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這個賀飛白行蹤不定,又專走小道,他們火赫幫的人,追蹤了快二十天才找到;三天前,賀飛白才到前面那座楓林山莊,至今尚未離開。」
「我萬方打探的事不會錯的。」那是一直跟在另一邊的男人,忍不住拍著胸脯保證著。
他叫萬方,二十出頭,是萬林的親弟弟,不過長相、個性倒是完全不同,萬方要滑溜多了,長相也是討喜的清秀樣。
「楓林山莊現在誰當家?」她側著臉問。
「楓林山莊三年前由林東山接手;林東山,二十六歲,為人豪爽,不常走動江湖,所以在江湖上認識他的人並不多。他和賀飛白的交情倒是不錯的。」萬林盡職的報告著他打探來的資料。
「楓林山莊……林東山……」玉玲瓏思考著。不一會兒,她自懷中掏出一本本子,邊喃喃的念著:
「楓林山莊……」手更努力的翻動著。
萬林和萬方有默契的湊上前去,一起著急的問著:
「大小姐,有嗎?他們曾不曾欠咱們『玲瓏閣』人情債?如果有,那就一切好辦了。」
她才正要回話,一看見萬家兄弟那兩張賊兮兮的臉,她收下本子「啪!」地一把蓋上,故意神秘的說:
「不告訴你們,省得你們太過有恃無恐。」她扭身一把拐進楓林裡。
這楓林山莊最美的景致,就是這一大片、一大片的楓樹,玉玲瓏邊走邊仰頭欣賞的看著高高的楓樹,只可惜現在季節不對,如果是在深秋裡,滿山遍野一片火紅,那可就美極了。她嘴上不放心的叮嚀著:
「喂!我可先告訴你們,咱們可要一次就逮上賀飛白,否則再花時間找人那就太不合算了……」
在這種烈陽,能躺在樹蔭下,讓蟬鳴陪伴好好睡個午覺,那還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賀飛白一向都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在這片楓林中,老早就看好最大的一棵楓樹最大的一枝枝幹,作為午睡的好場地,於是他就這樣愜意的躺在楓樹上,享受這種人間一大樂事。
不過這樣的愜意,今日有了一點小變數,賀飛白迷糊的神智,好像接收到一股熟悉的訊息。
「誰在叫我?」他勉強的撐開眼皮往下看。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個小巧的身影,身後還跟著兩個壯漢,直往楓林深處走。這片樹林的盡頭就是他暫時借住的楓林山莊了,「有客人來訪?不像。」光是看這三個人鬼祟的樣子也猜得到。
他翻過身,預備繼續夢周公去,反正有事情林東山會自己處理的,他還是睡他的大頭覺好了。
「咱們先不要打草驚蛇,知道嗎?!」
一個活潑有朝氣的嗓音又傳進賀飛白的耳中。
難道真是來找麻煩的?好吧,既然教他遇見了,他就「勉為其難」的注意一下吧!他翻過身趴在樹幹上,往下盯著下面三個人頭。
「你們倆先探風,我在這裡等你們。」說完玉玲瓏自己找了塊大石坐下。
她看見萬氏兄弟已經走遠了,她這才托著腮努力的思考著:楓林山莊……這名字好熟……她一定在哪裡聽過……可是她的「帳本」上怎麼會沒有呢?她迷惑的搖搖頭,再次掏出懷中的小本子翻閱著,嘴巴也沒停的念著:
「沒道理呀……一定有……是誰呢……在哪裡呢……」
賀飛白好整以暇的欣賞著下面那個女孩子,方纔他居高臨下看不清她的樣子,這會兒她就坐在他對面的樹下,那困惑的神情盡落入他的眼中。
一個細緻的鵝蛋臉,頰邊浮著健康的紅暈,秀氣的鼻子……她不算漂亮,但是卻給他一股熟悉的親切感受,一種曾相似識的親密氣息,他更仔細的端詳她……
她看起來實在不太像大家閨秀,她的皮膚不是一般閨秀的白細,卻是帶點健康的麥芽色澤,透過樹葉間灑落下來的陽光,把她的肌膚襯上金黃的光芒,十分吸引人。
看她困惑的皺著秀氣的眉毛,一手把玩著鬢邊的髮絲,那小女兒的嬌媚之姿盡露。她可愛的小嘴不知道在喃喃的叨念些什麼,一會見她在懷中掏出本子使勁的翻著,臉上的表情多變極了。那眉眼全跟著她的情緒動著,就像把情緒寫在臉上一樣,坦白可愛得緊。
遠遠一陣雜杳的腳步聲,打擾了他欣賞的心情,一個濃濁的呼吸聲,緊接著傳進他的耳裡。看來,在下面休息的她武功也不錯,因為在同一時間,她的表情一變,將手上的本子快速收進懷中,全身警戒的緊繃著。
賀飛白看見她機警的抬頭搜尋著,幸好他面前是一堆樹葉,可以隱去他的身影。他居高的四下尋著聲音來源處,透過枝幹間的隙縫,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往樹林中靠近。
是女人嗎?看來今天的楓葉林可熱鬧得緊……
哇……他一凜,才剛回過神,一個纖細的身子,就由下而上突地拔高,往他所在的枝幹撲來。他連想也來不及想,人翻身坐起,緊倚著樹幹坐著,以防被突然插入的人,給一把撞下樹。
玉玲瓏可不想打草驚蛇,她今天來楓林山莊,只是想先打探消息以謀對策,好一次成功完成交易,把賀飛白順利的弄回他們火赫幫。但是從這陣突然來的腳步聲判斷,有三個不在她預計中的人出現了。
她凝神細聽分析著:跑在前面的那一個人腳步凌亂、呼吸急喘,肯定是不會功夫的。另外那兩個應該是會武功的,光以他們移動的速度也略知一二。
她,玉玲瓏,強調獨善其身的重要,可沒習慣仗義執言,所以她決定:先閃再說,就居高臨下,觀察一番再做打算吧。
她一提真氣,立即身輕如燕的拔高。「啪!」地一腳踏上對面大樹的樹幹,藉著這一次的力量,人再往上拔高數尺。就是這裡了!不……不對……怎會有一雙穿著鞋的褐色大腳出現在她眼前?
這突來的變數,讓她慌了手腳。
她拔高數尺,一口氣已經用盡了,這種空中變招的高深武功,她可沒練會。都怪她平時不肯好好的跟四個爹爹學武功,看來她可真是凶多吉少了,她僅能下意識的驚呼著……
「啊……」玉玲瓏一聲驚呼就卡在喉嚨裡。
因為她眼睜睜的看見,一隻男人黝黑的大手,突然出現,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把她往上一提,讓她端坐在樹枝上那個原本她預計要坐的地方。
「小聲點……」一個男人低沉懶洋的聲音,就出現在她耳邊,熱辣辣的氣息貼靠著她。
玉玲瓏極力想平撫下方才慌亂的心情,他既然出手相救,可見對她並無敵意,這一想,她的一顆心也跟著放下來。
這一靜下來,她敏感的發現她的腰上多了一隻男性粗壯的大手,而且她靠他靠得太近了。他們倆並坐在樹梢上,她的一大半身子,幾乎是偎進他的懷中,他的一隻手就橫過她的後腰輕摟著她,防止她掉下去。
一股男人特有的汗臭味直撲她的鼻間,她皺皺眉。長這麼大,還從來不曾跟一個男人這麼接近過,她覺得自己後背全僵硬了,沿著他手經過的地方熱麻得緊。她不自在的就想脫開身……
「別動!這麼高跌下去會死人的。」又是那個慵懶的嗓音,這次聲音裡帶點調笑。
「你!」她一向不是乖乖任人擺佈的女人,伶牙俐齒是她最大的武器。
她夾著些微火氣,猛然的抬頭,一個睡眼惺忪的眼,直勾勾的瞪著她,眼裡懶洋洋的笑意不停的刺激著她,勾引出她心中的不悅和困窘,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緊緊的抓住她的心。
她不痛快的瞪大雙眼,毫不退卻的仔細看他。
這一細看,她的結論是:果然是個臭男人!光是那頭亂髮隨意披散,就夠她皺眉了,再說他半瞇的睡眼,一件泛白的布衣鬆垮的掛在他身上,這個男人給她的綜合印象是「邋遢」二字。
以常理來說,光是看他的穿著和打扮,實在很難給人好印象,不過他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流浪漢的粗鄙氣息,說實話,他並不惹人厭惡,尤其他眉眼中的神態,透出一股自在隨性的瀟灑勁,還挺誘人親近的。
她略垂下眼,由他敞開的前襟中,看見他精幹的胸肌,正隨著他的呼吸起伏,雄健的肌理看來充滿健康的色澤,她還真想伸出手去摸摸看……
「你看下面。」低沉的聲音,迅速的驚醒她方纔的「非份之想」。
幸好她低垂著臉,否則以臉上熱烘烘的感覺來說,她鐵定是臉紅了。哈、哈、她玉玲瓏向來頂天立地,理所當然的生活,居然會臉紅?這當真是奇聞一件了,她自嘲的想著。
她跟隨他的指示,搜尋著樹下方的情況,用來分開她自己的困窘。玉玲瓏終於看見那個喘重呼吸聲的主人了。
「喔……」玉玲瓏揚高眉,欣賞的看著下面那個雪白的身影,她輕輕的說著:
「嘖!嘖!了不起,大美人耶。嗯……肌膚如雪、眉目如畫、柔弱嬌媚……」
賀飛白吃驚於她語氣中那份坦然欣賞,毫不羨慕?毫不妒忌?純欣賞?有意思的小姑娘,很對他的感覺……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笑著。
至於玉玲瓏根本不曾轉頭看他一眼,她的心思都放在下面那個小女人的身上,她已經充分的吸引她的注意力,讓玉玲瓏連方纔那一絲尷尬都給拋得遠遠的。
「喂!」她毫無芥蒂的頂頂身旁的男人,以一種奇文共欣賞的熱絡勁推薦著:
「這種女人多看兩眼,是會令人心曠神怡的,你說對不對?」不等身旁的人有反應,她接著說:
「怪不得,有人會說『秀色可餐』,眼下這個白衣的小美人,是夠資格了。不過,她現在看來可就不太好了……」她實話實說的批評著。
說不太好,是太輕描淡寫了一點,那個小姑娘根本是狼狽透頂!
那身白衣有多污漬不說,裙擺勾破了一角,散亂著一頭發絲……最教人同情的是她眼裡那股慌亂驚恐,眼眸裡淚光浮動,若不是她極力壓抑,可能早就哭成汪洋大河了。
是有點可憐,玉玲瓏下著結論。
賀飛白深深的呼吸著,享受著身邊那一股女人特有的清冽氣息,手掌的觸感告訴他,他掌下碰的是一副曲線玲瓏,充滿彈性的年輕軀體。她真小,坐在他身邊,他還可以看見她頭頂的發漩,他很少有機會和女人靠這麼近過,心跳有點慌亂的現象。
「嘿!你說她怎麼了?」微抬高的螓首,提醒他喚回漫遊失控的心神。
「吶!答案來了!」賀飛白以一貫懶洋的語調,故做不在意的提供建議。
因為下面接著上場的,就是兩個粗壯蠻橫的大漢。玉玲瓏一向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這也是她之所以能廣結善緣的原因。但是有一種人因為心存歹意,那臉上的表情就不自覺會有猙獰的氣質,看來令人作嘔,一如這兩個男人。
「小美人,跟我回去吧!」說完就伸出大手,想去抓那個小姑娘。
「不、不要……」這次恐懼,果然讓小姑娘壓抑不住的淚流滿面,急速往後退,想躲過伸來的祿山之爪。一個踉蹌,腳絆了一下,人就因為站立不穩的跌坐在地,她一回過神就是拚命的想往後挪。
「啪!」玉玲瓏清楚的看見,身旁的男人,很沒技巧、沒巧勁的脫下腳下的破鞋,直直的往下扔,正中那個伸手的大漢。
唉!本來以為能待坐在樹上的人,武功應該不差,但是看他這種毫無技巧的一「拋」,她真是徹底失望了。她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也知道有不少江湖前輩喜歡遊戲人間,故做平實樣。但是……身邊的他……她深深的再看他一眼,結論是:「還是算了!」她有點不是滋味的想。
「誰?誰偷襲我?」那個大漢吃痛的呼叫著。
玉玲瓏沒注意到的是:那個大漢一邊臉已經高高的腫起。一隻破鞋可以扔得人臉頰腫得老高,這份力氣也真是奇特了!
「吵死了,連睡個午覺都不成。很煩耶……」賀飛白有點不痛快的出口。
「誰?出來!」兩名大漢抬頭大喝。
「喂!你武功很好嗎?」玉玲瓏有些看不起身邊的人,她好心的提醒著:「別隨便想當大俠,小心橫死山林。」她這種武功還不算太差的人,都不敢貿然出手了!強出頭一向死得快,這是她的想法。
賀飛白不回答,只是懶懶的聳聳肩膀,補上一句:
「你的武功應該不錯,靠你就好了。」
「什麼?命只有一條耶。你有沒有聽過,小心駛得百年船,更何況是你出手惹的事,干我何事?」這種沒好處的事,她才不想出手。
她從來不愛管閒事,她出手前最少也要獲得對方的認同:欠她一個恩情。她這才會考慮動手,不做白工是她的原則。
「別忘了,方纔我救你一命喔!」
「什……麼……」玉玲瓏吃驚的差一點跌下樹枝去,這句話一向只有她對人說的份。
「小心!」賀飛白眼明手快的扶她一把,笑嘻嘻的提醒著:
「吶,又救你一次……」
「沒有。」玉玲瓏頭搖得像波浪鼓。
「我說沒有。」她想撇清的急速拉開兩人的距離,不過有些徒勞無功,反正樹枝就這麼一點大嘛!
她警覺的瞪著他。至於賀飛白那懶洋洋的表情,很快的被揶揄的笑容所取代。
「絕對沒有。」她臉色嚴正的再聲明一次,決定打死也不認帳。
他還是笑,眼神是逗弄帶點深意的不說話,但表情「陰」透了。
玉玲瓏是個專門靠討人情債過日子的高手和前輩,她深深知道:欠錢好還,欠人一命可就難了了……
「反正你欠我二命就是了。」看來他十分享受當恩人的滋味,看他一臉陶醉樣,鐵定會死咬著這事來討人情了。
她心中的警鐘大大的響著,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只好惡狠狠噴著氣叫嚷著:
「喂!我警告你、你不要那樣笑……」
「我怎樣笑?」他還是表情不變的說著,但是眼神裡的訕笑明顯極了。
「你的笑容看起來之邪惡、之可惡、之……哎呀!反正我形容不出來啦!」
「喔……」語音拖得老長,顯然抗議無效。
不妙!她終於明白她師兄對她的厭惡了,因為她發現這個男人臉上那一抹懶散的笑容,讓她全身都不舒服,當真是厭惡之至!她全身都這樣的吶喊著。「何方鼠輩,敢壞大爺的事,出來!」等了半天,沒看見半個人,倒是一陣喁喁私語惹惱了底下那兩個大漢。
煩——煩死了!玉玲瓏心裡正有一大股氣沒處發,再加上這陣吼叫,更教她火大。她煩躁的掃過下面一眼,腦子精明的算計、估量著下面三個人,很快的心裡已有底了。
「救——救命啊!」白衣的小姑娘一聽見終於有人肯路見不平,這簡直是絕處逢生,情勢極有轉圜的機會,她自然的呼叫著。
好吧!也不能說她玉玲瓏沒有惻隱之心,問題是白花花的銀子還是較為實在,更何況她還背負著一大家子的責任呢!不過……
「喂!你怕了?」他可惡的邪著眼,狀似不經意的出口。
「笑話!」她高傲的抬高鼻子回答。語氣真是夠嗆了,他還真是看不起她。
好!她痛下決心,看來這個小姑娘果然是害怕的,她看了那兩個囂張的大漢一眼,她對付是綽綽有餘了。為了慎重起見,依照慣例,她還是會先問:
「喂,請問貴姓大名呀?」她故作親切的問著。
「幹嘛?想攀親帶故呀。」身邊的調笑又來了。
王玲瓏氣呼呼的轉頭逼近他的眼前,她眼底閃著小火,厭惡萬分的低吼著:
「這是我的謹慎,你懂不懂?我先問清楚對方身份,才不會在無意中得罪什麼強力靠山。不然那就不妙、也麻煩多了。」
她是不怕惹上自封正派的人物,她玉玲瓏什麼不多,靠山倒是一堆。她「玲瓏閣」那一大票的長輩,隨便抬幾個出來也夠份量了。問題是萬一惹上小人,暗箭可就難防了。更何況,想當個成功的生意人,最重要的是:廣結善緣,這是她多年來信守的不二法門。
底下的大漢仰高頭,終於辛苦的在高高的枝幹間、在一堆葉子中,發現一雙穿著小巧翠綠繡花鞋的腳。另外還有一雙男人褐色烏黑的腳丫,而且還是缺了一隻鞋……這一看,當真是怒火中燒了,尤其是那個吃了一鞋的大漢,氣呼呼的大吼著:
「臭小子,敢丟我?下來受死!」
「我才不下去,你為什麼不上來抓我?」賀飛白壞心的撩撥著他的怒氣。想一把跳上樹也不是每一個人隨便都可以做到的。
「看來這個傢伙是頭腦簡單的人物,倒要小心他旁邊那一個褐衣的男人,他心機深沉多了!」
「你知道?你懂面相?」他像是存心和她槓上似的,凡事和她持相反意見。
「喂!我警告你,千萬別小看我。」玉玲瓏火氣不低,並咬牙切齒的說著:「你有沒有聽過,『不識貨、請人看;不識人、死一半!』我,正巧天生善於觀察人。哼!不懂就給我閉嘴。」
「是嗎?」還是那一臉討厭的笑,玉玲瓏對他的火氣越冒越高,已經到達繃緊全身神經的地步。
而罪魁禍首竟毫無悔意與知覺,似乎還十分享受和她鬥嘴的樂趣。
「樹上的朋友是哪條道上的?今天我們黃河二霸在這裡辦事,請自便,莫插手!」褐衣大漢一開口就是客氣的場面話,但是臉上卻是一抹殘忍的表情。
玉玲瓏一聽見他們的名號,這次終於徹底放心了。這種江湖殘渣,自封什麼「傑」、什麼「霸」的,隨便抓一大把,有什麼好神氣的?她一臉「我就說嘛!」的高傲表情,得意的瞪他一眼,炫耀的說:
「聽見沒?他聰明多了。知道咱們既然敢出口必然不好惹,場面話就先說了,但是這傢伙目光閃爍,想必沒安好心,你看他……」玉玲瓏特意放大音量,大聲的說:
「他想把咱們先騙下去,可是他右手握住劍柄,左手反扣,想必有暗器招呼我們。」
「嘿……嘿……姑娘愛說笑,咱們無冤無仇,我又怎會出手?我黃期不是這種人。」話是這樣說,但底下的黃期臉色當場青了一半。
「恭喜你猜對了。」他不感興趣的應和著,還是一副敷衍的輕視,根本不重視她的眼光和她的聰明才智。
這個臭男人!玉玲瓏決定一拿到筆的第一件事,就是記下一筆:他是全天下最討厭的傢伙。她更堅定她的信念,她要快點解決這事,然後不計代價的殺進楓林山莊,綁了賀飛白就遠走高飛,然後永不用再見到這種討厭的笑容。
「哼!」她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但是一扭頭,朝樹下揚起的聲音居然是甜孜孜的音浪:「好吧!我下去了……」
話還在嘴邊,身子一偏,已經離開她端坐的樹幹,身子在空中一陣翻轉的往下落。她穿著一件嫩綠的衣衫,看來就似一片綠雲般的飄落。但是在一轉眼間,快速翻落的玉玲瓏卻突然清晰、冷靜的開口:
「還不動手?!」人隨著這話姿態一變,原本快速落下的身形,卻突然宛若輕飄飄的落葉般隨風飄蕩,緩緩的落地,直教人看呆了眼。
「好!好個柳絮飄……好功夫!」賀飛白欣賞的讚美著。以她這樣小小年紀,「柳絮飄」這種輕功能讓她使成這樣不簡單了,看來倒真不能小視了這個丫頭。
賀飛白這一番讚美才出口,玉玲瓏也正慢慢的接近下面瞪著她的兩個大漢。黃期用力的扣緊手中的暗器預備出手,後方人影一閃,情勢又變……
一切彷彿預計好的發生……黃期左手一揚,一片烏光閃起,目標是接近的玉玲瓏,在他後面卻是突然出現的萬方、萬林撲上。玉玲瓏足一沾地,立即滴溜溜的打轉,避開暗器,她手一抓,將已經愣住的小美人,硬是轉過一圈,將她推送到安全距離。
「想用暗器算我,還早呢!看見沒?!」她上句話是說給自己聽,下句話語氣中的神氣,自然是對著樹上的人說的。
她足尖一挑,右手小石頭在手,往樹上一拋,目標是那雙礙眼的腳,不客氣的說:
「喂!麻煩是你惹的,你還想賴在樹上裝懶、裝死、裝烏龜,還不滾下來。她叉著腰,一副茶壺標準架式的朝上呼喝著。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賀飛白反應快速,只見賀飛白笨手笨腳的轉身抱住楓樹的主樹幹,那石頭正巧自他腳邊掠過。他手足並用,屁股朝外,慢慢的往下挪,就跟小孩子爬樹的動作一模一樣。
拜託……玉玲瓏不屑的喊著:
「你下來的動作就不能好看一點嗎?」
不遠處,萬氏兄弟輕鬆的對付著所謂的黃河二霸……
白衣姑娘剛由鬼門關逃過一劫,她眼淚汪汪、氣息不穩的靠近玉玲瓏,腿一彎便感激的跪在地上,抽抽咽咽的說:
「姑……姑娘……小女子……江庭謝過姑娘大恩……」
玉玲瓏先確定萬氏兄弟應付得綽綽有餘,甚至是戲耍著黃河二霸玩的,她先不悅的朝萬林說:
「動作快點,咱們還有正事。」嘴上說著,左手已經托住江庭渲盈盈下拜的身子,讓開她的跪拜,臉上是一副親切安撫的笑容,笑嘻嘻的說:
「別來這種大禮,這種跪拜毫不實際,你只要記得你欠我一命就成了。」
「姑娘的救命之恩,庭沒齒難忘,來生做牛做馬……」
「唉、唉,不用了,我要你變牛變馬做什麼?我又不想下田耕地當農人。至於來生呢,下輩子的事誰知道?」玉玲瓏截斷她的話,微笑地補充著:
「我說了,我只要你記得『你欠我一命』就成了。日後如果有你幫得上忙的地方……」
「我絕不推辭,以報姑娘救命大恩。」江庭信誓旦旦堅定的說著。
「好、太好了!嘿……嘿……」玉玲瓏開心的笑了。她是個有遠見的人,現在是她救江庭,但是未來的事誰知道,風水輪流轉,說不定若干年後,她可就需要這個小美人出手救她了。
「吶……大小姐,筆、畫押。」萬方不知道何時靠近的,他諂媚萬分的用口水潤濕毛筆遞上。
玉玲瓏滿意的接過筆、掏出本子,埋頭寫著邊問:
「那兩個傢伙呢?」
「用暗器攻擊大小姐的那個,被我大哥打斷手臂,大概要幾個月的休養。另一個被我打中一掌,我沒下重手,所以他逃了……」
玉玲瓏一向只救人討恩情,從不殺人。因為她顧忌對方萬一有兒子、妻子之流的親屬,萬一不服氣來找她報仇,夾纏不清、糾纏多年那不就虧大了。
「口說無憑,畫押簽名。」玉玲瓏把帳本遞給愣在一邊的江庭。
「……玉玲瓏於……救……江庭一命……」一個男人的嗓音拖得老長,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
「喔……原來你救人還要記帳討債的呀!嘖……嘖……好現實……」這聲音不是正由樹上姿勢不雅、辛苦爬下樹的賀飛白的,還有誰?
「你、你、你叫什麼名字?」玉玲瓏氣呼呼的吼著,一把推開他湊近的頭顱。她這才發現她跟他靠得那麼近、那麼久,她居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的事不要你管。」玉玲瓏簡直是鼻子噴火了。
「那怎麼可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他語氣平淡、臉色得意的說著。
「恩人……」是萬林和萬方吃驚的呼叫,嘴巴張得大大的。
賀飛白還正想得意的說幾句,戲弄一下這個有趣的小姑娘,但是就在他由眼角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他臉色變換了一下。心裡大喊著:「慘了!」他無奈的翻翻白眼,麻煩來了!
果然,一陣震天大吼,驀然遠遠響起:
「賀——飛——白——!我總算找到你了,給老子滾出來受死……」前幾個字還在十丈遠,下一句話居然已經近到三丈內。
當這個聲音出現,大家表情是各異的。賀飛白一臉無奈,江庭又嚇得面白如紙,眼眶又浮起水霧,至於玉玲瓏是一臉吃驚和開心的問著:
「你叫賀飛白?火赫幫的賀飛白?」
來的男人看來像座山,他光著頭,渾身糾結著肌肉不說,教人吃驚的是他兩手各持一對流星槌,看來重逾百斤,他簡直像頭大象地往賀飛白站的地方撲來。「等等,先別動手,等我問完話!」玉玲瓏叫著。先一手推開不會武功的江庭,一手握住萬方遞來的畫軸……
「碰!」大漢一衝來,先是一槌重重的槌在地上,造成一陣大響。賀飛白看情況不對,踉蹌的往旁邊一撲,雖然這一槌教他機靈的閃躲過,但是實在也夠狼狽了。
玉玲瓏忙碌的抬頭、低頭,仔細的核對著……亂髮……翩飛劍眉……黑黝如墨的眼……揶揄的眼光……一身的懶散……
這一面的賀飛白可就辛苦了,他左一縮,就地一滾,躲過一槌,迎面一槌又來,他再一滾……
玉玲瓏抬頭認真的和萬氏兄弟對看著。
「大小姐,他好像真的是賀飛白耶。」萬林、萬方肯定的說著。
「那……救人啊!他是咱們的貨物耶,損壞不得的。」玉玲瓏回過神來大叫。
在她心目中賀飛白等於銀子,而她這個人是絕對不會跟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