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常說她必定會長成像母親那般溫婉嫻淑,所以,「教養」對她而言是唯一重要的;她不可能讓任何人一次又一次地親吻她而不出言抗議,那不符合父親的教養與期盼。
因此她該推拒、躲避,儘管她實在有些喜歡那種被親吻的感覺。事實上,那種輕柔接觸所引發的急促呼吸令她在驚慌之餘不由自主也想熱烈反應。她感覺這行為並不全然是錯的,再不然就真的是她不像母親那麼——那麼好。
噢,不,她一定要推開他,要離開那個懷抱,不然父親會很生氣,他已經生氣過一次,而那回令她失去了家,忍著眼淚獨自在每一個陌生的市鎮學習生活;一個不行再換過一個,累了也不能停止。所以她不該再那麼傻,她不要被逼著再離開一次,絕不要,不要——
安黎莎倏地由夢中驚醒,她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她也感覺到豆大的汗水正沿著額頭滑下,並在這樣清晨的寒意中冰凍著自己的皮膚。
深呼吸,對,就這樣;她告訴自己,只是一個夢而已,而且已經結束了!這噩夢再也傷害不了她,只要她不去想。但要自己不去想是那麼的難,那幾年流浪的日子對她來說就像一場大災難。
在這初冬的清晨,寒意是刺骨的,但並沒有因此凍結安黎莎些許的回憶,即使那些是令她厭惡的往事,卻仍一幕幕地在她腦海中重演。她想起一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她想起發燒到頭昏腦脹還得在冰冷的水中洗碗盤;她想起和兩個女人擠在一間只有兩張床的小房間,想睡個覺還得排床位,而這麼多的辛苦中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男人的騷擾。
男人認為沒有規矩的女孩才會孤單地在外討生活,所以不論她做什麼工作,他們總是誤以為她除了勞力之外還出賣別的東西。她解釋,他們不信,總鬧到拉拉扯扯、直到她收拾行囊離開才算了事。這種事一次又一次發生,她才因此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工作。
天幾乎要全亮了,她自然也了無睡意,既然不想坐在這兒回憶不堪的往事,乾脆就起床吧!牧場生活忙碌,作息時間規律,也許娜娜這會兒已經起床忙著準備早餐,她剛好可以幫她的忙。
她換好衣裳正往廚房裡走,注意到屋裡並沒有任何聲響,她以為自己根本就是今天第一個起床的人。
「安小姐。」
忽然有人在後頭喊她,她頗驚嚇地轉身,身後的霍奇也因她的過度反應嚇了一跳。
「是你啊?」安黎莎手拍胸前,想鎮定自己的情緒。「還這麼早,你怎麼下床來了?對了,我還沒有跟你說早安呢!」
「早安,安小姐,我也正在訝異妳為何這麼早起,娜娜都還在睡覺啊!」霍奇禮貌道。
「凌晨醒過來便睡不著了,想到廚房幫娜娜的忙,卻發現她還沒起床。你呢?傷勢好些了嗎?我想你不該這麼貿然下床走動。」
「躺了幾天真叫我難過死了,我幾乎是大半夜就醒過來,而且再也無法入睡。」霍奇歎著氣說。
「你確定你頭上的傷沒有惡化?」她憂心問。
「偶爾會疼,但我感覺得出它正在逐漸痊癒,謝謝妳這麼關心。」
「我當然非常關心,畢竟你會受傷全是我的錯。」
深怕她又提起虧欠、感激那一套,霍奇把話題扯開了。
「我覺得有點餓,想到廚房找些東西吃——」
「讓我替你服務吧!」安黎莎立刻說:「我來做一些簡單的早餐,希望你不介意和我一起享用。」
「謝謝妳,安小姐,這是我的榮幸。」
安黎莎率先走向廚房,並說:
「如果我願意稱呼你霍奇,你是否也可以叫我黎莎?」
安黎莎煎了蛋和肉片,並倒了兩杯新鮮牛奶,和霍奇坐在餐桌前共進早餐。霍奇似乎真的餓了,兩個蛋和三片肉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從盤底消失,她見了不禁微笑問:
「好吃嗎?我知道我的手藝遠不如娜娜。」
霍奇拿起牛奶喝了一大口,聳聳肩說:
「只要不是難以下嚥,食物在餓的時候吃起來都一樣的美味。」
「你這麼說,實在讓我聽不出是褒是貶。」
「看看我的盤子,應該有助於妳的判斷。」
說完,兩人便哈哈笑了起來,安黎莎發覺只要放鬆心情,她可以和許多人處得更自然,也許有一天她也能這麼對桑肯恩大笑。
才想著呢,廚房的門便被推開,桑肯恩一臉的懷疑和皺起的濃眉顯示出他對他們一大清早在廚房嬉笑深感疑惑與不悅。
「這是怎麼回事?」他問,聲音裡的寒意讓安黎莎斂起了笑容。
「我們在吃早餐。」霍奇簡單回答。
「吃早餐?」桑肯恩盯著安黎莎。「娜娜還有一會兒才會起床。」
「安小——」霍奇忽然想起安黎莎剛剛的叮嚀,於是改口說;「黎莎她做了早餐,非常可口,如果你等不急娜娜起床——」
「黎莎?」桑肯恩冷冷道:「你們進展得真是快,已經到了共進早餐、稱名道姓的交情,實在令我驚訝。」
霍奇納悶地站起來。
「老闆——」
「你應該回床上躺著。」桑肯恩說,口氣中帶有命令的意味。
「可是——」
「東西已經吃過了,回房間去吧!你需要休息,好早日歸隊工作。」
老闆的話本就該聽,尤其是心情不佳時說的話。霍奇看了始終沒有開口的安黎莎一眼,又瞄瞄老闆冷硬的神情,無奈地走出廚房。
桑肯恩在霍奇原先坐的位子上坐下,對面的安黎莎竟將頭埋得更低。不可能!她絕對不可能和這個人自在地相處,他總是令她懼怕、恐慌得手足顫抖。就拿現在來說,他衝進廚房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聽起來像在指責她和霍奇有什麼曖昧;接著又坐在對面,不說一句話,只是瞪著她看,這些都令她如坐針氈,難過至極。
由於無法再忍受這樣的氣氛,她站起來打算離去,偏偏這時候桑肯恩說話了。
「願不願意也為我做一份早餐啊?黎莎。」他喊她的名字,明顯在嘲弄她給霍奇這樣的權利。
她答應在此幫忙,又怎能拒絕他的要求?於是她走向爐子,背對著他問:
「你想要什麼?」
妳。我想要妳。這是桑肯恩心裡的聲音,但他的回答卻大異其趣。
「都可以,和你們的一樣就好。」
她開始煎蛋和肉,廚房裡不一會兒便瀰漫著奶油的香味。
「蛋要全熟的嗎?」
「隨便,我對吃並沒有太大的要求。」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背後,連眨一眼都捨不得。
「似乎你們都是這樣。」安黎莎喃喃道。
「什麼?」
她搖頭。
「沒事。」
門又被推開了,這次是娜娜對他們在廚房裡感到驚訝。她楞住,隨即又識趣地、帶著抱歉的口吻喊道:
「天啊!我睡遲了是不是?你們餓得受不了所以才自己動手,我真抱歉,你們該叫醒我的,我——」
「好了,娜娜,妳並未遲到,是我們起得太早了。」桑肯恩打斷她。
安黎莎恰好煎好了蛋和肉片,忙將它們裝盤端給桑肯恩,然後對娜娜微笑說:
「希望妳不介意我使用廚房。」
「我當然不會介意。」娜娜和藹地拍拍她的肩。「謝謝妳替肯恩做早餐。」
她搖頭。
「也許我做的不合他的意,還是妳來吧!我回房間一下,等會兒再來幫妳。」說完話,她也顧不得廚房裡的兩個人會有什麼反應便急急走開,倒是娜娜無意中瞥見桑肯恩鐵青的臉和想追出去終又作罷的微小動作。
門「碰」的一聲被撞了開來,正在縫衣服的安黎莎被這聲巨響駭得把針深深刺入拇指裡,血珠立刻鮮紅地凝結在指尖。
她倒抽口氣,急忙把布拿開以免沾上血跡,然後抓著拇指抬起頭往房門看去。
這時,她看見門口的桑肯恩的臉色陰鬱,表情怪異,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量才勉強克制住滿腔的怒氣。
「妳可以跟霍奇一起吃飯聊天,卻不能忍受跟我這種人共處幾分鐘嗎?」他幾個大步向前,然後抓住她的肩用力搖晃著。
安黎莎畏縮著,不明白自己怎麼又引發他這麼強烈的怒氣。她再抬眼看他,令她訝異的是,他憤怒的表情忽然在剎那間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焦慮。
「妳流血了,為什麼?」他試圖抓她的手,卻因安黎莎慌忙地將手往背後一藏而撲了個空。
「你就這樣衝進來,嚇了我一跳。」她說。
「我在問妳的手,它是怎麼受傷的?」
「你嚇著了我,針就扎進我的手指裡,只是個小傷口,不——不要緊的。」
「給我看看。」他命令。
她搖頭。
「不用——」
「我說給我看看。」他堅持。
安黎莎猶豫著看看他,終於還是把指頭伸出來,心裡直覺得這情況有點荒謬。在她尚未熟悉縫製工作時就經常給針扎傷,這點疼根本算不了什麼;而桑肯恩卻把她當小孩子一樣看待,好像她連這點疼都無法承受似的,實在令人覺得滑稽。
他抓住她的手,用力壓出傷口裡的血,並且很自然地低頭用嘴吸了吸,對黎莎驚愕的表情視若無睹。
「疼嗎?」桑肯恩問,口氣非常溫柔。
「不會。」她回答著,內心還強烈地感覺到拇指上留著他的溫暖濡濕。
桑肯恩放開她的手,以壓抑的聲調說:
「為什麼將我扔給娜娜?妳明知道我遣走霍奇是想跟妳談一談。」
「談一談?可是你根本沒有說——」
「一大早看見妳和霍奇在廚房親暱地共享早餐,妳以為我還能冷靜?容我提醒妳,霍奇沒有挨揍完全是因為我還記得他是病人。」桑肯恩的表情又回復冷硬。
「你生氣是因為我和霍奇一塊兒吃早餐?」安黎莎納悶著,她實在無法將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妳不應該在凌晨和一個只穿著睡袍的男人獨處。」
「那只是碰巧。」她蹙眉。「我們恰好都起早了,又在廚房前碰面——」
「妳應該立刻回房間去。」
「為什麼?我不過是做了早餐和他一起吃——」她用著疑惑的眼光看著他。「如果我不該和他單獨用餐,那麼也不該和你待在廚房不是嗎?結果你卻遣走霍奇,這又做何解釋?」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我的行為。」桑肯恩高傲道。
「我也不需要一個跋扈的人來告訴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安黎莎以難得的勇氣回了他這麼一句。
果然這句話使得桑肯恩的眉毛又高高地揚起。
「什麼?」
安黎莎不明白何以自己的勇氣會這麼迅速就背叛她而去,他不過說了兩個字啊!
「你——你究竟想怎麼樣嘛?!就算你再反對,我和霍奇畢竟已經吃過早餐,無可挽回了。」
桑肯恩打量她良久,最後,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語調對她說:
「妳絕對不能愛上霍奇,絕對不能。」
安黎莎站起來,以一種好像看見魚爬上岸的愕然表情看向桑肯恩。
「愛上霍奇?我?這——這大荒謬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話嗎?」
「我只是警告妳,嚴重的警告。」
「我沒有愛上他,霍奇是瑪姬的,難道你不知道?」
「妳知道他們的事?」他問。
「我以為不知道的人是你。」安黎莎坐下,不想再理會他。
「原來妳知道霍奇和瑪姬的事,那麼妳不會做傻事了?」
「什麼傻事?」
「和霍奇廝混。」
安黎莎狠狠地瞪向他,她氣他為什麼老是說些鬼話。
「我不和任何人廝混,桑先生,你這麼說太過分了。如果你對我有這麼多的不滿,卻又硬要我留下,我建議我們盡量少碰面。」
桑肯恩面不改色淡然地對她說:
「恐怕不可能。」他往門口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回過頭來對她說:「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們要將妳欠葛海瑞的錢送過去還給他,這件事妳應該沒忘記吧?」
「去找葛海瑞?這麼早?」她問。
桑肯恩冷笑。
「他必須配合我的時間,而不是我配合他的。」說完,桑肯恩便自負地笑了起來,並邊關上門邊離開了。
真是狂傲的人!安黎莎在心裡下了這麼個評語,然後拿過衣服繼續縫,卻發現怎麼也靜不下心。她氣餒地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身來走到窗邊。
她由窗子向外看著清晨的牧場,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便覺得心裡逐漸清明起來。這個地方——真的很美,這是她想了一輩子希望能擁有的家。
她之所以心亂,一部份是因為桑肯恩,另一部份則是因為他剛才提醒她的事。
她要去還錢了,錢還清了就可以拿回父親的遺物,她原該高興的,但這時她卻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取回父親的東西算是了了她一樁心事,畢竟她未盡做人子女的送終之責,該好好珍惜父親留給她最後的東西,而且不論它們是什麼。
但是父親恨她,也許到死都不曾改變,她禁不住要擔心取回來的遺物中會充滿那種「不被原諒」的訊息,這將讓她永遠也無法從自責中恢復自信,而輕鬆自在地過完下半輩子。
人有時候很難面對現實,心裡經常存在著許多矛盾,無法肯定自己究竟要什麼。她歎口氣,決定到廚房去幫娜娜的忙,反正她不能集中精神,這樣縫製衣服的成果也不會太好。忙碌會讓她暫時忘記將要去見葛海瑞的緊張,而且如果桑大老闆決定何時出發,她希望能隨時配合以免惹他不悅。
他的確很容易被惹怒不是嗎?相信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會這麼說。此時安黎莎忽然想起更令她煩惱的事,那就是她將欠桑肯恩的。
等他替她還了債,她不僅欠他人情還欠了他的錢,這是一筆對她而言絕對無法輕易還清的錢。如此一來,離開這裡變得更不可能,至少在還清一切債務與人情之前是不可能的。
留在這裡真的很好,就因為太好了,所以會讓她越來越難以離開。可是這裡終究不是她永遠的歸宿,等有一天她必須走出這裡回到現實,那麼一定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幫她重新遺忘這溫暖美好的一切!
還有桑肯恩,他對她所做的該算好?還是壞?安黎莎沒有答案,可是一但離開這裡,她知道自己絕對會不時地想起他,就像這五年來的每一天。
想著想著,她的情緒越來越差,索性甩甩頭往廚房跑去,希望忙碌真能幫她暫忘一切。
桑肯恩和安黎莎走在街上,他們的目的地是葛海瑞的住處。
時間是天亮不久後的早晨,街上已有不少的行人;安黎莎下意識地往桑肯恩背後躲,頭也一直低著不敢抬起來。
幾乎是到了路程的一半,桑肯恩才發現她的異常舉止,不解地停下腳步皺著眉問道;
「怎麼了?妳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
「沒有,我——我只是不習慣,我害怕人們會發現我而過來問我一些問題。」
由她的表情、語氣,桑肯恩知道她指的是五年前離開天使鎮的事,而她這種反應令他感覺不悅,並且帶點心疼。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既然決定回來就沒有必要再這麼躲躲藏藏,這樣的日子太難捱了。
不過,她的反應也讓他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好奇心再度攀升,能讓她匆匆離開天使鎮,又能在五年後還深深影響她的謎樣原因,他也很想知道。
他頓了頓,隨即拉著她繼續往前走,並且對她說:
「妳何不乾脆說出來?一旦它不再是秘密,也就不會有人注意妳了。」
「說什麼?」由於怕拉扯之間會引來更多的注視,安黎莎只好乖乖地任他拉著手,並盡量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說妳當年為什麼離開鎮上啊!我想令妳困擾的就是這件事吧!」
安黎莎停下腳步,桑肯恩自然也被迫得停了下來。他揚起雙眉不耐道:
「怎麼不走了?」
懼於桑肯恩的不耐煩,安黎莎只好沉默以對,於是他們又繼續往前,氣氛卻因為安黎莎沒有回話而陷入寂靜。
沒有談話,只是單純地走著,這時兩個人更容易將心思放在彼此交握的手上,並深切地感覺到彼此相觸的大手與小手正在發熱著。
她為什麼不說話?難道說出來真有那麼難嗎?桑肯恩懊惱地想。
不要問我這個,尤其是你——桑肯恩,我無法向任何人、更無法向你說出五年前所犯下的錯。安黎莎痛苦地想。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說出來會對妳比較好,妳不覺得嗎?」桑肯恩還是沒放棄地勸著她。
「誠如你說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認為還有必要去提它。」安黎莎說:「我們走快一點吧!我希望盡快取回我父親的遺物。」
「妳相信妳父親會留下些值錢的東西給妳?」桑肯恩似笑非笑。「當年妳離開,鎮上的人便分成兩派,一派的人認為妳必定犯了難以原諒的滔天大罪,才會迫使妳父親忍痛將妳逐出家門;另外一派的人則認定妳父親根本沒有人性,才會如此毫不留情地趕走自己唯一的女兒。妳說呢?這兩派的說法哪一個較接近事實?」
此時安黎莎終於忍不住抽回自己的手。她討厭他,一點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觸。
「你實在很殘忍,桑肯恩,我真希望讓你明白我沒有理由得承受這一切。」
她逕自往前走,步伐快得幾乎像在跑步,但桑肯恩很快便追上了她。他拉住她的手,強迫她轉身面對他,並以壓抑的聲音對她說:
「我的本意不是要傷害妳。」
「看起來很像。」她冷冷道。
「妳應該自那件事的回憶中跳出來,別再讓它傷害妳,而說出原因正是妳第一步該做的。」
「不要美化了你的動機,你要我說出來的唯一原因,不過也是因為你跟大家一樣好奇。」
「我是好奇,但那不是唯一的原因。」他咆哮著:「我關心妳!該死!雖然我非常不想承認,但我的確對妳有那麼一丁點關心。」
安黎莎別過臉,卻是滿臉的不屑。
桑肯恩傷心道:「妳不信?很好,我也很難相信自己會這麼說。就讓我們快點去見姓葛的那個人渣吧!也好解決妳心中唯一在乎的一件事。」
他說完轉身就走,安黎莎卻楞了好一會兒才提起步伐跟了上去。
他又發脾氣了,原本該生氣的人是她,為什麼後來竟變成她不知好歹,漠視他的關心?誰知道他是在關心她呢?她委屈地想,以他這種表現方式,再聰明的人也無法瞭解吧!
她喘著氣地跑著,感覺今天是他們嚴重犯沖的一天,再繼續這麼下去的話,也許這天還未結束,他已經改變主意要趕她離開牧場了。
向葛海瑞取回東西的過程順利得令人驚訝,他只在看見桑肯恩陪同安黎莎前來時皺了皺眉,接著便全是笑臉相迎,拿了錢數都不數就往口袋裡放,而且立刻把安馬丁的遺物取來交給他們。
「就這些?」桑肯恩指著地上兩個小箱子問。
葛海瑞連忙點頭,笑道:
「就這些了,衣服我已經捐給窮人家,剩下的就是一些書和零碎的東西,全在這兒。」
桑肯恩瞪他一眼,然後抱起地上的兩個箱子,帶著安黎莎離開葛海瑞的住處。
「我幫忙拿一個吧!」安黎莎對他說。
「什麼?」
「箱子,你一個人拿兩個會不會大重了?」
「如果我拿不動兩個,妳也拿不動一個。只管走路,別擔心箱子了。」
「謝謝你。」
「……」
「我想葛海瑞會這麼乾脆把東西還給我是因為有你陪著我。」安黎莎低聲說。
「也許他只是見錢眼開。」
「如果我一個人拿錢去還,他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就把東西還給我的。」
「葛海瑞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今天他會這麼乾脆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看了她一眼,繼續說:「我想他尚未打消要妳嫁給他的念頭,妳往後絕對不要一個人和他碰面,懂嗎?」
「我根本不想見他。」——更不想嫁給他。她在心裡補了這麼一句。
「這樣最好,我深怕妳不明白葛海瑞是怎麼樣的一個小人。」
「我和他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他其實並沒有做過什麼——」
「也許他不是不想,只是苦無機會。」桑肯恩又略帶譏嘲地說。
聽他這麼一說,安黎莎也想起葛海瑞有意無意投注在她身上的怪異眼光,因此對他的人格又喪失了點信心。就算葛海瑞並未對她做過什麼,畢竟他曾想逼她嫁給他,怎麼樣他也算不上是好人。
「走快點,我可不打算一整天就只做這麼一件事。」桑肯恩朝後喊,安黎莎於是快步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