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路祈拉住妻子,上上下下仔細的檢視著她,著急的詢問,「我聽說你去求白陽王讓郡主放我回來,你是怎麼求他的?他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白陽王很通情達理,聽完我的請求,他就答應命郡主放你回來。」白陽王囑咐過她不能將兩人的約定告訴其他人,她只能瞞下這件事。
聽她沒被刁難,路祈這才放下心,接著不滿的道:「他通情達理,怎麼不管管自己蠻橫的妹妹,讓她跑來搶強別人的丈夫?」
「郡主驕縱慣了,王爺也拿她沒辦法,路祈哥哥受驚了,先回房休息吧。」她神色溫靜的說。
看著她,他突然捧起她的臉仔細打量,「嵐吟,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常孕吐胃口不好?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讓人去買回來給你吃。」他曾聽說懷孕的女人口味會變得很奇怪,像他大嫂懷孕時就很喜歡吃苦的食物,越苦她越喜歡。
「有嗎?」她伸手摸了摸臉頰。她不常孕吐,但自從作了那個惡夢之後,這陣子確實胃口不太好。
「哪有人懷孕不胖反而變瘦的,你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要多吃點營養的食物,知不知道?」他叮嚀她,接著牽起她的手往外走,「看你喜歡吃什麼,我們去外面吃點東西。」
她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時光彷彿回到他還沒有帶回寧兒前的情景,他依然是那麼的呵寵著她,眼裡只有她沒有別人。
倘若能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
「誰准你碰我的首飾?若是弄壞了,你賠得起嗎?」看見進來打掃的丫鬟伸手拿起她擺在梳妝台上的一條項鏈,寧兒怒斥。
丫鬟連忙放下解釋,「我只是覺得這條鏈子很美,所以忍不住想拿起來看看,我不會弄壞的。」
「這是當家送我的,誰也不准碰。」拿起那條鏈子,寧兒小心的戴在頸子上。她知道路祈快回來了,所以特地去沐了浴,還薰了香,此刻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戴好鏈子後,她將手伸過去,「你聞聞,我香嗎?」
「香。」丫鬟羨慕的說:「寧兒姑娘,你唱歌好聽,人又生得嬌美,我想爺兒很快就會納你為二夫人了,以後你要多少首飾,爺兒一定都會送給你。」
丫鬟的話取悅了她,她揚眉,得意一笑,「那還用說。」撫著戴在腕上的手鏈,她盤算著今天要再向他要一副耳環和一支髮簪,她相信以他對她的寵愛,一定二話不說就拿來送給她。
就像那日她說沒去過太星閣,他便帶她去看。
進去太星閣後,當她眷戀不捨的盯著此刻戴在身上這條項鏈和手鏈看,他也沒有遲疑就拿來送她了。
算算時間他要回來了,寧兒遣走丫鬟,坐到梳妝台前,將自己仔細打點好後,來到門口,伸長頸子等著他。
遠遠的看見他回來,見路祈不是走向她房間,而是走向他的寢房,她連忙走過去攔下他。
「當家,你回來啦,我等你好久了,你上次幫寧兒買了那把琵琶不是說要教寧兒彈嗎,今兒個教好不好?」一雙盈盈秋瞳期待的望著他。
他猶豫了下,「我先去看看嵐吟醒了沒?」
「夫人還沒醒。」
「你怎麼知道?你去過她房裡了?」路祈問。
「不是,我方才聽一名丫鬟說的,夫人還睡得很熟呢,聽說懷了身孕總是比較嗜睡,當家還是先不要去吵夫人,讓她多睡一會,咱們去彈琵琶吧。」接著,不讓他再多說什麼,她拉著他走往自己房間。
回頭看了眼寢房,見房門緊閉著,心忖妻子可能真的還在睡,路祈也沒再拒絕,跟著她走向西廂。
***
專心的坐在桌前縫製著孩子衣物,這幾日她已縫好了兩套,咬斷線頭,她神色溫柔的輕撫著那件小小的衣裳,微笑的想像著將來孩子穿上它的模樣。
對了,再繡上一隻白鶴好了,有護國神鳥庇佑,孩子就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拿起繡線時,房裡突然有人竄進來,嚇了她一跳。
來的是一名黑衣人,見她張著嘴要呼叫,他連忙出聲示意,「路夫人莫驚,是王爺吩咐小的來通知夫人,一切已準備妥當,明日一早起程,請夫人準備一下。」
「明日一早?」這麼快!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告訴路祈哥哥,她將暫時離開一段時日的事。
「是的,請夫人明日辰時到後門相會,小的會在那裡接你前去與王爺會合。」
「我知道了。」
得到她的應承,黑衣人如來時般,竄出窗外離開。
這一去恐怕要一段時日才能回來,白陽王囑咐過她不能告訴路祈哥哥實情,她該怎麼說才好?
裴嵐吟有些心煩的走出寢房,不知不覺循著琵琶琴聲來到西廂,當從敞開的窗子看見一幕情景時,她渾身血液彷彿凍住了。
睜著雙眸,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心愛的夫婿,親密的擁著別的女人,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他專注得連她站在窗外已好半晌都沒有發現,反而寧兒早就瞅見了她,朝她綻露一抹似是揚威的笑容,更加親暱的往後偎進他懷裡,用她那清婉的嗓音嬌柔的說道:「對不起,大哥,你剛才教的這指法寧兒還是不明白,你可不可以再教我一遍?」
「好。」路祈抓著她的手,引領她撥動琴弦,耐心的說明該怎麼施力,重點在哪裡,「你仔細感覺我的指法,手要這樣撥才對。」他教她細細體會各種指法。
半晌之後,裴嵐吟僵冷的身子才漸漸能動了,她走進房裡,低聲喚道:「路祈哥哥。」
專心教寧兒彈琵琶的路祈,聞聲抬頭,這才發現到她。
「嵐吟,你起來啦。」見她神色有異,他關心的問:「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哪裡不舒服嗎?」
見他當著她的面,懷裡還抱著寧兒沒有放開的意思,她幽聲道:「路祈哥哥,你跟我爹一樣,你的承諾根本不值得一信。」
見她一來就沒頭沒腦的責備他,路祈有些納悶和不快。「嵐吟,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你的意思,我的諾言為什麼不值得一信?你把話說清楚。」
「你口口聲聲說心中只有我一個人,可是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我在教寧兒彈琵琶,這有什麼不對嗎?」她說得彷彿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她不明白他怎麼還能這麼理直氣壯、毫無愧疚,「教她彈琵琶有必要那麼親密的抱著她嗎?」她一直以為他的懷抱只屬於她,如今親眼所見,才明白那裡已經不是她專屬的了。
路祈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站在寧兒身後,抓著她的手彈琵琶的模樣看起來確實有點像抱著她,他放開寧兒解釋,「寧兒不懂指法,我才從後面抓著她的手示範給她看,這樣比較能讓她明白。」
聞言,寧兒也跟著附和,「是呀,夫人,你別怪當家,都是我太笨了,一直學不會弄傷了手指,當家心疼我,才會這麼教我,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責備當家。」她的話裡刻意流露出一絲說不清的曖昧。
她窮怕了,在路府這段期間,是她有生以來過得最舒坦的一段日子,不用像以前在家鄉那樣從早忙到晚,還要照顧生病的爹。被路當家收留在府裡後,她不僅不需要做任何事,每日還能與他一起快樂的唱歌,看著俊逸的他,她的一顆心不禁怦然而動,早已芳心暗許。
連府裡一些跟她比較熟稔的下人都說,看爺兒待她這麼好,不久的將來說不定會納她為二夫人。
聽到那樣的話,她暗自欣喜,只想牢牢抓住他,再也不去想那個有婚約的未婚夫,一心只想嫁給他。
路祈隱隱覺得寧兒的說詞似乎有些怪怪的,但他急著想澄清,所以沒有多想,拉這妻子的手說:「嵐吟,我只是單純的在教寧兒彈琵琶,你別胡思亂想。」
她甩開他剛才親暱的握著別的女人的手。
「路祈哥哥,你總是說我在胡思亂想,可是為什麼你的言行舉止卻一點也不端正?若是要別人別多想,你是不是該檢點自己的行徑,你知道最近府裡的下人怎麼說嗎?」
這是她第一次甩開他的手,路祈有些意外,加上聽了她適才的責難,不禁也有些不悅,「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你不久一定會納寧兒為二夫人。」
聞言,路祈斥道:「下人亂說的話你也信,是哪個人在亂嚼舌根,你說,我馬上開除他!」
「你怎麼不問問他們為何這麼說,是因為你這陣子的行徑才讓他們有這樣的聯想。」裴嵐吟一向清澈的眸裡此刻籠上一抹哀戚,「路祈哥哥,當初我對你說過,若日後你厭了我,只要給我九十八錠金元寶,我就會離開,這句話依然有效。」
見她不相信他,路祈急了,「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別人不瞭解我的為人,我們夫妻這麼多年,難道你也不瞭解嗎?別人幾句閒言閒語就讓你懷疑我!」
她心痛的駁斥,「為什麼只有我要瞭解你,而你卻不需要瞭解我?不用知道你哪些行徑會傷到我的心?!」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寧兒趁機抱住路祈的手臂,佯裝勸架,「當家,你們別為我爭吵,若是夫人真的這麼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她一臉楚楚可憐。
在路祈還未開口前,裴嵐吟覷向她,「你不用走,我會離開這裡。」她不想再留在一個心裡已經有了別人的丈夫身邊。
她不想重蹈娘親的覆轍,兒時她親眼看見娘日日看著爹與二娘恩恩愛愛,她卻因不願離開爹而只能獨自神傷,最後落得抑鬱而終。
就因為親眼目睹爹的薄倖,所以她早就決定這一生不沾染情愛,可嫁入宮中後,他待她極好,終於打開她緊閉的心門,走入她的心裡,讓她從此心裡只有他。
然而,這段時日,他的眼裡卻只看得見寧兒,看不見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更看不見她對那個惡夢的憂懼。
見她不相信他的人格,還輕易說出要離開的話,路祈忍無可忍的怒斥,「你別再無理取鬧,我知道你是因為懷孕所以情緒不穩,才會亂發脾氣,我們回去在說。」他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離寧兒房間,要回寢房。
他的話讓裴嵐吟的心頭頓時一寒,來到院子後,她甩開他的手。
「原來路祈哥哥把我這些日子來的話全當成是我在鬧脾氣,所以不在乎我的感受。」她心口痛得都麻木了,眼神漠然的注視著他。
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他,路祈失了耐性,語氣有些重,「我剛才只是教寧兒彈琵琶,就像老師在教學生一樣,我對她沒有任何的幻想,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你以前不會這麼疑神疑鬼的。」
那是因為她以前不曾親眼看見他抱過其他的女子,她不知道原來對他而言,與女子這樣摟摟抱抱不算什麼,他不僅不當一回事,反倒責備她,不該大驚小怪。
方纔他在教寧兒時,臉上還掛著明朗笑顏,此刻在面對她時,神色卻是充滿怒氣與不耐煩,她突然覺得跟他之間彷彿隔了千重山,陌生得再也不認識他了。
她轉身回房,已不需要再為尋找羽衣的事而找什麼理由了。
路祈跟了進去,決定好好跟她把話說清楚。就算她有了身孕,情緒不穩,也不該這麼不可理喻,一直懷疑他與寧兒。
然而卻見她開始收拾衣物,似要離開。
「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說過我會離開。」她頭也不抬的說。
「一點不高興你就想走,你忘了你現在肚子裡有了孩子嗎?」他自認個性開朗隨和,鮮少有事能激怒他,但聽到她竟然為了這一點小事就鬧著要離家,他怒氣整個爆發開來。
「孩子我會自己養。」思及此,她的手微微一頓。她希望自己還有命能養大腹中的這個孩子。
「你在說什麼?這是我倆的孩子,當然要由我們兩人一起養大!」路祈憤怒的走過去將她整理的衣物全部打亂。這是三年多來他們第一次爭吵,一吵,她就給他鬧離家出走,他氣壞了。
明白她有孕在身,他該跟她好好談,但她這會的舉動觸及他的底線,令他無法再溫言哄她。
裴嵐吟不發一語的將他打亂的衣物在重新疊好繼續收拾。
見她完全不理他,路祈又氣又惱,「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上次要我送走寧兒,我也答應你了,這幾日等找到地方,我就會把她送走,你為什麼還要疑神疑鬼?」
他做出來的行徑卻完全不是他說的那樣,要她怎麼相信?為了寧兒的事,這陣子她說得夠多了,但不論她怎麼說,他全然不重視她的感受,她已不知該說什麼。她低著頭靜靜整理自己的衣物和必需品。
見只有他單獨在發脾氣,她卻當他是空氣,看也不看他一眼,路祈再也忍不下去,拿起桌子的杯子忿忿一砸,怒聲指責,「我沒想到你心胸這麼狹隘,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就像一個善妒的女人,連一個身世可憐的女人都容不下,好,我現在就送走她,你滿意了吧!」
她被杯子碎裂的聲音震了下,低眸看著那只碎得四分五裂的杯子,就像她的心也被狠狠摔擲了,胸口一陣劇痛,她沒有料到他竟為了寧兒而對自己發這麼大的脾氣。
他把所有的耐心都給了寧兒嗎?所以才對她這麼不耐煩。她緩緩抬起眼,開口正想說什麼時,門外傳來下人的稟報。
「爺兒,有客人來找你。」
氣頭上,路祈回頭吼了一聲,「不見,讓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