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母其實沒聽見段柯古在喊些什麼,可他低沈地嗓音,卻勾起她某些回憶。
喊著她的,是她的謙郎嗎?曲母眼皮輕輕動了一下。
如意大喜,忙撲到床邊喊叫:「娘,我是如意啊!您聽見了嗎?」
如意……是如意在喚她,女兒的聲音猶如一盞微燭,讓陷入迷霧中的曲母找著了方向,只見她身子略略顫動。
「太好了,您終於有一點反應了。」見她娘終於有了反應,如意開心得喜極而泣,將她的臉頰帖在娘親冰涼的手上。
「我派人去請大夫過來。」段柯古說。
婢女應聲過來。「是,小的就去,不過,大人您的早膳呢?」
在裡去看顧她娘的如意聽見,一訝。瞧他先前急吼吼的模樣,她還以為他早吃完飯了。
「擱著,先去請大夫過來要緊。」
婢女身一福離開,換如意走了出來。「我娘就交給我,您先去用膳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個人吃多沒意思。」他一瞅她。「不然我去把飯菜端來,我們一塊吃?」
「您是大人,我怎好跟您同桌共食?」
「門關起來誰看得見。」他才不理這些教條。「我這就去端,還有,說不定你娘聞到飯菜香,會突然間轉醒過來。」
娘又不是他!她心底想,可表情已不再堅持。
「我就去把房間桌子收拾收拾。」
曲母廂房,段柯古與如意相伴而坐,眼前,是段柯古去端來的一桌粥菜。
他挾起一口菜,衝著床上病人喊道:「大娘,您有沒有聞到香味?今天如意熬了一鍋米粥,炒了蘆蒿臘肉還有一盤鮮菇,滋味好極了。您如果聞得嘴饞,可要再努力一點,早點醒過來。」
如意發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憂愁的情緒就維持不久。
「快吃吧!」她挾一筷蘆蒿臘肉還有一盤鮮菇,滋味好極了。您如果聞得嘴饞,可要再努力一點,早點醒過來。」
如意發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憂愁的情緒就維持不久。
「快吃吧!」她挾一筷蘆蒿臘肉進他碗。
段柯古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又伸出空碗,要她再添一碗。
說真話,因為擔心娘親身體,如意已經有兩天沒好好吃頓飯。但在段柯古唏哩呼嚕聲音的陪佐下,她也慢慢把碗裡粥吃得精光。
他微笑地看她反應,他所以誇張表現,就是為了眼前這一幕。
「好飽。」三碗粥下肚,感覺肚子已經撐到一個極致,可一瞧炒野菇無人聞問,他又忍不住舉筷。
一口菇進嘴,他眼立刻驚艷亮起。本以為自己肚裡再沒一點余縫,可一嘗之後他才驀然發現,他還少了一樣——
一個「合斂」的動作。
「很適配對吧?」她也跟著挾了筷菇吃。
「怎麼會這樣呢?」他狐疑地看著炒菇。「瞧它也沒什麼特別,怎麼吃起來感覺會這麼對!」
「我爹說,這叫『恰好的收場』。」她解釋:「他說我們掌杓的人啊,不能一味打開客倌們的胃口,打開之後還要懂得收束,才是一個夠格的掌杓。」
「說得真好。」段柯古佩服道。「哎呀,只能怪我來得太晚。要是我能早個一、兩年下江南,就能跟你爹好好討教一番。[熱%書?吧&獨#家*制^作]
她一睨。「又想把我爹寫進子裡了?」
「是啊!」他豪爽地笑。「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早個兩年過來,說不定我們不會遇上?」
也對。世事難料,怎麼知道老天所以安排他們現在,而不是早一點、或晚一點遇上的用意。
「你是及時雨,老來解我跟我娘的燃眉之急。」
他垂頭一謙。「我很高興你需要的時候,我正好就在你身邊——對了,我差點忘了,我昨晚跟陸明定了個比試。」
兩人熱衷說話,沒發現曲母在聽見陸明時,眼皮顫了一下。
「什麼比試?」如意放下筷子。
「割烹。」他詳細解釋昨晚的對話,還有他這麼做的理由。「我有信心你一定會贏,所以賽後,我會當著周大人面要陸明把『小蓮莊』還給你們。」
如意當真沒想過還有這法子,確實是個理想辦法。「比賽的菜式是——」
「冬瓜盅。」
哎呦!她肩膀一縮。他什麼菜不挑,竟選了一個最需要上好鮮料的菜色!
「你說比試時間什麼時候?」
「三天後——不過眼下只剩兩天時間。」
「不可能。」她不得不澆他冷水。「時間太短了,很難在這麼短時間內備齊所有料材。」
料材不是上街市買就成?他一句話還沒出口,只見如意匆匆取來筆墨紙硯,當著他面寫下需要的東西,雲腿瑤柱河蝦蟹腳、蓮子田雞鮮筍冬菇,功夫足的不會額外添上燒鴨豬肚雞肝鴿蛋種種滋腴之物……
「但我記得『小蓮莊』的冬瓜盅沒這麼多東西……」瞧著那洋洋灑灑十幾樣料材,段柯古一愣。
「那是灶房偷懶。」她歎氣。「這夏季冬瓜當令,本就甘潤多汁,馬虎點只要滾上老母雞湯,裡邊再添一點豬肚蓮子鮮筍,就可以取名以冬瓜盅了。」
「真的做不來?」難怪陸明會一口答應比試,就是看準時間太短,他們不可能備得齊料材。
如意一臉愁。「我很想答應,但料材,實在讓我沒把握——」
「不,」突然有個聲音插進。「你一定得去比。」
「這聲音?!如意驚訝跳起,飛奔到她娘床邊。「娘,您醒了!」
「如意,聽我說,你一定要想辦法贏回你爹的『小蓮莊』。」曲母拉著女兒的手不住搖晃。
「我知道我明白。」如意不斷拍撫她娘的背,只怕她娘一口氣喘不過,又厥了過去。「娘您先別急,慢點說,女兒會聽您說去比的。」
「我夢見你爹……」曲母淚眼汪汪。「他一直拉著我的手問,『小蓮莊』呢?他的『小蓮莊』呢?我……我真沒那個臉告訴他實話……」
如意憂愁地蹙緊眉,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娘說,這場割烹比試,她實在沒什麼把握。
一瞧如意臉色,段柯古馬上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大娘。」他走來輕拍曲母的手。「您剛醒來,別一下說太多話,還得多休息。」
「你會幫忙吧?」曲母渴盼地看著他問。
「當然,大娘跟如意姑娘的事就是我段柯古的事,只要我幫得上,我一定竭盡心力。」
「好、好……」曲母連連說道,一臉欣慰。
如意感激一瞟。雖然難關還未解決,可經他這麼一說,她心神就覺得穩定多了。
原來,這就是有人傍身、可以倚靠的心情。
稍後,婢女過來敲門,說是大夫已到。段柯古退出曲母廂房,跟如意約定忙完,園中小亭見。
半個時辰之後,才見她匆匆走來。
段柯古立刻放下書,倒了杯茶給她。「先坐著歇會兒。」
如意感激接過。
「才幾天,你真的瘦了很多。」他心疼地打量她。
「一下發生太多事,任誰都會這樣。」她羞澀笑。「不過現在我娘醒了,我心裡一顆大石總算卸了下來。」
「大夫怎麼說?」
「還是一樣,讓我娘多吃點好的,然後多休息,別讓她太激動。」
「我一直在想我幫你定的那比試,或許太為難你了?」
是為難,但還是硬著頭皮上,畢竟她已經答應過娘,她一定會贏了。
「其實,我不是完全沒有勝算。」她擱下喝盡的茶杯。
「怎麼說?」
「我還有我爹的菜譜啊!」她瞅著他笑。「你想一道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