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梅後忍不住又來找兒子懇談。
因為見他不是成日和隨駕的大將軍暢談兵法,就是和右丞相議事,再不就是去驪山別宮郊外的海子釣魚,一去就是大半天不回來。
兒子越大,她是越摸不著他的心思了。
「母后不是要逼你現在馬上挑選太子妃,可你得先有喜歡的呀,母后才好安排編列入秀女名冊,半年後也才能──」
「母后,素問王府被安排到哪兒居住?」麒麟突然開口,濃眉微蹙。
咦?
梅後睜大了眼睛。
被盯得有一絲不自在,麒麟清了清喉嚨。「兒臣不過沒事瞎問一下,您就當沒聽見,不用往心裡去。」
「哦……」梅後聳了聳肩,點點頭。「嗯,母后也沒打算要問。對了,你皇奶奶昨兒說你愛吃糟鴨賞,所以要你今兒一定要到萬壽宮去用午膳,還有你父皇要我問一問你,他是不是有本『達摩祖師真言』落在你這兒了……」
「母后──」他神色掩不住一絲焦急和苦惱,有些低聲下氣的開口:「那個……您知道素問王府被安排在別宮的哪處嗎?」
「噗!」梅後終於忍俊不禁笑了出來,美麗眸子晶光閃閃。「怎麼?不是要母后當沒聽見這個問題嗎?怎麼皇兒又恁地心急想知道了?」
麒麟極力想要維持冷靜和渾不在意,硬著頭皮道:「兒臣想知道素問王府住在哪兒,只是因為……因為老祖宗有訓,子子孫孫得相處和睦,時常往來;兒臣又想,平時也不常和素問王府有交集,總是得找個機會聯絡一下親戚之間的感情……」
「你幾時又那麼在意親戚之間的『感情』了?」梅後取笑他。「不知是誰人鎮日嚷嚷:『皇親國戚亦不得仗勢橫行,親戚是私,國法為公,國家最忌外戚亂政……』成日把一干親友防若大敵,咦?那不就是皇兒你嗎?」
麒麟這才知道,為什麼父皇時時將「寧失禮於君子,莫得罪於女子」的十二字箴言擺在嘴邊了。
他有些不情願被母后耍著玩,但是這幾日無論他怎麼向禁衛軍統領和內務府施壓,就是逼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麒麟並不承認自己非得找出那個叫詩箴的小丫頭來不可,只是因為找不到她,他不甘心,所以才跟她拗上不可。
「母后……」他挑眉,拉長了音喚道。
梅後當然知道這個兒子性情不比夫婿的隨和,他外表英俊倜儻,狀若圓滑精明,但骨子裡卻是性格強烈、愛憎分明,可不是她隨隨便便就可以打趣含糊混過去的。
「好好好,母后知道。」她一臉溫婉慈祥。「你還是跟母后說說,你確定要找的是『素問』王府嗎?」
「沒錯。」他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皇兒,大興王朝皇親國戚雖多,卻從沒有一位受封『素問』的王爺啊。」她忍住笑意,故作正經的開口。
麒麟瞬間呆住。「沒有?」
「沒有。」她同情地笑望著兒子。
「她不可能有膽量騙我,而且她也說了自己的名字,她叫作詩箴……」他的聲音倏然消失,俊臉掠過一抹恍然大悟。「可惡!」
素者,白也,素問就是白問;而詩箴就是失真,失真即是假……那個丫頭竟然有膽子戲耍他?!
心思靈巧的梅後一轉念,隨即領悟了個中曲折巧妙,不禁嫣然失笑。「麟兒,看來這下子你是嘗到苦頭了。」
「那丫頭……竟然讓我傻傻地找了她三天,耍我啊?」麒麟說得咬牙切齒。
早知如此,那一日皇宴時,他就不顧一切下去抓她,再不就是讓貼身侍衛去跟著她。
梅後拚命忍住笑,鳳眸卻掩不住一絲驚喜。「真的?你整整找了她三天?」
千里姻緣來相會,看來皇兒的婚事是不必他們兩老太擔心了。
「兒臣沒有刻意找她。」麒麟回過神,卻是打死不承認,佯裝不在意。「只不過是因為……無聊罷了。」
沒錯,怪就怪驪山別宮裡的「親友聯誼」太過無趣,他閒著沒事幹,這才會將那丫頭擱在心上。
「皇兒,愛情要來的時候,你是擋都擋不住的。」梅後笑意盎然。
他嗤之以鼻。「母后,您生性太過爛漫,把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給完美化了。很抱歉,折了您的心意,兒臣並沒有愛上她。」
「如果沒有,那你何必心心唸唸要找人家呢?」她睨了兒子一眼,一點也不相信。
「是因為她很好玩。」他坦白道。
「好玩?」梅後險險嗆到。「你該不會是把人家姑娘給──」
「沒有您想的那麼曖昧。」他聳聳肩。「就是覺得很少遇到這麼呆的姑娘,本以為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憨憨愣愣的,就跟個泥娃娃一樣任我搓圓捏扁的,很好玩。」
但是事實證明,她根本不是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
麒麟有種被擺了一道的不爽,但是內心深處又隱隱有種莫名的欣賞,心情很是複雜。
「皇兒,承認需要某人,並不代表就是脆弱……」梅後溫柔地拍了拍他的手,「強者之所以屹立不搖,就是因為他承認自己有時候也需要別人的幫助,他也需要別人給予的感情,這並不可恥。」
「母后,您想太多了。」他微微一笑,將此事輕輕帶過。
梅後凝視著眼前這驕傲出色、卓爾非凡的愛子。她知道,終有一天,這個兒子會遇到真正的愛情,令他失卻理智,不能自拔,更無法以常理思忖看待。
他會發現,愛能使人瘋狂、脆弱、迷惘;但也唯有愛,能成就生命裡的圓滿,因而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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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宮偏僻一角。
「黃河水患一事,壓下了嗎?」聚豐王爺低聲對著站在樹蔭底下的男子發問。
「回王爺,壓下了。」男子也低聲回答。「至於河南糧荒,臣已截住河南知府和周圍鄰縣呈往京城的折報,保證滴水不漏,消息絕不會傳回京裡。」
「很好。」平時暴躁易怒,嗓門奇大的聚豐王爺此時卻一反常態,沉穩老練地道:「以我們的名義大開粥棚,施粥捨飯了嗎?」
「是的,而且每日加開十二處粥棚,災民蜂擁而來,人人稱頌王爺德政不絕,並對朝廷不聞不問一事大加撻伐。」男子忍不住微笑。「不出王爺所料,災民們對當今皇上的『失德疏政』是群情激憤了。」
聚豐王爺得意地笑了,不過笑容只停留一剎那,隨即又恢復謹慎精明。「編一首曲兒,要能淺顯易懂,令三歲孩童也能朗朗上口,然後讓人混入城中教唱,我要三個月之內傳遍天下。」
「是,屬下遵命。」
「你馬上回去傳我命令,各地人馬按兵不動,靜候本王消息。」
「是!」
待男子如鬼魅般消失離去後,聚豐王爺緩緩轉身,就在此時,對上了一雙乾淨天真的眼眸——
只不過那雙眼的主人逐漸顫抖恐懼起來,僵立在當場,想動也動不得。
「妳聽到了多少?」他臉色一沉,低斥道。
小晚驚惶害怕地望著他,結結巴巴的回答:「回、回王爺……奴、奴婢什麼都沒聽見……真的!奴婢只是奉郡主之命,前來向王爺稟、稟告……王妃似乎拐傷了腳,要請王爺……回……回……」
「原來如此。」他緩緩笑了起來,抬手撫著鬍鬚。「妳,叫小晚對不對?服侍郡主多久了?」
看樣子王爺是信了她的話,也不打算追究了。
小晚鬆了一口氣,連忙回道:「奴婢服侍郡主已經八年了──」
那個「了」字瞬間中斷在他扭斷她脖子的動作下。
聚豐王爺緩緩鬆開手,任由那香消玉殞的丫鬟屍首倒落地上,厭惡地擦了擦手掌。
「哼,還弄髒了本王的手。」他冷冷一笑。「賤婢,妳注定該死,怨不得旁人。」
大事已至最後緊要關頭,他決計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阻礙自己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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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雅魚坐立難安。
午後時,她派小晚前去尋父王,沒想到小晚去了就沒回來,眼看天都黑透了還沒消息。
父王都回繡華軒的主屋裡了,小晚還是不見蹤影。
她本想向父王詢問,但是她每回主動向父王說的話都像泥牛入海,往往無聲無息地消失,連半個迴響也無。
問父王也是白問,所以她在黃昏時分便讓幾名侍女四處去找人,可兩個時辰後,除了太后、皇帝皇后,以及太子的寢宮不敢進去打聽外,其餘各宮各軒都去走串探問過了,就是沒有人知道小晚的下落。
會不會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眼皮直跳個不停,就連撫琴都一連斷了好幾回琴弦。
「郡主,你先睡下吧。」侍女小朝雖然也很擔心,卻還是強撐著要服侍她歇息。「奴婢幫你梳一梳頭,晚上也好睡些。」
雅魚臉色有些蒼白,魂不守舍地任小朝打散髮辮,慢慢梳起發……
「小朝,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怕小晚是出什麼事了,因為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小晚服侍她八年了,向來忠心耿耿,謹慎仔細,從不會貪玩,從不曾教人擔心過。
可夜都深了,她卻還遲遲未歸……
「郡主,別宮裡守衛森嚴,所以小晚不可能會遇到歹人的。」小朝極力安撫她。「說不定是地方大,她迷路了呢。你先睡下,明兒一早奴婢再到各處去問問小晚的下落,好嗎?」
「不好。」雅魚破天荒的搖搖頭,語氣微帶哽咽,「今晚沒有她的消息,教我怎能安心入睡?」
「可是郡主,現下夜已深,宮門崗哨嚴密,奴婢們是不准隨意走動的。」小朝憂心仲仲,有些不安地道:「郡主,其實若不是這樣,奴婢也還想繼續在外頭尋找小晚。」
雅魚幾乎連想都沒想,衝口而出:「那咱們一起去找吧!」
「不,不成啊!郡主,你千金貴體怎麼能……」小朝嚇壞了。
「小朝,你聽我說。其實我也很怕,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在入夜後踏出房門過……」雅魚緊緊握住小朝的手,她的手比小朝的更冰冷。「可是萬一小晚正在等我們去找她呢?萬一她病了或是受傷了,獨自陷在黑暗之中,卻千等萬等都等不到人去救,她一定會很害怕的呀!」
小朝感激地望著自家郡主,頓時屈膝跪下。「多謝郡主的關愛,小朝代小晚向你磕頭了!」
「別!」雅魚趕緊拉起她,柔聲道:「我們相處多年,若是連這點真感情也沒有,那麼我算得上是人嗎?」
「郡主……」小朝感動得淚眼汪汪。
「現在找小晚要緊,咱們就別再耽擱了。」
她匆匆讓小朝幫自己綁條長辮,披上厚厚大氅,又提了兩盞琉璃燈籠,吩咐其餘人關緊門窗,一切如舊,免得驚動了她父母。
一踏入昏暗朦朧夜色之中,雅魚忍不住打了個機伶。
白晝裡美麗如畫的花草庭台在入夜後,變得暗影幢幢,彷彿在幽冥暗處都躲著鬼魅,伺機撲出來噬人。
幾乎是一離開寢房,她就後悔了。
可是後悔並不能改變她要找回小晚的決心,所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鑽緊了小朝的手臂。
「小朝,你……怕嗎?」
小朝正在暗暗吞口水,聞言卻只能佯裝大膽。「不、不怕,奴婢什麼場面沒見過?郡主,有奴婢在,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她不需要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能讓胸口裡這顆怦怦驚跳的心稍微平靜一點就好了。雅魚微一咬牙,暗暗握緊了拳頭。
「咱們走吧。」她挺直身子,輕移蓮步。
「是。」小朝緊挨著她走。
經過了幾處崗哨和巡宮的禁衛軍,雅魚都以「睡不著,出來走走」的借口解釋,再加上她溫文優雅的氣質和懷中令牌打通關,自然能瞞過他們。
「小晚?小晚?」她小小聲地叫喚,努力睜大眼睛在幽幽夜色中尋覓那熟悉的身影。
「小晚?小晚,你在哪裡……」小朝也跟著輕喊。
她們自西翼開始慢慢尋找,越過了小橋流水、假山花園,經過數間樓閣宮苑,就是沒有發現小晚。
「郡主,不能再前進了。」小朝突然l拉住她,語氣警覺。
「為什麼?」雅魚臉上透著淒惶和焦慮,不解的問。
「前面就是太子的寢宮,有禁衛軍守衛著,就算郡主身份非凡,也不能隨意擅闖。」就更別提她只是個小小侍女了,萬一上頭追究下來,她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啊!
「太子?!」雅魚污驚,直覺就想抓著小朝往後轉,遠遠地逃開。
雖然她的性情溫吞畏縮乖順,但是「自尋死路」四個字擺在前頭,她可是認得的。
別說「太子駕到,生人迴避」了,就以她上次矇混欺騙他的事,要是他認真追究起來,她也罷欺君罔上大罪。
沒道理自掘墳墓,所以她馬上拉著小朝往回走,口氣急促,「對,沒錯,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裡好了……」
可是主僕倆轉身走了幾步,雅魚突然又停下步伐,內心強雷掙扎起來。
太子……對,他是太子啊!
他貴為東宮太子,自然比她更加暢行無阻,而且只要他命令一下,說不定馬上能調動禁衛軍,很快就能找著小晚了。
「不行。」她喃喃自語,「我不能走,在沒有找到小晚前,我不能就這樣龜縮地走掉。」
她這一生都是畏畏縮縮,從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麼,可是這些侍女服侍她這麼多年,尤其是小晚,盡心盡力無微不至,她怎麼可以因為自己的懦弱就拋下小晚的死活不管?
她甩了甩頭,小臉上神情堅決。「小朝,咱們去求太子幫忙找小晚……你覺得可不可行?」
「求太子?!」小朝瞪大眼睛,「可……可是……」
「我決定了。」雅魚咬了咬下唇,冰涼小手微抖攥緊了衣角。「我要求見太子。」
「郡主,這、這可不能開玩笑啊!」小朝慌了。
「我顧不得了。」雖然他老是故意針對她、捉弄她,可是她心裡卻清楚明白,他絕不會見死不救的。
為什麼你就那麼歇定他不會?
心底深處冒出了一個小小聲音反問,雅魚一呆。
對喔,她為什麼會突然這麼信任起他來了?
她有點頭昏腦脹,心神恍惚。
「郡主,依奴婢想,還是不要吧?」小朝已經開始害怕了。
「聽我說,現在這麼晚了,我若是直接求見太子,恐怕還未見著太子的面,就會先被依「擅闖太子寢宮」之名而治罪,或是被人誤會不守歸訓婦德、潰亂宮閨,而鬧得沸沸揚揚。」雅魚心下雖急,理智猶存。「所以咱麼得想法子越過禁衛軍,直接找太子。」
小朝下巴已經掉下來了。
說的輕鬆,可談何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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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人的潛能果然是無限的,尤其在危急時刻被激發出來的,最是驚人:當然,最重要的是還是要感謝不知在何年何月何日在花牆底下挖出狗洞的那一隻狗。
她們今晚的運氣真是好到嚇人。
雖然好不容易才鑽過狗洞,但總算避過了宮前的重重禁衛軍,自寢宮後園偷偷闖入。
只是一進到裡邊,雅魚登時傻眼了。
「究竟哪兒才是太子歇息之處呢?」她一籌莫展地望著行行列列的雕花窗,每間窗內都透著暈黃微光,總不能亂敲窗子,一間一間地問吧?
「郡主,不如咱們分頭去找好了。」是以至此,小朝也豁出去了。「小朝要是打探到了,就先到這兒來通知你。」
「好,我也一樣。」雅魚點點頭。
因為鑽狗洞的緣故,所以她們手上的燈籠都丟在牆外沒能帶進來,可喜月亮破雲而出,灑下了微微銀光,行走間不至於發生困難。
小朝往右,雅魚自然得往左走,只是心慌意亂得舉步艱難,深怕每一步都太大聲,怕會驚動了外頭的禁衛軍。
就在這時候,其中一扇窗戶突然傳出隱隱喘息,呻吟的聲音。
雅魚立刻停下腳步,屏住呼吸。
「啊……啊……不要停……嗯……還要……」女聲嬌喘浪吟。
那是什麼聲音?在幹什麼的?雅魚聽得一頭霧水。
「給我……啊……啊……」又是相同女聲頻頻喘息。
給什麼啊?她一臉茫然。
「不行……偏不……喝!」換成另一個粗喘的男聲。
「啊啊……給、給我嗎……人家受不了了……」女聲叫得更淒慘。
雅魚聽得心驚膽戰,心下暗暗著急。既然那麼激動,不管她要的是什麼,拜託就給她了吧!
「啊……好粗……好硬……情哥哥,快給人家嗎……」女聲這下叫得更浪蕩了。
就算在遲鈍,聽到這裡也全搞清楚了。
「我的天!」雅魚緊緊摀住小嘴,雙頰飛紅,心臟狂跳。
裡頭的男女是在……在……敦倫……
太子竟然未納太子妃就先同女子做了這種羞煞人的醜事?
她說不吃胸口迅速瀰漫的怒氣和酸苦滋味是為了什麼,但突然之間卻有點想哭——
「沒想到你有這種偷窺的嗜好。」
就在她心神狂亂,眼淚差點要滾下來的當兒,頭頂驀然響起了一個低低的含笑聲。
「誰!唔……」雅魚憟然大驚,嚇得差點尖叫出聲,卻被一隻厚實大掌及時摀住了。
「噓,是我。」麒麟深怕驚動屋裡的人,湊近她耳畔低聲道。
他熱熱的氣息吹拂在她敏感的耳垂,雅魚背脊竄過了一陣奇異的酥麻戰慄。
她的膝蓋莫名一軟,他成功地截抱地她軟玉溫香的身子,唇角愉悅地悄悄往上揚。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唔……」放開我!雅魚忍不住掙扎起來,拚命抗議。
「噤聲。」麒麟又靠近她耳邊低語,惹得她頻頻閃躲。
見她扭動身子想掙離他的臂懷,他索性輕鬆地拎起她往外走,大手依舊沒有自她嘴上拿開。
知道走進假山之內,他才放開摀住她小嘴的手掌,只是右臂猶緊醃著她的纖腰,一點也沒有鬆手之意。
「你、你……你……」她氣得小臉都紅了。
他為什麼老愛這樣輕薄她?他是抓她抓上癮了嗎?
「人家在裡頭忙著妖精打架,你在窗外聽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搖頭笑著,「嘖嘖嘖……」
她的臉漲得更紅了。
「相信我皇堂弟和他的愛妾若是知道有人在外頭偷聽,想必會氣壞了吧?」他幸災樂禍,火上添油道。
「不、不是的……」雅魚結結巴巴的開口,「我、我不是成心在外頭偷、偷聽的。」
「還不是?不然你站在外面做什麼?」他終於鬆開手臂,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我是……」她心虛地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在月光下,看著她那張秀氣緋紅的小臉,不知怎的,麒麟心下微微一悸,似是有些看癡了。
咦?天要下紅雨了嗎?他竟然沒有乘機好好消遣她一頓?
雅魚暗暗感激他的寬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太子民殿下,我是來找您的。」
「找我?」他有些驚訝。
她沒遠遠瞧見他就望風而逃,竟然還主動求見他?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太子殿下,」她抑起小臉望著他,懇求地道:「深夜擾您清眠是我不對,小女子甘願受應有的責罰,可是我的貼身侍女小晚失蹤了,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小女子怕辰光再耽擱下去,小晚可能會有什麼危險,太子殿下,可否請您撥出一支禁衛軍幫忙找尋小晚的下落?不論您有什麼條件,我全都答——」
「你究竟把我當作是什麼樣的人了?」麒麟臉色一沉,低喝問道。
雅魚悚然而驚,胸口一疼,慌亂地道歉。「對不起,我知道不該驚擾太子殿下,更不該做出這等非分請求,只是我真的再也沒有辦法了—……太子若想責罰,我甘心領罪,但小晚是無辜的,她也是您的子民,請您一定要救她。」
他眸光微帶怒意地盯著她,「難道在你心中,我像是個不理他人死活,冷血無情的混球嗎?」
雅魚一怔。
「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以為必須得用條件交換,才能迫使我出手救人?」他眸中兩團跳動的火焰更盛了,高大的身形更加逼近她。「嗯?」
她後退了兩步,卻發現背部抵靠在堅硬微涼的牆面上,再無退路。
麒麟胸口燃燒著莫名的煩悶不悅感,順長身軀居高臨下地全面籠罩著她,下一刻,那深厚懾人的男子氣息已深深包圍住了她。
她屏住呼吸,無法反應。
「看著我。」他伸手抬起她蒼白的臉,逼迫她面對自己,黑眸炯炯地直視著她。
雅魚不得不迎視他那亮得教人心慌的雙眸,渾身掠過一陣無關寒冷的輕顫。
他瞇起眸子,聲音低沉的質問:「你,真是那樣看我的?」
「不……」她聲弱如嗚咽,心下狂亂地鼓噪著。「可不可以請您……放開我了?」
他的目光無法自她臉上移轉開來,該死的無法忽略自她身上傳來的幽然甜香,以及她真實而誘惑的存在。
「如果必須當個混球才能碰你……那麼,你就恨我吧!」
他的低咒甫落,雅魚乍然驚覺,卻已經來不及了!麒麟俯下頭,狂野而凶狠地吻住了她!
不要……
雅魚所有嚴守禮教下的恐懼只有死命掙扎了一剎那,因為他灼熱的氣息和不容抗拒的強烈渴望摧毀了也所有的防備。
他火熱的唇輾轉吞噬著她的嬌柔,她無法抑止地喘息、悸動著……他的吻長驅直入,撩撥、逗弄,深深入侵她的芳唇和靈魂。
她渾身顫抖著,卻又滾燙得像是快碎成千千萬萬片,雙腿一軟,整個人往下滑落,他結實強壯的手臂緊緊環住她,吻得更深,更狂野,像是要將她烙印入他身體裡,他要從裡而外全面進佔她每一分知覺、每一寸肌膚,直到她再也不能忘掉他的氣息。
過了好一會兒,就如同來時般獰然,他倏地放開她,呼吸低沉粗喘,雙眸緊盯著她飽受狂愛蹂躪過的嬌癡模樣……「走。」
她彷彿魂兒都還未歸位般,只能癡癡地、嬌喘連連地望著他,腦中一片空白,幾乎聽不見他說的話。
「趁我還沒後悔前……」麒麟目光宛若野獸深沉閃亮,語氣壓抑低吼道「走。」
雅魚這才如大夢初醒,小手緊緊揪著心兒像是要狂跳出來的胸口,轉身跟槍奔離。
只是臨走前,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回眸……
黑夜裡,高大的他握緊拳頭,仿若用盡全身的力量才抑制下伸手抓回她的衝動。
她的胸口沒來由地感到一股甜蜜又揪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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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月光穿越飄移而過的雲朵,幽幽地灑落了下來,夜裡的桃花,依舊綻放得倍般動人。
雅魚蜷縮在被褥裡發呆了一整夜,直到曙光乍現,未能入睡也回不了神。
「郡主!郡主,太好了呀!今兒一早太子下了一道命令,要全別宮禁衛軍和內侍盡速找到一名喚作小晚的侍女,不得有誤!」小朝激動地跑了進來,顧不得向她請安就忙著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真的?!」雅魚自失神落魄的狀態中驚醒,頓時欣喜萬分。「太子真的要人幫我們找小晚了?」
原來……他真的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不會見死不救的,也沒有見死不救。
狂喜和欣慰瞬間流進了她心坎裡,雅魚覺得胸口漲得熱熱滿滿的,眼眶像是隨時都會落下歡喜的淚來,她拚命忍著不願失態,卻怎麼也忍不住那逐漸蕩漾擴大開來的笑意。
「郡主,現在禁衛軍都忙著找小晚呢,這還能有假嗎?」小朝吸了吸鼻子,笑逐顏開。
「郡主,你好了不起啊,原來昨晚你真的找到太子搬救兵……」
一提昨夜,雅魚原本歡喜的笑容登時化作了羞澀的酣紅,不自在地垂下頭,心如擂鼓。
「太子真是個好人……」半晌後,她才聲若細蚊的開口,「我應該要謝謝他。」
「郡主,你和太子殿下是不是很熟?」小朝一見可樂了,迫不及熱切追問:「太子殿下一定很喜歡你吧?我就說嘛,像我們家郡主這麼幽嫻貞靜的好姑娘,怎麼會比不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庸脂俗粉?哼,哪像小豆她家的主子,脾氣那麼壞,可每回見著太子就皇哥哥長、皇哥哥短的,裝模作樣。」
「小朝,不准瞎說!」雅魚的臉更紅了,輕喝道:「萬一話要是傳出去,若梅表姐又該來撕咱們的嘴兒了。」
小豆的主子便是她表姨父的千金若梅,冶艷嬌媚潑辣,對男人有致使的吸引力;聽說她已經公開表示非太子不嫁,只是至今仍未被編入選妃名冊中。
小朝吐了吐舌,心有餘悸。「是啊,若梅郡主的狠勁可不是蓋的。」
「希望小晚很快就能回來。」她的笑意微微消失,一想到小晚,心頭不知怎地又揪了起來。
「會的,太子都親自出面了,一定沒問題的。」小朝頓了頓,又忍不住旁敲側擊起來,笑嘻嘻的問:「郡主,有沒有內幕消息?說嘛說嘛,讓奴婢也幫你高興高興呀。」
「你在說什麼呀?」雅魚面紅過耳,「我聽不懂。」
「郡主,不要這樣啦,我也想去向小豆她們炫耀一下,我們家郡主可也是很紅火的……」
「你別給我找麻煩了,不准去亂說。」
「一點點也不能透露嗎?」
她們主僕二人一個熱心追問,一個害羞閃躲,完全沒有發覺門口佇立的那個高壯身形,臉上那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