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個身穿黃衣的姑娘,肌膚白皙粉團似的,漂亮又可愛,她的身邊站著個高大健碩的年輕男子,眉宇間霸氣十足,英俊異常。
這兩人雖然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裳,可一身氣勢卻不尋常。
不過,他倒也沒從這兩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什麼邪惡之氣,於是重重歎了口氣,放心談起這問題。
「這位姑娘的問題真是天真可愛,如今這世道官官相護,更何況,欺侮我侄孫女的就是當朝左丞相的兒子,還有個姊妹在宮裡當貴妃,咱們普通小老百姓,就算有再大的冤屈,還能把他怎麼著?」
紀傾顏用眼角瞟了趙元承一眼,哼哼冷笑,「這人世間的事情的確就是這麼不公平。」
說著,她歎了口氣,「我也聽說那曹青山不是好人,生了個女兒送進後宮,整天在皇上身邊吹枕邊風,今兒個害這個人、明兒個害那個人,根本不是個好東西。
「再說那曹金昊,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仗著他爹是左丞相兼戶部尚書,整日裡魚肉百姓欺侮少女,唉,多少冤魂是這個混帳東西一手造成的?」
話落,再偷偷瞪了趙元承一眼,「說來說去這都要怪那個是非不分的臭皇帝,明知道姓曹的不是好人,居然還封他做大官,還被那什麼曹貴妃吹了幾下枕邊風,就神魂顛倒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簡直就是昏君一個。」
趙元承苦笑。這丫頭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損自己的機會!
他忍不住走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卻被她抓了一把手心,痛倒是不痛,而是癢癢的,像被小貓撓一下似的。
他心頭一熱,忍不住握得更緊。
紀傾顏甩不開他的手,只能用力踹他一腳,順便又狠狠瞪他一眼。
偏偏她那一瞪在趙元承看來,真有說不出來的風情萬種,讓他覺得就算被她厭惡著,也是人世問一件極其美好的事情。
兩人這邊暗裡過招,那老爺子卻被紀傾顏的口氣嚇了一跳,「姑娘切不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番話啊,這要是讓有心人聽了去,吃官司事小,連累家人就太不值得了。」
小手被牢牢抓在某人大手中的她惱怒的哼了聲,「反正我無家無業,只有項上人頭一顆,若那臭皇帝看我不順眼,儘管把我抓去砍頭就是,我才不怕!
「再說,我罵他是臭皇帝也沒罵錯,這天下誰不知道他是非不辨、道理不分,一年前那個美人皇后被他大張旗鼓的納入後宮,才沒多久他不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她給廢了,外人都說是那皇后不識好歹,在我看來是那皇帝薄情寡義。」
老人家已經不知該怎麼接話才好了。
倒是趙元承見她又嗔又怒的模樣,心底卻覺得十分可愛,一把攬過她的腰,笑道:「皇家的事和咱們無關,那臭皇帝是個負心漢,不代表為夫我也是負心漢,我這輩子就只愛你一個,此生不悔、至死不渝。」
被他霸道摟在懷中的紀傾顏,不由得因他認真的神情而呆住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見她不語,以為她不信,他又加上一句。
她紅了臉,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和他的姿態有多親暱,羞惱地用力踩他一腳,忙不迭從他懷中掙脫,「人家都看著呢,你……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
「是啊,這種事只能關起門來做,待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後,為夫再好好的疼你。」他輕佻笑道。
「你這個混蛋,誰讓你疼!-l她氣急敗壞的將他推至一邊,紅著臉跑開了。
趙元承知道這丫頭害羞了,也不再逗她,和一邊看得目瞪口呆的老爺子點個頭打了個招呼後,便急匆匆的追上前面那個小身影,一把將她的小手拉過放在自己的手中。
「你怎麼總是氣呼呼的,知不知道生氣對身子不好?」
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誰教你不是個好皇帝,明知道朝中有壞人當大臣,還姑息養奸,我能不氣嗎?早就對你說那曹金昊不是好人了,看吧,不但害了醉仙樓裡的姑娘,還把人家好好的侄孫女也給坑了,除了這些,不知道他還幹了多少骯髒事,你怎麼就下去管管呢?」
「管教曹金昊是曹青山的責任,他又不是我兒子,我怎麼管得著那麼多?」
「就算你管不著曹金昊,難道你還管不到曹金昊他爹嗎?」
說起來,這曹家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可恨,曹青山討厭她,故意點那齣戲,當眾逼她發飄出醜;曹金靈嫌她是阻礙,暗地裡給她下毒;曹金昊更不是好人,四處禍害良家少女,這些人都讓她看了就氣。
趙元承見她一副氣呼呼的模樣,知道她是想起那些舊恨而心底不痛快。
「有些事不是我不管,而是還不到管的時候。」他笑著勸道,「你也別氣了,很多事情我心中自有分寸,之所以現在還沒查辦曹家,只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之後曹家自然會為他們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
這話總算讓紀傾顏心底感到了幾分公平,雖然心中還有些不滿,但到底沒再繼續給他臉色看。
***
法源寺是隸都香火比較興盛的一座寺院,兩人途經此處,看到寺裡香煙裊裊,便起了幾分拜佛的興致,於是就向法源寺內走去。
因為今天不是初一、十五,所以寺內雖然香火不斷,但香客卻不多,再加上這裡位於山上,離城裡較遠,趙元承和紀傾顏來的時候錯過了最熱鬧的時辰,所以只見大殿裡幾個老和尚還在誦經。
法源寺供奉的是觀音菩薩,那金塑的佛身看起來十分尊貴漂亮。
兩人點了香跪拜,紀傾顏很虔誠的雙手合十,認真祈禱。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陣之後,就聽跪在她身邊的趙元承咕咕噥噥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直到他向佛祖磕了三個頭之後,她才忍不住好奇的小聲問道:「你向佛祖求什麼?」
他笑看她一眼,「我向佛祖求我家娘子以後不要亂發脾氣、不要尖酸刻薄、不要小心眼又那麼愛記仇、不要總拿小爪子抓人,更不要動不動就把自己給氣病了,因為這樣我會心疼。」
前幾句話讓紀傾顏聽得差點又發火,但最後一句卻徹底平息了她的怒氣,只噘起小嘴低聲咕噥,「我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她說話的聲音雖然小,卻被趙元承聽得清清楚楚。
這麼嬌美可愛的一個小東西就在自己身旁,眼含薄嗔的撒嬌咕噥,雖然小臉上還露著幾分不滿之色,可眉宇間卻儘是讓人心疼的嬌憨。
他癡癡看著她,一顆心被此刻的幸福漲得滿滿的。
趙元承恨不得現在就將她揉進懷裡好好疼愛,可惜這裡是佛門淨地,就算他有淫靡想法,也不敢隨便做出格之事,只能壓抑忍耐。
兩人又在寺裡逛了一會,而香火也繼續燒著,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這香味有些奇怪。
但他並沒太在意,直到兩人從廟裡出來的時候,才漸漸發現有些不對勁。
他是練武之人,對身體的變化十分敏感,在寺院裡吸入那些香煙的時候沒什麼特殊變化,但一出寺門,很快便感到一股奇怪的暈眩。
紀傾顏看到他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忍不住關心問道:「你怎麼了?」
趙元承看了她一眼,她的五官依舊純美,卻慢慢變化出好多張來。
他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清晰,可是這麼一晃,那暈眩感更加強烈了,不僅是頭暈,就連雙腿也開始發軟,他才走了幾步,腳步一個不穩,險些一頭摔倒在地。
猛然一驚,他回想起剛剛寺院裡那奇怪的香味,突然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如果他沒猜錯,那恐怕是迷魂香的氣味,它只對習武之人有效,難怪和尚們沒事,可他吸入之後沒多久,身體就有些不受控制。
而紀傾顏能面色不改,是因為她沒有武功,自然不會被這種香氣所影響。
可是那香究竟是什麼人施放的?
難道有人想謀害他?
就在他暗自思量的時候,一陣奇異的腳步聲出現,雖說他全身無力,但基本的警覺仍在,他立刻循著聲音望去,就見不遠處出現十幾個黑衣蒙面的男子。
「快跑!」趙元承下意識的拉住紀傾顏的手腕,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氣朝反方向跑去。
她嚇了一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還是跟著他跑。
就在這時,那群黑衣人已追了上來,一劍朝紀傾顏的胸口刺了過去。
趙元承想也不想的就將她推到一邊,硬生生接下那一劍。雖然他躲得很快,可那一劍還是從他的胸膛,斜劃了過去。
他抬起一腳,將為首的黑衣人踹開,並使出渾身力氣,抱著紀傾顏躍過山坳,跑到另一側。
那些黑衣人的輕功似乎不如他靈敏,只能用最笨的辦法繞遠路追來。
但就是剛剛那麼一跑,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等來到這一側山頭的時候,衣衫已被鮮血染紅。
紀傾顏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傻了,眼睜睜看著殷紅的鮮血從他的身上不停冒出來。
趙元承強忍著疼痛,心底暗暗叫糟,這次出門他並沒有帶暗衛,一旦遇上什麼危險,那可是必死無疑。
可究竟是誰要謀害他?
他出宮的消息明明很隱蔽,除了幾個心腹曉得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會知道。
可這群黑衣人明顯是想要他的命,肯定是有人指使,難道他的大限到了?
想到這裡,心頭不由得泛起一股悲傷絕望,他倒不希罕自己一條命就這麼留在這裡,而是不甘他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換來紀傾顏幾個真心的笑容,結果還沒享受到以後的美好,就遇到這種混帳事。
他知道自己此時一定很狼狽,曾經那麼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如今卻身受重傷,連路也走不了。
如果他還期冀著什麼患難與共,恐怕連紀傾顏這條小命也要賠了進去,這他可捨不得。
所以趁著黑衣人還沒追來,他一把推開她,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沉聲道:「你快走吧。」
紀傾顏被他推了一個踉艙,死死盯著他慘白的面孔。
他抹了把臉上不斷滲出來的冷汗,哼笑一聲,「看我做什麼?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嗎?我殺了你爹、毀了你的家園,還把你未來夫婿的腦袋一刀砍下,我擄你進宮把你當成寵物養,從來不懂得尊重你的感受,我知道你早就恨我恨到想要我這條命,如果……」
他聲音突然低下來,嗓音帶有幾分哀傷,「如果你對我有一點感情,記得找官府的人過來幫我收屍,我不想曝屍荒野,被野獸叼走。」
紀傾顏沉默著,一聲也沒吭。
就在他以為她會對自己隨便說點什麼時,卻見她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跑。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也因她的轉身離去徹底毀滅。
他苦笑著。原來她竟恨他恨到這種地步,甚至連回頭看將死的他一眼也不願。
傷口好痛,血液彷彿一點一點被抽乾。
他知道真正讓他覺得痛的,不是身上的傷口,而是她對他的無情。
原來被她拋棄的感覺竟是這麼撕心裂肺,彷彿萬把利刃橫穿心頭。
這痛讓他連呼吸也變得困難,她的轉身,讓他徹底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就這麼死了吧,或許只有他死了,才能彌補他對她造成的傷害。
「喂,我在這裡,你們這群蠢蛋過來追我啊。」
一道嬌嫩的嗓音驀地響起,趙元承嚇了一跳,只見剛剛已經跑遠的紀傾顏衝著那群追過來的黑衣人用力揮手,擺明想引開他們的注意。
他大驚,剛想大喊叫她不要做蠢事,就見那群黑衣人已圍到她身旁。
就在這時,她突然伸手從衣袖裡掏出了什麼,她手一揮,白色粉末狀的東西就在空中飛散著。
一剎那,那群黑衣人便全部倒了下去。
還沒等趙元承回過神,紀傾顏已飛快地跑回他身邊,左手把一把形狀奇特的青草,用力塞到他嘴巴裡,「用力嚼,嚼得碎碎的再吞到肚子裡,一點碎屑也不准浪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