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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紅(下) 第七章 作者:天子
    「不,無妨……我也不知該如何……這樣也無妨,如你所說,你我都末死,我本也未曾想過要奢求其他。」展昭輕輕搖首,撫摸著白玉堂半潮的髮絲安慰道。

    「不要勉強,否則……」他已從段司洛口中得知,那『醉臥紅塵』的藥力異常狠毒,多發作一次就多一分危險,不知哪一次便會完全無法抑制,導致走火入魔。

    「我明白。」白玉堂點了點頭:心中明白展昭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也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我會小心保重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日後總會找到破解之法,此時還是順其自然吧。」他邊道,邊緩緩放開他的肩膀,但仍握著他的雙手,總覺得彷彿鬆了手身子就清冷起來;而且,即便他什麼也不說,他也清楚那人心中的不安更甚於自己的痛苦。

    「繼續說你的計策吧。你打算如何「誘敵深入,雪覆七軍」?」

    「好。」展昭應道。此時再說什麼也是空想,還是要先以大局為重才是,「所謂『雪覆七軍』是出自兵書,唐憲宗一朝的節度使李恕討伐割據淮西的吳元濟時,最終獲得全盤平定亂臣的蔡州一戰。李想趁風雪之時切斷敵軍供給,再抓住對方丘蔫凍死凍傷,人心浮動之機大舉攻擊,一戰平叛。不過我軍與李元昊對陣情形又不同於平叛割據之亂,如何『誘敵』、抓住敵軍最虛弱的時機乃是關鍵。」

    「嗯,我與你的想法也算大同小異,不謀而合。此時,只希望這場雪再下得大些久些,先封了道路,將李元昊那羌賊團團困住,再把他的兵馬凍它個半死不活!不過其後,我所想的卻是『水淹七軍』!」白玉堂聽了展昭所言之後點頭撫掌應道,深黑的眸中閃過一絲幽光。

    「哦?水淹七軍……水淹七軍……玉堂,莫非你今日親自去帶人鑿冰開河就是為了……」展昭聞言,略作思量過後已經猜出了些許白玉堂的用意。

    「不錯,我正是為了事前弄清河道的結凍情形。」白玉堂答道,「延州城關外三川口正是延川、宜川、洛川三條河流交匯之處,若是能夠掩過敵軍耳目,事前將河上冰層鑿開,待上一兩日重新結凍必定沒有先前穩固。此時將敵軍引至河上,再加以炮轟,冰層一旦坍塌,保證淹他們一個無路可逃,全軍覆沒!」

    「妙計!玉堂!真乃妙計!」展昭聽了白玉堂一番話,不禁覺得心頭一亮,豁然開朗起來,拉了他的手道,「若要掩過敵軍耳目我倒有個辦法,方纔所說蔡州一戰中,李想便是用了此種方法掩蓋住了大軍行進時發出的聲音,順利瞞過敵軍。」

    「當真?是何方法?」白玉堂聽了,雙眸立刻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問道。

    「此種方法並不算難,就是要狄王爺破費一些鴨鵝豬羊之類。」展昭邊說,邊把計策詳詳細細向白玉堂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好你個展小貓,倒真真狡猾!」白玉堂聽後,先是瞪大了雙眼,隨後哈哈大笑起來,未注意自己無意中將昔日玩笑時的戲稱自然而然地叫了出來。

    「這……兵不厭詐。不管用什麼法子,總要瞞過李元昊的耳目,讓你那『水淹七軍』之計得以實施,早日解困破敵啊!」展昭此時心思全在大事之上,也未曾發現他們二人全然不去思考,放鬆下來相處之時反倒沒了那些彆扭之處。

    於是,兩人連夜將計策商量籌劃妥當,次日一早更了衣,便直奔中軍大帳而去。出帳之前,白玉堂叫住展昭道,「你已能起身,只在營內來去我且不攔你。但你那破爛官服能擋得幾分風雪?最少也該加件披風。」說著,便轉身取了自己昨日所穿的黑色貂裘大氅與他披上。

    「玉堂,那你自己……」

    展昭話未說完,白玉堂己經不由分說拉過繫帶在他頸下鬆鬆打了個結道,「我這身是在京城訂製的棉袍,雖是兩年前的成色,卻也比你那破衣爛衫好上許多。」

    說罷,便轉了身,逕自率先走出帳去,只見那一襲白色錦衣一閃,彷彿就要融進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就此消失不見一般,好似又看到了兩年前裡陽那場雪。

    「玉堂,等一下。」展昭突然心口一窒,不經意間,口中己經叫了出來。

    「怎麼,何事?」白玉堂聞聲轉了身問。

    「無事,走吧。」展昭搖了搖頭,邁入雪中,追上白玉堂的步伐。

    他只是一時恍惚,難以分清現實與兩年以來的殘酷夢境。他本以為玉堂平安回來他便不會再有心結,想不到這茫茫白雪於他仍是一種隱隱刺痛.但他並不希望讓玉堂察覺到他的心思,不希望他再去回憶當時的痛整。

    「好,走。狄王爺大概也在等著我們的回話。」白玉堂說著,等展昭走到身側,握了握他的手,傳過一股實在的溫暖。他又怎麼可能完全感覺不到他那份憂慮?那一場浩劫幾乎令他粉身碎骨,也幾近打碎了他那顆比任何人都堅強的心。如果不是為了段司洛,他絕對不會就這麼放走楚無咎……如果醉臥紅塵一生不解,那麼終此一世他也絕不能原諒他!

    此時,狄青方才用過早膳,正在與石玉研究陣圖,見白玉堂、展昭二人來了,忙招呼他們坐了,又命人上了茶,四人圍坐議事。

    「白護衛、展護衛來得正好,本王正想派人前去告訴你們,昨日夜間澆鑄在城牆上的水已結了凍,如此繼續下去,不出幾日就會在城牆之外再築起厚厚一層冰牆硬甲。夏軍若是前來攻城,根本無法找到可以架梯攀爬之處,實在是一條絕妙之計!」狄青大笑道。

    「如此再好不過!相信等待雪停夏軍攻來之前,冰牆必定能夠築好!」展昭點頭道。

    「王爺,其實我們今日前來就是要向王爺回稟,昨日我二人已經連夜想出一條妙計,如若實施得當,一定可以出奇制勝,狠狠打擊那群羌賊!只是——」白玉堂抱了抱拳,說到此處停了下來,頓了一頓,帶了幾分神秘道:「恐怕要請王爺破費了。」

    「破費?此事無妨,只要能夠早日破敵,狄青就是散盡家財也心甘情願!我食君俸祿,本就該保家衛國,萬死不辭,何況是區區身外之物。就請二位說吧,究竟是何妙計,需要本王命人前去置辦些什麼必須之物?」狄青急切問道。

    「王爺言重了,只需王爺破費一二,絕對無須傾家蕩產。」白玉堂搖頭笑道,說著,便把自己與展昭一同定下的計策細細與狄青說了一遍,之後又道:「因此,只要王爺命人前去花些碎銀,安撫百姓,將他們手中的鵝鴨豬羊之類,只要是會吵會叫的牲畜家禽,能買的便全都買了回來,押回營中備用即可。」

    「好!本王馬上就派人去辦!」

    狄青聽罷二人所言,不禁嘖嘖道奇稱妙,立刻去找了幾名可靠的副將前來,命他們速速帶了銀錢,趕上車馬,前去城中百姓家收購各種牲畜家禽。幾名副將得令去了,只花了大半天的工夫,就帶了百來頭豬羊鴨鵝之類回營。接著,又從營中挑選了一些會趕牲口的兵士,命他們換了山民的棉袍,入夜之後趕了部分豬羊從山後繞到城外,佯作準備趁天黑進城,用以掩護在三川口河上鑿冰的人馬。

    臨行之前,白玉堂放心不下,還是決定易了容,換了衣袍,與兵士們一同出城。

    「玉堂,我與你同去,也好前後有個照應。」展昭見狀叫住他道。

    「不必了,我一人前去便足夠了,你留在此處,還要監督澆水築城之事;這一內一外、一攻一守,哪裡也怠慢不得的。」白玉堂搖了搖頭勸道。這……也好。千萬小心行事。」

    展昭聞言,知道白玉堂所說有理,便應了一聲,囑咐過後,與他分別出帳,一個與眾人一同摸黑繞路出關,一個登上城去繼續指揮兵士們不斷運水前來築城。而夏軍對此仍是渾然不知。一心只為這己經接連下了兩日的大雪煩憂。

    ※※※

    廷州城外。夏軍大營

    「皇上。」

    夜間掌了燈,野利仁榮巡營回來方想起自己還未用上晚膳,正想回帳,卻見李元昊正從南營方向走來,連忙迎了上去,跪倒見禮。

    「仁榮,辛苦你了,平身吧。」李元昊邊說,邊伸手將野利仁榮扶了起來,歎道:「已經下了兩天兩夜,不知這雪何時才會停啊……」

    「皇上,依微臣所見,根據往年天氣,這雪怎麼也要下上三五日方才會停,於我一方極為不利啊。」野利仁榮略微猶豫過後,還是直言道。

    「就算下上三五日也算不得什麼,我軍兵馬早已習慣了北方天氣寒冷、待雪停之後稍事調整便可上陣殺敵,能有何不妥之處?」李元昊皺眉不悅道,心中暗怪野利仁榮漲他人志氣卻要滅了自己的威風!

    「皇上,請恕臣直言,雖然我朝兵馬的確比那些南蠻慣於寒天行軍,但狄青始終身處城關,若要從南朝皇帝之手求得軍餉供給並不算什麼難事;而我軍則是不然。還是請皇上三思,不如早口後撤,紮下營來,安心休養生息,待上兩個月後開春再戰;否則再過上兩日,大雪封了道路,切斷供給,後果必將不堪設想!」

    野利仁榮已看出李元昊面色陰霆,但事關重大,不得不講,便把心一橫,再次跪倒在雪中,一口氣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開春再戰?莫非你這是要朕功敗垂成不成?待到兩個月後,南朝宋主早己重新調兵遣將援助邊關,那麼朕此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李元昊禁不住怒道。他原本並不想如此責怪野利仁榮,但一見四下所有人等全部噤了聲,眾多兵將都在暗中關注他的反應,便一時按捺不住心頭怒火,壓低了聲音開口,「仁榮,你為人處事向來謹慎,今日卻在眾人面前頂撞於朕,如此失態,怕都是為了你心中那人吧?你且放心,朕明白這是人之常情,不會因此責怪於你,你去吧……」

    「皇上,微臣只是……」

    野利仁榮還想再開口解釋之時,卻突然有一名將領跑了過來,將他打斷,向李元昊稟報,「回皇上,延州城外探子來報,三川口方向來了一群山民,趕了幾十頭豬羊,似乎是宋軍所扮,打算趁夜偷運進城。」

    「哦?好啊,來得正好!仁榮,你看,你才擔心大雪封路斷了糧餉供給,宋軍便替我們送來了,這豈不正是天助我也!」李元昊大笑道,「來人啊,速速派遣兵馬出營,將那幾十頭豬羊劫回營來!」

    「皇上,小心有詐!關外早已被我大軍封死,他們又如何能弄得到豬羊進城?這分明是在圖謀不軌!」野利仁榮聞言,連忙提醒道。

    「嗯,也有道理。」李元昊心中雖然早對野利仁榮生出了嫌隙,但在大事之上還是頗為重視他的意見。思慮片刻便道:「再多派些人出營,小心見機行事,不要輕易向城關之內追擊,謹防有詐!」

    「遵命!」

    那將領得令點齊了兩百騎兵奔出大營,直奔三川口方向而去。才走到半路,便見十幾名山民裝扮之人趕了一大群豬羊匆匆急行歸來。那羌將一見,率先衝了上去,橫刀立在路中,道,「南蠻子們哪裡走?快老老實實留下這批豬羊,爺爺或可放你們回城中,讓你們再多活上幾日!」白玉堂見狀,心中暗笑,低聲吩咐左右之人道,「我們佯裝抵抗,與他胡亂打上一會兒,拖延些時間,他若要搶這些牲口便讓他搶。」

    「是。」

    左右幾人點了點頭,拔出刀劍,對著那羌將開口便罵,將他惹得火冒三丈,衝上前來,幾人早巳一縮身子鑽到了那些肥羊的肚子底下。那羌將低頭看去,根本分不清人藏在何處,手起刀落,亂砍了幾頭羊後,氣得怒火直衝頭頂卻又無可奈何。如此反覆來去,倒也足足將那些氣勢洶洶的羌兵羌將折騰了大半個時辰,直到聽得白玉堂口中一聲啃響,這才收了陣勢,丟下那群亂做一團嗷嗷吵叫的豬羊遁入林中,跨上馬依原路回轉城中大營。白玉堂則調轉馬頭,奔向三川口河上查探鑿冰人馬的情形。

    三川口離延州城本就不遠,加上有了胯下坐騎,幾乎是片刻工夫就趕了過去。只是到了近前,卻想不到一眼就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正在指揮兵士們鑿裂冰層。

    「你來此處做什麼?我己事前交代過他們,莫非你還不放心?」,白玉堂催馬緊趕幾步在岸邊停下,一縱身直接飛躍到那人身邊,帶了一絲慍怒問道。

    「玉堂。」那人抬了頭,髮絲己經濕濕貼在了額上,見他平安來了,似是放下心般,淡淡一笑,道:「狄王爺說坐在帳中閒悶不得安心,便叫了石將軍一起到城上親自督促將士們運水築城。所以我便出了城,萬一此處出了什麼差錯或是遇上敵軍之類,也可當作照應。」

    「你……」你其實是不放心我吧?白玉堂咬了咬牙,握緊了拳,卻末將此話說出口。只好道:「此時說什麼也是無用,回去營中我再與你細算!」

    此後,兩人又與眾兵士們一起忙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接近寅時才回返延州城內大營。

    回到營中交令,與眾人匆匆寒暄幾句,白玉堂便拉了展昭一同告退,回到帳中。之後又命人燒了一盆熱水送來,這才安穩下來,一手探向他的額前摸了摸,兩道烏黑上挑的劍眉立刻皺作了一團,「我便知道會如此!不過也好,這樣你明日就休想再趁人不備跑出營去!」

    「只是沾染了風寒,我的身子壯得很,睡一夜便無事了。」接觸到白玉堂微涼的掌心,展昭這才發現自己方才突然感覺昏昏沉沉,原來是不知何時發起燒來.

    「你哪裡是沾染了什麼風寒?你是受傷沒有痊癒!帶著一身傷,冒著這樣的大雪出外亂跑,就憑你平日身壯如牛也無從抵抗!」

    白玉堂邊道邊催展昭將潮濕的衣衫換下,順便檢查他身上幾處大傷有無浸到雪水。

    「果然透過去了,這般天氣根本無法在外面久待,你又跑去跟著鑿河,又是冰又是雪,混了岸邊的污泥,滲到傷口裡,再過上十天半月你也休想好得了!」

    說著,他便轉身端了那盆熱水過來,又取出公孫策留在帳中備用的金創藥,重新替他清理過後,包紮妥當。之後,自己也將濕衣換下,只披了一件裡衫,吹熄了燈,回到展昭邊坐了,道,「往裡些,不然要白爺爺睡在何處?」

    「玉堂,你……」

    展昭才開了口,白玉堂已經掀被擠了上來,在他身邊躺下後,伸出雙手擁住他的腰道,「天氣這般冷,這軍營裡又不可能有火炕暖爐之類,還是兩人擠擠好些。」

    「晤。」展昭應了一聲,合起眼來,卻又覺得身旁之人的心跳格外清晰,聲聲震撼著他的胸膛,讓他難以平靜。此時,突然聽得白玉堂低低開口道,「你……當真如此放心不下我嗎?我當初沒闖過那破樓,所以你才無法再信任我?」

    「……我並非不信任你,我放心不下都是我自己的心結而已,你仍是你,仍是傲笑天下的白玉堂。」展昭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答道。

    「話是如此說,就如同那些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疤痕一般,其實我與你都不同了吧?」白玉堂輕輕撫著展昭的背脊道,「貓兒……當初是為氣你才這樣叫你的……後來……我是不是也一直如此喚你呢?」

    「從沒改過口……你是極少正經喚一次我的名字。」展昭睜了眼,抬手攏了攏白玉堂的髮絲答道,「疤痕己經留下了,的確是抹也抹不去的,所以便只能看著它,也必須直接面對它,即便再如何疼痛也要如此。能感覺得到這般疼痛,已比麻木不仁要好上太多。」

    「笨貓一隻……你既明白這些道理,也便無須白爺爺多嘴囉嗦,卻為何還要犯傻?這傷,是新的吧?看來連一年也末超過。」白玉堂悶悶歎了一聲,手指隔著薄薄的衣衫從脊骨摸索下去,停在腰間的某個地方,找到那條微微突起的傷疤。

    「嗯。那是擒拿一夥打劫官銀的兇徒時被其中一人自背後偷襲留下的,不過那幾人最終也還是全部被擒獲。」展昭隨口答道,回過神時,那人已經伸手直接溜人衣衫碰觸底下的肌膚。微涼的指尖慢慢碾壓過腰部敏感的肌理,帶起一陣異樣的酥麻,令人突然慌亂起來。

    「若是被你盯上的賊人也極少有擒拿不住的吧?」白玉堂笑道,尚未注意到展昭有何不對,直到他在被中握住他的手腕,不讓他一雙賊手繼續自作主張地四處亂爬。他心念一動,鼻端嗅入那似熟悉又似朦朧的氣息,腦中突然起了一股邪念,口裡故意逗他道:「貓兒,我想不起你也可對我說說,我原本和你在一起時,究竟是怎樣的?」

    「這……」展昭一時被他問住,心道「這可要我如何解釋與他?」一走神的工夫,又被白玉堂鑽了空子,讓他探身一口咬住了耳垂,雙唇合住一吮,立刻令他全身一顫,心跳又快了幾分。

    他與他,分離了兩年,歷盡艱辛才重新走在一起,讓兩顆心再度靠攏。如今這般四肢交纏擁在一起,他卻偏要故意戲弄於他,讓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暗暗叫苦,一掌抵了他的胸膛道,「玉堂……不要再胡鬧了!不然我便不客氣了!」

    「好,你若答應我明日不再亂跑胡鬧,我便也不再鬧了。你這笨貓,次次也只會用這一招對付白爺爺,口上辯不過便要動武。」白玉堂抵了展昭的唇,竭力抑制住那越發囂張起來、蠢蠢欲動的歪心邪念道,卻未注意自己無意中說了些什麼。

    「玉堂,你……你剛剛說了什麼?」

    白玉堂自己沒有絲毫感覺,展昭卻將他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急急半探起身來,低了頭盯住他的雙眸問道。

    「我說什麼?不過是說你若答應明日不到處亂走,好生在帳中養傷我便也不胡鬧了。你為何突然如此激動?」白玉堂斂起神來,皺了眉不解道。

    「不是這句,是後面……你說「你這笨貓,次次也只會用這一招對付白爺爺,口上辯不過便要動武」——你剛剛可是這麼說的?」展昭將白玉堂方纔所說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焦急問道。

    「我……確是這麼說的……」白玉堂略略思慮了片刻,抬起眼簾看向展昭。但那句話終是他不知不覺時無意中說出的,所有的一切彷彿在腦中一縱即逝,此時當真靜下心來仔細去想,卻又什麼也想不起、抓不住了……「我也不知,只是憑著感覺脫口而出;我也不知究竟為何,我仍是回想不起往日的任何東西。」

    「無妨,想不起也無妨。如此便已是好兆頭了。不必刻意去想,反倒最好。」展昭忙道,重新躺回枕上握了白玉堂的手,「今日辛苦了整日,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看營中可有什麼安排。」

    「好,睡吧。」白玉堂應了一聲,側過身重又擁住展昭,闔起雙眼傾聽他的心跳。至少,這樣可以讓他安心。不管那些隱隱約約、若隱若現的破碎記憶是虛是幻,懷中這人就是最真實的。

    ※※※

    次日起了身,雪仍未停,營中兵士們都在忙著將雪剷起運出,以免積雪過厚,就在夜間埋了帳篷。白天無事,到了晚上天黑,白玉堂仍如昨日那般,帶人出城,兵分兩路;一路當作掩護,引開聞聲前來劫掠的夏軍,一路繼續來到河上鑿冰。直到第三日,將最後一批鴨鵝豬羊一併運出延州城之前,白玉堂命人前去備了些清水飼料來,將一瓶藥粉化開了拌在其中,喂與那些牲口家禽。

    「白護衛,你這是?」立在一旁的石玉不解道。

    「這是我當日在夏營中向白修羅段司洛討來的,本想用來對付李元昊,想個到此時倒用在了這些畜牲身上。」

    白玉堂答道。原本他想既然已經到了夏營,不如找到機會除掉那羌賊皇帝,誰知還未及下手便又出了其他變故。不過此時先餵了這些畜生,過後再讓那些羌賊吞下也是一樣。

    「此物奇毒無比,吃下之後幾個時辰才會發作,不會立刻被人發覺。這些畜生現下連皮帶肉、五臟六腑都沾了毒,那此羌賊再吃之時也逃不過……如此一來,不僅能先令他們損兵折將、人心浮動。便是有人猜出我們這幾日故意讓他們搶奪這些豬羊鴨鵝是有意用計,也只道是我們有意投毒,不會想到其他。」

    「原來如此!」石玉恍然大悟道,「我與漢臣原本也想過白白將這些豬羊送與李元昊做軍餉不如在其中做些手腳,卻又怕弄巧成拙,白護衛果然棋高一著,石某佩服!不過,白護衛為何前面兩次沒有如此,直到今日才動手?」

    「前面兩次是要他們放心享用,令他們放鬆譽惕,以為安全無虞,今日再要,就要吃他們一個人仰馬翻!」白玉堂一揚眉,哈哈大笑道。

    ※※※

    當晚出城,夏軍果然又派了人前來奪取「軍餉」,此番便是全無防備,將所有牲畜劫回營中,大肆享用,並嘲笑南朝兵將愚蠢無比,幾次三番主動將「貢品」送上門來。野利仁榮始終懷疑這其中有詐,一直暗自防備,送來的肉食一點未動,連帶命令自己手下所有兵將不准進食從宋軍手中劫得之物。之前三天看來風平浪靜,到了第四日凌晨,他尚未起身,營中已經亂了起來。

    「出了何事?」野利仁榮聞聲連忙奔出帳外,抓住一名副將問道。

    「回稟天大王,出大事了,那些南蠻果真使詐,在牲畜身上下了毒!」那副將此時連臉都變了色。

    「我早料到會是如此,狄青三年前大敗遼國大軍,豈是可以小覷之人?」野利仁榮頓足歎道,「馬上傳令下去,將餘下的豬羊鴨鵝全部殺掉扔出營外燒光!速速查明,究竟多少兵士中毒!」

    「是!」

    那副將領命急忙去了,野利仁榮未走上兩步,又有一人奔了過來,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抬地喊道,「天大王,大事不好!皇上病倒了!」

    「什麼?」野利仁榮聽了此話,當場僵立在原地,臉色鐵青,厲聲喝道:「皇上怎麼會病倒?快說啊!」

    「聽說是……食、食物中毒。」那人嚇得伏在雪中,磕頭如搗蒜道。

    「皇上所用膳食一向與我等分開準備,怎會中毒?」野利仁榮繼續逼問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即時查問清楚。

    「小……小的也不知……只是聽隨行御醫如此說;另外,昨、昨日掌廚為皇上準備膳食之人己經畏罪自殺……」

    「罷了,你去吧!」野利仁榮說完,轉了身匆匆向營後關押犯人所用的牢房奔去。事己至此,他也再顧不得那許多了,此刻能救皇上的恐怕只有那一人了!或許,他亦可趁此機會保住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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