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於翼驕傲地指著自己的愛船說:「這是我自己尋找工匠,親自設計監工的船。
它上面有全天下最先進的概念,為了抗沉性我還大膽採用現在還沒有多少艘船使用的水密分艙技術,所以我有把握它將會是天下最後一艘屹立不搖的船。我為它命名為『滕龍』號,瞧,你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玩意兒吧。」
漂亮?笛兒恐懼地看著那起碼有五、六層樓高的船體,上面還有三層樓,漆得黑光油亮的船板,上面有一排孔,自裡面伸出上百支船槳,似乎隨時都可以一飛沖天的巨艦。她就算閉上眼睛都無法說出違心之的恭維話,這艘船哪一點「漂亮」了?
簡直就是條嚇人可怕的噴火龍嘛!
「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滕於翼攙著她的腰,微笑地說:「我曉得,你沒有想過它是這麼令人感動的美麗,但等你到船上後,一定會更感動。裡面有許多輕巧的設計,好讓我們能夠一次運載更多的貨物,更快速地到達各個港口。」
商笛兒驚愕地察覺另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他談論這艘船的語氣,比他跟自己說話時還有熱情活力。莫非在她心愛的相公心中,她居然比不上一艘笨船?
結果,自己真正該擔心的情敵,根本不是各個港口的紅粉知己,而是這艘冰冷黑臉的醜陋海船?!笛兒再次看著這艘高百尺、身長也有普通船的兩倍大的怪物,自己哪裡是「它」的敵手呀。
「來,我帶你上船吧,順便讓你瞧瞧我們的艙房。」
笛兒戒慎恐懼地讓他牽著自己的手,往舢板竹筏上走去,想要登上那艘巨艦,還得先搭一小段的竹筏,因為它吃水深,沒有辦法直接靠岸港邊。一踏上竹筏,她的小手馬上死命捉住於翼的衣袖,不行了,好多的水,她離水這麼近是打從自己溺水以來的頭一遭。
兩度溺水的恐懼又再度朝她襲來,她唯有閉上雙眼才能忽視它,忽視自己內心狂叫著:放我下去,我不要待在這兒的聲音。
竹筏搖搖晃晃的啟動了。竹筏每搖擺一次,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一次,這是地獄,非人的折磨、老天爺求注你別折磨我了,快點讓這竹筏靠岸!一想到自己腳底下就是那黑漆漆的冷冰冰的海水,笛兒就拚死地捉住自己丈夫,分分秒秒對她來說都是難熬的苦刑。
「笛兒,你怎麼了?張開眼看看四周,沒有什麼可怕的。」不知道她小娘子天生對水的恐懼,還以為她只是初次搭船的害怕而已。「我就在這兒,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傻瓜。」
不、不行,不睜開眼,一定會讓他懷疑。雖然曉得,但要笛兒睜開眼睛得要用上她一輩子的勇氣,因為她看到水就害怕裡頭會伸出手來把她拖住,不讓她離開,那簡直是活生生的惡夢上演。
「聽話,把眼睛張開。」
笛兒先是搖頭,最後卻輸給了自己的膽怯。比起怕水,她更怕自己暴露了要命的缺點。想想看,海賊的妻子怕水,那還有什麼搞頭,絕對是退婚、退婚呀!如果發生這種事,自己就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了。
只有這點,能讓笛兒鼓起少少的勇氣,去面對內心最大的弱點——水。
她怯生生把眼睛張開一小寸,映入眼簾的是滕於翼的胸口。太好了,她怎麼沒想到,她可以一直盯著她最愛的男人,就不用去看害怕的水了!
看到她欣喜的小臉,『以為她終於習慣了竹筏,所以把雙手放在她肩上,硬把她轉個身說:「看,沒有那麼可怕吧,這片江洋是不是很美?」
江、洋、河水!笛兒恐慌地睜大眼,在她發出聲音尖叫前,她的身子一軟,整個人暈了過去。
「笛兒!笛兒!」
滕於翼手腳快速地抱住失去意識的她,要不然她就會摔進海裡了。當然,笛兒千方百計想遮掩的弱點,也在她親愛的夫君面前自動曝光。???
人事不知的笛兒再度醒來,看到的是晃來搖去的床頂。
「嗯……啊……」她呻吟著,以雙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自己怎麼還在頭暈目眩,為什麼這惱人的搖晃沒有停下來呢。
「你醒了?嫂子。」
笛兒聽到陌生的男子聲音,不覺地放下手,一名年少的清秀男兒走近她說:「覺得怎麼樣?還有哪邊不舒服嗎?」
「你……你喊我嫂子?你是誰呀?」
他微微一笑,眉眼和滕於翼有幾分神似。「一直沒有機會和嫂子說說話,我們曾經見過一次,但恐怕嫂子已經不記得了。我是滕家老三——滕於嵐,嫂子可以喚我嵐弟。」
老三……笛兒想起來了,自己確實看過他一次,她當時落水被於翼救起,他也在一旁,只是自己那時候眼中只有於翼,所以才會不認得他。「嵐弟……那麼上次笑裡藏刀凶巴巴,一身邪氣的漂亮男人就是相公的另一個兄弟了?」
「是的,那是我二哥——於帆。」
笛兒緊張地看了看四周。「他……他不在這兒吧。」
「於帆哥有事已經先乘他自己的船離開了。」
「還好。」她撫著胸口大喘口氣。
「於帆哥對嫂子做了什麼嗎?你似乎很怕看到他。」於嵐好奇地問。
「嗯,他說他絕不承認我是他的嫂子,說我是掃把星,會讓於翼倒霉。」笛兒嘟起嘴說:「我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那樣說真是太過分了些。」
於嵐笑笑,這很像是於帆會說的話。怪不得於帆哥連大哥的婚禮都不等,自己一人先走了,原來是在跟大哥嘔氣、抗議。於帆哥做事雖然向來吊兒郎當、說話也不正經,可是一旦牽扯到家族一事,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身先士卒、全力以赴。
「我為於帆哥的失禮向你道歉,嫂子。請你原諒他吧。於帆哥只是脾氣狂、急了點,但本性並不壞,給他點時間認識你就好。」
哇,笛兒好感動。她在這家族中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正常說話的人了。他們家三兄弟,就屬這小弟最平易近人。也許嫁進滕家,自己並不全然是孤軍奮鬥的,現在她就發覺到一個有力的「夥伴」。
她捉住他的手大力地上下搖頭,滿含淚光的汪汪眼眸看著他說:「你真是個好人,嵐弟,能作你嫂子,我真榮幸。未來,你不管有麼煩惱都可以找我商量,我一定會兩脅插刀地幫助你。」
「嫂……嫂子……」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的於嵐,尷尬地紅著臉說:「這……你可以……放手了嗎?」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猛地想起,叔、嫂該有的分寸,馬上鬆開她的手。
「我興奮過度了,真抱歉……沒嚇著你吧?」
看來自己有了個與眾不同的嫂子呢。一言一行都和尋常女子不同,格外有趣、新鮮,但——也許這對一板一眼的嚴肅大哥而言,會是一劑意外的良藥。假如大哥可以接受他生命中偶有的少根筋娘子,又未嘗不是大哥的幸福。
「我不要緊,倒是嫂子……你很怕『水』嗎?」
糟了。這時笛兒總算想起自己暈倒時發生的事。她失敗了,就在於翼的眼跟前,很丟臉地暈過去了。「唉,不知跟於翼說我只是早膳沒吃、餓昏了,他能否相信我的話。」
「為什麼要隱瞞你怕水的事呢,嫂子?」
「這、這你們當然不懂了,天生有如水中蛟龍的你們多好,能夠在水中來去自如。可是我年幼時曾在附近的溪中溺水一次,從那以後只要是水多一點的地方,我就不行了……雖然還不至於到怕下雨的地步,但是溪、河、溝,甚至大海都不能靠近在半里內,否則我就會暈眩不已。」
「真可憐,那麼要你上船一定很讓你害怕吧?」
「就是呀!」獲得於嵐的同情,笛兒立刻就點頭如搗蒜說:「我簡直是坐立難安,更不可能跟於翼說這件事。」
「為什麼不能告訴大哥?」
「海賊的老婆怕水,豈不是成為天下大笑話。」她激動地握拳主張說。
於嵐大聲地笑出來。倒不是她說的話好笑,而是她的表情堪稱一絕,他從沒見過如此活潑生動的姑娘。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如此自然,雖然年歲上她比自己虛長幾歲,卻有著比自己還天真的行止。
「嵐弟,我還以為你是好人,怎麼取笑起我來了。」笛兒委屈地瞪著他。
「抱歉、抱歉,嫂子,我不是取笑你。只是天下沒有規定怕水的人就不能是海民的妻子吧。你要是那麼介意這點,就想法子克服它,不成了?」
「說得容易,做得難。」笛兒大大歎口氣說:「我不是沒有嘗試過呀,可是我連水的邊都摸不著,就舉手投降了。並非我誇口,我商笛兒這輩子沒被什麼困難給難倒過,但對於『怕水』卻始終沒有辦法應付。」
「那只是你不諳水性,產生畏怯也是人之常情。如何?要是嫂子願意,我倒可助你一臂之力。」於嵐提出建議後,才想到什麼地說:「啊!我這麼做會不會太多管閒事了,畢竟嫂子可以找大哥商量……」
「這主意好!」笛兒喜上眉梢地說:「這主意太好了,你真的願意幫我嗎?」
「幫嫂子自然不成問題,可是大哥那邊……」
「沒有關係,你願意幫我這個忙,等於救我一命,我感激不盡。」她打定主意了,若能克服這「怕水」一關,自己就把這當成是送於翼的一大驚喜。他一定意外自己如此努力地要成為他稱職的娘子。
於嵐見覆水難收,說出的話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了。「好吧,嫂子。但這件事可別讓大哥知道,我不想挨大哥的罵。」
搶了大哥出風頭的機會事小,介入他們夫妻的問題大。於嵐年紀雖小,但已經很懂得清官難斷家務事的道理。
「當然,我絕對不會讓他曉得的。」她伸出小指說:「咱們約定好,誰要說出去,誰就是——誰就是下輩子做牛做馬的人。」
他們勾完小指,笛兒才想到。「怎麼不見我夫君人影?」
「大哥本想留在嫂子身旁,但忙於清點上船的貨物,這事少他不行,所以他就親自去處理,把嫂子托給我了。嫂子要是覺得好一點,我們可以一同上甲板去,應該會看到大哥在岸邊指揮的情況。」
「甲板?這麼說我們現在已經在船上了?」
「是的。等到貨品都上船後,我們就出發了。這次我是跟嫂子你們搭同行,但我途中就會先行離開。你知道大哥負責滕家的商船隊,我則被指派做滕家銀號的掌門,所以常常得到四處的銀號店舖裡查帳。說來是件無聊差事,但還蠻符合我性格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我也常聽我爹爹說些帳本的事,很煩人的。我也被迫學過一些,略懂些竅門而已,但我做沒兩天,就被我爹爹命令再也不許碰帳本了。」
「喔?發生什麼事了嗎?」
笛兒吐吐舌頭。「也不是很大的事,我見那些被催帳的人可憐,就燒了幾張借據而已。」
於嵐呵呵一笑。「那我可得小心別讓你看到帳本了。」???
甲板上微風輕吹,甚是快意。
高高在上地遠眺出去,整座揚州城盡入眼中,如詩如畫的景致一時讓笛兒看呆了,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最後,她終於清吁一口長氣說:「我都不知道自己居住在那樣一個美麗的地方。」
於嵐就在身邊,微笑地說:「的確很美,我到過不少城鄉,但揚州也算是其中數一數二了,春天綠柳揚風飄,夏天荷在岸邊放,秋天楓紅連槭落,就連冬天封港的白雪皚皚也別樹一格,令人難以忘懷。」
「你到底多大歲數了,嵐弟,聽你這番談吐,我都猜不出來你到底見識多少天下,似乎不是你這年齡的人會有的。」
「呵,嫂子認為呢?我打小就隨爹行船天下,跟著哥哥們四處玩耍,多長了些廣博的眼界而已。可能正因為我是家中么兒,又和哥哥們年紀有點相差,所以看來老成些。」
「我猜你……十七。」他雖不及於翼高大,但還有成長的資質。
於嵐搖搖頭。「我今年十五歲,嫂子。」
「啊?」十五,比自己還小了兩歲呢。
「我猜嫂子和二哥同年吧?」
「咦,難道他才十七?」看不出來,真看不出來。
「嗯。」於嵐笑笑說:「大哥年歲和我們差最多,今年二十有二,這是因為我們兄弟三人的娘親都不一樣的緣故,爹爹總說他沒想到自己獨身一輩子,還會有三個兒子呢。」
他們一家人還真是個個奇異。笛兒沒想想自己,光顧著聽他口中的話,已經覺得不可思議地猛搖頭了。嫁入這一家,自己也成為另一個引人入勝的話題,她一直到很久後才曉得。
「啊,大哥——」於嵐眼尖地看到岸邊的人影,高興地揮了揮手,指給笛兒看說。
笛兒不敢跨出太遠,只好瞇著眼直瞧。岸上港邊熙來攘往的,到處都是忙著搬運東西的工人與指揮的工頭,笛兒佩服他的好眼力,能點出身在其中的滕於翼。她看著於翼在岸邊和兩名男子比手劃腳的,似在爭辯些什麼。
「他們在做什麼呀?」
「那是在議價。你看見了那些白白的堆成小山狀的磚塊了吧。那就是我們要運送到河南的貨物之一,鹽磚。只是揚州的鹽官很狡猾,總是會在鹽磚上動手腳偷工減料的,哥哥要是不緊盯著點,有時還會被騙了。我知道很多船家都不想接揚州的鹽運,總虧本。」
「喔……」她注意到一點點不尋常之處。「他們怎麼偷工減料法?」
「手法不一而定,有時會在鹽磚上動手腳,混些泥土在磚裡吃重,有時會故意先泡過些鹽水,讓它看來比較有份量,再不然就是以劣鹽混雜在好鹽裡,□混高價。
總之都是些非常傷腦筋的貪官污吏,個個把鹽運當成搜刮銀兩的肥羊,拚命剝削呢。」
「嗯……」笛兒沉吟了一會兒。「嵐弟,你能幫我個忙嗎?」
「嫂子不需客氣,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就說吧。」
「麻煩你幫我□上雙眼,帶我到岸邊去。」
「嫂子,你要下船啊?」
笛兒用力點頭說:「我家相公有被人敲竹槓的嫌疑時,我這做娘子的怎能袖手旁觀,我要下去幫他一臂之力!」
於嵐見她如此義憤填膺,到底他的小嫂子注意到什麼自己與大哥都沒有發現的事,他不由得好奇起來。「那就讓我護送嫂子到大哥身邊吧,如果嫂子途中又怕水而暈倒了,我可擔不起被大哥責罵的罪過。」???
「滕大少,您看仔細了,這可是最上等的官鹽,光瞧這雪白的色澤,您就無從挑剔起了,依照公定的行情,您可不能給我打任何折扣呀。」揚州新近上任的鹽漕轉運使程成,胖胖的彌勒臉蛋上,堆著滿是諂媚的笑,圓滾的肚皮幾乎擠破他那件九品官服。
滕於翼沉默地盯著自己負責秤重計量的手下,他們搬運了幾塊鹽磚到水面上的小舟上,根據船身的刻度就可知道這些鹽磚是否被下過手腳,不足斤兩。結果在斤兩方面沒有問題,他也命人把鹽磚打碎兩、三塊來檢驗,確認裡面的確沒有夾帶著膠石或雜物。表面上來看,一切都相當的正常而沒有問題。
可是,程成這個人過去在運作官糧時,經常就被人檢舉他會舊米充新米上繳國庫,自己卻偷偷把新米變賣到黑市去。這回聽說他央求賄賂許多高官,好不容易讓他當上了鹽運使,他又怎麼會乖乖按律法辦事,於翼非常懷疑。
「如何?您看這些官鹽,一點問題都沒有吧?您要再不相信,還可以多抽些鹽磚來查驗啊。上面可是扎扎實實地打著咱們大唐的御條呢。」程成一雙瞇瞇眼,笑得成了兩條賊縫。
雖知此人不可相信,但眼下捉不到他的把柄,看來也只有冒險一次了。
「好吧。我就以官鹽地價碼,一石九千錢收購此次的鹽磚,程大人。」
程成高興地搓著手說:「爽快、爽快,我就知道滕氏最講信用的,有您鑒定過的鹽在市場上也都得到很高的信賴,能托給你們的商船隊,就等於是交給聖上最能安心的人手上了。您放心,這些鹽磚絕對不會有問題,等您運抵洛陽城,等於就是為咱們聖上又賺進大筆庫銀呀。」
「客套話就省了,程大人。這是我們滕家票號的收據,您就拿去兌現吧,一共是一萬石的九萬貫,沒錯吧。」
「喔,沒錯、沒錯。」程成猛吞口口水,瞪著那張票子的眼睛都直了。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接那張票——「慢著!」票子卻被途中殺出的程咬金一把搶走。
商笛兒舉高銀票,在程成鼻前面晃說:「你不配拿這張票子,大人。」
「你、你、你是哪來的賊,快把票子還給我,不然我就命人捉拿你了。」程成眼看就快到手的銀票,卻被這名少年模樣的傢伙搶走,氣得一臉通紅。
「捉我,行呀。不過這樣一來,你頭頂的官帽恐怕也戴不了兩天,大人,我勸你還是三思。」
「我?我做了什麼會被罷官的事,容得你這黃口小兒瞎說扯淡!」
「根據我所知大唐朝律,魚目混珠,假鹽充真鹽在賣,可是條相當大的罪,更別說是你這身為朝廷命官的鹽運使……一旦罪證確鑿,恐怕不只是罷官,還會被流放到最荒涼的房州去牧羊呢。」
「我、我、我怎麼把假鹽充真鹽了?胡說八道!」程成指著笛兒的鼻尖大叫:「來人呀,把他給我拿下,就以污蔑朝廷命官一罪,送官府嚴辦!」
「慢著!」喝止這場鬧劇的滕於翼,嚴詞正色地捉住笛兒的肩膀說:「你沒事下船做什麼,這邊的事不是你可以玩兒的,快快給我回船上去。銀票也給我。」他接著轉頭不悅看著站在身後的弟弟說:「於嵐,我要你看著她,不是叫你跟她一起瞎攪和的,還不帶她回船。」
「你別罵嵐弟,他是幫我也在幫你。」笛兒委屈地一扁嘴。
「幫我製造混亂嗎?我已經夠忙了,沒空陪你做孩子氣的鬼扯淡。」他無情地說。
可是程成卻半途插口說:「滕大少,你認識這名污蔑本官的大膽少年嗎?他是何人,這件事我可不會輕易就算了,他如此侮辱本官的清廉,我的名譽大大地受損——」
「程大人,請你到一邊去。我正在處理這件事,你要埋怨,等我辦完事後再說。」
滕於翼壓根沒把程成放在眼中。
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鹽運使,因畏懼於他們黑旗滕家的勢力,只能敢怒不敢言地退後兩步。
「銀票可以給你,但你要答應先聽我說完話。」笛兒把銀票藏滕大海在身後說。
「你有什麼話,等我回船上再說。」
「不行,你現在就聽我說。」
「笛兒……」滕於翼揚高一眉,威嚇地瞪她。
「你不相信我嗎?翼。」
女人就是這樣,搞不清楚狀況和地點。於翼不悅地伸出手。「把銀票交出來,笛兒我就不會和你計算這次你惹的麻煩。」
「我問你信不信我的話?還是,你相信那只貪婪的白豬,也不願意相信我,你的妻子?」笛兒挑戰地看著他說。
「妻……妻子!」程成發出嚎叫,接著又怒跳起來。「誰、誰是貪婪的白豬!」
「於嵐,把程大人帶到一旁去。」嫌他礙事的於翼指示完,步步朝笛兒逼近。
「笛兒,你別讓我動手。」
「我沒有錯、我也沒有騙你,更不是無理取鬧,要怎麼樣你才會相信我?我是好心下船來告訴你這重要的事,你別被這些白花花的鹽給騙了,我已經看出來了這些其中有些鹽磚根本就不是鹽!」
於翼皺眉,他懷疑地看一眼程成,對方額上開始冒出斗大的汗珠。
笛兒趁此時爬上那些鹽磚的頂上,捉起其中一塊說:「你瞧仔細,這鹽磚裡面到底是些什麼。」
說完,她把鹽磚泡到水盆中去,慢慢融化的鹽磚裡竟然流出了一道濁黃色的水,程成見狀辯解地說:「這只是裡面有些雜質而已,再好的鹽磚都難免會有一點點煉製時的泥土……」
笛兒得意洋洋地說:「雜質?!那麼我們就來嘗嘗味道吧!」
她自己先舔,接著把盆子遞給於翼,連於嵐也好奇地湊過來舔舔那塊融化的鹽磚水……於嵐驚愕地叫道:「這水中有甜甜的味道!」
於翼冰冷的視線射向渾身發抖的男人。「程大人,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鹽磚不是鹹的,卻是甜的味兒?您這鹽磚還真奇特。」
程成見大勢已去,噗通一聲,雙膝軟跪在地。
笛兒抬起她揚眉吐氣的驕傲小下巴,朝天一哼,這下看這無恥的鹽吏,還怎麼辯駁。有她商笛兒在,誰都別想欺騙她夫君的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