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妳找誰?」
「杭佚哲在嗎?我找他有事。」
完了!連說話的方式和腔調都特別像,這下徹底完了。小絨驚慌失措地接通內線電話,叫來了正在杜鵑辦公室裡談工作的杭佚哲。
趁著火烈鳥背對著他們,小絨賊兮兮地湊到杭佚哲耳邊提醒他:「杭代理,我瞧火烈鳥好像有點不太正常,你可小心了。」
不正常?不會吧!杭佚哲只當是小絨大驚小怪。武焰鶴除了有些情感激烈,並沒有其它的反常表現,頂多也只能說她是性情中人,哪來不正常之說。
他結論下得太早,當焰鶴轉身衝他回眸一笑的瞬間,他不禁也要考慮小絨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她身上的這套衣服正是昨天杜鵑陪他逛商場時穿的,如果真是衣服相同還有可能是巧合。可惜不只是衣服,連她身上戴的飾物也跟杜鵑昨天戴的完全相同。他記得杜鵑的項鏈是兩年前從法國買回來的,還是限量銷售,不可能那麼巧吧?
難道說她是刻意模仿杜鵑?不可能吧?
可能!在焰鶴張嘴跟他說話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可以肯定她是在模仿杜鵑。連她跟他問好的方式都跟從前完全不同,幾乎就是杜鵑的翻版。
「妳這是幹什麼?」她當真瘋了嗎?
「你不是喜歡跟杜鵑手牽手,一起逛商場嘛!如果我變成她,你會不會多喜歡我一點?你會不會早一天愛上我,成為我的老公?」
她睜大期待的眼神凝視著他,她的表情告訴他,她不是一時興起,她是認真的,以所有的付出換回他的認同。
如果他再自私地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只會毀了她的一生,既而毀了杭寧,更毀了他自己仍在跳動的心。現在他能做的惟有徹底切斷這一切,切斷與她最基礎的聯繫。
握緊她的肩膀,一咬牙他逼著她認真聆聽他不得不作出的決定:「武焰鶴,妳聽清楚。從今天起,我不再是妳的代理人,妳所有的作品將由杜經鯉親自代理。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工作上的聯繫,所以請妳不要再來找我,更不要打擾我的家人。」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之間所有的關係結束了?連最起碼的工作也被他擅自割斷,從今以後,他們只是兩個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繼續按照各自的軌道勻速前進,不再相連?
得到這樣的決定,焰鶴第一個反應是:「為什麼會這樣?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不!不是妳做錯了什麼,這只是一種工作上的安排。」他冷酷地抹去所有曾屬於他們之間的記憶,「我們之間原本就只有工作上的關係,如今這層關係解除是很自然的事:畫廊裡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用不著太在意。杜經理也是很有經驗的經理人,相信她會關照妳的……」
焰鶴推開他的束縛大吼一聲:「我不要她的照顧,我只要你,你知道的,所以你才故意這樣對我,是不是?」
她的大腦迅速運轉,想著可能發生的所有情況,她在給他找借口,也在給自己找個可以繼續糾纏下去的借口。
「或者,你是被逼的?被杜鵑逼的?她不允許你再做我的代理人,更不允許我們見面,她怎麼可以這樣?我去找她,我一定要她收回決定,否則我就撤回代理權,乾脆再也不畫畫了,反正從此以後也不會再有想畫的東西……」她瘋狂地說著,這就要衝上樓去找杜鵑。
「不用問了,這的確是我作出的決定。」杜鵑緩緩從樓上走下來,有著萬種的風情,那是焰鶴花上一生的時間也學不會的修飾,用於掩飾有稜角的人生的一種修飾。
剛才杭佚哲在杜鵑的辦公室討論的就是火烈鳥的代理人問題,雖然他沒有說出理由,但杜鵑已經隱約感覺到了。沒有再追問,她同意了他的意見,親自出任火烈鳥的代理人。
焰鶴不懂為什麼杜鵑要這樣做,她更不懂杭佚哲為何支持她的這種做法,這太奇怪了。她只是愛他,有什麼不對嗎?為什麼要經歷這麼多的磨難?難道她看錯了,他眼底的深情不是為她?
不會的!不可能的!否則她畫不出《愛火》中他的雙眼。
但……如果她真的錯了呢?
她所做的一切成了無聊的糾纏,她所有的愛情只是丟進水中最終化為氣體蒸發的火,她根本什麼也不是。
她的腦袋一團亂,慢慢下蹲的身體在消化所有的可能,她只想大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原來,浴火焚身就是這種感覺。原來,火烈鳥惟有在萬般痛苦中才能起飛,代價就是折翼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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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妳可回來了。先生都急死了。」彭媽媽拉著武焰鶴向屋內走。
今天早上武焰煬鄭重地叮囑焰鶴絕對不能去見杭佚哲,她的沉默被他當成答應。誰知下午他回來,就聽說她又去了杜烽畫廊,氣得他差點把家都砸了,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良苦用心放在心上?還是說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會一意孤行到底,她知不知道他真的很擔心她的狀況?
見到她的第一眼,武焰煬難以控制地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咆哮出心頭的憤怒與緊張:「跟妳說了多少遍,不要去畫廊,妳為什麼就是不聽呢?」不想發火的,但他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或者用「恐懼」這個詞會更恰當一些。
「哥,我很好,你不用擔心。」焰鶴輕輕吸氣,很平靜的樣子,「而且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去畫廊,不會再見杭佚哲,你就放心吧!」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武焰煬擔心地拉著她坐到自己的身邊,「發生什麼事了嗎?還是杭佚哲欺負妳?告訴哥,我幫妳教訓他。」她只是搖搖頭,平靜得不像話,「哥,我真的非常好,完全沒有三年前的症狀,你無須為我擔心。」
她記得三年前的事?這怎麼可能?三年前的事她始終沒有任何記憶,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在這幾分鐘內,她帶給武焰煬的震驚比前二十年都要多,這叫他如何放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焰鶴,告訴哥,我是妳惟一的親人。」
焰鶴淺淺地喘著氣,像一隻尋食累了的貓,「也沒什麼,從今以後杭佚哲不再做我的代理人了,所有代理方面的事務由杜鵑全權負責。我和他不會再有任何交集,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
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看到妹妹那麼平靜,武焰煬頓時放鬆了警惕,「這樣也好,妳可以安心在家作畫,不需要總是往外跑。」
「我不想待在家裡。」焰鶴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作了決定,「我要出去度假,去各個地方采風。不過你放心,我會很好地照顧自己,你就不用再為我操心了。有時間去交女朋友吧!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為了照顧我,從來不讓自己沉醉在愛情中,這對你不公平。」
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真的是武焰鶴,他的妹妹嗎?「那我讓秘書陪妳一起?」
知道拗不過他的決定,焰鶴乾脆不去爭辯。「隨便,你安排就好。我只是希望能盡快起程,這個季節正是四處轉轉的好時光,也許我能帶回很多不錯的作品。」
她能不能成為世界著名的繪畫大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好好地活著,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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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焰煬的安排下,兩天以後焰鶴首站飛向了西藏。
陽光普照、風過天青,這裡是所有繪畫愛好者嚮往的地方,焰鶴幾次要來都因為哥哥擔心她的安全,而不能獨自出行。這一次不知道是哥哥對她真的放了心,還是杭佚哲的事弄得他心煩意亂,只要她離開怎麼都好,總之他同意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沒有去布達拉宮,反而選擇了青海湖畔。雖然是夏季;但湖裡的水卻很冰,不知誰在湖邊點了一把篝火,那火在冰水的身旁跳躍,卻燃不盡它的寒冷。
站在像天那麼碧藍的水邊,她心情大好,濃得難以化開的笑意停在她的嘴角,手忙腳亂地放好了畫架,從超大級背包裡取出了《愛火》。她支起《愛火》,遠遠看去彷彿杭佚哲就站在她身邊,陪著她欣賞西藏的美景。
她拿著畫筆細細畫下眼前火與水的交融,幾個當地的藏民鮮少見到漢人女畫家,紛紛湊過來瞧瞧她和她的畫。
什麼時候他們長久生存的地方變得如此之美,簡直美得讓人窒息,其中一位懂得漢語的藏民更是好奇地湊到了焰鶴的身邊。
畫板中央的湖泊中站著一名男子,他背對著眾人,倒影在藍色的湖水中拉出魔幻般的曲線,他的身後--烈火在燃燒。
「湖中沒有人呀!」
面對藏民的問題,焰鶴回以一笑,「他在我心中,我帶他來看湖。我要讓他看到水與火是怎樣的相融,永不分離。」
她很用心地畫著,從清晨畫到,日落,終於完成了這幅作品。停下筆,她默默含笑。那笑容是送給畫中男子的禮物。
「杭佚哲,喜歡這裡嗎?我把你畫進湖中了哦!快來看看畫中的自己,真的好愜意啊!」
畫完這幅畫,焰鶴在西藏沒有多作停留,甚至沒有休息就馬不停蹄地趕往雲南。她要帶杭佚哲去看那裡的吊角樓,去品那裡的花團錦簇,去喝咂酒,去瞧野水與暮火的相融……
接下來是九寨溝,畫家不會錯過的地方。在她的畫中,杭佚哲站在竹排之上,水流過他的腳下,火在不遠的山間隱隱穿行。只是,畫中的他依然只有背影……
還有西子湖畔,青水與藍火相互碰撞,撞出杭佚哲隱約乍現的側影。影子留在她的心中,不甚清楚……
再有那徽派建築下的貞潔牌坊,青石瓦面,一座一座壘起十二個女人或是傷痛或是炙熱或是連最基本的情感都被高高豎起的靈魂。遠處有條深深淺淺的暗溝,順著牌坊蜿蜒至隱,那忽明忽暗的鬼火是誰的心有不甘?
是站在畫中,仰頭望著牌坊只留下背影的杭佚哲,還是畫外提著筆失去血色的她?
她不停地走著,不停地畫著,轉眼已是深秋,該回家了。沉重的畫板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已沒有力氣再繼續漂泊。
該回家了,回到過去的記憶裡,從此以後不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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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了。秋風瑟瑟地吹起層巒疊嶂的心情。杭佚哲沒來由地出神望著窗外,彷彿在等著故人的歸來。
火烈鳥已經有五個月沒有送作品來畫廊了,準確地說應該是自從他讓出代理人的位置,同她徹底地切斷關係,他們就沒再見過,她也沒再送上作品。
杜鵑曾親自去問過她的狀況,好像是說她出去採風了。采風需要這麼久嗎?五個月沒有任何消息,獨自在外她過得可好?天冷了,她怎麼就不知道回家呢?
他也奇怪,與她有聯繫的時候恨不得永遠不要見到她,想著法兒地把她推出去,如今是想見也見不著了,他卻突然開始了綿長的思念。
別想了,也別理了。她過得怎麼樣,已經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他還在計較些什麼呢?
「你在忙嗎?」這時候會打斷牠思緒的入就只有杜鵑,杭佚哲搖了搖頭,站起身迎向她,「還好,找我有事嗎?」
沒有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能來找他嗎?杜鵑有些生氣。從那次他提出要她陪他一起照顧杭寧,就再也沒跟她提出類似求婚的話,連那樣不盡人情的話都沒提過。他到底有沒有和她結婚的打算?
難道說他那時候會說那樣的話,全是因為被火烈鳥纏得發慌,才拿她做擋箭牌,無名火起,杜鵑的話跟著重了起來:「火烈鳥采風回來了。」
「呃?」
她分明看見他的表情在變,七年的相處。他神情中絲毫的轉變都騙不過杜鵑,「她采風回來了,我在街上看到她。」
她去機場接朋友,無意中看到武焰鶴提著沉重的行李走出來。她身上背著沉重的畫板,讓杜鵑不明白的是,畫板當成行李托運不就好了,她怎麼當個寶貝似的背在肩上,不讓任何人碰觸。
時隔五個月再見武焰鶴,她明顯地瘦了許多。不!應該說她瘦到了極點,完全是皮包骨頭的消瘦,甚至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
杜鵑原本不想說的,可是她想試試杭佚哲對火烈鳥究竟會報以怎樣的反應,她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然而,在看到他的反應後的一秒內她就後悔了,後悔不該說出來。
他們之間留著長長的距離,在距離中間綁著不知何時就會爆炸的炸彈,導火線就綁在火烈鳥的身上。
「你真的愛過我嗎?」
杭佚哲猛地轉身,吃驚地望著面前的杜鵑,「妳這是怎麼了?」他們之間七年相處,還需要問這種話嗎?「妳來……不會只是想跟我說這句話吧?」
你只是習慣了和我這種相處的方式,你只是自私地要人陪你,照顧你的兒子,你所有的目的都是圍繞著你,圍繞著你的兒子,你根本沒有愛過我。
這樣的話環繞在她的嘴角,她卻說不出口。怕說出這樣的話,他們之間就此結束,更怕他們連這七年簡單到冷漠的相處模式都無法延續下去。
「你工作吧!」杜鵑甚至有些害怕跟他相處,「我先回辦公室了。」
「好。」他幾乎是憑直覺回答。心裡只是一個勁地想著火烈鳥回來了,她回來了,她飛去哪裡重又回來?
浴火重生,她是否還記得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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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焰煬特意早早地結束公司的工作回了家,他有些擔心妹妹的身體狀況。她采風回來整個人瘦了一圈,更糟糕的是她的精神異常亢奮,幾乎一刻也安靜不下來,惟有作畫才能平息她的神經。昨天晚上為她注射了鎮定劑,這才讓她安靜地睡下,也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彭媽媽,焰鶴還好吧?」
彭媽媽滿面焦急地迎了上去,「小姐很早就待在畫室裡了,這一天幾乎都沒有出來過,送進去的午飯也沒有吃,我怕她……怕她……」
武焰煬哪還有心思聽下去,轉身走到畫室門口,「焰鶴!焰鶴,我要進來了。」裡面沒有任何反應,武焰煬等不及推門而入,「焰鶴--」
「你來了?」
還會跟他打招呼,看來情況比他想像中的好。武焰煬走到她的身邊,緩緩坐下,「焰鶴,妳在幹嗎呢?」
「我在畫畫,我把你都畫進了畫板裡,你喜歡嗎?」
把他畫進了畫板裡?焰鶴不喜歡畫人物,所以她很少畫人物肖像,惟一受寵若驚的人是杭佚哲,那幅《愛火》,武焰煬怎會忘記?
他順勢抬頭朝畫板裡尋找自己的身影。毫不費勁地看到了畫板中男人的背影,那背影很熟悉,但一定不是他--焰鶴到底在跟誰說話?這畫室還有第三個人嗎?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我很用心地畫,很用心地采風,把你的身影通通畫進我的心中。你看!你快看啊,杭佚哲!」
武焰煬的腦袋「轟」的一下大了一圈,他有種被雷劈中的震驚。面前的焰鶴直直地望著前方的畫板,動也不動地淺笑沉吟,還時不時地往自己左手方向嘀咕著什麼。他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看她的左方,那裡放著《愛火》,杭佚哲巨大的畫像就放在她的身旁,她根本就在跟他說話。
「焰鶴!焰鶴,我是妳哥,妳跟我說話啊!」
焰鶴沉默地提起畫筆對她采風帶回來的畫作進行再次加工,手指不斷地動著,嘴裡不停地跟身旁的《愛火》說話。
「杭佚哲,你喜歡這個地方嗎?你不覺得這裡的山水很美嗎?還記不記得?你當時站在水邊還不停地說很冷,我說,『有了火,你又怎麼會冷?』有了我,你還能愛上誰?」
她就這樣一直嘮嘮叨叨地自言自語,好似杭佚哲一直坐在她的身邊,更好像畫中所有的地方他們倆都是一起去的,過去五個月他陪在她的身邊,與她一同遭遇過往,從不曾離開。任武焰煬怎麼叫她喊她問她,都不跟他說一句話。
好像……好像她根本不認識他,她的世界裡就只有杭佚哲一人。
這情形和三年前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更為嚴重。難道同樣的情形再次發生了?
武焰煬被嚇到了,他完全被這突發狀況嚇呆了。焰鶴離開家去採風的時候,精神狀況明明很好,回來的那天也完全正常,除了比正常人瘦了一些,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怎麼會一夜過來就變成這樣?難道說……難道說她早就……早就……
武焰煬不敢再耽誤,第一時間找到了為焰鶴治療的專業醫生--屈步。他在電話中就跟屈步醫生大致說了焰鶴發病的原因、過程,等屈步進入畫室見到焰鶴,所有的情況都清楚了。
「焰鶴!焰鶴,你還認識我嗎?」
屈步試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焰鶴相當配合地轉過身朝他望去,她試著張了張嘴,很快又轉過身對著面前的畫面,彷彿沒見過他一般。
根據武焰煬的描述的經過,屈步瞥見了旁邊那張《愛火》,他不動聲色地挪開那張畫板,挪到自己的身後。
兩個男人站在焰鶴的身後靜等著她的反應,他們沒有等很久,在焰鶴再度轉身對畫中的杭佚哲說話的時候,他們不想看到的結果爆發了。
「杭佚哲!杭佚哲,你去哪兒了?你怎麼可以丟下焰鶴不管?不要啊!你不能丟下焰鶴,焰鶴失去了爸媽,不能再失去你。你明明是愛焰鶴的,為什麼不承認呢?我看得出來,你愛焰鶴,你不要不說話啊!你說話,說你愛焰鶴……」
她不斷地咆哮、喊叫,已經失去了最後殘留的理智。
屈步將畫板放在她的身後,悄悄地拉著武焰煬退了出去。他作為專業醫生尚未開口,武焰煬已經沉不住氣了。
「我該怎麼辦?她怎麼會突然一下就犯病了?怎麼會這樣?我到底該怎麼辦?」
他抓住屈步的手像握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天知道他已經完全沒了主意,「我不想送她去住院,那等於限制她的自由,我不要她像我母親那樣淒慘地死在醫院裡。屈步!屈步,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你幫幫我吧!我求你了!」
「去找畫中的男人,」這是屈步給他的建議,「藥物方面的治療固然不能停,但心理治療更重要。她現在已經認不得你和我了,也許畫中的那個男人是惟一能讓她清醒過來的藥物。否則再嚴重下去,你只能把她送進醫院。」
難道惟一的辦法就是讓杭佚哲回到焰鶴的生命中嗎?武焰煬不知道該不該用這個辦法,如果不是杭佚哲的出現,焰鶴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幾乎已經好了,不該這麼快就發病的,潛意識裡,他恨透了杭佚哲,可是若不找他來解鈴,焰鶴的狀況會不會更嚴重?
從五年前起,屈步就擔任武家的家庭醫生,焰鶴的病情他是一步步看過來的。甚至於焰鶴母親最終的結局也是他親眼見證,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焰鶴走上她母親的道路,「為了焰鶴,你就試試吧!」
「我就不信,沒有他,我還救不了我的妹妹。」武焰煬放下狠話,又忍不住從門縫中偷看焰鶴的情況。
她找到了她的杭佚哲,雙臂緊擁著《愛火》,她滿臉沉醉的容顏,臉頰上散發著近似發狂的喜悅。看著她,看著她對著《愛火》喃喃訴說真情,武焰煬所有的原則隨之瓦解。
為了焰鶴!他將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焰鶴,為了他惟一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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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武焰煬,杭佚哲吃了一驚,他已經如他所願跟火烈鳥完全斷絕了往來,他又來找他做什麼?
「武先生是代替令妹送作品過來的嗎?」
「你的眼中就只有錢和名嗎?」武焰煬握緊拳頭,努力壓制住心底的衝動。他不想跟他說廢話,焰鶴也禁不起耽誤,他直接說明來意,「跟我回家,焰鶴要見你。」
精明的杭佚哲從武焰煬不尋常的氣息中立刻感覺到了不正常,「武小姐要見我?有事嗎?」
她瘋了,為了你瘋了。這事夠不夠大?「你哪來的廢話?等你見著她,不就知道了嗎?」武焰煬說著就伸出手想要拉他。
杭佚哲先一步甩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大步,「武先生,請你不要強人所難。當初是你要我離令妹遠一點的,我很識趣地按照您的吩咐做到了。如今你又要我去找武小姐,這一反一復,簡直把人當猴耍,難道我連理由都不能知道嗎?」
「理由?你要什麼樣的理由?」武焰煬怒目圓瞪,他不懂焰鶴為什麼會為了這樣一個自私自利,世故老成的男人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就衝著焰鶴為了你付出的許多,你難道連去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嗎?」
不是不願意,是不想再有所糾纏。正因為她對他的愛太過炙熱、瘋狂,燒得他只想逃,所以他才不願意去看她。
「如果不是必須,我讓杜經理去看她吧!如今,杜經理才是她的代理人。」言下之意,她已經跟我完全沒有關係了。
武焰煬大口大口地呼吸,在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我不能有事,我不能坐牢,如果我走錯一步,就再也不能照顧焰鶴,她需要我,失去了爸媽,我是她惟一可以依靠的人,我不能犯罪……但是,他實在忍無可忍。
握起拳頭,他惡狠狠地給他一拳,「這一拳不是我打你,是我替焰鶴送給你的。」
杭佚哲壓根沒有躲閃,結結實實地挨了下來,「法律沒有規定必須接受他人的愛,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的確沒錯,無法愛上焰鶴不是他的錯,可是愛上她卻極力住抑自己就是他的不對,「杭佚哲,焰鶴天賦異稟,她能看透人的心思,甚至能比對方本人更早地看透。如果你看過她的《愛火》,你就該明白她畫中的你分明是愛她的,至少不是完全無情……你先別急著否定,等我把話說完!」
武焰煬手一攔,擋下了杭佚哲否定的言語,「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是以最理智的思維模式認定不該愛上焰鶴,所以你才離她遠遠的,對嗎?」
杭佚哲不說話,刻意地低頭不讓武焰煬看到他的反應。他不得不承認武焰煬說對了其中的一部分,他的確是出於理性的目的強烈拒絕了焰鶴的感情,也是因為自己理性的排斥,堅決不跟她再有任何形式的聯繫。至於其它的原因,連他自己都判斷不清。
該說的、不該說的,在武焰煬看來都已經說了,不能再耽誤時間,他拖著杭佚哲就向外走。
但杭佚哲再度甩開了他的挾持,他發現這對兄妹出奇的相似,都喜歡強人所難,「再讓我考慮考慮,我明天給你答覆。」
連去見焰鶴,他都要考慮?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武焰煬忍不住吼了起來:「沒時間了!真的沒時間了!再拖下去焰鶴會和母親走上同一條道路,她會完蛋的,你明白嗎?」
杭佚哲倒抽一口氣,神經繃得更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