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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的手 第2章(4) 作者:阿莫
    妙雲連忙上去扶起那個男生,沈茜和采靈也過來幫忙。

    「管他!我也流血!」人豪大叫,一隻手捏著鼻子,鮮血仍舊流出來。

    「你是自找的!」沈茜罵。可是神情一頓,顯出了擔憂。上去想看看他的傷勢,卻被他一把推開。他需要妙雲的安慰。

    「他也是自找的!」人豪衝著妙雲嚎叫。希望用「苦肉計」喚回她的「關切」。

    妙雲卻不看他一眼,他拔高聲音哀嚎,她也不看他。他的哀兵計策不靈,他又憋屈又憤怒!校花怎麼樣!出名了是吧,有男人追了是吧!好!我孟人豪,發誓要把你追求到!我要是追求不到顧妙雲,我就今生不娶。他發下毒誓。

    拒絕邵齊拉他去醫院,人豪頭也不抬頭,一路回宿舍,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臉,誰叫也不理會。他是個驕傲、以自我為中心的大男孩,一點小事,就可以讓他快樂,也可以讓他灰心沮喪。從沈茜的事件以來,埋藏在心底裡失敗的痛楚,終於爆發出來。他是多麼渴望成功,受人矚目!可是沈茜也不完全是沈茜,總之一切都出了問題,他失敗了,敗得那樣慘,顏面盡失。要知道,從小到大,他站到台上都是去領獎狀的,可是他卻生平第一遭,去上台念檢查。他能感覺出,下面嬉笑的神色,他痛恨極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饒了沈茜!

    就在他如此失意之際,妙雲竟然成功了。他固執地覺得,是他發現了她的美,應當是他一人保存她的美。為此,他吃全校男生的醋。

    醫院裡,妙雲忙著為那個男生掛號、買藥,心裡卻情不自禁地擔憂著人豪,他叫得那麼慘,又流血,不知問題嚴重不嚴重?他又打架了,希望千萬不要再記過。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亡。她可不希望因為她,讓他被開除。雖然她氣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追求方式,可是他到底也只是個「壞孩子」,性情沒有成熟,才會沒頭沒腦地做那些事。他的本質還不壞。就像黑格爾說的:存在就是合理的。當孟人豪絞盡腦汁地想主意追求顧妙雲時,她雖然理智在排斥他,但心底裡,多多少少為他心動了。他的追求逐漸成為一個「合理的存在」,他的搞怪,她也見怪不怪。孟人豪想不到,就在他沮喪之際,他已經走進了顧妙雲的心。

    「同學!」妙雲注視著自己的腳,慢慢地說,「這次的事,就不要告訴老師了吧!」

    「不行!我好好地站著,他上來就一拳,我不能饒了他!」男生一邊生氣,一邊忍不住呻吟。

    「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計較!」妙雲懇求。

    男生眼睛一轉,「既然你這麼說,我可以放過她,不過有個條件!」

    「條件?」

    「你做我的女朋友!」

    「想得倒美!」沈茜踏進包紮室,「小子,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這副熊樣,你配得上咱們顧美人嗎?」

    這男生纏妙雲有幾天了,妙雲一直未曾多注意他的樣子,此時仔細一看嚇了一跳,就見他滿臉的青春痘,一片一片的,紅溜溜的,非常的噁心。

    「你不要侮辱人!」男生說,「我的心是真的。」他轉向妙雲,「那個小子,我決不會留情,開除他學籍!」

    妙雲愣住了。

    沈茜潑辣,她柳眉一瞪,歪歪斜斜地像個小太妹似的走近男生,「你敢!我告訴你,你今兒告訴老師打架的事,我明兒讓你爹媽下崗!」

    男生一愣,沈茜得意地說:「你不知道,我舅舅在中央!」

    男生噤若寒蟬。

    沈茜向妙雲使個眼色,偷笑一下。

    妙雲也不知道,把她的話幾分當真。

    此事在同學間引起了波瀾,大家都議論說,孟人豪為顧妙雲打架。他又成「風雲人物」了;幸虧沒有傳到老師那裡,否則,人豪也沒那麼容易脫身。

    采靈、沈茜一起去看人豪。人豪沒見著妙雲大失所望。

    趁著元旦放假,人豪和邵齊等出外溜躂。

    「像一場細雨灑落我心底,那感覺如此神秘,我不禁抬頭看著你,而你並不露痕跡,雖然不言不語,叫人難忘記。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麗,啊……友情天地。」音像店裡飄蕩出歌聲。

    人豪站住了。仔細聆聽優美的歌聲。

    「咦?那不是孟人豪?他不會追著你來的吧!」沈茜、妙雲和采靈出了音像店,采靈望見了馬路對過的人豪,驚異地說。

    人豪驚喜地望著對面的伊人,不自覺地就向她走來,完全沒有注意到信號燈的變化。

    「小心!」幾個尖叫聲四起。妙雲的心剎那間停止了呼吸,血液凝固了,耳朵也失去了聽力。他怎麼了,他倒下了?他再也不會說笑了,再也不會說:「我喜歡你!」這一刻,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內心。

    「喂!」

    人豪在她眼前揮揮手,她仍舊呆滯,雙手摀住眼睛。沈茜和采靈推她,她也沒反應。

    「她不會是擔心我吧!」人豪又「自作多情」,面露喜色。

    沈茜嘲笑道:「做夢!」

    「像一場細雨灑落我心底……」人豪忽然退後一步,就在這熱鬧的街口唱起來。

    許多行人駐足,以為他是音像店請來的歌手。

    耳邊響起那磁性的歌聲,妙雲的意識漸漸恢復。她小心地鬆開手,就望見在冬日的暖陽下,他正活蹦亂跳地唱著歌。她「撲哧」地笑了。

    人豪倏地不唱了,瞪視著燦爛如花的美麗笑容。到了今朝,才知道為何幽王會「烽火戲諸侯來博取美人的一笑」,沒有愛的人不能體會。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孟人豪就算栽在這個笑容裡了。

    人豪給妙雲送了一盒蔡琴的歌帶,妙雲沒有拒絕。他們第一次漫步到校園裡。冬夜的校園,寒風掃動樹枝,颯颯作響。他們漸漸遠離教學區。來到了學校在解放前的老校區。黯淡的路燈拉長了他們的身影,寒風穿透他們的棉衣。人豪一點也不覺得冷,他渾身熱血沸騰,臉上一直抑制不住地笑。妙雲表面是淡如止水的,但心底卻是一陣暖流湧動。

    他悄悄握著她的手,她沒有拒絕。他的手又大又溫暖,給她帶來無窮的力量。從此,她再也不孤獨。

    孟人豪夢想成真,和顧妙雲陷入熱戀。全校男生捶胸頓足,齊聲哀歎:孟人豪,該死的不是一般的命好;顧妙雲,多美的女孩,簡直是完美,竟然叫他如此快地追到手了,也不給他們哥們兒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一個黃昏,妙雲在營地外的那條溪水邊等待人豪,溪水仍舊在流淌,只是沒有夏季那麼豐富。西邊的彩霞漫天,周圍一片空曠。

    人豪從她後面輕手輕腳地走近,蒙住她的眼睛,粗著嗓子問:「猜猜我是誰?」

    妙雲輕笑,說:「你是來自北方的狼!」

    人豪大笑著,學著狼吼叫。

    妙雲也笑。

    人豪雙手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眼睛、她的臉部、停在脖頸處片刻,猶豫幾下,不動了。她的皮膚細嫩極了,緞子一般,令他捨不得鬆手。他鬆鬆地將手搭在她的肩頭,狀似無意地揉弄著她的短髮的下梢,坐到她身邊。

    「快放假了!」他閒聊似的說,「真想我爸媽呢!唉!以前老想著離開他們越遠越好,現在半年不見,我都想瘋了!」

    她無語。

    「你呢?」他問,「你爸媽做什麼的?我爸媽都在工廠,我爸還是我媽的師傅,有趣吧!」

    她仍舊不答話,目光飄向遠方。

    他覺出她淡淡的憂傷,認為她是和他一樣,在想家。他決定逗笑她。他就說:「今天,我們排長讓我們每人說一個笑話。輪到斑馬,他很認真地說了一個笑話,可是我們誰也不笑,他急了,就嚷,你們怎麼不笑?我們看他那熊樣,才哈哈笑了幾聲,以安撫他那顆脆弱的心!」

    這個笑話也不值得笑,但妙雲也要安撫人豪,所以她也是一笑。

    她的嫣然一笑,輕易撥動了他的心弦,幾乎沒有思考,他俯下頭吻住了她的笑容,在她發覺之前,他迅速地抬起頭,望著夕陽,彷彿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

    這是他的第一個吻,也是她的第一個吻,是他們的第一個吻。發生得非常迅速,幾乎只有半秒,都沒有好好品嚐。

    妙雲慌亂地撥弄著手裡的枯草,空氣變得詭秘,心跳得厲害,臉也似火燒,大腦一片空白。就在她恢復思維之前,人豪倏然轉過頭,不顧一切地抱住她的頭,再次吻住她。這一次,持續的時間很長,長到顧妙雲感覺一個世紀那麼長。她先是掙扎,無奈他的手非常有力氣、霸道地讓她一動也不能動。最終,她放棄了反抗,沉浸在他逐漸變得溫柔的吻裡。不知何時,手裡的野草掉了,她伸出細長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他寬闊的肩膀。她變得比他更有力量,不讓他停止、不讓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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