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我這樣,我從小音樂課都拿九十分以上的。」
她脫掉室內脫鞋,赤腳踏上原木地板所區隔出的工作區域。
「吉他能不能借我碰一下?」
面對電腦整理工作計劃的楊魄沒有回應,她走到他身旁,彎腰對著他耳朵說話:
「吉他能不能借我碰一下?楊大師?有沒有聽見我說的?」
「別……」受到干擾的楊魄直覺想叫她別吵,轉過頭,見她近在眼前,他嚇一跳。「我有說你可以過來這嗎?」
「有什麼關係,你根本當我不存在啊。」她像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推他肩膀一下。「吉他和鋼琴能不能借我玩玩?」
「不……」想想,算了,只要她別煩他。「隨便你。」
「謝啦。」
她抱著吉他,坐在鋼琴前,「我在高中時是吉他社的,不瞞你說,是為了一個帥帥的學長才加入的。」擺好彈吉他的姿勢,卻不知從何彈起。「咦,Do在哪?我記得還有什麼C調、E調、D調的……」猶豫一下,她決定放棄,隨便撥琴弦幾下,說:
「會玩吉他的人很帥哪。」
確定楊魄無意耍帥給她看後,她放下吉他,打開鋼琴蓋。
「嗡嗡嗡,嗡嗡嗡,」她彈單音,邊唱起小蜜蜂來,「我們一起
勤做工,來匆匆,去匆匆,噹噹噹噹當……」接下來不知道歌詞的地方,全部用「噹」音混過。
一曲奏完,她為自己拍手。
楊魄回過頭。「用兩手彈彈看。」
「兩手不會。」她答得乾脆。
「那彈彈別首。」
她聳肩、擺手。「別首不會。」
他的視線馬上回到電腦螢幕上,她不在乎,自得其樂地又重頭彈起。「嗡嗡嗡,嗡嗡嗡,」她像跳針,重複開頭部分。「嗡嗡嗡,嗡嗡嗡,嗡……」
楊魄仰頭看天花板兩秒後,再次回過身。
「你要一直彈同一個地方我無所謂,可不可以請你把嘴巴閉起來?」
她忍住笑,「我自動把琴蓋合起來。」她突然想到:「對了,我有一樣擅長的樂器,只是不曉得你這兒有沒有。」
她跳到他身邊,扯他衣袖:
「問一下,問一下嘛!」
「請問你擅長何種樂器?」
她指著自己,糾正他的稱謂:「喬大師。」
他瞪她,不想再搭理她。
她趕緊軟化身段:「好嘛,我跟你說,笛子,小小的直笛,有沒有,幼稚園、小學音樂課,大家都得學的啊!這你總沒有了吧?」
他像拍灰塵般地拍開她不斷扯他衣袖的手,站起身,從靠另一面牆的書櫃抽屜裡拿出一隻直笛。
「哇!」
她像盯著骨頭流口水的狗,被他用直笛引到他的工作區域外。「謝謝。」她開心地接下直笛。
「不准再踏進這裡一步!」楊魄說。
她點頭,但等他轉過身後,對著他背部吐槽:「也就是你這邊列為禁區就是了,你何不圍個圍牆?」
他回頭冷眼看她,她即時縮回往前跨了半步的腳。
她站在原地吹起笛子,演奏曲是國歌,但四小節之後便完全走調,試了好幾個音,都不對勁,只好改吹她拿手的小蜜蜂。
她愈吹愈帶勁,繞著原木地板來回不斷地邊走邊吹,吹得楊魄滿腦子小蜜蜂,走過來抽走她的笛子。
「去那裡,坐好!」他指著客廳沙發。
她抹抹嘴,倒著走向客廳。「你那些女朋友來你這,都做些什麼?」他橫她一眼。「沒人像你這麼皮。」
「是哦?」她當然沒資格和他的女友相提並論,不過……「那你幹嘛找我來?電話在他回話之際響起,他上前接聽。
「什麼?」他蹙緊眉頭。「連你也這麼無聊?你不知道得到的是第幾手消息,所以你去跟薛大偉求證後,才敢找我問個明白?夠了,沒有什麼女的,我沒有金屋藏嬌,更沒有要在近期內結婚、生小孩!」他掛斷電話,驟然發現喬時宜附在他耳畔偷聽。
「什麼女的?」她沒聽清楚。「哪個女的讓你和什麼琪、什麼築的翻臉?還鬧得大家都在談你的事?」
楊魄突然用恐怖的表情一步步上前,逼得她一步步後退,害她聲音變得發顫。「還……還有,薛大偉怎……你是怎麼了啦?」
她跌坐到沙發上,抓著衣領,生怕他發狂,對她施暴。
「我找你來,」他打開茶几上的披薩紙盒。「是因為我忘了我已經叫了披薩又跑去外頭吃晚餐。」
他只要一專注於工作,日常生活便容易失序。
他指著披薩:「吃不吃?」
喬時宜望著上頭豐富的海鮮料猛嚥口水。「吃。」
楊魄轉身走進廚房,納悶自己幹嘛自找麻煩,更不敢相信謠言已經變成神秘女子懷孕三個月,而且他已經向對方求婚。現在每個人遇到他,莫不千方百計想套問出他究竟為了哪棵樹放棄整片森林。
最先胡說八道的是薛大偉,但是錯在他帶喬時宜去找他,更錯在他和她是鄰居!
他本想當作不認識她,和她再無瓜葛,但兩人之間清清白白,壓根兒沒有撇清關係的必要;而最主要的是,在住處附近遇見她,想當作不認得她,恐怕很難。
所以剛才在樓下遇見下班回家的她,一時忘記她有多難伺候的他,脫口請她到他家幫他解決多出來的一客披薩。
他拿著瓶瓶罐罐回到客廳,喬時宜正張大嘴巴,準備咬下手上的披薩。
「醋、辣椒粉、胡椒、起士粉、鹽,還有糖。」他把調味料一一放到茶几上,隨便她愛怎麼加就怎麼加。
「謝謝。」可惜飢腸轆轆的她沒閒情逸致慢慢調味,為免屑屑掉到衣服及沙發上,她拉長脖子,再次張大嘴——
「不准弄髒我的地板!」
她跪坐地板上,準備就著茶几大啖美食——
「茶几也是一樣!」
她的表情明顯嫌他規矩太多,一連抽了幾張面紙墊在下頭。「對不起,只好弄髒你的面紙了。」
喬時宜對著他背影扮鬼臉,吃完一片,對另一片動手前,她先加起土粉,再拿辣椒粉;辣椒粉尚未開封,以為他是特地為她買的,但細一察看,早已過了保存期限。
「喂,這辣……」
見他戴著耳機,一會兒深思,一會兒調整機器,或拿著鉛筆快速地在紙上寫了些什麼,她不禁閉上嘴,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響。
她一邊吃披薩,一邊看他認真工作的模樣。吃飽後,她躺在沙發上,繼續傻傻地看著他,打了個大呵欠。
楊魄忘我地創作新樂曲,幾經修改,確定完成後,他摘下耳機,退後兩步,從頭到尾仔細聆聽一次。
他彈指表示大功告成,將樂曲的檔案壓縮,以電子郵件寄給製作公司。
關上電腦及編曲設備,他看看表,已經清晨六點多。
他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對著晨光,後仰伸了個懶腰。
轉過頭,看到沙發上睡得正熟,但上半身快栽到地面的喬時宜。
他想扶她躺好時,她突然舉起手,喊:
「烏龜!追啊!追啊!」
咚!她跌落沙發,苦著臉,楊魄以為她醒來,卻聽見她說:
「我不敢吃榴漣,不要逼我……」
楊魄搖搖頭,不太想知道她正在做什麼夢,收拾被她弄得亂七八糟的茶几,拿件被子幫她蓋上,他走向自己的臥房。
***
眾人相約聚會,準時出席的又是喬時宜、程盈千、車文遠三人。「那就決定去日本滑雪嘍!」
之前在一次多人聚會中,不知誰無意間冒出「好想出去玩」這句話,得到眾人附和,約定在今天確立海外旅遊計劃。
「還有泡溫泉!最好是雪地裡的露天溫泉,泡在溫暖的池裡,一邊賞著從空中緩緩飄落的皚皚白雪……」
喬時宜說著,轉頭看程盈千,兩人異口同聲說:
「好想馬上去喔——」
車文遠微笑。「忍耐點,至少還得等一個月吧。」
喬時宜瞪他,嫌他掃興。程盈千則低頭淺笑,在紙上隨意塗鴉幾筆,然後開始列準備事項。
「訂房及訂機票都由我負責吧。」程盈千說。「我問問旅行社有哪幾種自由行的行程,跟他們拿資料,再來只要和大家確定費用及出發時間。基本上暫定出遊五天,大家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多個兩天,這樣玩得比較盡興。」
「贊成!你什麼時候要去旅行社和我說一聲,我跟你一起去。」難得有件快樂的事值得期待,喬時宜煞是興奮。
「嗯,就這一兩天吧。」
「麻煩你了。」車文遠說。程盈千做事有計劃又有效率,說是他們之間的領導人也不為過。
「時間方面,有沒有人某個特定時候才比較方便?」程盈千問:「時宜?」
「我沒問題,隨時都可以,要玩到九天也可以。」她已經決定不管怎麼樣,拚死也要把假請出來。
「我也是。」程盈千轉看向車文遠:「你們那邊呢?」
「只要提早確定時間,把工作挪一下或趕完,應該也是沒問題。」
「時間OK。」程盈千在紙上打個勾。「人數呢?早點確定人數,才好訂房間。」
程盈千和喬時宜皆看著車文遠,有變數的只有他公司裡那些同夥。「小龍和正德確定會去,這兩人你們也認得;另外……」
「另外?」
程盈千嗅到不對勁的味道,看看喬時宜,喬時宜沒特殊反應。是她多慮了?
「沒什麼。」車文遠搖搖頭。「我這邊算三個人就好了。」
程盈千還是覺得奇怪,但他想裝作若無其事,她也只好不多追問。
「啊,我們訂和式旅館的大通鋪不就好了?這樣到時候有人臨時不去,或有人想加入,都不用再為房間的事傷腦筋了。」喬時宜提議道。
「好啊好啊,好像初中、高中的畢業旅行,一定很好玩!」程盈千的眸中也散發興奮的光芒,總覺得會是一趟愉快的旅行。
「可是……」車文遠卻頗為遲疑。「你們不怕,不覺得很不方便嗎?」
兩人同時睨他。「怕的應該是你們吧?」
「沒錯,沒錯。」兩人相視而笑。
「一、二、三,加上文遠同事,至少五個人……」程盈千算人數。「楊魄去不去啊?他今天到底來不來?」
她和車文遠突然有默契地一起望向喬時宜。
「我昨天遇到他,有跟他提今天碰面的事,他說他會來;剛剛他打電話給我,說會晚一點到。」
「是嗎?又遇到,又是打電話——」程盈千覺得非常可疑,「誰聽了都覺得事有蹊蹺吧?」她尋求車文遠的認同。
「拜託!」喬時宜霎時紅了臉,用力拍程盈千手臂一下。「我和他不可能的啦!你別想太多!」
「對啊,他們是鄰居,本來就可能常不期而遇。」車文遠說。
程盈千撫著被喬時宜一掌拍得又疼又麻的手臂,悄悄審視車文遠,總覺他不太對勁。喬時宜聽了車文遠的話,亦異常安靜下來。「歡迎光臨!」
聽到服務員的招呼聲,三人一起望向門口,來人是楊魄,此外,還有一名女子與他同行。
服務員跟著兩人過來,機伶地說:「我幫你們把桌子合併一下,這樣比較好坐。」
楊魄落坐在喬時宜對面,同行女子則坐在他身旁。
喬時宜掩嘴,小小聲同程盈千:「和我之前見過的,又是不同人。」
兩人咬耳朵的動作太大,女子立刻擺出不悅的臉色,兩人趕緊分開,腦中浮現一句話——來者不善。
「你們在聊什麼?」楊魄問車文遠。
「出去玩的事,我們決定去日本滑雪,所以會往日本的東北地方跑吧。」車文遠說。
「日本?我去到不想去了。」女子說道,但眼珠一轉,湊近楊魄問:「魄,你要去?」
楊魄看了喬時宜一眼,頷首:「嗯,大概吧。」
「那我也要去!」
其他三人互瞄,沒有人敢表示意見。
程盈干看著紙上草草書寫的計劃,說:
「我們從預定五天改成七天,不過算一算,加上前後周休,九天也OK吧?」
九天是喬時宜最先提的,車文遠也表示過全力配合,所以程盈千問楊魄:
「這一點,楊先生應該可以吧?」
「楊先生是自由業,他去一個月也沒問題的。」喬時宜故意用調侃的語調說。
楊魄瞟著她要回話時,被身旁女子搶了先:
「不行!我最多只能請三天假,我們老闆沒有我,什麼都辦不成的!」
「那就……五天?」程盈千問的是眾人,卻只見女子用力點頭:
「對,五天!」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對付作風如此強勢之人。即使心中持相反意見,也說不出口,這種情形,說好聽是合群,難聽一點,就是沒膽與惡勢力為敵。
程盈千撥撥頭髮,小心翼翼地和車文遠說悄悄話:「你本來就知道了?」
原來他是因為楊魄可能攜伴參加才三番兩次支支吾吾的呀。她放心了,沒有注意車文遠似乎仍因某些顧慮而有點不安。
「房間怎麼辦?」程盈千問。有情侶出現,就不可能睡大通鋪。「訂兩間雙人房,一間三人房?」
喬時宜點頭:「我們兩個要兩張單人床的房間,至於他,當然是雙人床嘍。」她指指楊魄,說得有些牙根發酸。
「我……」車文遠好似鼓起勇氣想表白什麼,行動電話卻在此時響起,他起身到外頭接聽。
不一會兒,回到座位上的他臉上掛著傻笑,充滿喜悅。
「抱歉,再多一個人,麻煩你訂四間雙人房。」車文遠說。
「你要雙人床,還是兩張單人床?」程盈千拐彎抹角問對方和他是何關係。
「啊,」楊魄想起來了,說:「該不會是那個吧?」
「什麼?」
「哪個?」喬時宜和程盈千好奇得緊。
「你不錯嘛,我聽說是你……」車文遠以眼神示意楊魄別多說,楊魄當下守口。「到時候你們自然知道了。」
「小氣。」
喬時宜和程盈千對看,機票、房間尚未訂成,已經有了敗興而歸的預感。
***
預感成真。
程盈千上飛機前感到輕微的喉嚨痛,沒想到抵達目的地後,變成重感冒,臥病在床。
第二天,眾人赴雪地滑雪,喬時宜依舊留在旅館房內陪程盈千。
「你也出去玩吧,我想睡覺。」
「又睡?」喬時宜關掉說什麼完全聽不懂的電視,「你不會打算花幾萬塊來這睡三天吧?」扣除前後兩天搭機、坐車,他們只有三天玩的時間。
「在這裡睡個三天,可以看破大概三十年也沒辦法看破的事,也是值得的。」
程盈千說得冷靜,喬時宜聽來卻感慨萬千。掀起程盈千蓋的被子,她說:
「我也陪你睡。」
「離我遠一點,別被我傳染。」
「我不怕。」她也有事想看透哪!不過比起感冒,她更怕程盈千凶她,只好放棄和她擠同一張床的念頭,坐回自己的床緣。
「你是想說反正笨蛋不會感冒嗎?不要在我面前耍寶。」頭暈、流鼻涕、咳嗽、全身無力,她已經夠痛苦了。
「千千,老是聰明外露的女人,男人會望之卻步的喔。」喬時宜起身走到窗邊,略微拉起窗簾,看著窗外白雪一片的景色。
「謝謝你的誇張。」她咳了兩聲,吸吸鼻。「男人總是喜歡可愛的女人。」
「拜託!文遠他女朋友哪裡可愛了?」喬時宜踱回她床邊。「沒錯,她長得很可愛,眼睛圓圓、笑起來很甜,當偶像很適合;但以她那種個性,當朋友,免了。」
「人家也不屑跟你作朋友啊。」
車文遠的女朋友是他們公司正全力培訓,想借由她一舉打入流行市場的新人。大概十分習慣受到公主式對待,一見面就不客氣地把她們當下人使喚。
「文遠怎麼會喜歡那種人?」
「男人。」程盈千翻身,冷哼一聲,清清喉嚨裡的痰後,說:「楊魄的眼光,也是不怎麼樣。」
喬時宜連點了至少十下頭。「超級大煙槍。她老是衝著我吐煙,快嗆暈我了。」
「誰教你看來好欺負。」
在中正機場,車文遠的女朋友買了一堆免稅商品,隨手交給喬時宜,結果她一路幫對方提到旅館。
「原來現在的男生喜歡驕縱的女人,溫柔賢淑不吃香了。」她看程盈千閉著雙眼,小聲喚:「千千?」
「嗯。」她應了一聲,表示還沒睡著。「人家只是坦露她們的本性,不怕別人說她們只靠臉蛋和胸脯。」
喬時宜低頭看看自己,再想想楊魄和車文遠的女友,搖了搖頭。
「唉,我們太悲觀了,我們要相信人生是光明、是有希望的啊!不要忘了,和我們同行的還有兩個單身漢——阿龍和正德啊!」
「你想和他們配對?請便。」別把她也算進去。
喬時宜側頭想了一下。阿龍和正德,一個滿嘴「狗屁、shit」,一個小她們八歲,嗜好和專長是背西洋音樂史——她不禁在溫暖的暖氣房裡打了個冷顫。
「不,我打死不要!」
「你嫌人家?人家嫌我們都來不及呢。」打從上飛機,那兩人便望著空姐直流口水;下飛機,則開始尋找獵物,眼裡完全沒有她們兩人的存在。
「唉。」喬時宜坐在程盈千床邊的地板上,幾番唉聲歎氣後,說:「千千,你就承認你喜歡文遠吧!我去抓他來,你跟他告白。」
「這像你的作風,你去跟楊魄告白吧!」
喬時宜紅了臉,不解程盈千怎會說得如此肯定,更不解自己為何沒有否認。
「他有女朋友了,」她低著頭。「而且肯定昨晚才和她上過床。」
「車文遠又何嘗不是?」
喬時宜站起身,看看閉著雙眼的程盈千,在她印象裡,程盈千不曾連名帶姓喊過車文遠。看來,車文遠這回的表現,令千千心死了。
應到喬時宜的注視,程盈千睜開眼,深呼吸平順心浮氣躁的悸動與不安感。
「我要再睡一下,你出去玩吧,來之前你對滑雪之行期待不已不是嗎?明天下午就得離開這裡,你沒什麼時間了。」
明日下午眾人起程前往東京,後天以購物為主,大後天回台灣。
「嗯。」留在這反而打擾程盈千休息。「我出去晃一下,你有沒有想吃什麼,我順道買回來。」
「我想吃……西瓜!」
「西瓜?」這個時候,她上哪找西瓜給她?
「不然……冰好了。」
「冰?」她摸摸她的額頭,她是不是燒壞頭了?「你不想活了啊?」
程盈千將頭也埋入蠶絲被裡。不久前吞下的藥藥效發作,她昏昏欲睡。
「我會看看有沒有熱薑汁……」
帶三四個暖暖包在身上,套上雪衣、手套,戴上帽子,看看鏡中因厚衣而顯臃腫的自己,她離開房間。
***
飯店座落於一家大型滑雪場內,一樓即有幾間店家提供出租滑雪用具的服務。
喬時宜在店門前晃來晃去,提不起勇氣進去。有過幾次使用英文也無法和日本人溝通的經驗後,她已經不敢獨自面對日本人。
眾多旅客在她身邊來來往往,大家都成群結伴。
她低著頭看手上的簡介,心想就算借了雪橇她也不會滑雪,乾脆到外頭坐雪地升降機上山頂,玩玩雪、看看附近的雪景就好了。
「唉……」
她不知不覺呼出一口長氣,由於御寒衣物穿了不少,讓在溫暖的室內感到悶熱的她臉頰發紅。
身旁突然有人嘰哩呱啦說了一串日文,她這才發覺有人靠近。
「啊!」
回過身,對著的是一名年齡和她相仿的男子,微笑和她說話。
「No!」日本語令她有置身外星球的恐懼感。「No、no、no……我不是日本人!別煩我!」
對方未因她的大吼而退怯,以有些怪異的英文腔調說:
「相信我,我是好人。」
「我……」
她遲了一下才瞭解他的意思,雖然有些訝異和外星人可以溝通了,但她毫無感動,以英文回道:
「抱歉,我不是好人,我是壞人。」為了讓他懂她的意思,她重複道:「壞人!」
男人抱著肚子笑。「你很有趣。」
見她更加橫眉怒目,他趕緊回復正經模樣,試著讓她瞭解他的想法,努力用英文表示:「我看到你,昨天……」
喬時宜看著他,事實上,他長得挺好看,而且是有點過分好看;此外,他的意思是——他昨天就注意到她了?
「我想……認識……你。」男子誠懇的表情掩去他英文發音不佳的瑕疵。
「我想……」她指著簡介的封面照片。「我想去這裡,你可以帶我去嗎?」
男子笑得燦爛,拉起她的手:「走!」
喬時宜被他拉著往外走。「放手,我自己走,喂!」
對方回頭衝著她傻笑,根本沒聽懂她的意思。
兩人離開飯店,完全沒注意到方才在他們後方不遠處的一名男子——楊魄。
楊魄到服務處歸還滑雪用具,向櫃檯拿房間鑰匙,無意中注意到牆上一張告示。
告示有英、日兩種版本,上頭寫著:
近期雪地內綁架事件頻傳,請女士們勿接受搭訕,若遇陌生人騷擾、糾纏,請就近向飯店或雪地工作人員求助。
他想也不想,轉頭往門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