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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上你的心 第三章 作者:席絹
    無論怎麼說,將沈拓宇由海外調回來,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冷靜敏捷的頭腦,十年專業武術、輪法特訓,使得他就任警官以來一直是黑社會人物忌諱不已的破案高手。一向「出借」各國聯合偵破大椿販毒案、走私案與槍械交易,破案歷史輝煌。所承辦的案件幾乎都是轟轟烈烈,刀裡來,劍裡去,槍林彈雨的。他就任愈多年,名氣愈大,上頭交代下來的Case危險性就愈高,而他對這種冒險的生活也一向習以為常。事實上,多年下來,他破案結下的梁子不少,即使他突然想脫離這種生活,仇家還不肯放他甘休呢。

    一道密令,將他逼了回來,坐鎮在警署中當自由人,不在任何人管轄之內,負責支援棘手案件。半個多月來破了不少懸案,日子還算是忙;但對過慣刺激生活的沈拓宇而言,簡直無聊得快瘋掉了。悶!除了悶,還是悶。他全身筋骨舒展不開,卻又無可奈何。再輝煌的成績,再多的抗議,也動不了母親的決心。饒他冷酷無情,卻也無法對母親的淚眼無動於衷。

    極少人知道,他自幼就是被有計畫地訓練成一流警探,所以今天才能有可媲美一流殺手的身手。他是父親一手培育出來的。他的父親即是警界最高指揮首領人物沈斐。一生嫉惡如仇,鐵令如山的沈斐以剷除惡勢力為己志,不惜將獨生子放在前鋒,遊走全世界。打從沈拓宇出生就被父親送走,到各地受訓,幾乎沒讓他有童年歲月,甚至沒有親人陪伴,他都挨過來了;可是沈斐的妻子卻因長期不安與思念病倒了,嚴重到了無求生意志,逼得向來情感擺在理智之後的沈斐終於急召兒子回台灣。

    從十六歲開始,他正式參與案件,由非正式的少年刑事做起,到受階,遊走各國舉足輕重,之間總共花了十二年歲月在辦案上;辦案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並非他嗜血,所以才不安於現狀;只是,成天光破這些偷竊、捉姦、聚賭的小案件,並沒有什麼用處,對民眾也沒有多大實質的幫助。與那些毒梟、殺手、軍械走私的頭子周旋,勝了,至少可消弭全球性的一場迫害,使免於恐慌。那些集團的危險性足以動搖一個國家的興亡。

    巡邏或許無聊,但總比坐在辦公桌,看那些故意打扮得千嬌百媚的女警爭相獻慇勤好過太多。

    誰叫沈拓宇除了是個英雄人物外,恰巧又長了一張又酷又有型的臉呢!二十八歲,一八○公分的身高不是黃金單身漢,是什麼?

    「沈警官,總部要我們立刻到東明社區,那邊有命案發生。」新上任的警察小李從公用電話亭回車上,發動車子後立刻興奮地說著,幾乎握不住方向盤,頗像急於邀功、力求表現的新官。

    「有人死了嗎?」沈拓宇點了根菸,對小李投過來的崇拜眼神感到有些好笑。

    「呃……呃……好像沒人死,聽說是兒子砍老子的事。」說命案,太嚴重了些。

    「走吧!還等什麼!」他下命令,見小李車子迅速加速,一臉的期待與興奮,只能直搖頭,毛頭小子一個!

    沙發上,瑟縮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蒼白的面孔,木然空洞的眼神,打一進門到現在就一直是這樣子,三小時了。

    楊希康泡了杯牛奶放在男孩面前的茶几上,坐下輕聲道:「喝了吧,呆坐著不是辦法。」

    男孩的模樣讓她憂心。收留這孩子肯定會惹來麻煩。現在??方在找他,家人在找他,恐怕也??動記者們了。會替他扣上什麼帽子?一個忤逆不孝、弒父的敗家子?

    何文揚眨了眨眼,終於哽咽出聲:「他該死!他毀了我媽一生!」

    他的父親就是演藝界聲名狠籍又大名鼎鼎的製片兼導演何仲平,風流花心,尤愛沾那種初出社會一心想成名的清純少女。妻子不堪他的風流成性,終於在半年前抑鬱而終,一傢俱規模的電影公司就這麼輕易地出妻子名下落到他手中,更助長他花心的本錢。大量培植青春玉女,幾乎每個都難逃兵祿山之爪。色膽包天的何仲平曾經也覬覦楊希康美色良久。前些日子,一部電影就內定她為女主角,可是他不敢用強,因為楊氏集團並不好惹。她的美艷與聰慧自愛一直大受好評;但,在他看來,楊希康那種女人絕對不是什麼三貞九烈的人物。從影以來拍過三部片,每一部片都傳出她與工作人員拍拖,二年前還傳出她與人同居過;她若不是用身體得來那麼多拍片機會,那有今天的成就?藉著這次約合作,認為機不可失,楊希康的一切都可以令人瘋狂。上一次當眾對她輕薄,換來她火熱一巴掌,卻得來何文揚的崇拜與友誼。

    「為什麼做這種荒唐事?小揚,他不值得你這麼做,再怎麼說,他總是你父親。」除了這麼說,希康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她還能說什麼?她知道何文揚正處於叛逆的年紀,很衝動,但他並不會做出傷人的事。為什麼這次卻捅出這種事?─是傷害罪呢!

    「我……回家時……見到他……他不是人,他正在沙發上強暴一個小明星,十五歲的小女孩……那女孩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何文揚的眼神逐漸轉為渙散怪異,全身開始抖動。

    希康一楞。「小揚!」

    何文揚跳了起來,飛快衝入浴室。

    天哪!他在吸毒嗎?那眼神、那些徵兆,希康的心大為不安。就是吸毒使得他失去理性,無法控制自己而拿刀殺何仲平嗎?她怎麼一直沒發現他有毒疵呢?她站起來,正要走向浴室,門鈴卻乍然響起,猛轉身要去開門,不經意地一揮手,恰巧迎上桌上文揚行兇用的凶刀,刃利的刀鋒劃傷了手心,長長的一條血口橫過手掌噢!一抹不祥的預感湧上她心頭。走到門口,來不及開門,門就被粗魯地撞開了。首先衝進來的是一個穿著嶄新制服,拿著新手槍的年輕刑警,約二十出頭,留小平頭,娃娃臉,以很標準的站馬步姿態拿槍正對著她瞄準。

    「小姐,你犯罪了,我們要逮捕你。雖然你是楊希康,但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沒有特權。你可以不說話,但你所說的話都會成為法庭證供。」

    這人是不是警匪片看太多了?希康哭笑不得。倏見一個矯健的人影從身側閃過,直往浴室而去,她要阻上已來不及。一會,那高大男人拖出已注射迷幻藥被一拳打昏的何文揚。在希康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時,留小平頭的刑警已將她銬上手銬銬,只聽到高大男子發出冷硬,毫不帶人味的聲音對她道:「教唆行兇、誘拐逃家、窩藏罪犯、引誘吸毒。這下有你好受了,楊小姐。」

    她看到一張冷酷的臉帶著不屑的神情,她深深吸口氣。即使所有事情來得那麼突然,一切顯得那麼紛亂無章,她仍意識到自己身上只著一件白紗睡衣;雖不暴露,但仍很引人遐思。

    「我必須換一套衣服。」

    「我憑什麼相信你不會趁機逃掉?」沈拓宇冷笑。這裡是八樓沒有錯,但她房間的陽台可以讓她攀逃得很順利。小把戲他豈會看不透?─他不相信這女人,她太美,太艷,太危險。美麗的女人都要好好地防範。

    這男人眼中深刻的譏嘲與輕蔑惹火了希康。他憑什麼用看妓女的眼神看她!這種自以為是的王八都活該得到教訓!「放開!」希康怒叫。「啪」的一聲,幾乎是同時,小李被嚇得放手,希康流血的右手迅速甩了沈拓宇一巴掌,力道大得足以響起回音。「這是保證。」她昂頭挑??,瞇著一雙貓般的媚眼看他,不怕他回手,然後希康轉身回房,用力甩上門。室內一片窒人的沈默。

    照理說,沈拓宇躲得過這一巴掌——但,該死的,他竟然沒有躲開。挨女人耳光,還是生平第一次。那一瞬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被那女人迷惑了!沒有看過憤怒的表情竟會那麼絕美。楊希康的確有誘人犯罪的本錢。

    「沈……警官……你……流血了……」小李結結巴巴地指著他左臉頰。

    拿手帕抹臉,見到血跡。那女人的手好像受傷了。

    一會,楊希康換上一身輕便褲裝出來,中性化的打扮依然媚麗難掩。

    「走呀!」她說著,逕自轉身向門口,波浪般的長髮拂過身後沈拓宇的臉上,一股淡淡幽香讓他的心震動了下。連長髮也是這般強悍!楊希康,他記住了。瞥見地上一把帶血的水果刀,他不動聲色地拿膠袋包起來,置入懷中,跟著走出去。小李一身的蠻力,扛起兇手臉不紅、氣不喘,自是不用他幫忙了。

    「你從那裡得到毒品?與誰接頭?」沈拓宇第二十次發問。何文揚目前仍昏睡中,暫時收押禁見,等他醒來夠他累的了。審問室內,兩張椅子,一張桌子,一盞孤燈,只有楊希康與沈拓宇。她不施脂粉的臉蛋上,在經過大半夜的反覆問審已然出現了疲憊、蒼白。原本怒氣難平的希康,情緒由高亢沈入谷底的低潮。狂叫怒吼,眼淚攻勢都不是地做得出來的事,那麼她總有權利表現出自己被無故折磨後的疲倦吧!

    「反正我怎麼說你都不相信。有本事自己去查個水落石出,少來煩我!你一口咬定我罪該萬死,那就罪該萬死吧。你已經用高超的審問技巧審得我不能見人了,還要怎樣才甘心?」希康原本聲音就低沈性感,現在更是低啞了好幾度,慵懶的性感全在磁性的嗓音中不經意流露。

    「不能見人?」他揚起眉。

    「我不化妝向來無法見人,你正巧看到我最醜陋的一面。」她頭枕在桌上,瀉下一頭波浪黑亮的卷髮。

    在她精緻動人的臉上看來,根本沒有任何不能見人的瑕疵。

    這那是審問?沈拓宇自嘲地笑了笑,根本像聊天!他甚至沒用各種迂迴的方法套她話,沒有恐嚇,也沒有用測謊器、電椅、電棒來折磨她。事實上,這次「審問」是他從事警官工作十二年來最冗長,也最沒績效的一次。

    打從傍晚帶楊希康到警署,立刻發現所有男人的眼光全盯在她身上沒錯,她穿得很端莊,甚至有些保守,可是美麗的曲線在合身的衣服櫬脫下表露得一覽無遺——那時他心中燒起一把無名火,只有兩個想法:一個是將所有男人的眼睛挖掉;一個是拿一件大衣裹住楊希康,關到沒人看得到的地方。這實在不合理,她是明星,多有名他不知道,可是至少人人看了都認得出來,招來矚目也是正常。

    甚至還有好幾個刑事組爭先恐後、自告奮勇要審問她,因為這種小案件不須勞駕沈拓宇親自下馬;但是他用冷酷的眼光一一趕走了那些活像思舂小狗的毛頭小子,自己拉她到二樓去盤問。一直到現在,仍審問不出所以然,以他的專業直覺早判定了她是清白無辜的。一個做賊心虛的人,即使掩飾得天衣無縫,也會在長期盯視下,偶爾會閃過一抹不安的眼光,但是她沒有,杏眼始終閒著怒氣與清朗然而他仍不想放她走,即使現在是夜兩點,她看起來累得慘兮兮。希康感覺到一陣子的沈默氣氛,抬眼正視眼前這個儀表出眾的警官不出三十歲的年紀,很冷漠絕情的線條恰似眾人口中所說的「酷」。他不該當警官的,他應該去當殺手!嘿!把一個正派人物想成大反派角色,竇在好玩。滿地,她輕輕地笑了。

    千嬌百媚的笑容撩起沈拓宇心頭莫名的波動。「笑什麼?」

    「我累了,拒絕你再次不人道的問審。」真的累了,舉雙手投降,、後抑不住睡神召喚,不久即沈沈睡去,對面前這個大男人絲毫沒有防範。

    這代表什麼?對他放心?還是她常在男人面前睡覺?或是床邊……?他甩開這股不愉快的念頭,深深凝視她。她的風流韻事,小李如數家珍都對他說過了。身為楊氏財團的三小姐,因為私生活不檢點而被取消繼承權:十七歲步入模特兒界,二十三歲大學畢業後正式涉足影藝圈,每拍一部片都傳出與男主角或製片有曖昧關係,甚至還與中學生同居這不是演藝人員典型的生活寫照嗎?他何來由覺得生氣?見她有些瑟縮,沈拓宇當下脫下大衣,輕披她肩上。

    美女他見過不少,各國的美人如名門淑女、黑道大姊頭、貴婦人、女殺手,有溫柔,有陰狠,有聰慧——幾乎應有盡有。楊希康應該歸類冷艷性感型,可是氣質中卻又存有一股純真與"清新;可以是很火爆,卻也可以是很慵懶。對她的評語打一開始就是「危險」,因為她變幻莫測,令他捉摸不清可是她實在是美,這種美有蠱惑他的魅力——天哪!莫非他被悶瘋了才會對女人開始注意了起來?以前怎麼都沒感覺?他甩了甩頭,卻甩不掉剛才已深印在腦海中那張美麗的笑靨。

    敲門聲打破了室內一片靜寂,使他猛然清醒,拉開裡留在她睡顏上的眸光。打開門,是值班的刑警,對他行禮後道:「史威先生來保釋楊小姐。」

    一個挺拔俊美的儒雅男子對他微微一笑道:「你好。」

    「請進,她睡著了。」他降低聲音,引史威進來。不明白史威是什麼人物,只知道是楊希康執意要找來的人。沈拓宇眼中含著估量:他是誰?「到底怎麼回事?」史威走到希康身邊,瞄了她身上那件男用大衣一眼。

    「她涉嫌一些案件;希望她與我們合作。昨晚,名製片兼導演何仲平指控楊小姐誘拐其子逃家、吸毒,並且教唆殺人。」

    「那個垃圾!」史威眉頭皺了下,眼中閃過憎很,但立即恢復溫和,看向沈拓宇。「我們絕不會讓希康蒙受不白之冤。貴姓大名?」他問。伸出手。

    沈拓宇握住。

    「沈,沈拓宇。」

    「等著看吧!相信你會替希康找回公道。現在希康最需要的是一張柔軟的床。」史威輕拍希康的肩。

    「希康,醒一醒,我送你回家。」

    希康揉了揉眼,動作稚氣而可愛,抬著一雙惺忪的眼看向史威。

    「姊夫呀!這麼晚。」說完,親匿地把頭埋入史威懷中。

    「小狐狸!不敢打電話回家求救,對不對?」史威笑罵。

    「我還想活到七、八十歲,不要命了才打回家。對錯不論,老奶奶會先剝了我的皮。今晚到你家吧。」她撒嬌著。

    「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老奶奶還是會找你算帳的。」史威扶起她。她全身重量依在他身上,仍笑著道:「明天,明天再說吧。要踢我出門,要將我千刀萬剮,也得等我有精神。」她才不擔心。

    史威一邊笑著,一邊抬頭向那位出色英挺的警官看去;不料,瞬間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殺意——殺意?!老天爺……史威心知肚明地笑了。希康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呢。

    「再見了,沈警官。」他笑。

    「再見。」他冷漠點頭,逕自轉身先走。史威站定好一會,惹得希康抬起臉迷惑的問:「怎麼了?」

    「那人如何?」他問。

    「差勁。」她不想多說。她沒想到她楊希康也會有牢獄之災的楣運,真拜他所賜。

    史威沒多說,摟著她出警局。

    今天窩在希平家是明智之舉,外面世界鬧翻天也不干她的事。

    躲在史威這邊,逗著六個月大的小寶寶玩,遠山近水的風光好不悠閒。打從希平有身孕,史威就環著台北市的外圍尋找適合小孩子住的房子,終於在遠離塵囂紛擾約台北郊區距楊家約一小時的路程找到這棟新建成,六十坪左右約二層樓洋房,外加四十坪的庭院。

    六個月大的寶寶正是好動的時刻,精力旺盛得不得了,扭來扭去,不是爬,就是對好奇的東西抓來玩。這可愛的孩子有史威的輪廓與希平的雙眼,非常愛笑,有諸多史威優良遺傳,脾氣好得很。

    希平泡好牛奶抱過兒子餵奶,一雙藏不住話的眼直盯著希康良久。

    「史威說你昨天遇到了一個英俊男子。」

    英俊男子?史威呀!不然就是遠在法國的周約瑟,都死會了。」希康不正面答題。這個希平,一臉幻想,不知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一個帥氣英勇的警官啦!你給我老實招來!」希平沒打算放過希康。在希康未滿足她的好奇心之前,她打算一直問下去,反正她很閒。

    希康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那個不可一世叉自以為是的臭男人!一口咬定我是蕩婦淫娃,罪該萬死。帥哥!看帥哥也要挑氣氛,你認為被關在拷問房被折騰了五小時很有情調嗎?」拿過一顆蘋果咬著,臉蛋忿忿不平;心中卻不禁勾起了對那男人的記憶,浮起那張冷傲的面孔。

    「他是沈拓宇耶!你知不知道沈拓宇?」希平加強口氣,像在說一個英雄。好像所有人都應該知道似的。

    「誰規定我該知道他是何方神聖?還不是一個臭警察而已!」她嫌惡地皺眉。

    「那表示你孤陋寡聞。沈拓宇耶!美國聯邦調查局想挖角的人物,香港皇家警署常借他去破案。他的破案歷史有一列卡車那麼長。也不知國家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沒跳槽,如今被調回國也不知什麼原因。好特別,好怪異!我好好奇哦!」希平加強語氣,充滿希望地看著希康。經由史威口中得知的就只有這麼多了,不過史威一定知道更多,有待她更鍥而不捨地繼續追問下去。尤其史威暗示出那人與希康之間的不尋常後,希平員的好奇到巴不得馬上衝到警署去看看沈拓宇廬山真面目的地步。

    希康眉頭皸得更緊。台灣有這麼一號人物嗎?如果他的歷史真有那麼輝煌,那他身上那股傲氣倒是應該的羅!哼!能不成她還得像小女生拿他當偶像崇拜不成?她楊希康才不吃那一套!

    外面的門鈴清脆地響了起來。

    希康坐得較靠近門,於是起身走出門,去看是誰來訪。雕花鐵門外,眩人的陽光下,沈拓宇一身黑襯衫、黑牛仔褲,非常搶眼的冷酷造型。

    隔著鐵門,希康雙手橫胸瞪他道:「你來做什麼?」

    沈拓宇拿下墨鏡,瞇著眼睛打量今天的她,真是風情萬種呀!昨日的凶悍、半夜的慵懶都不如今天的她出色——波浪長髮鬆鬆地以紅絲巾紮成一束,側垂到胸前;無袖無領的紅色T??配上碎花大圓裙;一串珍珠項練靜靜環著柔美的頸項;一抹嫣紅唇色……,看來就像熱情的夏威夷美女:但卻只存熱力,沒有那一份野氣,大概是皮膚雪白的關係。一身的紅,冷艷的色調,是倔強的顏色吧!

    「跟我到警署一趟,我要你和何文揚對質。還有何仲平今天正式告你教唆行兇。」

    希康咬住唇,臉色是想發怒的神情。

    身後探頭探腦良久的希平終於發出聲音:「先進來喝杯果汁吧。天氣那麼熱,站在太陽底下聊天不好啦。你好,我叫楊希平,是希康的大姊。如果有官司可以打,那麼我就是她的辯護律師。」推開希康,打開鐵門。這個男人她第一眼就對眼。

    「什麼時候的事?律師?等著吧。靠你!我還不如自動跳到牢中關個幾年再出來。」希康抗議。

    希平回瞪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記得你現在是站在誰的地頭上避難,說話不小心些,等會不知道誰會給人轟出去。」

    希康忿忿不平地開上嘴,與希平、沈拓宇一同進屋。很識相地抱起小寶寶玩,不置一詞。隨希平自個兒高興去吧!愛怎麼說沒關係,反正史威治得了她。而希康深信,基於任何考量,史威都會阻上希平上法庭出頭,太危險了。

    見希平滔滔不絕地與沈拓宇討論案件,欲罷不能。顯然希平以為當個平凡的家庭主婦太埋沒她大律師的專才了,偶爾也想弄個花樣來玩玩。

    「對了,沈先生,你怎麼知道希康在我這兒?」談了許久,希平突然想起這個早該問的問題了。

    「我打電話到楊家,知道她沒回去,公寓那邊也沒人接,就來這邊了。昨夜史先生有留下住址。」沈拓宇不大能理解兩個姊妹突然臉色大變的原因。

    「誰接的電話?」希平、希康異口同聲問。

    「是一個老婦的聲音,很有威嚴。」他回想。

    老天!她要趕快逃,她還不打算馬上面對老奶奶。希康左看右看,一副想逃亡的神色。

    兩家距離那麼近,大概她們快來了。才猛地站起來,我兒大門應聲而開,一排人立在大門口——完了!希康心中暗叫不妙。老奶奶一張鐵青的臉,表示她今天不會放過希康。

    滿頭銀髮的老奶奶,手上一根龍頭杖——不是用來助行,常是用來家法伺候的非常威嚴地走進來,後頭跟了史威。而向來足不出戶的四姊妹的母親——楊夫人也來了,希泰也來一旁湊熱鬧。

    「楊希康!你丟盡我們楊家的臉了!」手杖當然是專程帶來打人活動筋骨的。

    楊希康當然不能坐以待斃,抱起小寶寶繞著沙發跑,大叫:「奶奶,我是冤枉的,那個王八蛋坑我的!」

    老奶奶才不管這一套說詞,卯上了心,新仇舊恨今天全部一起算,吼道:「早叫你遠離那種是非圈,你不要!要你正正當當到公司上班,你不要!平常沒事在攝影機前搔首弄姿出賣色相;三不五時一次緋聞、戀情、同居的消息漫天飛。你看,今天捅出什麼大漏子?我先一杖把你打死,免得以後再給我丟臉!」她中氣十足地叫罵,健步如飛地追殺,大家早就習以為常,就見沈拓宇傻了眼。

    實在被逼到絕境了,希康只好使出護身符,抬高小寶寶擋在面前。

    只見小寶寶一臉彌勒佛似的笑臉,揮動四肢直要與老奶奶玩。這個老奶奶第一個曾外孫,是她的心肝寶貝,那捨得打下去?光看到氣就消了一半。老奶奶於是停上追趕。

    「你躲在小孫子身後要臉不要?」

    希康將小寶寶交給史威,跳到沈拓宇身邊叫:「如果我有錯,自會甘心被打,但是非計較下來,我是受害人,您要打我就太沒天理了。要打,先打他,是他不分青紅皂白抓我去警局的。」

    一旁的楊夫人開口了:「希康,別胡鬧,到底怎麼了?你怎麼會被人家告……告什麼來著?」秀麗而具風韻的臉上,有著迷惑與擔憂。

    老奶奶打斷道:「如華,別說那麼多。早跟她說過演藝圈龍蛇混雜,她卻硬要闖。今天可讓我等到機會,可以好好教訓她了!」她可不管希康冤不冤枉,打了再說。

    「哇!你公報私仇!你……哇!」要躲已是閃避不及。受傷的右手給手杖重重打了一下,下手不輕。哦!真痛!

    「我投降!我投降!」她大叫,眼看奶奶還沒過癮。莫非今天是她的災難日?

    還是她的好運已經用完了?

    又一杖下來,還未打到希康,就被牢牢抓住。

    老奶奶這才有機會發現屋內坐著一個氣宇軒昂、目光如炬的英挺男子。是史威說的那個警官嗎?竟然插手她的家務事!還一臉不容她再下手的堅決表情呢。這實在是一幅絕美的畫面。希康摀住臉躲到英挺男子身側,而那男子下意識地欖住希康的肩保護著,並且阻上她的手杖再打人,好像希康是他所保護的人,不容有人侵犯、傷害她。

    「我想我們最好坐下來說。」沈拓宇低聲建議著,口氣卻是不容反駁的。自知這行為有些喧賓奪主,可是他實在看不過去她給人欺負的可憐模樣。

    老奶奶收回手杖,坐在沈拓宇對面的沙發上,點頭道:「沈先生?」

    「是的。」他回答。

    「我家希康沒有罪。」她口氣篤定。她當然知道希康不會做壞事。打地也不過是自己手癢而已。

    「法律會還她清白。她近些日子會比較忙,並且不宜接通告上電視。」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希康,她的右手心昨天才被刀口劃上一道,今天手背又多了道??青!

    原本雪白織織的玉手,現在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

    希康沒好氣地看家人各種不同又別有深意的表情;希平眼睛曖昧地在她與沈拓宇身上轉來轉去;史威則一直有著篤定的笑容;她的母親用一種丈母娘的眼光很欣賞地看剛剛英雄救美的沈拓宇,希泰更是一臉崇拜:至於老奶奶,想必也不會與他們想法有差別反正她早巴不得地快生嫁人!

    老奶奶故意歎口氣。

    「平白惹上官司這種事,誰管你清不清白,壞事傳得比什麼都快。我們得盡快讓希康脫離這些麻煩,不然將來希康嫁不出去,在場的人都要負責。」

    什麼跟什麼呀!她嫁不嫁得出去幹家人什麼事!更是干外人沈拓宇什麼事?奶奶這種暗示太差勁,擺明將她與沈拓宇配對。接下來會討論的話題肯定不是訴訟的事,而是要盤問他的祖宗八代了!希康心中警聲大響,這種丟臉事不能讓它發生,與其如此,她還不如去跳河算了!在沈拓宇面前丟這種臉!她大腦飛快地想著,當機立斷拉沈拓宇跳起來。

    「這事改天再說,我還要跟沈先生到警署去一趟。沈先生很忙的,我們先走了。」拉著他奪門而出,連讓老奶奶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一口氣都還來不及喘出來呢。

    眾人憋住笑意,沒人去追希康回來。一會,就聽老奶奶打鼻腔「哼」了一下,抱怨道:」這小妮子與希安一個樣,都成精了!」說著說著還不忘遷怒到希泰,鎮目道:「希泰,以後你要敢學你姊姊那樣對我,我就不讓你嫁出去,聽到沒有?」

    希泰早已笑得無力,趴在母親懷中,只能不停地點頭。她的春天?還早得很哪。

    車子駛出社區後。沈拓宇看了她的手一眼,問道「好些了嗎?」

    你是問手心還是手背?」她伸出多災多難的右手,兩邊看著,都疼,但還可以忍受。想到他剛才的確替她擋了老奶奶所向無敵的一枚,自然要感謝了。

    「剛才謝謝你。」沈拓宇唇角泛著少見的笑意,那使得他冷冷的面孔可親了許多,也年輕了許多。

    「你的家人都很不錯,尤其是老奶奶。沒看過七老八十的人了,還那麼有精神。」

    「我知道。」她皺眉一笑。

    「我希望在這件官司沒結束之前,你能休息一陣子,盡量少與人接觸,那會牽連到很多人。」他要求。這件事中透著不尋常,以他敏銳的直覺早已感應到了。知道她的無辜,也怕她成了別人的替死鬼。他要深入調查的不是傷害與吸毒事件,而是其他的,但目前一切都還不能確定,不管如何,她的安全最重要。

    「你還是懷疑我是嗎?你不是很厲害嗎?當了那麼多年的刑警,一個人有沒有犯罪你判斷不出來呀?」她悶悶地問,抑制不住往上升的怒氣。他的腦袋顯然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精銳聰明簡直就是豬腦袋一顆!

    沈拓宇隔著墨鏡看了她一眼,沒多做表示,只是放慢車速。古典音樂溫柔的流瀉在車內,使每一個角落都沈浸在一種極其柔雅恬靜的情境之中,很教人放鬆並且心情愉悅。

    希康身子靠在椅背上,滿腔怨氣已消,看著他剛毅的側面線條,想起中午希平的描述……眼前這個人突然像是一個傳奇的英雄人物,現實生活中不該會有的人種才是,這樣一個人物需要怎樣的背景與訓練才造就得成?希平好奇,原來自己也是很好奇。

    「好女孩是不會這樣子盯著男人看的。」他輕聲開口,語氣是輕鬆的調侃。她聳聳肩。

    「除了我媽,沒有人說過我是好女孩。」按著故意裝出甜甜性感的聲音諷刺地說:「閣下您不也當我是十惡不赦,指控我縱慾淫蕩?紆尊降貴說我是好女孩可真是不妥呢!」

    他並沒有發怒,只是問:「我是不是得罪你很深?」

    「你說呢?警官大人,小女子可擔待不起您的得罪不得罪的說詞呀!您高抬貴手沒將我關在牢中,我已經該感激涕零才是,不對嗎?」她姿態可高了。自己平常也不是肚量這麼小的人,數年來外人的捕風捉影破壞她名聲的事何上一卡車,地也只是一笑置之不予置評而已,不做無謂的澄清與反擊;可是,今天怎的得理不饒人呀?——可能是夏天到了,火氣大,陽光烈,連她的怒火也無法平息,存心與他作對——可是,這麼做實在無意義。

    沈拓宇唇角上揚,似笑非笑,沒答話;卻將車子停在一條濱海的公路旁,原來他們並沒有往警署的路線走,反而開到海邊來了。他打什麼主意?楊希康直直望進他拿下墨鏡的眼,企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但他墨黑的眼實在太深沈了。

    「這一灘水足夠滅你的怒火了吧!」他先下車,繞到她這邊開車門,笑出雪白的牙齒。

    哇!他笑起來真的好看極了!

    不過,她可不打算告訴他。她下車逕自往海邊走去。四點半的陽光已失了熱度,春夏時分,白天還是比較短。海水一波一波湧來退去,滲入她的涼鞋,清涼直透全身。

    他走到她身後。她看著他,揚起眉。

    「在這地方對質嗎?你——嗯!非常地別出心裁。」

    又一波海浪襲來,她跳了起來,用力踩下去,濺了自己一身,也濺了沈拓宇一身——他以為自己站得夠遠了,夠安全了。這小妮子!瞧她圓瞪的大眼一副無辜的表情。

    「你故意的?」他問,並且非常肯定。

    「知道就好!」她開心大笑,和著海風、海浪,笑聲無比開朗。拿過掛在他大衣口袋的墨鏡戴上,撩高大圓裙的一角塞在腰帶上,自得其樂地與海浪追逐。

    又是另一個面貌!這麼開懷,這麼淘氣,像個小女孩似的!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走,捕捉她每一個神情不笑的她,是個冷艷美人,神秘又媚惑;淺笑的她,是聰慧的面孔;憤怒的她,狂野眩人;大笑的她,平添幾許天真稚氣。加上她各種不同的妝扮,形成了千百種面貌………窮其一輩子,大概都會被她的各種美麗迷惑得眼花撩亂,永遠看不膩、摸不清。

    夕楊的半身已沈入海平面.週身佈滿紅艷的霞光,點亮天空的絢麗,也灑滿大片海面閃耀的星芒;每每這種情境總會讓她熱淚盈眶。那是一種孤寂蕭索的美感,很毀滅性的感覺;將美麗釋放於黑夜的前一刻,做最後??鴻一瞥的誘惑,然後終告消失,留給眷戀的人無限追思與失落悵惘。

    坐在大石上靜看那抹欲逝的霞光,是種享受,也是一種折磨。

    一件大衣技上她的肩,為她除去沁冷的寒意。她昂首看著這個只見過兩次面,昨天才認識的男人。在這種蕭索時刻,一點點溫暖就很容易讓人感動心頭。浮淺不定的印象,瞬間深刻了起來。他很英俊,很有型,很高大,加上所謂的英雄事跡,讓他身價特高,想必令眾色佳人傾心。她注意到他的出色,可是沒放在心上。一直以來她看多了好條件的男人,尤其演藝圈內廣集俊男美女,看多了,也麻木了。加上地出身富家,一個男人身家好不好,對她而言沒有差別。對感情無所求,也很隨心。二十四歲了又如何?沒有心動,那來的戀情?到了四十歲也一樣。年齡不能設定她必須何時談戀愛。

    「你這樣看我,會讓我想吻你。」他嗓音低啞。

    「不,還不是時候。」她站起來,手指點了下他的唇,繞過他,走向海潮。

    冷不防地一個大浪捲來,她退得不夠快,又不知給什麼絆到,整個人跌倒了,讓海水濕了她一身!冰冷的滋味真不是蓋的。沈拓宇搶救不及,扶起落湯雞的她,半濕的大衣再度包緊她怕她著涼,也怕她若隱若現的美麗曲線會令人想入非仁。

    「先回我的公寓吧!這樣子我沒法去警局。」她建議,全身直發抖,看來可能受寒了。

    他搖頭,摟住她往馬路走去。

    「我家在附近,只有五分鐘車程。」

    這附近可都量向級住宅區呀!敢情他也是出身富家呢!但他的穿著卻很樸素,質料好,耐穿,但不是名牌。

    「每天來回不累嗎?」距他辦公的地方相當遠,至少要開一小時車。住郊外就是這點不方便,所以她才在市區買公寓。

    「暫時的。」他苦笑。是暫時居留台灣。父親允諾最遲年底會讓他回復以往的生活,目前正努力說服母親之中。誰叫他母親恰巧是政要的女兒!只稍他外公一施壓下來,父親也不得擅動他。

    高高的大理石圍牆阻擋了強勁的海風,圍牆內是很清幽的中國古典建築,庭院中有假山??景、小橋流水,通向屋子大門的是一條紅磚路,兩旁種著矮樹叢,剪成各種動物的形狀。這個美麗的庭院必定有專人打理。

    「我母親就愛弄這些花花草草。每次花匠一來。她總會在一旁學著,久而久之連樹雕居然也會了。」他看出她的疑惑。

    希康看他。

    「那麼她一定非常寂寞。」轉眼看向屋子,感到一片寂然。她看到屋簷下一個穿著白色中式長衫的中國婦人正用一雙溫柔又估量的眼光看她,猛地看得希康不覺心虛。

    「媽!快拿一套衣服給她換上,她剛才在海邊跌倒弄濕了。」沈拓宇拉近雙方的距離。

    「她是?」沈母笑問。

    「楊希康……」他正要說明。

    「他的犯人。」希康接口道。

    沈母又笑了,拉住希康說:「快些跟我上樓吧,我的衣服全是沙龍、罩衫之類的中國服,老少咸宜。」說完兩人就進屋上樓去了。

    母親喜歡希康,沈拓宇馬上發現這一點。近些年母親不停地在替他物色結婚對象,卻從沒有一張照片出現在他眼前過全被母親否決掉了。希望他早日成家,卻無中意人選。兩年前母親到法國見他,那時他正與一個法國女警合作辦案。母親對那女人的慇勤明白表示出拒絕;她知道那女孩的居心,也不打算接受。後來又有幾個華裔女子,母親也不中意。父親曾挑過幾個出色的女警回家用餐給母親挑:不必他拒絕,母親替他省了事。在他印象中,母親冷冷淡淡的,不易與人親近,執著她的小世界,只愛父親與他。她當然是寂寞的,才會將花花草草弄得這麼好;她寧願每天打掃這麼大的房子也不願請傭人。處不來是一個原因,借工作打發時間,排遣寂寞才是重點。

    是希康人見人愛呢?還是母親終於看對眼;'無論是什麼原因,他的心莫名地高興了起來。

    希康好奇地從穿衣鏡中看到自己生平第一次穿中國服的模樣,竟然還不賴。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外表欠缺了點中國古典的味道,不適合穿這麼雅致的衣服;可是沈母的一雙巧手將她長髮在腦後挽成一個優雅的髻,只留幾絲秀髮飄在兩鬢,閒逸古雅的味道就出來了,髻上的碧玉髮簪更是加強了效果暗暗記住一定要記得拿下來還沈母。

    「拓宇從來沒有帶過女孩子回家呢。」沈母從鏡中看她,她看人從來只看雙眼。這女孩的眼神明亮開朗,並且閃著智慧與善解人意。剛剛聽到她在庭院中說的話,就已深得沈母的心。外貌出色的女孩都有一股傲然驕氣,折損了氣質修養;但這女孩沒有。良好的舉止表現出良好的教養;不俗的衣著表示出家世的不凡——這麼一個難得內外兼美的姣姣女,拓宇能追到手是他的福氣。她同時也看出拓宇動心了,一雙眼不再平板冷淡,看向女孩時,不自覺漾著溫柔。但是這女孩呢?怎麼的心情?

    「今天是例外。」希康不以為這能代表什麼。沈母冷冷的氣質加上古典的瓜子臉蛋,很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的感覺.與自己的母親恰好相反;可是三人相同的避世,能成為好友的機會很大。不覺地對沈母倍感親切。

    沈母笑了笑說:「下去吧!用完晚餐再走。拓字的爸爸今晚不回來,可是我菜買了不少。」

    「好呀!好久沒露一手了,我煮得不錯。」看出沈家沒請傭人,她立刻這麼回答。讓沈母去煮,她可沒臉等吃飯。她輕快地下樓,沒見著沈母竊喜的表情。

    結果兩個女人分工合作煮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食物可口,氣氛愉快;可是沈拓宇卻心不在焉,一雙眼老瞟向與沈母相談甚歡的希康。

    一個女人怎麼能這麼美!這種很家居式、很閑靜柔雅的美,怎會在換了一種妝扮後就出現?

    這樣的一個女子,出現再多的追求者,傳出再多的緋聞實不足為奇。她真的會那麼隨便嗎?」隨便」這兩個字加在她身上是不搭調的。

    沈母正在講希康最有興趣的話題。

    「他爸爸很不得將全世界為非作歹的人都關到大牢去,才有這麼一個瘋狂的計劃狠心將不滿七歲的獨生子先送到大陸去學武術,再送到英國去學槍法機械之類的專技知識,然後又放他到各地出生入死。看看他,才要他回來住一陣子就這種無聊的表情。我希望他娶妻,並不是要用妻子綁住他手腳,而是要他無論身在何處打擊犯罪都要保重自己。父母守不住他的心,妻子兒女總可以吧!你就沒看過他偵查案件那股勁兒,不要命似的!那種死了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心態最是叫我操心。這種工作的危險性很高,打從我嫁他父親時就有所感;但我不會因為自己憂心,就要求丈夫、兒子放棄所熱愛的工作。只是要他凡事為家中顧慮幾分,每次都要肯定自己能平安回來。」

    嫁這種丈夫實在不保險;希康可以瞭解為什麼沈母眉宇間總會有一抹輕愁。

    「我不是一直平平安安到現在嗎?」他不想繼續這話題,徒勾起母親傷感而已。

    沈母看他。

    「還說呢!你上衣脫掉給希康看看,那一道由左肩橫到右腹下方的刀痕曾經使你差點沒命,昏迷了三個月才清醒,又休息了半年才復原,更別提那些槍傷了。」

    「媽!」他打斷母親的話。看到希康好奇地瞪大眼,似乎想看看傷痕長成什麼樣子似的,令他心中浮起一股燥熱——這女人就不懂得保留一點嗎?這麼的看他!

    「好了,好了,快七點了,我帶她回署裡處理一些事情。」他拉起希康,有些粗魯地拖到門口。

    沈母追在後面。

    「有空常來呀,希康。伯母和你聊天。」

    希康回頭直笑,在玄關處拖住沈拓宇的手說:「謝謝,我一定會再來的。晚餐很愉快。」

    道別完畢,上了車後,希康不以為然的看著他問道:「署裡的事真有這麼急?」

    他沒回答,面孔繃緊。

    經沈母一提,希康才發現他的手、臉、頸,凡看得到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細微的疤痕,不注意倒是看不出來。她看到他的右耳下方有一道長疤,好像是新傷口,肉色還呈紅色的。她伸出左手輕輕一碰,問道:「還會痛嗎?」

    他猛然煞住車身,希康一個不穩晃動了下,卻跌入他堅實的懷抱中,他緊緊摟住了她。

    希康用力掙扎著,抬起頭想阻上他的無禮,卻被兩片灼熱的雙唇牢牢壓住了。她的人已被摟到他大腿上,被牢牢箍住了。

    黑暗的車內,只聞兩顆急如擂鼓的心跳與粗啞的喘氣聲。波濤暗湧的情潮回湯在緊貼約兩具身子中。他的吻帶點憤怒,也帶點慾望,更有著一種莫名的情感:他當她是什麼?這麼隨便地吻她,這麼霸道地摟著她是了,他一直當她是蕩婦,沒有什麼貞操觀念的淫女,很容易上手,不必有什麼尊重!

    「不要碰我!」她別開自己的臉,卻掙不開他的懷抱,只好低埋在他肩上,防止他再吻她!她的雙手握成拳,緊緊抵住他胸膛。

    「為什麼?」他粗啞地問,努力抑制自己的情感。

    「你沒有資格碰我!你以為我是什麼?如要解決需要,找妓女去!」她吼著。

    「我沒有當你是妓女!不許你這麼想!」他憤怒地叫。她怎麼會這麼想?她又當他是什麼?一個色情狂嗎?雖然他表現得或許有點像,可是那是因為她那麼的美!那麼的撥動他的心!他一直按捺著鼎沸的情慾;可是經她一碰,他所有的自製都潰散瓦解了!除了渲洩,他又能如何?

    「不許我這麼想,你卻表現得這樣!」她指控。掙回自己的身體,坐回座位,寒聲道:「我輝煌的歷史讓你很高興是嗎?讓你可以不必尊重我就加以侵犯是嗎?」

    「你閉嘴!」他不想聽她說這些話。「你過去的歷史與我何干!我反正是來不及介入了,現在再來耿耿於懷又能如何?我告訴你,即使你的過去純潔如白紙,我今天還是會吻你!」

    「別告訴我你不介意!」她心申百味雜陳。明白他受西方教育,對女性的貞操不會太在意:可是他畢竟是中國人,又是佔有慾極強的人,說得再冠冕堂皇也缺少可信度。

    沈拓宇歎了口氣。

    「有心想追求你的男人都會介意。你有膽有那種過去事跡,為什麼怕追求你的男人會介意而對你存輕薄之心?是你的過去讓你對我草木皆兵、處處防範。既然自己都那麼介意了,又怎麼會有那一段過去的產生?不是你心虛,就是根本沒有那些事情發生。那些只是你的保護色。」

    希康暗暗吃??於他的分析能力,他在用世俗眼光衡量她之前就用自己那一套邏輯推理判斷她的態度了。

    「你的意思是——你吻我是在追我?」她不信。

    「似乎是!我的行動力向來不等大腦三思之後下達命令就擅自有動作。」對這麼一個女人,看來也只有追她、娶她了事;他根本見不得別的男人看她。

    希康心跳快了一拍。

    「這麼的三級跳?那有人以吻人開始追求的!太快了吧!」

    他執起她手,輕道:「我的行事原則是:確定目標,立刻執行,達到目的,一分鐘也不浪費,而且出奇制勝。」

    她沒掙脫,只是深深探索他的眼。

    「如果介意我的過去,就別輕易展開追求,我開不起玩笑。」她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這讓她感到無助與不確定。她從沒有這麼沒自信,這麼惶恐過。

    「如果能,我希望在那些事件發生前就出現在你身邊——假如那些是真的話。我不會讓任何人碰你;我會將你包成阿拉伯女人,藏在深閨,專供我一個人欣賞,獨享。既然我現在才出現,就無能為力去改變些什麼,只能從現在鎖住你,為時未晚。介意,多少有;但還不至於到可以使我不注意你,或放棄你的程度。你以為如何?」他這次很輕地啄了不地的唇。

    這就夠了!這樣的說法。他相當誠實,她看得出來。這種男人,也許就是她一直在等的!她微微地笑了。等著看吧!沈拓宇,如果我們有未來,你將會知道那些過去都是子烏虛有的事,而你會得到我全心的愛與意想不到的驚喜!希康心中浮上了愉悅。剛才的不愉快,兩人都失控了,她對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反應過度,而他則是為他自己的感情感到憤怒!多奇妙呀!感情就這麼浮現了。

    「你確定你是在辦案,而不是假公濟私地在對嫌犯下手?」她俏皮地問。

    沈拓宇給她一個兇惡的神色。

    「還不是你害的!我一世英名盡毀於此。」

    在希康明朗的笑聲中,車子再度啟動。才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們由陌生到這般親近:這感覺真是好。他們都是理智的人,也都不相信一見鍾情;可是,才識得沒多久光景,居然談起戀愛了,真是不可思議!也許下個月她搞不好就是沈太太了呢!以沈拓宇那種掠奪式的行動力來說,很有可能。

    何文楊毒癮發作,下午我給移送到戒毒所,往後上法庭偵訊再提見,所以沈拓宇又送希康回公寓。

    才一開門,希康就??呼了聲,抓住沈拓宇的手。

    公寓亂成一團,被翻箱倒櫃得慘不忍睹。怎麼會這樣?這是一幢有管廈,外人不能輕易上來的。值錢的東西全在,有的東西被摔壞了:但是好西。她又沒有什麼仇人。

    沈拓宇一言不發立刻打電話到警署派人來採集指紋證物,掛掉後,立撲房。

    「衣服收拾一下,到我家或回你家——不——到我家比較安全。」

    「我回自己家。家人會擔心。」她收拾幾件盥洗衣服,腦中不停地想:會是誰來她的公寓?門鎖沒壞。又是如何進來的?這裡有什麼東西是別人要的?

    「顯然歹徒沒有找到他要的東西,那麼你的安全堪虞了。」他大略看了下,注意到連小廚房內的菜刀也被丟得四零八落,這是十分沒道理的。他眼睛瞇了起來,心中若有所悟。

    「那代表我必須藏好一陣子羅?」她有些浮躁。她一生的運氣從沒像最近那麼背!雖然因此才有機會與沈拓宇的生命有交集,可是陷入這種擾人的麻煩中,未免太刺激了!她歎了口氣。

    「或許是我們小題大作了;這搞不好只是單純的闖空門,沒有其他意義。」這是她衷心希望,可是論點站不住腳。

    他拿過她的行李,扶住她後腦傾身吻了一下。

    「我們都這麼希望;可是你知我知,那是不可能的。不妨將可疑人物列出來,何仲平可以排第一號。」

    「他何必這麼做?」她不明白。

    「我會給你答案。」他摟她走出去。有些事,他必須好好想一想,當務之急是將希康先安頓好。

    接下來幾天,希康足不出戶窩在家中。沈拓宇每晚打來一通電話問候,沒有對她說明案情進行到什麼地步,只是再三交代她不要出門。只知道沒有官司了,但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即使她想出去透氣也得再三考慮;現在她的官司問題倍受各方矚目,光想到出門會被別人指指點點當怪物看,就沒了那股興致。

    她開始想沈拓宇與自己。他們之間的感情發展得實在太快,快到有些事情來不及瞭解認知;這實在冒險。沒有深厚的基礎,戀愛談得再轟轟烈烈也顯得空空湯湯的,少了份真實感。尤其分開近一星期了,那種心悸情動因為空間相隔而逐漸冷卻下來,所有發生的事就沒有那種踏實的感覺,好像只是突發的遊戲,過了,就散了。在電話中,聽到他的聲音當然高興,但是千篇一律的問候卻一次比一次感到生疏。對他的好感毋庸置疑;他對自己的關切也很清楚。這份不定的情緒,也許只想要求再一次的確定吧。因為她內心的熱度已經消退了。

    再分開更久些,它大概就成了「逝去戀情」了——時間與空間對情感的殺傷力是很嚴重可怕的。

    上回他自希康那邊帶回何文揚行兇的水果刀,並沒有繳回警署。聲名狼籍的何仲平有多次強暴未成年小女生的案件;但強暴因屬告訴乃論,受害人通常因為其他原因而沒有告他;有的即私下和解,用錢打發了事。從四年前,他就大量培植所謂的玉女明星,開了演員訓練班,召集國中小女生,尤以逃家翹課那一類的學生為主。有一、兩個的確被培養成當紅明星;但是,其他的呢?

    近些日子以來,他著手調查何仲平的資料,發現他那間頗具規模的演員訓練班,四年下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學員是下落不明的。二百多人左右,這麼多的人失蹤,卻沒有人報案,沒有人注意,自然有蹊蹺處。再從調查局調來資料,上頭的調查結果是那二百多人通常是早已脫離家庭的不良少女,加入演員訓練班學成後,自動要求被安排到東南亞一帶發展,大圓星夢。東南亞一帶,的確有何仲平旗下的表演團在各地表演,但人數不足四十個。而所謂的表演團也只是偶爾登台跳一些不堪入目的舞蹈而已。那麼,其他少女呢?據說是因為出名無望,自己脫隊求發展去了。

    沈拓宇一個字也不信。多年來他辦過的案子比這複雜萬千的都有。他過去的經驗讓他對這件事歸納出一點:這絕對是人口販賣的案件,再不就是與賣舂集團相勾結,由台灣「出口」,「進口」到東南亞。

    光這事一旦爆發就足以讓何仲平身敗名裂,老死獄中;何況肯定他還有別的罪條,至少他妻子就死得很離奇!無緣無故吃安眠藥自殺?早五年前已分居的妻子會在五年後還不堪丈夫風流而自殺?沈拓宇冷冷一笑。何仲平要告希康,只是為了轉移眾人注意力,掩人耳目而已。真是相當聰明,相當狡猾!一個能這麼要盡天良無惡不作的男人,沒有這些必備條件,是玩不起來的。

    昨天,他割開水果刀的刀柄,在柄腹內發現一捲縮小底片,一切果如他所料,上頭有一票女孩子的名單以及價碼分出租與買斷,有年限別與終生別——這是有力的證據;不過現在還不是抓他的時候。要關他,要判他死刑或無期徒刑之前,他要把何仲平所幹過的壞事全挖出來。

    真是的!他還一直小看台灣的犯罪難度呢!看來他是錯了。現在的犯罪集團逐漸朝向國際化經營,愈來愈有管理理念,高桿得不得了。台灣這蕞爾小島更是不能小看呢。

    此刻,他好想見見希康!見見那個美麗又變幻莫測的女人。已經一個星期了。

    戒毒所內的何文揚,面孔蒼白瘦弱,全身微微顫抖,看來形銷骨立:不過,比起一星期前,他好太多了至少現在他清醒的時候比較多,也不必靠藥物來抑製毒發的痛苦,他已漸漸痊癒中。

    「你是希康姊的男友?」何文揚打量沈拓宇。

    「而你是媒人。」他難得一笑。

    「你想知道什麼?」他直接問。

    沈拓宇緊盯著他問:「你父親告希康販毒給你,並且教唆你殺人。你有什麼話說?」

    何文揚咬住下唇,眼中閃著憤怒。

    「他總是懂得先咬別人一口。」他看著沈拓宇。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我告訴你毒品是他給我的?他強暴過幾個女人?」

    沈拓宇搖頭,這些小事不值一問。

    「他昨天來看過你,說了什麼?」

    「他要刀,要我把刀子給他,湮沒證據。他要用方法讓我出去,要使我的行為看來無辜,想要把我犯的罪推到希康姊頭上,讓她當替死鬼。」他諷刺地說著。

    「你怎麼說?」

    「我說刀子在半路去了,丟到一條水溝裡。」他頓了頓,道:「但是,刀呢?警署沒有,希康姊的公寓也沒有。」

    這孩子很敏捷,思考力很強,是可造之材!沈宇拓漸漸發現了這一點。

    不過,他沒回答何文揚的問題。

    「他是你父親,你有權利替他說話;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他犯的罪足以判死刑而死有餘辜。如果你再抖出你知道的,有雪上加霜的效果,可是沒有更重的了。」

    「有這麼嚴重嗎?頂多無期徒刑而已吧!」他不信。父親不是好人,但他知道強暴、販毒都不足以至死,他也只是小毒犯而已。大毒梟都沒有被判死刑。

    沈拓宇淡淡地開口:「你母親是個事業有成的女人,你父親的風流使得她全心全意在事業上。她有自己的世界,難道會因為你父親多年的風流而想不開?法醫報告她是自殺,但事實上據她死後手腳有被捆綁的淤痕研判,她是他殺的。」

    何文揚瞠目!他一直覺得母親自殺是父親的錯,因為那天父親跑到母親的住處與母親大吼大叫。第二天,就傳出母親死了!可是他殺?父親會狠毒到殺自己妻子嗎?「你亂講!」他大吼。

    「用你的頭腦想一想,合理地去思考,你就會得到答案。也許你母親發現了什麼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遭滅口!」沈拓宇說著,想到一直令他疑惑的問題。「那天你殺你父親時是在東明社區,是誰住的地方?」

    「本來是我媽住的!」他已經無法平靜思考,煩躁地叫。

    「傢俱全都是新的?」那天去看時,發現所有的傢俱全是剛換不久。

    「他說死人用過的東西有晦氣,所以全換了!」

    「那原本的傢俱呢?」他沈思。

    「丟了!全被拆成碎片,丟了。」

    這就是了!就差最後一個問題:「那把很精緻的水果刀呢?」

    「是我媽生前常用的,所以我才用它殺人。」他大吼,眼神全部狂亂起來,站起來撲向沈拓宇——是毒癮,也是身心受震太多,需要發洩。沈拓宇一拳準確無誤地擊中他下腹,旋身一扭,何文揚昏睡在他的床上。

    何仲平的妻子藏了他的犯罪證據,被發現了才被殺死。想必找遍全家尋不著底片的何仲平,終於想到那把刀也許就藏著他要的東西。因為他寫的報告中沒有包括凶器,所以何仲平才會去搜希康的公寓。有何文揚的誤導,希康至少是安全了。

    這實在不是她楊希康會有的打扮,她向來是美艷而風情萬種的;可是,看看她,長髮綁成兩束辮子掛垂雙肩,一件白色無領無袖的貼身T恤,配上一件短熱褲,穿著拖鞋看起來清純無邪又邋遢——老天!她已經忘記什麼叫形象了。她拖著一條水管,淋著家門前的大草皮——現在才知道養個草皮也是麻煩得可以,天天澆水不說,還要三天兩頭就修剪。老奶奶見她飽食終日所以派了這個偉大的差事給她。真是體貼呀!炎炎夏日,要她抱著水管清涼消暑。成績不錯。不過,卻換來自己半身濕透老實說,她寧願去游泳池泡一天,即使嫌池水不乾淨,就是浴缸也好。

    當機立斷地關掉水龍頭,才發現半開的鐵門旁,倚著一身休閒打扮的沈拓宇,隔著墨鏡不知看了她多久了。她竟然沒發現他的存在,他那輛深藍的轎車就停在門口,她怎麼會沒聽到車聲?

    積壓已久的怨氣,一時之間全湧上心頭,她衝到他面前,叉腰指著他鼻子吼道:「你不是很忙嗎?大警官,來我這裡做什麼!好稀奇呀!你不是很忙嗎?」

    他心中暗暗記住以後要強制她不能穿白色的衣服,若是要穿也只能在家中穿,光給他一個人看。

    穿白色已使得曲線若隱若現了,這半濕呢,效果更是嚇人,可以很清楚看到她渾圓胸部的形狀了。

    「去換一套黑色的衣服!」他拿下墨鏡命令著。

    不是他命令的口氣使她屈服,而是他眼中燒的慾火讓她立刻照做。這男人就不懂得隱藏一些嗎?這麼赤裸裸的!而此刻,她是高興的!她知道他會來。憤怒的假面後是期待成真的狂喜!他果然來了!不必言語表態,他的眼神、他的態度就是一副佔有的霸氣。若要此時說些什麼甜言蜜語、久別重逢的話,就太生疏了,因為他根本表示了,他從不曾離開,也從不曾放棄背離她。今天再見是很自然的出現,她還是他的,永不改變。這麼自大!這麼驕傲!

    真該上演一出移情別戀的戲碼嚇他,可是她又懷疑那會有用。想像得到他的反應是將某個倒楣鬼拆成碎片。一個星期未見,沒有愧疚,表示出他堅定的忠貞,所以才會理所當然。那麼,對於他的傲慢,她又有什麼好介意的?她不也使潑了一下嗎?

    換好衣服,拿了一個紙袋下樓,輕快地上車後,就迎上沈拓宇疑問的眼光。

    「你想去那裡?」

    「你家呀!上回伯母借我衣服首飾。我訂做了一套要回送她,連同髮簪。」她回答。

    他騰出一手抬高她下顎道:「認真一點好不好?我們正在約會,不許想我以外的人、事、物。我可沒打算一整天就看你跟我媽聊天,而我彷彿成了隱形人。」

    她推開他的手,右手卻被他轉而握住。他看了下,手心仍有淡淡刀痕,手背倒是沒事了,他拉過輕吻了下。

    她笑道:「羞不羞?跟自己母親吃醋!」

    「你才奇怪,不跟我好好談戀愛,偏要先寵絡公婆,這叫不務正業,本末倒置。」他睨她。

    這麼說,希康可是有話說了:「哼!要討論不務正業,不妨先說說你這一個星期以來忙些什麼!跟我談戀愛?笑話一椿!這只讓我深刻體認到你這個人工作第一,我,楊希康,順便而已。」

    沈拓宇搖頭。

    「順便?楊大小姐。你可太看輕自己的破壞力了。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一星期內可以同時偵查幾個案件,而這星期就只用心這一椿?要不是這件事牽連到你,警署內根本看不到我的影子。你使我的英名毀於一旦,還有什麼是你要抱怨的?」

    「抬舉了!沈大警官,不敢當!你不認為也許是你的體力逐漸走下坡,判斷力、推理力趨於遲鈍,不敢勇於承認,才推到我頭上?」她諷刺地說著,其實心中是甜蜜的,只是討厭他將她的「魅力」說成「破壞力」,難聽死了!

    他皺眉。

    「你又想讓我載你到海邊滅火了是不是?」

    希康斜睨他一眼。

    「該滅火的也許是你。」

    他深沉盯了她好一會,不說話,直到車子開入一家俱樂部的停車場,他才道:「小心哪,小姑娘。說話節制些,我已經忍耐很久了,撩撥到我失控,想想你得付出什麼代價。」

    她下車,臉蛋兩抹淡紅。冒險犯難的心,倒有些好奇他失控時會是什麼模樣。這種成人式的對話真教她臉紅心跳。他一定以為她很有經驗,說話才這麼不保留;要是他知道她未經人事,說話還會這麼大膽嗎?哦,他還是會。他這個人不以意淫為恥;他會想,但不曾侵犯,所以他勇於表示。

    「我們來這邊打網球嗎?」她看向遠處的網球楊。

    他摟住她腰說:「不!來聊天。這裡有相當雅致的包廂,可泡茶,用點心。」兩人往華麗的三層樓建築走去,他又道:「順便來見見我爸爸,五分鐘就好,我不要別人佔去我們太多時間。」

    他可真是帥!才給自己的老爸五分鐘?一點尊重的意味都沒有!

    「你爸知道我?」她問。「是伯母提起的吧?」

    「我對他說不要再挑適婚對象了,因為我下個月就會有個太太了。」他說。好像事情全是他一個人決定似的。她笑了笑。

    「真巧,我昨天也跟奶奶說,明年才打算辦喜事,我還捨不得放棄單身生活。」

    這事暫時停上討論。包廂內,坐著一個五十來歲,五官與沈拓宇神似,看來剛正不阿的嚴肅男人,他是沈斐,警界的大家長。她向來只聞其大名,未見其人。

    「老爸,她是希康。」他們坐下,沈拓宇介紹。

    「楊小姐。」沈斐對她笑著,深沈的眼中不斷評量著。

    希康點了下頭,笑道:「沈伯伯好。」

    一會,沈斐似乎確定了,笑得更溫和。他自然知道楊希康一個私生活風評不好的女明星。未見面時他並不十分贊同,但妻子要他自己來看。一個能深得妻子喜愛的女孩,必定不同凡響;妻子看人只看心。而能讓兒子傾心就更稀奇了!會是一個怎樣的女子?今日一看,他放心了。那種清新的氣質是造作不出來的。

    「拓宇的心像野馬,不好掌握哦。」他提醒。

    希康看沈拓宇一眼。

    「掌握他?我不會那麼做,向來都是別人試圖來掌握我的,而我不願那樣。自己要靠過來,就靠過來了,無須刻意駕馭。」

    這會,沈斐有些同情起兒子了;假若兒子娶到這麼一個活躍的如花美眷,他還捨得遠離家園去過冒險生活嗎?這女孩可不是盲從附和型的。也好,反正他一生也是冒險慣了,要是與這女孩生活,日子絕對不呆板。

    沈拓宇自作主張:「我想娶她,越快越好。」他真是一秒也不浪費。

    沈父幸好明理些。

    「一切照古禮來,禮貌上要挑個日子上門提親,商定日期。別太急切,會嚇跑人家的。」

    受西式教化很深的沈拓宇,對繁文縟節大感麻煩,公證結婚簡便太多了。

    一旁的希康實在好氣又好笑。他做事都講求三級跳嗎?才認得,就當情侶;才戀愛,就討論結婚。嫁給他的心肯定不變,可是太急了,她一時適應不了。不過,這倒不須她操心,老奶奶那關批不准,婚事就得延後。

    「好了,五分鐘了。」沈拓宇真的有在計時。沈斐不以為意地拍拍他的肩,站起來看楊希康。

    「歡迎你入沈家,希康。」

    「謝謝。」她只能這麼說。

    闔上門,沈拓宇立即緊抱過她深情地吻,狂猛地吻,好像忍了很久似的吻到她幾乎窒息………她緊緊摟住他頸項,和他的臉頰相貼……他的吻很有毀滅性,如排山倒海之勢一骨腦全傾給她………真是的!起先還以為他冷酷無情呢!想不到一旦爆發起來像火山似「什麼時候嫁我??」他低啞地問。他不想在婚前與她親密。尊重她,就要在合法的情況下,即使她有過往也一樣。

    嫁他?等著吧!在他還不懂得先求婚之前,她不妨多搖幾次頭拒絕。當然會嫁他,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他有他一套過程原則;她當然也有。

    「去我家提親呀,問我做什麼?」她的回答很合理,卻暗藏陷阱;可是他不曾知道。

    他又綿綿密密地吻她。她半躺在他哀中,被嬌寵得有些幸福欲醉,性感的笑容如一片柔情的網,直直向他張開。

    「你在誘人犯罪……」他粗喘,再次捕捉她的紅唇,一手不受控制地探入她上衣領口內,他手心的灼熱嚇著了她。不!現在還不是時候!她會是他的,可是她不要在這地方。在自己尚可以控制之前,她明白該找一個安全的話題來破解包廂內的情潮暗湧。她輕輕拉出他的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在他冒火的眼光流連處,看到自己上半身的裸露,很快地整理好衣物、然後遞給他一杯冰水。

    「滅火吧。」

    他一口仰盡,這個女人若不盡快嫁他,他會活不到七老八十,搞不好一個月內就被慾火焚身而死。她總是做這種事嗎?——無辜挑起別人慾火,再送上一杯冰水?

    她也喝了口茶問道:「何仲平那件事目前如何了?」

    「他的命運從今起一路長黑。」他斟酌要不要全盤告訴她?賣春、販毒、販人、殺人、強暴這一長串罪狀她聽了會不會做惡夢?感到噁心?

    「怎麼說?」

    「他經營應召站,並用毒品控制旗下女孩賣春。」他簡單扼要地說。

    何仲平幹這些非法勾當,演藝圈內早有耳語。謠言總是真假摻半,想不到竟是真的!希康很快聯想到自己只是被他利用的幌子。

    「他怎麼突然不告我了?」她不明白。

    其實這是沾了沈拓宇盛名的光。何仲平自國外請來一個名律師,在收集資料時,發現沈拓宇站在希康這邊,立刻不接這個案子了。何仲平問其原因,才知道沈拓宇在黑道上、國際上的大名。小小的官司一深入下去,驚動沈拓宇的話,下場會像抓了一條線頭,提起一串棕子,什麼事都會曝光。何仲平被這位名律師的警告嚇壞了,於是匆匆撤回告訴,連兒子的死活也不管了,一心想找到那柄水果刀。而沈拓宇之所以知道,是那名律師對他說的。這律師是個一流法庭戰士,而他另一個身份則是「清道夫」——一個黑道的清道夫。法律無法制裁的大奸大惡人物,只要犯在他手上,都會消聲匿跡。正派人物、邪派舉止的他是黑道中聞名的「死神」;而知道他身份的只有兩個人,沈拓宇就是其中之一。他們之間自是有一段精彩的相識過程,亦友非友,惺惺相惜。

    沈拓宇遙想一會才道:「他心虛。」

    這說法合理。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中間好像還有一段曲折呢?暫且不問。

    「那何文揚呢?他會關多久?」

    「未滿十八歲會有減刑。吸毒加傷害,也不是什麼大罪,頂多三年。等他出來我想訓練他成一流警探。」他一直有這念頭。那孩子有些天份,可以當個好警察。

    希康放下了心,不再牽念。一個星期多以來,她什麼事都煩惱,一顆心像懸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沈拓宇將一切說得條理分明,好像簡單得很;但接下來呢?

    「那麼何仲平可以逍遙法外嗎?你手中的證據足不足?」

    他再度摟住她,愛極她各種美麗的表情。

    「我在度假享受,他當然也還在高枕無憂吧。改天吧,我有空時,他就完了。」

    她嬌笑,笑他的狂妄自負。其實他有那麼大的名氣,有什麼本事她不知道?她也沒看他如何辦案,名氣符不符實無從得知;但他的狂妄可真是無法無天地嚇人。

    正要偷香的沈拓宇突然全身繃緊,迅速摟她到身後,幾乎是同時,門給拉開了。一個全身黑衣,罩著一件白色風衣的高瘦男子悠閒地半舉雙手做投降狀。是一個很俊美的混血兒,黑髮、黃皮膚、碧眼、西方人輪廓,唇邊一抹閒適的笑。

    「沈,你耳朵還是那麼靈?」

    沈拓宇放鬆下來,再度摟希康入懷淡笑。

    「不是耳朵,是鼻子,老遠就聞到冥紙味。」

    這混血男子身上有一股很危險的氣息,在銳利之外像是暗藏一股殺氣;可是,他笑得卻很溫和。

    「美麗的東方明珠,我是東方磊——沈的敵人兼朋友。」他很紳士地執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標準的中文一聽就知道長年住海外。

    「你故意的!」沈拓宇若有所指地問。

    「是的。能嚇到你是我畢生樂事之一。」東方磊回答,眼光明顯地對希康表現出欣賞。

    剛才在門外,他培養一股殺氣,讓敏銳的沈拓宇察覺出。出於本能的,沈拓宇以為是仇家來尋仇才會備戰!東方磊常是寂然無聲,讓人無從察覺其存在。

    「你來做什麼?還沒滾出台灣?」

    「來見過嫂夫人呀!什麼美人能讓你馬上拋棄單身貴族那一套理論,我很好奇。」

    兩個男人彼此嘲來諷去的,看來是針鋒相對,可是感覺不到火爆,反而有一股親切。

    希康有預感,一旦她成了沈太太,往後還會有一些非凡人種讓她見識到,她已經在期侍了。

    不久之後,何仲平被逮捕了,當時他正在交易一批毒品,人贓俱獲。再牽扯出一長串罪狀,首要功臣沈拓宇的大名出現各大報。他顯赫的身世與正和女明星楊希康熱戀的消息全被大肆報導。

    政府為了挽留這位頂尖的人才繼續在國內效命,特地辦了個大宴會,舉行授勳陞官的儀式,要讓他擁有最光榮的頭銜,並授與相當於調查局的權力,只受命沈斐一人。從今以後,他仍是可以外借合作偵辦跨國大案件,但以台灣為軸心。

    沈拓宇的旋風席捲台灣,擄獲不少芳心。他非常非常的風光,媒體爭相採訪,連同警局的同事也沾光上電視亮相;可是,女主角楊希康沒有出現,她像是突然消失了。不過大家都深深肯定,今晚的授勳宴,她一定會出現,並且會為宴會帶來高潮。記者們已經磨拳擦掌在等待了,只為捕捉這對戀人互訴情衷的鏡頭,明日就是個大賣點。

    楊希康人呢?

    宴會七點開始,現在已經六點四十分了,她正在沐浴。半個月前在俱樂部分手後,他就開始專心辦何仲平的案子,兩人一直沒見面。她有收到遨請卡,對沈拓宇的風光也有耳聞;不過四天前就聽說他不堪打擾而躲起來了。今天他既然是宴會主角,他一定會去的,是不是?

    不!他不會去,她有預感,也在下賭注。洗了滿身馨香,從鏡中看到自己若有所盼的雙眸,微微一笑。是時候了!是時候了!他不求婚,她求可以吧?

    擦乾身子,套上浴袍,她坐在沙發中盯著牆上的鐘,七點了……

    門鈴準時響起!

    她雙眼為之一亮跑去開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束花海老天!至少有三百朵玫瑰花呢!——

    而讓她驚呼的還不只這個,一隻金色手銬銬上她左手,手銬的另一端銬著他右手。沈拓宇從花海中露出臉,踢上門的同時也吻住她紅唇。

    「你犯了罪,女人,我要逮捕你!」他丟開花,緊緊摟住她。

    「我犯了什麼罪?警官大人!」她嬌媚地問。

    「誘拐罪,不只如此。首先我要判你無期徒刑加終生監禁。」他居然還一本正經。

    她好玩地陪他玩。

    「沒有這麼嚴重吧?」

    「沒有?」他兇惡地看她。「你利用美色使一個全台灣最優秀的警官成了一個平凡的呆子,這已經很慘了;還讓他直想把每個看你的男人都丟到牢中關到死為止;最重要的,你綁住了他的心,讓他想征服世界的野心為你而放棄,甘心在此終老一生。」

    希康笑了出來,滿溢的柔情令她不停回應他的吻。

    「那麼,我真的是罪孽深重羅!我要怎麼做才對得起那位白癡警官呢?」

    「你具有高度危險性,我要判你馬上嫁人,最好嫁給那位因你而變成呆子的可憐男人做為懲罰。怎麼?你有異議嗎?」他更狂猛地吻她,將她抱到沙發上。

    她微喘,雙頰紅艷。

    「這是個很公平的裁決不是嗎?我親愛的白癡警官,你是否願意犧牲自由,守住這個高度危險的女人,並且無怨無悔呢?」

    「閉上嘴!我是男人,應該由我求婚才對!」他大吼,換來希康嬌媚的笑聲回湯在屋內然後她那張頑皮愛笑的嘴,再度被吻住——過了很久,沈拓宇才喘息道:「嫁給我!」

    她揚眉看他。

    「你不是受西方教育嗎?西方人怎麼求婚的,你不知道嗎?」一邊拿下手銬。

    沈拓宇瞄了一眼已被丟散的花束,終於下定決心放開她,撿起大把玫瑰,走到她面前裝腔作勢地單膝跪地,一手拿花,一手捧心。

    「親愛的楊希康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個我得想一想!」她下巴朝天,高傲得很。

    冷不防地給沈拓宇一把拖到地氈上,跌在他膝上。

    「也許我該試試別的方法,揍你一頓後再綁你上禮堂,收效會比較迅速些。」

    他說道。

    做勢要打她屁股,卻看呆了眼,從他這個方位看下去,她領口內的胴體看得一覽無遺——

    老天!

    他終於發現了!這個大傻瓜!希康坐在他腿上,沒有拉攏自己半敞的浴袍,逕自看著他問:「宴會呢?」

    「什麼宴會?」此刻他只知道她的企圖;天塌下來也嚇不了他,更何況什麼鬼宴會?

    希康笑著挑逗他!平常他可沒這麼魯鈍,今天怎麼失常了?她賭贏了他捨宴會而取她,那麼他就會得到獎品!她會給他一個大驚喜,等會他就會知道。

    夜,還很長。在這種兩心相契的時刻,言語全屬多餘。她,楊希康,在尋尋覓覓二十四年後,得到終生所愛,傾其所有,她會抓住這一份幸福,並且永遠維持下去。婚後的生活呢?——那絕對是值得期待的。

    早婚何妨,她尋到所愛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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