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的一場收妖陣術,讓他的兩位師兄與師父全部喪生,只有他一個存活了下來,卻也讓朝廷對他的能力極為肯定。
所以,他陞官了,他的職位往前升了好一大截,就在昨日剛接過聖旨,他成了收妖術士裡的最高執事,等於說,他取代了當初師父的地位。
但是他卻高興不起來,試問最親的人都離開他了,他還開心得起來嗎?
更何況,那天的收妖並不是由他一個人完成的。
一個收妖術士居然被一隻狐妖給救了?
這聽起來多可笑啊……
這天一早,還在睡夢中的谷暘一直覺得有重物壓住他,讓他睡得很不舒服,他皺著眉睜眼。
就在睜眼那一剎那,他嚇傻了……
「你,你這只臭狐狸!你是怎麼進來的啊?」沒想到睡醒也是個噩夢!
景居然就躺在他身邊,還將他抱在懷裡,而他居然還窩得很舒服呢!
開什麼玩笑啊!
「一大早的,你這麼大吼大叫實在不好喔……」景雙眼半睜,面帶微笑喃喃的說著,說完又伸出雙手將谷暘抱回懷中。
以前小雪球都不會這樣呢!他會安安靜靜的醒來,等著他一同起床。
「你管我!誰准許你睡在這裡的?」谷暘想掙脫景的懷抱,無奈他越抱越緊。
「沒辦法啊!你的床剛好有空位,我就躺上來啦!你不是也睡得很舒服?」景笑瞇瞇的撩著谷暘的黑髮。
「你倒說得很無辜嘛!」谷暘氣得推開景,氣呼呼的下床,說什麼也不相信自己居然跟一直妖怪同床共枕了一個晚上。
這還真是天大的笑話!說出去準被笑死的!
「你不睡了?」景還趴在床上,表情有些失望,背後的狐狸尾巴百般無聊的搖啊搖的,目光勾著谷暘,看起來極為吸引人。
但是看在正在氣頭上的谷暘眼裡可不是這麼回事。
「不睡!跟一直妖怪躺在一起,誰睡得著?」他連看他一看都嫌多餘,逕自穿起外出服。
「你啊!」景伸著手指,指向谷暘。
「胡說八道!」再跟這只臭狐狸扯下去,他一定會抓狂!
所以他決定不再理會景。
「我記得你以前很愛賴在我身上睡覺呢!」景翻了個身,側躺的看著谷暘。
「請你別捏造這種不實的故事!」他打死都不會相信他說的話!
「不實嗎?」景不再回話,僅是帶著微笑看谷暘穿衣的動作。
他忘了……谷暘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可愛的小雪球了……谷暘根本就不記得有他的存在。
心裡有些難受,這種充滿不信任的感覺不是他素預見的……
「你要去哪兒?」看到谷暘穿好衣服之後,頭也不會的推開房門走出去,他也跟著下床,緩緩的走向房門。
「你管不著!」谷暘既不回頭,更不理會景的逼近,只是一味的往前走。
「別這麼小氣嘛!說一下你要去哪兒啊!」景不死心的一直在後頭跟著。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跟著我?」這個人怎麼這麼煩啊!
「沒辦法耶!」他就是想跟著谷暘走嘛!
谷暘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景,表情非常嚴肅,而景依舊帶著微笑看著他,甚至期待谷暘要跟他說什麼,北京谷暘很少如此正眼瞧他。
「我已經對你很讓步了!不然以你的狐妖身份來說,我早就把你給收了!」其實谷暘不知道自己的嫩是否收得了這只道行高深的臭狐狸。
不過,要是景做了什麼瑜矩的行為,他死也會跟這隻狐狸抗爭到底!
景依舊是笑而不答,只是目光裡流露出些許的哀愁。
他見這谷暘眼中那抹既煩惱又堅決的意識之後,不禁落寞了起來,不曾有過的心痛,居然隱約襲來。
什麼都好……他就怕小雪球恨他!什麼都好……他就怕小雪球不理會他!
畢竟他等了千年,這種苦澀的孤獨感是很難受的……千年的煎熬是一種懲罰嗎?
見著景未做任何反應,谷暘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景眼裡的悲哀是為了什麼?
這只狂妄的狐狸為何有這種表情,讓他不想再看下去?
他立即轉身繼續往大廳走去,長長的迴廊裡有僕人們忙進忙出,一見著谷暘立即必恭必敬的彎腰。
但是,僕人們完全看不到跟在谷暘身後的景,彷彿全下天只有谷暘才看得見他似的,谷暘裝作不知道景就在身後。
但是清楚的腳步聲讓他皺眉,而所有僕人更是心驚膽戰,認為主子今天的心情欠佳,少惹為妙!
他走到大廳便看見許多侍衛已經在大廳待命。
他站在大廳的最前頭,看著這群有些生疏的人。
這些人是他升職之後朝廷派來的。
他也不清楚這些人是做什麼用的,只只他是靠這些人在跟宮裡的人聯絡。
只是……他非常討厭進宮啊!
以往跟著師父進宮祈福、收妖時,他就非常厭惡宮裡那種不切實際、處處官僚作風的感覺。
那不是他這種小孩子能承受的氣氛。
同樣是收妖術士,他的年紀明顯比其他人小了許多,也才十六歲剛過成年禮而已就登上這個位置,難免有些閒言閒語。
再加上他個性直接又有些易怒,難免會跟這些人起衝突,總之他在朝廷裡非常吃虧。
不過現在他收妖的能力還是極受人推崇。
「請問……有什麼事嗎?」他昨晚就接到消息,今天會有侍衛軍來訪。
站在做前頭的侍衛隊長向他鞠躬以示敬意,才又接著說:「兩天之後,即是祈福大會!皇上下旨要您及早準備。」他簡略的說著,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有些遲疑,卻又突然露出微笑。
「從今以後,大人的安危就由在下保護!今後也請多多指教。」侍衛隊長原本嚴肅的表情轉為和善的微笑。
「哦……請多多指教!我叫谷暘……」對方突然轉變的態度讓谷暘有些無法適應,一會兒才露出笑容回應。
而一直站在谷暘身後的景一臉嚴肅的看著這名侍衛長。
「屬下名叫令琮,您可以直接叫我阿琮。」侍衛隊長依舊掛著微笑,儘管他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是如此嚴肅。
「好……」突然這麼倍受禮遇,谷陽還是有些不習慣,不過他對這個叫令琮的倒是有極佳的好感。
景依舊嚴肅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心裡卻不禁苦笑。
怎麼該出場的人都到齊了?老天爺果然在整他……眼前這名叫令琮的人他認得。
他就是……
「那麼,從今天起我們將會駐守在這裡,保護大人的安危。」
所有侍衛軍屈膝半跪,宣誓效忠。
氣勢之大讓谷陽嚇傻了,也不禁傻笑出聲。
「屬下告退。」該轉達的事已說完,令琮便帶著其他的侍衛軍往大廳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對了!之所以會有如此的轉變是因為他的身份不同了,不再是跟在師父身邊的一名小小收妖徒弟。
「我們家谷陽才不需要這種只會打打殺殺的人保護呢!」原本站在身後的景突然趨前將他抱住,帶著有些無賴、有些不甘心的口吻道。
谷陽皺眉的轉頭看著這名抱住他的人,他都忘了……還有這傢伙跟在身邊。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啦!」谷陽站在大廳裡,許多人來來往往的,他也不能有太大的動作,為了避免他人的側目。
因為只有他才看得見景。
「不要!」
這時候景就充分展現他的孩子氣,讓谷陽不禁歎氣。
既然知道景沒有惡意,他也沒有多加驅趕,認識這麼多天來也沒聽說景去傷害哪個人類,只是很沒禮貌的在這裡進進出出而已。
除此之外,也沒其他惡行了。
「可惡!」嘴巴上是這麼說,但是他卻沒有想推開景的意思。
甚至有「就讓他這麼抱著吧」的感覺,很微妙!
他討厭景,心裡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他不討厭景。
連他自己也迷惘了……一種又愛又恨的思緒讓他紛亂。
「為什麼那個只會打架的傢伙也要跟來?」跟在谷陽身邊的景,還一手勾住他的腰彷彿在宣示什麼似的。
「你沒資格這麼說!」谷陽皺眉,努力想掙脫他的手,卻掙脫不開。
到底誰才是愛跟來跟去的傢伙,看一下吧!
「大人,您所說的就是這個地方?」走在谷陽前頭的令琮停下腳步,指著前頭的—排住所。
「是,就是這裡。」谷陽微笑的點點頭,立即往前走。
今天是例行公事,除妖驅魔是不分地區的,儘管他是朝廷的人也必須幫助外頭的人,避免又有無辜的人受傷害。
而他所做的工作其實很簡單,只要替那些被妖魔騷擾、驚嚇甚至引發病痛的人們實行驅邪的儀式就夠了,這對他來說算是小事一椿。
他率先推開一處住戶的大門,這地方他常來所以很熟悉,也對裡頭的情況很清楚。
這處住屋是用木板搭成的,有些簡陋卻也夠堅固,女主人看起來有些年紀了,見著谷陽的來訪立即熱烈的邀他坐下。
「谷陽小師父,今天又來替我們家的老爺驅邪了?」她溫和的笑著,替來訪的兩位斟上熟茶。
「令琮你也坐下,不要站在那邊嘛!」谷陽帶著有些稚氣的微笑朝站在門口的令琮揮手。
他還是不能習慣這種處處被保護的感覺。
「那麼,屬下失禮了。」令琮點點頭也不敢逾矩的坐在谷陽的對面。
「老爺爺最近可好?」谷陽邊問邊拿出身後的包袱,拿出一堆讓人看不懂的法器。
「經過上次老師父的驅邪,是有好轉了。」女主人說完就要進屋將老爺爺攙扶出來。
「對了!聽說老師父跟你兩位師兄……」她欲言又止,怕勾起谷陽的傷心往事。
「都死了!上次的事讓他們都過世了。」他哀戚的笑著,畢竟這種事實在無法避免。
「請節哀順變。」女主人的表情有些許遺憾、些許不捨,對他們來說老師父也是熟識的人了,出這種意外任誰都會不捨的。
老爺爺被攙扶出來,就坐在谷陽一旁的位子,才剛坐定谷陽尚未出聲,一旁的景突然發話了。
「是被狸妖所傷吧!」他看得出來,妖類的氣息不須任何術法,只要一眼他就看得出來!
你怎麼知道?正在拿法器的谷陽突然看向他,心裡這麼問著。
他不用開口,景自然就聽得見他想說什麼。
你這不是問廢話嗎?景不禁失笑,谷陽似乎忘記他的身份了。
也對!谷陽認同的點點頭,繼續替老爺爺施法。
他拿著毛筆沾上硃砂在老爺爺的背上寫符咒,嘴裡唸唸有詞的施咒。
「老爺爺,最近有睡得比較安穩嗎?」他翻了翻冊子,上頭記錄了許多情形。
「有!是沒有被騷擾的情形了。」老爺爺笑著點點頭,滿意的神情清楚可見。
「那您最近就不要老去山裡摘果實了!」谷陽有些皺眉的叮嚀著。
「為何?不去摘,我怎麼做生意?」老爺爺不解的回頭問。
「您老是往那座山裡跑,不懂冒犯了人家還影響他們的生計,他們當然會來騷擾你啊!」谷陽不禁搖頭歎息。
人類與妖魔會起衝突,原因就是出在這裡!兩方往往會在不知不覺間冒犯、危害了封方,彼此之間的風波自然就不斷。
「那怎麼辦?我以後可還要做生意啊!」人家小師父說的話,他當然會聽羅。
「你可以往東南方的小山去,那裡同樣也有果實可以摘,而且妖魔又少,絕不會受傷害的。」
「好、好吧!雖然遠了些,我聽你的話就是了。」老爺爺有些無奈的回應。
「那麼,今天就到這邊了!有問題我隨時會來幫你解決的。」
谷陽東西收拾完後,便起身向兩位道別,繼續往下一個地方。
「想不到你也挺有概念的。」景突然有感而發的說著。
「什麼概念?」谷陽狐疑的回問。
「人與妖魔之間的規則啊,我看這麼多,往往都是相互之同不小心冒犯而才會有這麼多事情。」景歎息又搖頭的,這類的事情屢見不鮮。
「本來就是這樣啊!不過老是有例外發生就是了。」
谷陽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景,立即快步往前走,去跟令琮聊天,完全不把景放在眼裡。
敢情是小雪球在怪他冒犯了嗎?
景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盯著跑遠的谷陽,怪不了別人,全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青紫的傷口,類似被爪子抓過的痕跡,不斷的湧出血液,用一般的柴草根本無法治療;谷陽先是在傷口上畫陣法,又貼了張藥布,藥布裡頭貼有特殊的符咒。
像這種小傷口只要這麼做就行了!萬一像他自己之前那麼嚴重的傷勢,還是得請專門的人來治療比較好。
「前幾日去林子裡砍柴時,被一隻狐狸給傷了。」少年將前幾日的情形轉述給谷陽聽。
谷陽表情古怪的點點頭,又突然轉向景。
「那就是狐妖所傷羅!」
他帶著竊笑,是對著誰說話呢?少年不解。
又不是我傷他的,幹嘛看我?景很無辜的回話。
「最近有很多人被狐妖所傷呢!」一旁的令琮有感而發的接話。
「是啊!而且又很煩人呢!真是棘手的問題。」谷陽意有所指的回話,還很認真的點點頭。
一旁的景聽來格外的刺耳,不屑的掏掏耳朵不予理會。
「這個傷還要好一陣子才能痊癒,這幾天就忍著點。」
包札完傷口後,谷陽往下一個地方走去。
「你怎麼都不說話啊,生氣啦?」谷陽突然笑嘻嘻的看著景。
「我度量可沒這麼小。」景挑挑眉,不在乎的回應著。
儘管心裡有那麼一點的不開心啦!
「是嗎?」谷陽還是帶著竊笑,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樂。
「是!」景認真的點點頭,沒想到會被這小鬼給將了一軍,心裡真是不痛快。
一聲巨響從某個住處發出,連帶的待在屋子裡的谷陽也被轟飛出門外。
他吃痛的坐在地上,手上握著法器緊張的瞪著門內。
「可惡的惡靈!你已經死亡了還不肯乖乖放手離開人間?」他又站了起來持著法器往前走去。
剛剛這麼一摔,腳踝似乎扭傷了,他的步伐有些不穩卻還是勉強走著。
事情之所以會如此棘手,原因在於這戶人家前幾日有親人過世,而這位親人卻是怨念過深盤旋在生前的住處遲遲不肯離去,也影響了這戶人家的生活,讓他們天天都活在恐懼之中。
「小鬼!這件事你管不著。」屋內的惡靈語氣哀怨,卻因為此刻是大白天無法步出屋外,但是這股力量也不小了。
谷陽……一旁的景突然叫喚著,他想出手幫忙卻被制止。
你不要出手,我不需要妖怪來幫忙。谷陽倔強的回應。
這句話聽在景的心裡格外的難受。
站在另一邊的令琮只能緊張的看著谷陽的動作,他無法幫忙,畢竟這種事他不懂。
過了一會兒,谷陽念了一般人聽不懂的咒語,畫出一道陣法將惡靈困在裡頭,惡靈僅能哀號。
「我再勸你一次,只要你肯乖乖離開人世,我就解除陣法饒你一命,否則你將會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這次,谷陽佔了優勢,他提著法器指向陣法。
「嗚……你這臭小鬼!你少威脅我了……」惡靈似乎不肯投降,還在反抗著。
「我下最後通牒!你肯不肯放手:」谷陽語氣強硬沒有退讓的餘地。
「我喜歡待在這裡,難道不行嗎?」惡靈苦痛的回問著,這裡可是他的家啊!
「你在人間已經結束了你的週期,應該回歸你該去的地方。」
不是有句話,塵歸塵、土歸土,萬物皈依嗎?這是他師父所教的信念,也是最根本的思想。
該回去屬於自己的地方時,就該放手了。
「我擔心他們,我想永遠陪在他們身邊啊!」惡靈不肯走,他還不想離去啊!
「你放心,他們會過得很好的,你一直留在這悝才是造成他們麻煩呢!」
谷陽歎了口氣,等著惡靈的決定。
經他這麼一說,惡靈環看四周,他的家人早已嚇得不知去向。
是啊!是造成麻煩了……
「好吧!」亞靈總算妥協了。
經過一番的折騰,這戶人家也回歸以往的平靜。
受不了疼痛,谷陽跌坐在地,站在一旁的令琮兄事情已結束連忙跑了過來。
而早就站在他身邊的景,擔憂的想看看他身上是否有受傷,卻被谷陽下意識的推開,讓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憤怒。
景不語,看著坐在地上的谷陽以及正在查看他傷勢的令琮。
「大人,先別亂動!您的腳扭傷了。」令琮推了推谷陽的腳踝,嚴肅的叮嚀著。
「會、會痛!」這一跌肯定不輕,光是令琮這麼輕輕一推就讓他痛叫出聲。
「讓在下背您回宅子吧!」令琮立即動作,將谷陽往背上攬。
「麻煩你了!」被背著的谷陽抱歉的說。
「小事一椿!」令琮微笑回應,朝著回宅子的方向前進。
只剩下一臉憤怒的景還待在原地看著遠去的他們。
他在憤怒什麼?是在憤怒剛剛谷陽將他手打掉的行為嗎?
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被谷陽忽略是一件很難受又憤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