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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寒 第二十章 冬雨 作者:秋葉影
    第一年的春天,斜風細雨,燕子雙歸,在淡如煙的楊柳中呢噥絮語。想起了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可曾覺得寂寞呢?

    第二年的夏天,池子裡的蓮花開了,匆匆又謝了,彫落的花瓣在水面上飄零,直到枯萎。想起了他,身體可曾好些?是不是又瘦了?

    第三年的秋天,風不大,卻特別涼,纏纏綿綿地掠過枝頭的葉,葉黃了。想起了他,天冷了,可曾添衣?

    然後,冬天又到了。

    蕭瑟的紫籐蘿在風中抖下了最後一片殘葉,飄飄悠悠地散落到水面上。葉落無聲,碧水微痕,泛起了幾絲細碎的漣漪,驚破了水邊花榭的倒影,裊裊然地晃動著。

    「陛下,你怎麼又到這裡來了?這麼冷清的地方。」妍夕跟在司華的身後,蹙起了秀眉。

    「又到這裡來了?」司華望著落芳庭中淺翠清虛的花榭,神情有些恍惚,「我經常來嗎?我怎麼不覺得?」

    「難道不是嗎?從我入宮起,快三年了,陛下您幾乎天天都要來這裡看一看,您在看些什麼呢?」

    「看什麼?我什麼也看不到。」

    花開花落,別已經年。夢裡夢外,那個孤傲的影子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糾纏不休。相聚痛,相思亦痛,卻為何不能兩相忘情?一水易渡,咫尺難越,在離他最近也是最遠的距離,就這樣想著,念著。是癡了?是狂了?或許,只是醉了吧?

    「陛下,那邊到底是什麼地方?」妍夕循著司華的目光,察覺到了些許異樣,玉筍般的柔荑輕輕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司華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妍夕的臉上:「那邊是他住的地方,也是我一直想來而不敢來的地方。」

    「我不懂,宮中還有什麼地方是陛下您不敢涉足的呢?」妍夕秀眉輕顰。

    司華苦笑著搖頭,輕歎道:「我也不懂。」

    幾點微雨從天幕飄下,沾在衣襟上,瞬間化了。妍夕伸出纖手,雨珠溫柔地落在她的手心。

    「下雨了,陛下。」

    司華沉吟了一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待會。」

    妍夕欲言,卻被司華冷峻的神色所阻,只好應道:「是。」

    雨漸漸地密了……

    ***

    悠慢慢地睜開眼睛。

    天已經黑了。窗外下著雨,密密的雨點不停地敲打著滴水簷,一聲聲,一縷縷,綿綿不絕。

    悠忽然覺得胸口鬱悶難當,忍不住摀住了口,低低地咳了兩聲。一絲腥熱的液體自喉間溢出,順著嘴角流下,滴到白色的枕巾上,染出了一瓣緋紅的血痕。

    孤燈如豆,在軟煙羅的窗紗上映出了暗青色的影子。清冷的味道越來越濃,迷漫在這冬夜的空氣中,令悠快要不能呼吸了。一如既往的寂寞,一如既往的淒涼。冬去冬又至,迷失在這無夢的夜中,他只能感覺到虛空的顏色漸漸地從指尖染到了髮梢。

    一滴淚珠不知何時落了下來,覆到那一點血痕上,將艷麗的緋紅暈得淡了,散了……

    「吱呀」一聲,一扇窗戶被吹開了,凜凜的夜風從窗外湧入,悠不禁打了個寒戰。悠喜歡這種冰冷的氣息,繞在他周圍的寒氣令他的神志幾乎要麻木了。可是,柔紗的床帳被風吹起,不時地拂在他的臉上,卻令他覺得格外不舒服。悠微微地歎了一口氣,勉強起身下床,挪到窗邊,想要將窗子掩上。突然,悠的手定格在窗框上了。

    窗外不遠處,司華正立在漫天的大雨中。頭髮與衣服早已濕透,雨水從司華臉上不斷流過,他恍若未覺,只是癡癡地望向悠。

    悠靜靜地與司華對視著,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怨還是恨,只是一片漠然。風大了,悠散落的長髮在風中輕舞著,遮住了他迷離的眼眸。

    司華的嘴唇輕輕地顫動著,可是,那個在心中念了千百遍的名字,此際,卻怎麼也叫不出口。

    風聲。

    雨聲。

    還有……心跳的聲音。

    時間的流動似乎凝滯了。

    「砰」地一聲,窗子又被風吹得合上了,隔斷了司華的視線。

    看不見悠了。司華知道他應該挪動腳步,可是,他卻不知道是要走進屋去,還是要離開這裡,所以,他只能這樣站著、等著……

    天方露出了一絲曙光。

    風雨依舊,風雨中的人也依舊。

    一夜無眠,臥聽夜闌風雨聲,恍如一支永恆而單調的曲子,敲打著。

    窗戶被風吹得「吱吱呀呀」地響,雖然沒有抬頭望去,但是悠知道,那個人一直守在窗外。

    那個人?是誰?曾經恨過、曾經怨過的人。曾經?多久?三年,一千個日,一千個夜。寂寞的時空像沙,一點一點地撒在往昔的傷痕上,久了,都已經看不見那傷了,縱然,知道它依舊存在。還恨嗎?還恨嗎?還恨嗎?

    盤腿坐在琴案前,手指撫過琴弦。瑤琴生塵,弦未斷,心事又有誰聽?輕輕拈起一根琴弦,一挑,「呀」地一聲悶音,塵煙輕揚如霧,細細濛濛,攏在指尖,隨著裊裊的餘音,漸漸消散。

    吃力地抬起右手按在琴上。手已殘了,即使略微能動,也無法奏出曾經有過的曠世之音。笨拙地彈奏著,一絲一弦,一音一顫,生澀的琴音低沉而暗啞,凌亂不成調。無意義、無休止地彈奏著……

    窗外。

    司華一動不動地立在雨中,癡癡地聆聽著。

    什麼也聽不見了,除了那一天一地的雨,除了那一天一地的琴。天哭的聲音,悄悄地落在淒冷的風中,空曠地飄零。雨絲在顫,淡得像水一樣的憂傷。琴弦在顫,濃得像血一樣的惆悵。下著雨,白晝染著夜的陰影,天總是陰的,灰濛濛地一片。看著雨落,聽著琴起,想著撫琴的人,時間就這樣「淅淅瀝瀝」地從身邊流過……

    天又黑了。

    思念的一千個日,思念的一千個夜,這是第一千零一個日,第一千零一個夜。

    一把紙傘從背後伸來,遮住了司華。司華緩緩地轉過身,看見了妍夕滿是淚痕的臉龐。

    「陛下,雨這麼大,請您回去吧!」妍夕哽咽著哀求道。

    司華凝視著妍夕,悲傷地笑了,伸出手,溫柔地拭去妍夕臉上的淚珠:「悠,你為什麼要哭呢?別哭好不好?我不想,看見你流淚的樣子。」

    妍夕手一鬆,紙傘掉到了地上。她哭泣著伏到司華懷中:「陛下,我是妍夕啊!求您,求您看清楚我啊!」晶瑩的淚與晶瑩的雨混合在一起,浸濕了妍夕那美麗的容顏。

    窗內,琴聲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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