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華坐在公案前,聽出是雲梵煙的聲音,道:「進來吧。」
雲梵煙緩步走到司華身邊,看著他埋首於成山的奏折堆中奮筆疾書,心疼地道:「陛下,您已為朝政之事日夜操勞了兩個月了,請您稍微休息一下吧。」
司華輕歎了一聲,放下了筆,抬起頭來,眼中佈滿了血絲:「我不是不想休息,只是,一停下來,腦子裡就都是他的身影。所以,我寧可忙一點,忙到沒有時間去想起他。」
「陛下您又何苦如此呢?」雲梵煙幽幽地道,「聽御醫說,黎羽悠目前已無性命之虞,只是身子虛得很,還需要靜養一段時日。陛下既然擔心他,就過去看看他吧。」
司華略一皺眉:「哦,我記得你一向是反對我和他在一起的。」
「可是……可是我不忍看到陛下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雲梵煙的語氣中透著淡淡的憂傷。
「不!我已經決定了,不再去見他。」司華的臉上滿是落寂之情,「我知道他不喜歡看到我,如他所願,我會遠遠地離開他。」
雲梵煙輕搖著頭,歎息道:「您明明做不到的,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呢?」
司華不說話,只是沉默著。
「陛下,兩位御法長老求見。」殿下的內侍通報道。
司華稍一思索:」讓他們進來。」
心宿、房宿兩位長老從外間走入,身後跟著一位體態婀娜的白裳少女,斂眉垂首,在司華面前跪下。
「你們又有什麼事啊?」司華不耐地問道。
心宿長老清了清嗓子,稟奏道:「陛下已繼位多年,卻未有子嗣,臣恐使青龍王朝後繼無人,有負先王所托,特此尋遍各國,覓得美女一名,獻予陛下。望陛下恩准其進宮,以侍奉左右。」
司華的嘴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有勞兩位長老了。不過,後宮現尚有側妃十數名,長老此舉怕是多餘了吧?」
房宿長老上前一步,道:「陛下,此女出身玄武皇族,才藝雙全,又兼有天姿國色,定能當陛下之意。」言罷,他示意白裳少女抬頭。
白裳少女緩緩地抬起頭來。
司華不由地怔住了,燈光地搖曳下,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修眉連娟,秋波自流,凝脂般的粉腮似乎吹彈可破,形態姣好的朱唇半啟著,瓠犀微露。那張清艷如出水芙蓉般的紅艷,竟與悠有八、九分相似。
心宿長老對房宿長老打了一個手勢,強拉著雲梵煙悄悄地退出了。
司華不知不覺地離開了座位,走到白裳少女地面前,輕輕地托起她的下頜。
少女的雙頰染上了一抹嬌羞的桃紅,怩忸地垂下了眼簾,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著。眉宇之間,少了悠那份似水的清冷,卻多了一份如花的柔媚。
「你叫什麼名字?」司華呼吸著少女甜美的香息。
「妍夕……北軒妍夕。」那婉轉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卻與悠的截然不同。
***
纖手如玉,拈起一支翡翠鑲鑽的髮簪,斜斜地插在雲鬢間,垂落一串瑩白的珍珠。對著銀鏡,妍夕拿起一片鳳仙花箋,在櫻唇間微微一抿,染上一抹嬌艷的明紅。
「陛下駕到。」門外的侍衛高聲傳報。
妍夕嬌羞地笑了,今天自己為了青龍王特地細心地裝扮了一番,不知可否搏得青龍王的歡心。一想起那個英俊高貴的男人,她的心就猶如小鹿亂撞。
司華走了進來,看見妍夕笑著迎了出來。一襲粉色的鏤花紗衣披在她窈窕玲瓏的身軀上,兩腮桃紅,一頭珠翠,在燈光下明晃晃地耀眼。
司華的臉色變了:「誰讓你打扮成這個樣子的?」
「陛下……」妍夕不知所措,笑容僵在了臉上。
司華猛然扯下妍夕的紗衣,怒聲斥道:「簡直俗不可耐,以後不許你再穿這種衣服!去,換一件白色的長袍,還有,把臉上的胭脂洗掉,把頭發放下來,快去!」
妍夕噙著淚,慌慌張張地退了下去,片刻之後,如司華所言地穿戴齊整,又走了出來。寬大的長袍掩住了她優美的曲線,不施脂粉,長髮垂肩,素雅宜人。
「陛下。」妍夕怯生生地喚了一聲,不敢近前。
司華倚坐在榻上,似乎出神地在想些什麼,看見了妍夕,他的眼中浮起了溫柔的深情,招了招手:「你過來。」
妍夕遲疑地近前,半跪在司華的身畔。
司華撫摸著妍夕的戀,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司華的目光深沉似海,碧藍的海中隱藏著一絲說不清的淡淡的憂傷。被這樣的目光凝視著,妍夕的心越跳越快,快要跳出心口了,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摀住了心口。
「真美。」司華讚賞地道,他的指尖撫上妍夕的蛾眉,眉頭卻微微皺了皺:「可是眉毛太細了,如果再濃一點,就更像了。」
像什麼呢?妍夕已沉醉得無暇理會了:「如果陛下不喜歡,我再把眉描得濃一些,可好?」
司華從侍女手中卻過眉筆,微笑道:「我來。」
「陛下……」妍夕軟軟的地喚了一聲,歡喜得快要暈過去了。
司華捧著妍夕的臉,在腦海中回憶著那令他夢魂牽縈的容顏。一筆一畫,想要用自己的手把那容顏勾勒出來,那眉峰是什麼樣的?那眉梢又是什麼樣的?明明記得如此刻骨銘心,手卻總是不聽他的使喚,一次又一次地滑走。
「畫壞了。」司華悵然。
妍夕忽然撲到司華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陛下,我……」
「噓。」司華摀住她的嘴,「不要叫我『陛下』,叫我的名字,司華。」
「司……司華,我不是在作夢吧,老天爺居然會對我這麼好……」
「你是在作夢。」司華摟住了她的肩膀,低低地道,「我們都在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