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兩名小廝隨即扛進澡盆還有兩桶溫熱水,在將水注進澡盆後即退了出去。
鄔曦恩忍住要他們將澡盆移到寢房去的衝動,畢竟她才來第一天,還是別干涉太多,但一想到他大多睡在這兒,心裡著實不忍。
「現下,你總可以走了。」
他見她還坐著不動,是想伺候他沐浴嗎?才剛想著,這女人竟然走向他,他皺眉,見她臉兒不知何時染上兩片嫣紅,同一時間,她已傾身要為他解衣--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我不需要你伺候。」
她輕咬看下唇,猶豫看,但還是鼓起勇氣道:「我是你的妻子,這也是我來這裡的理由,何況等會也要重新上藥。」
他瞇起眼看著她,她也定定的回視他,並不打算妥協。
看來,他得慢慢習慣這張傾城之貌下那顆執拗的心。
他鬆開她的手,靜靜的看著她為他解開農物。
是啊,他們都洞房過了,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何況他還是個男人,怎麼能同個女人般扭捏。
只是,這個女人在將他的衣服一件件剝下後,勇氣也在逐步消失中,在褪去他身上最後的褲子時,她是眼睛瞪著他的胸膛,完全不敢往下。
有勇氣說要伺候他洗澡,但臉上的暈紅與不知所措的眼神卻洩露了她的膽怯,這不禁讓他聯想到新婚之夜時,她強裝勇敢實則怕到軟腳的可愛神態,他嘴角微微勾起,不由得放鬆了自己。
澡盆的水位其實不高,讓他剛好能將下半身泡於水中,卻不會碰到腹側上方的傷,水位能抓得這麼精準,可見自受傷以來,他都是這樣洗澡的。
好在四周放了暖爐,要不就會太冷了。
她擰乾毛巾想要替他擦拭上身,但才剛碰觸到他,就感覺到他的身體緊繃,她也莫名的一僵,眼前這氣氛太過親密,著實不輸洞房之夜。
看看他淌看水的堅硬胸膛,她全身發燙、喉嚨乾澀,一顆心幾乎要提到喉嚨口,不敢相信,她的身體竟有感覺,這讓她很難為情……
但她謝謝他,至少在男女情事上,他讓她記憶裡那污穢的過往被洗去了,留下的全是他對她的愛憐與溫柔。
思緒至此,她收斂心神,溫柔的為他擦洗。
他的手很大、很粗,全是厚厚的繭,但摸來卻不會不舒服,他微鼓的胸膛肌肉結實,古銅色的肌膚陽剛誘人,可以想像他一定是在大太陽下打赤膊操兵練武,才有這樣的膚色。
只是他的舊傷疤也不少,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停駐在肩上的幾道傷疤,又想到他臉頰上的疤,她柳眉一擰,這個男人真的不怕痛嗎?
從這些傷疤看來,每道傷都很嚴重,難怪他對她先前說的傷口感染等話一臉不屑,或許他已多次來回死亡幽谷,在她眼中危及生命的重傷,他已無感。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淡淡的馨香就在他的鼻間盤旋,她為他擦背時也聞得到,他的情慾被挑起,下半身亢奮了起來,洞房夜的一幕幕也很不合作的在此時浮現腦海,而且極度鮮明。
「可以了,我想泡一會兒。」聲音特別的沙啞,他知道原因。
但她沒有多想,反而鬆了口氣,因為她不確定自己有勇氣把手伸進澡盆裡為他清洗下身,「夫君好了就叫我一聲,我到前面的廳堂候看。」
她的確聰慧,下午時分,他聽到管事領著她走到這裡時,就告知這裡是一明兩暗的格局,也就是書房在中間,往右是他的寢房,往左是備有一間客房與廳堂的側廳,不僅能相通,也各有出入門,這是當時在建這座院落時,方便常需挑燈夜戰或一連數個時辰研究戰略的朱塵劭所設的。
而管事在說明時,她並未進來卻記在腦海了,不過她是往左進到廳堂,而非寢房。
他在想什麼,不是才說了不急著有孩子嗎?他吐了一口長氣,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言行不一致的時候,而這全拜他美麗又聰慧的妻子之賜!
「好了,側廳的客房終於清出來了,嫂子就睡那兒。」
田晉人未到,聲先到,隨即從廳堂走了進來。
幸虧朱塵劭平日習武征戰,自制力本就比一般人高上許多,此時已冷靜下來,要不被好友撞見方纔那深陷情慾的模樣,不知多沒面子。
他從澡盆裡起身,拿了毛巾避開傷口擦拭身體,套上衣褲。
「我們回寢房吧,嫂子在那裡等你一不,別說你還要在書房看一些鬼冊子,相信我,嫂子不會讓你有機會的。」田晉可是有十足的把握。
不知怎地,他竟然真的相信,只是……
「側廳的客房不是你在睡?」
「今天管事要安排嫂子小憩的房間時,原是要請她到你房間,但嫂子說你的傷沒耗上一、兩月是不會完全好的,同睡一張床,她擔心會壓到你的傷口,所以決定還是暫時分房睡。」
沒想到她心思如此細膩,他看看田晉,「於是你就自願把側房讓出來了?」
「當然,那間房很搶手,朱彤硬要我讓出來給杜詠雙,我是巴著不肯放的,但正室來了,總不能睡在離這兒極遠的客房吧?我讓出來天經地義,那兩人也沒話說。」
兩人邊說邊走到臥房,見到鄔曦恩,朱塵劭就從她微微凍紅的臉頰還有身上未及脫下的披風以及手上多出來的一隻藥箱知道,她剛才必是走出廳堂,去取了藥箱再繞回來臥室的,但夜晚風凍寒冷……
「你怎麼不派個丫頭去拿就好?」他脫口就問。
她正在脫去披風,發現他的目光看著她放到桌上的藥箱,連忙解釋,「這是小夏跟小朵送來的,我只是出去拿而已。」
「你丈夫捨不得了。」田晉笑著打趣。
但朱塵劭沒說什麼,只是躺臥在床上,她靜靜的上前,再次為他搗藥、包紮,最後再為他套上白色內杉後,微微一笑,「我就睡在客房,有任何需要一聲,我就過來幫你。」
「男人晚上的需要,就怕他現在還無福消受。」田晉吃了熊心豹子膽,出言調侃。
朱塵勸恨恨的瞪了好友一眼,她則羞澀尷尬的轉往客房。
「我真的覺得你太幸運了,她美得讓人銷魂,而你竟然擁有她。」田晉說的是肺腑之言。
銷魂?朱塵劭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最初見到她時,就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她一雙純稚的清澈眼眸裡竟看得到不符合年齡的沉靜,嫣然一笑便像春日綻放的桃花,吸引他駐足凝望,亦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
「不過,話說回來。」田晉不懷好意的瞄了他下半身一眼,「這場仗打那麼久,你也休息那麼久,剛剛嫂子親自伺候你梳洗,難道你沒感覺嗎?不會是有問題吧……噢。」
話一說完,一隻瓷杯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額際,力道抓得剛剛好,沒把他敲昏過去,只是額頭腫了個小包,但已夠疼了。
禍從口出啊!晉只能哀怨的撫著發疼的額頭離開。
床帳落下,朱塵劭卻難以入眠,她離自己只有一間書房的距離……
無獨有偶的,鄔曦恩也睡不著,陌生的躁熱爬上身,窗外明明仍是寒風刺骨,難不成是屋內放置的暖爐太旺了?好熱啊!這真是漫長的一日,她終於、終於來到了丈夫身邊。
就在萬籟俱寂的半夜,一些極細微的聲音喚醒了鄔曦恩,她起床循著聲音前去查看,卻因而整晚難眠。
溫暖燭火下,這已是她第三次來到朱塵劭身邊,時值深夜,奴僕都已熟睡,房裡更沒有溫水,她特意將毛巾放入擱置在梳妝架上的銅盆內,用涼水弄濕後再擰乾,移到暖爐上弄熱,再試試溫度,確認毛巾不至於太冰或太熱,她才小心翼翼的拿來擦拭他冒著汗珠的臉龐,一路拭到他長了胡碴的下巴及脖頸。
她沒有為他解開內衫,因為室內空氣是熱的,農服看來還很乾爽,只是他的額際不過一會兒就又冒出汗,應是藥效引起,她不時拿毛巾為他拭汗,卻不知道他在她第一次進房時就已清醒。
大半夜的來了一次又一次,這個女人將他看成小娃兒嗎?而且似乎還以為他睡死了,他是個當主帥的人,警覺性怎能不高,他以為她很聰敏!
她冰涼的手一碰到他溫熱的額際,頓時讓他舒服到很想將她一把拉上床來,但理性阻止了他,可就怕她再摸下去,慾望便會凌駕一切,想到這裡,他決心開了口,「你可以回去睡了,我還沒有脆弱到要你一夜來探個兩、三回。」
她粉臉一紅,困窘的看著睜眼的他,「我吵到你了?對不起,我擔心你昏睡著,因體內溫熱冒汗難以安眠,一翻身就會扯到傷口,萬一傷口又裂又流血……」
「所以乾脆一夜來兩、三回,我要醒著沒睡,就沒有那種事了?」他並不想口氣這麼沖的,只是全身慾火沸騰,又不想自打嘴巴,兩相矛盾下,語氣自然不好。
「當然不是。」她連忙搖頭,美麗的臉上儘是愧疚。
「算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回房睡吧,我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
但她卻杵著不動,像是在鼓起勇氣後才開了口,「我要請夫君包容,我無法不過來,夫君的傷勢極重,我不是沒有感覺的人,而且,請夫君好好的珍重自己的身體,因為活著,而且能身體健全的活著,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她想到重生前的種種,尤其是絕望的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真的什麼都不求,只希望能夠活下來,看自己的兒子一眼,就一眼……
他皺眉看著她楚楚動人的臉孔,發現她眼眸裡好像閃動著淚光,是觸動了她心底什麼難過的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因為這樣的想法,所以你習醫,想懸壺濟世?」
「不,我鑽研醫術只是想改變自己的人生。」重生後,她戰戰兢兢的過每一天,就怕哪一日因為不被人在乎而再次成了堂姊求子的犧牲品,但這話怎麼同他說?她搖搖頭,決定轉換話題,「夫君呢?這麼努力,就連受傷了也不讓自己好好休息養傷,為的又是什麼?」
她逃避了問題,但她眼眸中的哀傷讓他不忍追問,配合的跟著回答,「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我聽田副將說,這一次進犯邊境的外族大敗,不但元氣大傷且被逼到千里之外,他粗估他們至少得養精蓄銳五至六年才有再戰的機會,如此說來,就有五至六年的太平日,夫君應該做的事又是什麼?」她想瞭解他,來之前與母后的對談,讓她敏銳的猜測到夫君要做的事肯定不只作戰衛國一事,所以在他泡澡時,她問了田晉一些事。
「那是軍情,田晉不該同你說的。」他不悅的撇嘴。
「我是你的妻子,又是醫治你的大夫,不是外人。」
「你應該知道,這兩個身份,我都不是心甘情願的,尤其是第一個。」
「夫君是擔心我喪命?我不怕,若真如此,那也是天意。」她定定的看著他,她死過一次了,如果重生後迎接她的仍是同樣的命運,她也接受,至少,她很清楚這一世的丈夫可比堂姊夫要好得太多,她不必天天以淚洗面。
如此豁達,她果真不像外表那麼纖弱,他再次有所領悟。
他的目光與她相對,深深凝睇!忍不住再往下移至她粉嫩的唇瓣--
驀地,他轉頭看向窗外,那裡有涼風拂入,也能暫時冷卻他突然竄動的情慾,殊不知在他轉頭時,她也暗暗的吐了口長氣,以壓抑無法抑止的紊亂心跳。
「再過幾日,班師回朝的軍隊應該就會抵達京城了。」他逼自己想點別的事兒。
「可以想見的是城裡肯定是張燈結綵、燃放鞭炮的歡迎你們,可惜夫君不能回去同享榮耀。」
「沒回去的何止是我,還有不少士兵留在邊城駐守。」他頓了一下,想起並肩作戰的同袍,「其實,他們原本打算等我傷好再班師回朝,但打勝仗不是我一人的功勞,那是屬干每一個參與戰事的士兵的榮耀,他們也已歸心似箭,一旦皇上對有功將領封官授職後,
他們便能與家人團聚……」
這男人如此善良大器……她靜靜的看著他,發覺自己的心正在為他沉淪。
柔和的燭火下,隱隱可見窗外有雪花飄了進來,原來不知何時,外頭又是一陣一陣的雪花飄落,時間大概已是子夜了吧。
她連忙起身,「我擾了夫君安眠,竟還聊起話來,真是不該,我先回房了。」
他點點頭,看著她纖弱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然而,也是從這一晚開始,一連幾天,從早到半夜,朱塵劭的生活中無時無刻都有鄔曦恩的影子,外頭雪花飄飄,室內卻是特別溫暖。
不管他有沒有在忙,該換藥時就一定得換,三餐該吃而未吃,她也非要盯著他吃完,見他坐久了,她一定要他躺下,日夜皆是如此。
他的表情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又悶又氣,甚至喝了一句,叫奴僕代勞即可,但她總是執拗的做著她該做的事,殊不知讓他煩到想將她遠離視線的主因,是太過渴望她故而難以忍受煎熬,尤其是她為他擦澡的親密時刻,每經歷一次,便是一場意志與慾望的激烈征戰,他可是個正常的男人,她到底懂不懂?!
鄔曦恩當然不懂,對她而言,照顧丈夫、侍奉丈夫都是分內之事,而且她做得很開心,雖然她也察覺到朱塵劭有時會顯得陰陽怪氣,但大半時間,他都是靜靜的看著她,而她,極愛那樣平靜的氛圍,那是一種極為平凡、卻是她從前求之不得的單純幸福。
「詠雙,皇兄不知遇到什麼蒙古大夫,都吃了幾天的藥了,好像也沒好上多少。」
「若我沒記錯,好像是王妃接手治療後,朱大哥的氣色更差了。」
小夏跟小朵很快的交換一下無奈的目光,看著盈盈走上前來卻掛著一臉嘲笑的朱彤跟杜詠雙,兩人不得不依禮一福,心裡卻很不舒服,她們老是仗勢欺人,府裡的丫頭奴僕沒人喜歡她們,而且欺侮奴才就算了,還老是找機會挑釁或酸主子一頓,更厲害的是時機抓得極準,總是挑王爺待在書房或臥房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