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印度 >> 波折重重,情有獨鍾,終成眷屬 >> 烈焰白蓮作者:納蘭 | 收藏本站
烈焰白蓮 第6章(1) 作者:納蘭
    銀製的盤子裡盛放著豐美的食品,純金的杯子中注滿醇香的美滿。

    卡克特城的主人喜萬,以最豐盛的宴席,招待阿逾至王國高貴的祭司婆娑。

    空氣中飄著奢華的香氣,動人的音樂伴著笑語,充盈於整個大廳裡。

    美麗的舞姬旋舞出動人的身姿,而裝扮成天神的男性舞者,則用那強勁迅快卻充滿美感的動作,展示著他們的力與美。

    喜萬鄭重地招呼全家人,共同招待婆娑。除了喜萬惟一的女兒據說因為不舒服沒有出席,他的四個妻子,兩個兒子,都熱情地向婆娑表達出他們真心的尊敬,並向婆娑懇求,賜以他們祭司代表神靈所施的祝福。

    婆娑微笑著做出完美的應答、微笑著接受他們的招待、微笑著和他們一同飲宴,一起觀賞歌舞,儘管這個時候,她的心完全不在這充滿了輝煌與富貴的地方。

    當她被當做最高貴的賓客,受到最熱烈的接待時,摩羅訶卻被隔絕在一切繁華與熱鬧之外,也許僕人們會把他拉去下人的廚房,給他一點冷硬的食物;也許管家會安排他睡在破破爛爛,又漏風、又沒床和被子的房間。只因為他是一個吠捨!不論他立下多大功勞,他做出多大的犧牲,都無法改變他的地位。

    所有的榮耀,所有的權利,只能屬於婆羅門和剎帝利。她身為女神的祭司,不但不能改變這一點,甚至在這個時候,為摩羅訶站出來,說一句話,爭一個公道都不可以。因為最高的創世之神所訂的法典是不可動搖的,所有與法典相衝突的行為,都是對神的褻瀆。吠捨不能與剎帝利和婆羅門接觸,甚至不被允許同處在一個房屋之下,同飲一口井裡的水。

    他是吠捨,而她是婆羅門。

    所以,她只能微笑著面對所有的剎帝利,微笑著看他與她被分隔開。然後微笑著和所有高貴的人一起,說著一些無聊無趣無意義,但又必須說的客氣話。然後微笑著一起享用美酒佳餚,和動人的歌舞。

    舞女們姿態曼妙地做出天女的種種形態,齊聲頌唱起來:「須彌神山之巔,神聖坦達瓦之舞。創造一切,毀滅一切,超然諸神,游離諸神。你是八萬四千世界之主。」美妙的歌聲劃破黑夜的寂靜,隨著夜風飄飄傳出來。

    摩羅訶斜倚著破爛的木板門,隨便地背靠著門坐下來,靜聽著風中傳來的歌聲。

    這美麗的歌,是為迎接婆娑所唱的嗎?

    這動人的歌謠歌頌的,應該是毀滅神濕婆和雪山女神的動人愛情吧。把雪山女神的愛情故事,奉獻給侍奉雪山女神化身,迦利女神的祭司,的確是再合適不過了。

    天女們四下散開,扮做天神的舞者們,也紛紛退向遠處。

    音樂忽然停止,額畫新月的高大舞者,站在中央,一大片的空曠中,孤獨地前行。

    婆娑靜靜地看著舞蹈,隨著音樂的停止,世界忽然變得一片寂靜,只有一個孤獨的身影,彷彿獨自在天地之間,不知已走了多少萬年,又將這樣獨行多少萬年。

    看到那擁有無上神力,連眾神之王都畏懼萬分的毀滅神被諸神排擠離,只能獨自漫行於天地之間,她心間忽然間抽痛起來。回憶起摩羅訶帶著深深痛楚的眼神,那彷彿可以撐起天地的脊樑,到底曾重負過多少痛與傷?

    短暫的沉靜之後。音樂重新響起,低沉、清悠,在夜風中,隱隱傳來。

    摩羅訶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應該是美麗的雪山女神,不顧眾神的阻止、不顧諸天的議論,堅定執著地跟隨著濕婆。一語不發,卻也從來不悔地,在無聲中陪伴他走了足足五百年。

    五百年的歲月,五百年的追隨,五百年來,女神柔弱的足底,被石子磨得傷痕纍纍、被荊棘刺得血流不止,可是她不管腳下多麼傷痛、身體多麼疲累、天上的諸神如何嘲笑,仍然無聲地緊隨著濕婆。儘管,羞怯的她,整整五百年,都沒有對濕婆說過一句話。

    摩羅訶默默閉上眼,靜心地傾聽,夜風中的音樂。懷想那雪山化身,一身雪白,蓮花般美麗的女神,默默追隨毀滅之神的身影。

    溫柔的黑暗中,他的眼前浮現一隻纖白美麗的手,破開重重的黑暗,無邊的血幕,那手修長而潔白,掌心向上,五指微張,如同一片血海裡無聲綻開的一朵白色蓮花,在最血腥殘酷的世界裡堅持吐蕊並散發著芬芳的溫馨。

    當毀滅神看到自己身後忽然多出一個雪白身影時,他的心情,是否也和自己看到那朵血色中綻放的蓮花之手時一樣,激動到連心都痛了起來。儘管,他五百年不曾回頭對女神說過一句話。儘管自己在當時並沒有伸手去握那隻手。

    金色的蓮花上,美麗的舞女展現出曼妙的舞姿,一舉手,一投足,都像是流動的音樂,令人心醉。

    婆娑真心地微笑起來。那個彆扭而單純的濕婆啊,那孤獨了太久,早已不懂如何與人溝通的毀滅神,五百年不曾回頭和心愛的女神說一句話,卻悄悄展現他無雙的法力,讓女神每踏出一步,地上都生起一朵絕美的白蓮,托起女神的雙足,讓所有的痛苦傷害,遠離美麗的女神。

    音樂聲忽然激烈起來,摩羅訶臉色微變,應該演到諸神逼迫美麗的女神遠離毀滅之神。就連雪山女神的親生父親,也命她高站於九天之上,擲下金蓮花。哪一位神靈,接住蓮花,就是她的丈夫,從此將她置於丈夫的權威之下,再不讓她的眼睛看向帶來毀滅的神靈。

    當女神含淚登上九重天,懷著赴死的決心,擲下金蓮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即使是女神,也會被諸神所阻礙,受諸天之迫害,那麼……

    心口忽然一緊,摩羅訶悄悄把手按在左胸,卻彷彿可以聽到一顆心狂烈跳動的聲音,如同一聲聲負痛的呼喚:「婆娑,婆娑,婆娑……」

    緊緊交纏的雙臂,深情凝視的眼眸。喜悅的音樂聲中,額飾新月的濕婆、美麗如蓮的女神,他們的身體緊貼、他們的舞姿輝映,力與美、剛與柔,如此自然與美麗,讓人再無法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

    婆娑覺得眼角泛起了濕意。當眾神匯聚,想要爭奪金蓮花的時候,當女神一心求死擲下金蓮花的時候,天邊閃過的青色電光,馳著神車而來的濕婆,接住了空中拋落的金蓮,和那自九天躍下求死的女神。

    他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拋下所有大失所望目瞪口呆的神靈,轉往天的盡頭而去。只把他和她的身影共立神車上的身影,留給後世的所有傳說。

    傳說中,他們直到這時,才有了一生中的第一次對話。

    「為什麼,你竟然會來?」

    「如果我不來,那我將用我永恆的生命,去與痛苦和懊悔為伴。」

    音樂聲終於停止,跳舞的男女們靜靜散去。身旁笑語又起,婆娑卻覺得心情仍然激動得不能平息。

    即使五百年不交談,他早已愛上她,她心中也只有他。

    即使眾神不允,天地不容,他的神車卻悍然將她帶走。

    他從來沒有背棄過她,她也不曾有負於他。

    女神啊,請把你的力量賜給我、請把你的堅持賜給我,讓我可以像你一樣,不顧所有人的意願,跟隨他,哪怕又是一個五百年、哪怕石頭磨破我的腳掌、哪怕荊棘刺破我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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