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無奈痛苦顯而易見,他的手用力握著她的手腕,「他欺負你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他是個好人,只是我……我們……」她頓了口氣,幽幽的開口,「我們的緣分總是一而再的錯過。」
她的最後一句使他冷靜下來,他緩緩的鬆開了自己的手。緣分總是一而再的錯過……就如同他和她,不也總是錯過?
她抬起頭,溫柔的黑眸凝視著他,「外婆去世了,瑞茵也一走了之,只剩我一個人,所以我想要個孩子,我很愛──」她垂下了眼,「很愛、很愛!」
他凝視著她,被她眸子的暖意吸引,她似乎總有能力喚起他內心深處某些遺忘的感覺。
昨天鄭經理那一通電話,轉述秦維桐的近況令他一夜無眠,他想擺脫她──徹底的擺脫她,但上班時,他的心緒卻繞著她打轉。
他的心緒複雜,他知道,若他想要一個自在的未來,他就得放下過去,包括與她的點點滴滴,更何況現在她還懷著另一個男人的孩子,但想到她一個人,獨自面對這一切──看著她瘦小的身子,他心中有憤怒,更有沒說出口的不捨。
快接近公司門口時,她將他手上的托盤給拿回來,鼓起勇氣再看他一眼,輕柔的說:「謝謝你,我知道,現在對你而言,我只是個員工,你的寬宏大量令我很感激,我會好好在這裡工作,不跟任何人提到過去,過去對我們來說都太沉重,你和我都得要丟掉,才能夠輕鬆的迎向接下來的人生。」
他的黑眸因為她的話而突然變得陰沉。
他眼神的轉變令她覺得背脊一陣發寒,她原本以為他會很高興聽到她顧著他的意思,但他好像更生氣了──她退了一步,他真的變得好陌生,不再是那個溫柔、開朗的人。在他尚未回應之前,她心慌的轉身離開。
她的腳步有些慌張,不敢回頭看他是否有跟上,用背推開婚紗公司的大門,拿著咖啡走進去。
「怎麼這麼久?」Lily迎上前,皺了下眉頭,「才走幾步路就花了快半個小時,我看咖啡都冷了!」
「對不起。」秦維桐連忙露出微笑,喘了一口氣,柔聲的道歉,把咖啡交到Lily的手上。
「有幾件禮服要修改,但是我沒有時間,你幫我處理一下吧。」Lily不客氣的交代,「衣服我已經放在樓上了,你去看看。處理得快一點,晚上新人要來試,我趕著要。」
有些修改工作本來是要Lily自己處理,若是平時白若琳在店裡,Lily不敢這麼囂張,但今天白若琳一早就跟著去拍外景了,所以Lily當然把握機會壓搾秦維桐這個聽話的新人。
「是。」秦維桐也沒有拒絕,眼角餘光瞄到古奕青的身影從落地窗經過,她頭一低就要上樓。
「副理。」
才踏上樓梯,秦維桐就聽到身後Lily熱切的招呼進門的古奕青,她沒有回頭,只是專注的爬上階梯。
古奕青沒有理會迎上來的Lily,幾個大步來到秦維桐的身旁。
秦維桐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拿去!」他將手中的袋子拿到她眼前。
她看著眼前的袋子,眼底閃著不解,再咖啡館外她就看到他拎著這袋子,他現在是要……
他看她沒有動,索性拉起她的手,把紙袋塞進了她的手裡。「給孕婦使用的精油!」
對於這份意外的禮物,她感到受寵若驚。
「本來要丟掉的。」他的黑眸定定看著她,直接了當的挑明,「我之前買的,至於要買給誰,你跟我都很清楚,只不過已經用不上。拿去,如果你不要,大可丟掉,我不在乎,至於過去——我多希望過去也能像這些東西,想丟就丟掉,若真如此,今天的我,或許就不會這麼痛苦!」
他的話中有著恨意,秦維桐得要非常努力才能壓下自己心頭的激動,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天知道!她願意付出一切來換他當時的一個笑容。
察覺樓下同事的困惑目光,她只能緊握手中的紙袋,哽著聲音開口,拉開兩個人的距離,「謝謝你,副理。」
他臉部線條依然是硬邦邦。
鄭經理的身影這時出現在樓梯的頂端,她瞄了兩個年輕人一眼,淡然的開口說道:「副理,你來得正好,我有東西要給你看,請你來一下。」
古奕青的眼眸一斂,平靜的大步上前。
看著他的背影,難解的情緒圍繞著她,抓緊了手中的紙袋,眼眶盈滿淚水,但她強忍住了。
「如果你看到她會勾起不快的回憶,只要一句話,我就叫她走人。」鄭經理一等古奕青進入辦公室之後就這麼說。
「公司要易主了,她要留不留等未來的老闆決定。」古奕青公事公辦的說。
鄭經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還是沒改變主意嗎?」
他的眼神依然冷漠,斜靠著辦公桌,「我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鄭經理定定的看著他,「我跟了你媽大半輩子,看著這間公司從無到有,就算她跟你爸離了婚,嫁給了另一個男人,她也沒有放棄跟你們兄弟相處的機會。她一直都很遺憾你大哥到她死都不諒解她當年的行為,但你不同,你熱情大方,是她最大的安慰。只是這些年你變了,你對感情越來越有控制力,對你爸爸來說,這該是件好事,但是你天性若不是如此,壓抑只會帶來痛苦。」
他保持緘默的聽著,眼中從未閃過一絲情感。
她柔和的勸道:忘掉過去吧!如果忘不掉,就去面對,就算她懷著別人的孩子,她若過的不好,你還是可以照顧她。」
這下古奕青終於有了反應,譏諷的一揚嘴角,「我沒那麼大方。」
「或許不是你沒那麼大方,」鄭經理微微一笑,「而只是因為你沒那麼愛她。」
鄭經理的話像根針刺進他的心窩
不是你沒那麼大方,或許只是因為你沒那麼愛她——這句話不停的在他腦海中盤旋。
「秋天的畫我照你的意思丟了,冬天的畫掛在牆上,夏天的畫在倉庫,至於春天——」她走到一旁,將蓋在畫上的布掀開,只見畫裡的櫻花盛開,天邊一抹單調的彩虹,赤腳的女神笑得溫柔,她意有所指的說:「你若還想留住,還來得及。」
她的笑教人神魂顛倒,他曾把她當成全世界,她現在卻懷著另一個男人的孩子……他耿耿於懷是因為他真沒那麼愛她?不,他愛她,但也恨她……
他在畫前癡站了許久,就如同他和郭瑞茵結婚前那一夜,他握緊拳頭,搖著頭,「來不及了!全都過去了,我不想再留。丟了,全部都丟了。」
他的心隱隱作痛,卻逼自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鄭經理看著他的背影,想叫住他,話到了嘴邊卻只化成一聲長長的歎息。她彎下腰將布拿起,重新將畫覆蓋,她明白只有他自己想通,婚紗公司或是他的未來才會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