你們托付給時英了嗎?」裴陵見兩個家將跪在腳下,就詫異地攙起兩人。
「二少爺,我們辭官了。」裴勇跟裴陵稟報道。
「是啊,二少爺,劉將軍也准了。我們要跟你回京城,無論如何,你總是我們的主子,所以二少爺你不能丟下我們。」裴義拉住裴陵手上的鐐銬,不由悲從中來:從小到大,裴陵何曾受過這樣的苦?如今裴家有難,裴陵竟然也一時糊塗,做出這樣的事情,導致裴家竟沒了一個在朝的。這從今往後,裴陵既便撿回性命,又該如何自處呢?
「我不同意。你們馬上回去找劉時英,跟他說我讓你們留在這裡。」裴陵擰起眉毛,怒目瞪著兩人道:「如今回京城,你們便只是裴府的家僕,在邊關流血流汗掙來的功名就什麼都沒有。你們趕快回去,不要再跟著我了。」
「二少爺,你發怒也沒用。劉將軍已經答應了。」裴義嘿嘿一笑,指著不遠處騎著裴陵送的棗紅馬過來的劉時英道:「二少爺,劉將軍的話你總不能不聽吧。」
「時英,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說他們就托付給你了麼?」裴陵見劉時英來為自己送別,心裡有些酸楚,他拖著腳鐐上前,一把抱住劉時英,憤恨道:「你怎麼不遵守我們的約定?」
拍拍裴陵的被,雙手放在裴陵的肩膀上,藉著晨光看裴陵的臉。劉時英覺得自己好像能看到很多年前,自己和裴陵在早晨的軍營,彼此較量後又彼此欽佩的那個擁抱。他眼角有了些淚花,搖晃著裴陵的肩膀道:「就你是英雄豪俠之人,別人就不是?裴勇、裴義他們堅持要跟你去,而他們在你身邊我也才放心。他們兩個人跟你一同長大,雖然是僕傭,但勝卻手足。你就讓他們跟你回去吧。」
「時英,你這麼說,這兩個傢伙我便帶上。不過……萬一我這次真有個三長兩短,家中爹娘和妹妹,還有這兩個不爭氣的傢伙便都得托付給你。」裴陵握住劉時英的手,覺得當年的豪氣在此刻忽然變成了心中淡淡的酸澀跟惆悵。他又看了眼街邊盡頭,見再沒有熟識的人,便狠心放開劉時英的手,吩咐獄卒把自己鎖進囚車。
四個兵士壓著囚車往城外趕去,劉時英、裴勇、裴義三人在後面騎馬跟隨。晨起的百姓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其中有記得裴陵從前風光場面的便竊竊私語起來,惹得裴勇一個冷眼過去才不敢吭聲。
囚車到了城外,那裡的將官更多,不過多是為李振中送行而去,左三知也在其中。眾人見了劉時英,便都過來跟他打招呼,但對囚車中的裴陵卻視而不見。
劉時英不知道眾人是都厭惡裴陵還是不希望裴陵尷尬,便也匆匆跟眾人打過招呼,讓裴勇、裴義好生照顧裴陵,自己則提馬去跟李振中道一路平安。
李振中見裴陵落魄至此,心中有些惻然。他扭頭看看左三知,見左三知根本沒往裴陵處看,就歎了口氣,命手下兵士啟程,押送囚車返京。
一干人等看李振中走得遠了,才互相攀談著,回城裡去了。劉時英見左三知落在眾人後面遠處,便也故意放慢了馬,等左三知趕上來。
「你想問什麼?」左三知見劉時英有意等自己,便開口問道。
「你想說什麼?」劉時英想問的太多太多,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先說什麼好。他摸著胯下棗紅馬的鬃毛,回憶和裴陵在邊關馳騁的時光,宛若昨天。
「有時候,我覺得我可以走一步看三步;有時候,我又覺得我走一步只能看一步。可無論怎麼樣,無論過程對錯、結果如何,人總是要往前走的。」左三知和那匹棗紅馬熟稔,他伸手摸了摸那馬,覺得馬的情緒也有些低沉:「他送你的。」
「不是,他只說讓我照顧。」劉時英笑笑:「其實我也有很多彷徨的時候,總是在想我做錯了還是做對了。可不管錯還是對,既然已經做了,我就不會再想從前,而只是看著以後。」
「是啊,只能那樣了……你和他何時認識的。」左三知緊鎖的眉頭鬆開了一點。
「初入兵營,受上面訓練的時候。」劉時英憶起往事,嘴角也揚起:「雖然加入行伍不講究出身,但裴陵那樣的身世背景總是讓人矚目的。何況他文武雙全,可算是典範。」
「你呢?」左三知覺得自己能猜出這裡面的緣由。
「我也算半個有名的人吧。你也看到了,我個子沒你們那麼高,而且長相比裴陵還文雅許多。那些兵士都看輕我,想在校場比劃的時候勝了我,趁機佔些便宜。不過我把那些人全收拾掉了。」劉時英個性內斂,不喜歡招惹是非,但遇到事情,也堅決不會躲藏。
「然後他就找上你比劃?」左三知深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何況以裴陵的性子,知道有劉時英這樣人的存在,肯定是要較量個高下才對。
「是啊。不過沒分出勝負。所以不打不相識,我和他倒親近起來,引為知己。」劉時英笑了。他忽然拉住韁繩,跳下馬問左三知:「想替我看管這匹馬麼?雖然我答應替裴陵照顧它,但我公事繁忙。」
「……我從前餵過這馬,也知道它的脾性。」左三知沉默半晌後也跳下馬去,把自己的馬的韁繩遞給劉時英,「既然你忙,我便暫時照顧它好了。」
棗紅馬見左三知靠近,很親熱地打著響鼻,把頭靠在左三知的肩上蹭著。左三知見馬如此撒嬌,不由笑出聲來。他抱住馬的脖頸,撫摸著馬的背脊,接著便翻身上馬,輕輕磕鐙,將馬往前帶了幾步。
「這馬從前只和他、我親近。如今,又多了你。」劉時英也上了左三知那匹馬,他看左三知和棗紅馬那老相識的模樣,便打趣道:「原本人說烈馬只識主人,如今看來,這馬枉擔了那虛名了。」
「……馬,才是最懂得識人的,也是最忠心的朋友和夥伴。」左三知微笑著撫摸棗紅馬的馬鬃,對劉時英道:「我先不回城裡了,要去外面走走。」
「回見。」劉時英點頭,他看著左三知催馬走處很出,才想到什麼一樣朝左三知喊了一嗓子,問他道:「你第一次見到他又是何時?」
遠遠地,他聽見左三知回答:千軍萬馬中,他在夜色裡騎著紅色的馬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