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這茶涼了,我去換一杯熱點的來。」
「爹爹,墨干了耶,我再磨點喔……」
「爹爹,這裡太暗了,我再多點盞油燈。」
酒拾兒在酒罄的書房裡進進出出的,忙得像只無頭蒼蠅四處亂轉,最後連他書架上的灰塵、屋粱上的蜘蛛網她都找出來了。
他放下手上的工作,乾脆投降了,「拾兒,你過來。」
「是爹爹要我幫什麼忙嗎?」太好了,終於在她出出入入十幾次之後,他注意到她有話跟他說,而肯放下手邊的事情了。
「坐這兒,說吧,什麼事?」
她從小就是個急子,有事就一定得說出來,絕對不會悶在心裡的。
可是今天卻古古怪怪的,不斷在他身邊出沒,找些小事來打擾他,卻總是不說最要緊的那件事。
酒拾兒在他對面坐了下,雙手放在膝上玩弄著衣帶子,「爹爹,你這次出去收購麥子,有沒有遇見什麼有趣的事?」
「沒有。」看她的樣子,他大概知道她要問什麼了。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一向直性子的她,為什麼問起他幫江姑娘葬父的事就這麼彆扭,吞吞吐吐的呢?
她是在乎他做的這件事,還是追來的那個人?
老天!他是怎麼搞的?他居然希望拾兒是為了江姑娘的到來而吃醋?
「那嘉興好玩兒嗎?」
「我不是去玩的,所以沒注意到那裡有不有趣。」他看她那張小臉一陣失望,忍不住好笑,「拾兒,你到底要說什麼?」
「也、也沒什麼啦!就今天來的江姐姐呀,她是嘉興人嘛。聽她說嘉興山明水秀是個好地方,我又沒去過,所以來問爹爹是不是。」
「是沒錯呀。你想去是嗎?」他眼裡閃著笑意。她終於問到江霞姑了。
他還在想,拾兒怎能憋住一整天,而沒有立刻來問他?
酒罄當然不知道,她早已找蘇猷查求證去了。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當然想去看看呀。」她把衣帶在指頭上亂繞,嘴裡故意說著反話,「這麼遠的距離,真難為江姐姐居然走來了。
「爹爹,你幫了她這個大忙,她心裡很感激,一定想著要報答你,所以才不遠千里而來。」
「我幫她是因為我剛好有那個閒錢,換做是你也會幫的。又不是對她有什麼企圖,我沒想過她會追來,更沒想過要她的報答。」
「你不要,可是人家一定要給呀。」酒拾兒道:「她什麼都沒有了,最後說不定只能以身相許。」
酒罄吃驚的說:「拾幾,你讀了太多才子佳人的小說了是嗎?」
以身相許?虧她說得出來,怎麼她心裡想著的會是這麼一回事呀?
別人有恩於她,難道她就只能以身相許嗎?
「我才沒有呢!是江姐姐自己說的呀,她願意為奴為婢,伺候你一輩子嘛,那不就是以身相許的意思嗎?」
「那是她自己說的,我沒同意過,不會讓她這麼做。」她為什麼一副委屈,看起來快哭了的樣子呢?
就算他幫了江霞姑。使得她願意到酒家做工報恩,她也不需要這麼在乎呀。
「爹爹,你就是不懂!可我知道那是什麼感受呀!當你心裡念念不忘人家對你的恩惠,就會滿腦子的想回報對方.就算對方不接受也不在乎,只要能還了這份恩情就好。
「我是那個最懂江姐姐心態的人。爹爹……」她看著他。難道他不明白嗎?她也是受了他恩惠的人,她想給他的報答就是讓他幸福快樂。
可是她又自私又小氣,她愛上了她的恩人,她希望能帶給他幸福快樂的人是自己!
酒罄一皺眉,語調不禁有點大聲,「拾兒,你別把這兩件事混為一談!這件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也不該管。」
又是報恩!他實在非常痛恨從拾兒口中聽到這兩個字。
他不要她的感激,他不要她把他視為恩人,他一點都不要她的報答。
他只要她是拾兒,是那個快快樂樂,永遠無憂無慮的拾兒!
他多希望她不要長大,永這是在他膝上玩耍的小女孩,可是她長大了,也跟著改變了他……
「好吧,爹爹你別生氣。」酒拾兒軟聲開口,。我不應該來吵你的,我還是回去好了。」
「拾兒,慢著。」他看她一臉難過,於是站起來,越過桌子拉住了她.「江姑娘的事,你看怎麼樣才好?」
「我怎麼會知道?」她剛才被他一個大聲指責,委屈得只想哭,「反正爹爹會處理,幹麼要我多事?」
他想了想,「這樣好了,嘉興那裡的酒坊缺一個帳房,江姑娘能讀、會寫又會算,不如就派這份工給她,她回到故鄉也比在這當下人好,你說好嗎?」
「我沒有意見。只要不要委屈了人家就好了。」她一聽江霞姑不會留在這裡,其實就已經漸漸開心起來了,卻還是故意把話說得冷冷的。
「拾兒,我剛才不該大聲凶你,我只是不要你因為江姑娘的事,而扯上自己的事。」
「爹爹本來就有恩於我,為什麼不能說?」
他一陣懊惱的抓了抓鬍子,「那是因為……因為……我不想你為了報恩,而事事順著我……」
這種說法應該很安全了吧?
「我不會。」她微微一笑,「爹爹,拾兒比你想像中還壞,不會那麼乖的,說不定,我在暗中算計你,可你毫不知情呢!」
說完,她臉微微一紅,連忙跑了出去。
酒罄因為她的臉紅而心中一跳,腦袋裡不斷想著,「她幹麼臉紅?算計我?算計我什麼?」
不行,他滿腦子都是她,他得離她遠一點,否剛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會怎麼樣,他其實也說不上來。
他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如果他不跟拾兒保持距離的話,那就糟糕了,而且是非常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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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班子熱熱鬧鬧的在花園裡開演了,興高采烈的酒拾兒穿梭在眾多賓客之中,笑嘻嘻的收下禮物,非常盡責的當著主人。
她很滿意的看著她邀請來的客人,一下子跟張姑娘說話、一下子又稱讚李大姐衣服漂亮。
在經過江霞姑的事件之後,她好高興爹爹對女人的立場這麼堅定。
雖然祖奶奶反對,但他還是讓江震姑回到嘉興去,這一點讓她想到就高興,辦起事情格外有勁。
「拾兒呀,怎麼你請的客人全是女的呀?」
本來坐在戲台下看戲的蘇喜,看著來來去去、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忍不住發出了疑問。
「你爹爹的朋友、生意夥伴都沒邀嗎?」
「不是啦.奶奶。我把他們分開了,晚上那些叔叔伯伯就會過來了,我也吩咐廚房準備好豐盛的料理,絕對讓大家都吃個盡興、喝個痛快。
「可是男男女女雜坐總是難看呀,所以我就想,乾脆讓女客早上來聽戲、看花,準備一些果子、點心招待……」她突然壓低了聲音,「而且,這些女客都是沒有婆家的喔,爹爹總能在裡面找到滿意的吧?」
「原來你這是招親會呀。」蘇喜哈哈笑說,「也就你這丫頭做得出來,真真是掛著羊頭賣狗肉。」
「祖奶奶!」酒拾兒一頭鑽在她懷裡撒嬌,「你這是讚我呢,還是罵我呢?」
她摟著酒拾兒,呵呵的笑開了,「呵呵,你是祖奶奶的寶貝兒。怎麼捨得罵你呀。等你爹爹娶了個好媳婦,祖奶奶就幫你挑個又英俊又瀟灑的後生小子,讓你風光大嫁。」
「對對對!」一旁的史嬤嬤也湊熱鬧的說道:「這個就包在我身上,我對的親呀,一定讓老夫人、小姐都說滿意。」
酒拾兒轉過頭去,做了一個鬼臉,心裡罵了一句,「多事!?
「對了。怎麼沒瞧見你爹爹?他今天可是正主兒呢!」
「爹爹說酒坊有事,一早就過去。」
一定是因為她那天晚上壞事,所以爹爹才得花時間重做吧,可她有點不明白,爹爹到底在做什麼?為何要趁著半夜大家休息的時候做呢?
難道是在研製新酒嗎?那也不對呀,做新酒幹麼不要二爹、三爹他們幫忙咧?
「那怎麼行,快派人去把他叫過來呀。」人不在這裡,怎麼能瞧得中喜歡的對象呢?
酒拾兒立刻自告奮勇.「我去!」
「不用不用,你坐在這裡幫你爹爹找,我讓瓊方去喊就好了。」
婢女瓊方立刻領命而去,過了一陣子才回來,「蘇少爺說少爺正忙著。走不開呢。」
「祖奶奶,還是我去吧。」也不等她說好或不好,酒拾兒就蹦蹦跳跳的往酒坊跑。
「這孩子,這麼心急,好像真的急著要幫自己找個娘似的。」
史嬤媲也笑道:「小姐懂事了,不像以前那麼胡鬧,只一心想霸佔著少爺。」
她這麼一說,蘇喜心中一動。是呀,拾兒倒真跟以前不同了。這次這麼熱心要幫罄兒娶親,說實在的,還真有點怪怪的。
小丫頭一向很依賴罄兒,三番兩次阻止我幫罄兒對親,難道真是長大了,想法也跟著變啦?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不是……
她搖搖頭,決定不去胡思亂想,還是把注意力放在這滿圍春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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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鼻子歪啦!」
蘇猷查帶著濃濃的鼻音喊著痛,才一放不手,手掌上的鮮血差點沒讓愛惜皮肉的他哭得呼天搶地。
「流血啦、死啦!死啦!」這麼一個翩翩佳公子,要是有個歪鼻子那還能見人嗎?
「沒那麼嚴重啦!叔叔,你好誇張喔!」酒拾兒連忙掏出手絹,讓他擦鼻血。
誰叫他要鬼鬼祟祟的躲在酒坊大門後面,偏她學酒罄用腳開門時。使上了一點力。
結果就是這樣啦!
「怎麼不嚴重?我是靠臉吃飯的耶,現在鼻子歪了,叫我以後怎麼跟人家談生意?」
「談生意是用嘴巴,嘴巴沒爛就能談,鼻子歪的還是正的一點影響都沒有。」』
「誰說的!大家看我相貌堂堂、風流倜儻,就先愛了我這俊帥模樣,心裡只要一愛我,這價錢就不會抬得太高。」
酒拾兒翻了翻白眼,「從來沒聽過模樣得好看,生意才做得成。」
「那當然,你看看你爹爹,跟鬼王沒兩樣,人家見了他心裡就怕,誰有多生一個膽子來跟他談生意?」
「爹爹那是威武,才好看呢!那是你這種鬍鬚都不長一根的小白臉,永遠不會知道的。我看你還不如換件衣服,到戲台上扮個專進讒言的太監,不用畫粉也像!」
「你沒上沒下、沒大沒小!居然叫你叔叔我去扮太監!」還說他是小白臉鍘,簡直嚴重的侮辱了他的斯文。
「誰要你說我爹爹像鬼王!」就是這句話惹惱了酒拾兒,她才立刻做出猛烈的反擊。
「那只是一種形容而已嘛!當鬼中之王也很威風呀,有個王字聽起來就讓人覺得昂藏威武,是大人物、大豪傑呀。」
為了怕被伶牙俐齒又古靈精怪的酒拾兒惡整,於是蘇猷查連忙補救剛剛無心的那句話。
「有個王字就威風是嗎?那我說你是狗中之王、屎中之王、太監之王也是形容而已,有個王字就是大人物、大豪傑嘛!」
「你就是要我說一句:我錯了,說錯話了是嗎?」
「沒錯。」她滿意的點點頭。
「我遲早會被你們兩個煩死,二個叫我做看門之狗.一個叫我太監之王,真是有夠不划算的。」
聽說花園裡來了一群佳麗,他是望穿秋水超想去一睹春色,偏偏得幫酒罄看著酒坊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去。
「看門?你說我爹爹叫你看著門?幹麼呀?」
酒坊今天放酒工們一天假,雖然是她的主意.可是爹爹幹麼要他守著門口,不讓人家出入呀?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告訴你。」蘇猷查笑嘻嘻的說:「可是我可以告訴你,跟你有關唷!」
酒拾兒當然知道他是故意吊她胃口,她也不著急,就是不如他的意。
「哼,很希罕嗎?我早就知道,爹爹在裡面做新酒,我前幾天就知道了。」
他拍拍手,「厲害厲害,不虧是酒家的管家婆.什麼都瞞不過你。」
她笑了笑,一臉的得意,當然不會把自己陰錯陽差撞見的事說出來。
「可是你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做酒。嘿嘿。」
「你剛剛說了,是為了我。」
「……」他一時語塞。又趕緊補充,「是沒錯,但你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嗎?哼哼,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求求我,說不定我一開心,就什麼都告訴你了。」
「好了不起喔,我還需要求你嗎?我問我爹爹就知道啦!」
「傻瓜,你!要是你爹爹想讓人知道,又幹麼叫我守著門口。別放人進來?!」
「他不想讓人知道,怎麼你又知道?」她有些不情願的說。
其實她心裡明白,就算她去問,爹爹也不會說的。
因為她昨晚就問過他了,他就只說沒什麼而已,她知道他的脾氣,一旦她問了而他沒有回答,那就表示他不會說的。
「我跟他的交情非比尋常呀,所以當然知道嘍。」他靠近她的說:「你很想知道吧?這樣好了,別說叔叔欺負你、不疼你。你幫我一個忙,我就告訴你,怎麼樣?」
酒拾兒爽快的點頭,「成交!」
「好,那我先說嘍。」他的笑容中居然帶著點不好意思,實在很稀奇,「你今天早上請了一大堆美女來,—定是要給你爹相親用的是吧?」
有女兒真好呀。這麼貼心的考慮到爹爹的需求,他明知道拾兒恐怕是喜歡她爹爹的,但她還是為了大局著想而盡心盡力的挑對象,把私人的感受放到一邊。
這點讓他不得不佩服她。
「沒錯,是這樣子的。」不過呢,是不是美女她就不知道了,各花人各人的眼,這種事情很難說的。
「那好,只要你引薦我給楊柳鎮的第一美人認識,我就告訴你想知道的事。」
他想也知道,拾兒幫酒罄找的一定都是大美人,而且正酒罄一定不會要,不如他就委屈一點犧牲一下好了。
「什麼?我哪知道楊柳鎮第一美是誰呀?」
「說的也是,那好吧,你就介紹園子裡最漂亮的女人給我吧!」
她一口就答應.「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爹爹的事呢?」
「你知道紹興的女兒紅吧?」
「廢話,誰不知道呀?」
「你爹爹想做的跟那差不多。不過呢,你都這麼大了,埋酒也來不及了,所以他想做的是,不需要深埋那麼多年,味道也能跟陳酒一樣醇厚的新酒,用在你出閣的那一天。」
「瞧你爹爹對你多好,已經開始幫你準備婚宴上的酒了,說不定他連女婿都挑好了呢。」
蘇猷查隨便辦了個理由,打算讓酒拾兒難過一陣子。誰要她對他那麼沒禮貌,就當做給她一個教訓。
人人把她當寶,他蘇猷查可不。
酒拾兒一昕,兩眼差點沒冒火。原來爹爹打這個如意算盤!
他那天說她長大了,也該為她打算打算,原來就是打算把她嫁出去!
可惡,她絕對不讓他如意!
昨天她毀了那淋飯酒真是幹得太好了呀!
「我說了,換你了吧?」
「那有什麼問題?我現在就去找爹爹一起過去,要是他瞧不上的,而你恰巧喜歡,那就沒問題了。」
蘇猷查滿心期待的說:「你放心好了,你爹爹是和尚轉世,不會動凡心的啦!都給我就成了。」
「那也要人家喜歡你才成呀。」她一邊走一邊說,雖然在笑著,但心裡已經快氣炸了。
她不願去質問爹爹,因為他一定會搬出她已經長大。本該嫁人的那一套話來。
哼!不管是明著來或是暗著來,她都有辦法讓他做不成那罈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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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罄一臉不耐煩的坐在涼亭裡,大刺刺的就擺出一副對什麼事都興趣缺缺的樣子。
他被拾兒連拖帶拉的到這裡來,放下他手上的正事他已經老大不高興了,再加上她居然興致勃勃幫他找妻子這件事。他怎麼樣都笑不出來了。
而蘇猷查則是一臉興味的張望著,希望能在花園裡找到個絕世美女。
酒拾兒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手上的一小疊畫像。
史嬤嬤則是一臉的狐疑,在心裡嘀咕著,「怎麼來去都是這些個平常女子?」
蘇喜催促著,「瞧了這麼久,可瞧到個滿意的沒有?」
如果有的話,就趕緊叫進來說個幾句,也好知道姑娘的脾氣、性格怎麼樣,適不適合他們勤勞樸實的家風呀。
「祖奶奶別急嘛,讓爹爹好好看看呀。」
酒拾兒在心裡暗笑著。
這些候選人可是她精心挑選過的,如果她爹真能在裡面看中一個滿意的,那她可要大喊一聲見鬼啦!
「都瞧了那麼久,也該有些結果吧?」有些老花眼的蘇喜用焦急的口吻同。
老了就是不中用,她這雙眼模模糊糊的,也瞧不真切,否則就幫酒罄挑幾個來交往交往也不錯。
「我看是難了。」蘇猷查接口,搖了搖頭。
怪了,他看了半天,別說是絕色了,就連稱得上清秀一點的也沒瞧見半個,他實在很懷疑酒拾兒的眼光。
她到底是依照什麼條件發出邀請函的呀?
只要是女人就成嗎?
「老夫人。有件事我心裡犯著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不知道會不會惹什麼麻煩?」史嬤嬤提問著。
酒拾兒甜甜一笑,「既然說出來怕麻煩,那不如就別說了豈不更好?」
多嘴多舌的,多惹人討厭呀!都是她的雞婆害的,否則她也不用違背自己的心意,來幫爹爹找老婆。
「不是呀!我瞧那穿紅衣服的,明明就是王二寡婦,那可是嫁過三個男人的破鞋。怎麼也讓她進來了呢?」
酒拾兒一皺眉。「史嬤嬤,你講話怎麼這麼難聽呀!」
「哎呀,嫁過三次啦,那怎麼好介紹給罄兒?」
「祖奶奶,有過三個老公,這才經驗豐富,知道怎麼照顧爹爹、伺候你呀。難道咱們要因為她嫁了三次,就不許她來嗎?」
「這……說的好像有道理,畢竟是喜事嘛,多一個人也沒關係。」
「那、那個吃個不停的胖妞呢?她爹可是被她吃垮的,這種人也有資格?」
史嬤嬤一指,一個往嘴裡猛塞糕點.差點沒被噎死的胖姑娘立刻成為眾人的焦點。
「能吃是福嘛!我們酒家家大業大,難道還那麼小家子氣的怕多一張嘴嗎?」
看蘇喜點頭,史嬤嬤連忙轉移目標,「還有呀,我認得那是李家閨女,沒出嫁就有了兩個娃娃,這麼不要臉的女人。你也找?」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酒拾兒撇撇嘴。滿不在乎的又說:「她既然能生第一個、第二個,難道第三個、第四個會生不出來嗎?
「我爹爹娶妻是為了傳香火,要是東挑西撿了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媳婦兒,那不是白忙一場,自給人家笑話了嗎?到時候,你要再塞三個、七個、十個女人來給我爹爹當小妾,我祖奶奶可不會包大大紅包感謝你。」
史嬤嬤給她一陣搶白,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好不尷尬。
酒罄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那股沉悶的不悅之氣,居然在拾兒的一大篇歪理中煙消雲散。
他朝她招招手,「拾兒,你過來。」
「爹爹要罵我,我不來。」她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走了過去。
他拿起桌上一碟菊花糕,笑著說:「多吃幾塊糕,別淨是跟史嬤嬤拾槓。」
事情到現在為止,已經很明白了。
拾兒壓根就不要他娶親,所以才會現這些花樣,淨是找一些奶奶絕對不會認同的對象。
一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嘴角揚笑,眼睛也笑。
然而,不只是他明白了,就連蘇猷查和史嬤嬤也都看出了其中的奧妙。
「我哪裡敢?我是怕她誤會我對爹爹的事不盡心。故意變著法跟她搗蛋。」
史嬤嬤咬牙切齒的說:「你已經幫了很多忙了,我看這說親的事還是我來比較拿手,老夫人你說是嗎?」
蘇喜點點頭道:「是呀,拾兒真該打屁股。想來你在書院裡五年,就玩這些小花樣。」
她就知道拾兒怎麼可能這樣就讓步呀?
「祖奶奶呀!」酒拾兒一臉的委屈,「是爹爹和你眼光太高,這才挑不到中意的人選,怎麼說我玩花樣嘛。」
「奶奶。」酒罄決定重申自己的堅持,「我已經跟你說過了。等到生意更穩定一點,我自然會考慮成家的事。你呀,就不要老是成天想著這些事,也不要給拾兒壓力.我至今不娶不是因為拾兒反對。」
蘇喜不禁反問:「那到時拾兒要是反對,你也娶嘍?」
酒拾兒搶著說:「要是是個好人選,我哪有什麼理由反對?我當初不許爹爹娶親,是把沒我在旁邊看著,他給壞女人騙去就糟了。可沒說不許爹爹娶親。」』
「是嗎?我看是你心中愛了自己的爹爹,所以才玩這個花招,處心積慮想破壞他的婚事吧?」
蘇猷查因為明白自己被酒拾兒給騙了,心裡很不高興,便想找個機會報復讓她難堪.卻一不小心就逞了口舌之快。
沉默猶如一顆扔進池塘的石頭,用最快的速度蔓延開來。
酒拾兒的臉慢慢變紅,原本像是晚霞般的微暈。一下子變得有如醉酒似的緋紅。
她那潛藏在心底私密的少女情懷,居然就這樣被一語揭穿。
而酒罄則是呆了一下,懷疑自己耳朵有了毛病,或者是蘇猷查的腦袋撞壞了。
蘇喜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呀,她怎麼從來就沒想到過呀!
史嬤嬤傻呼呼的想。這女兒愛煞父親,豈不亂了套?
蘇猷查一時口快,後悔得要命,趕緊打個哈哈,「哈哈哈,我是亂說的。開個小玩笑嘛!這世上哪有兒女不愛父母的……呵呵……"
他的乾笑也無法使氣氛回到原本的樣子了。
酒拾兒和酒罄臉上同時寫著尷尬兩個字,絲毫不敢把目光放到對方身上去。
還好,這時候來了一場即時雨一
「好消息!好消息!」一個男僕興高采烈的衝了進來,「老爺子回來啦!人已經到了門口啦!」
蘇喜驚喜交加的站起來,「快去迎接!」
涼亭的人爭先恐後的跑下樓梯,酒拾兒當然也不例外,可是她原本就跟酒罄站得近,再加上他也同時動作,於是砰的一聲,兩個人撞在一起。
他連忙扶住她的肩頭,以免她往後跌倒,「拾兒小心!」
她眼光與他一接觸,忍不住臉上一紅,回身就跑,還一邊喊著,「祖奶奶,等我呀。」
酒拾兒的心事就這樣被蘇猷查叫破,害她一顆心撲通亂跳。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趕緊跑掉,但酒罄可沒漏掉她那又羞又驚的靦腆表情。
然而,她卻不知道酒罄心中也有如十七八個吊桶,忽上忽下的。難道拾兒真的喜歡他?
雖然她叫他爹爹,可是心中對他其實有著別種感情嗎?
他就這樣傻傻的站著,直到蘇猷查拍他。
「你是高興得呆掉了,還是被嚇到了?」
「什麼?」他下意識的回答他,腦海裡想的卻全都是拾兒的情影。
「我是說,我剛剛說的話呀。只是開玩笑的,你該不會當真吧?」他故意用輕鬆的口吻說道:「你絕對不會吧!」
「呃……當然不會!你這個豬頭,不要到處亂說話好不好,這要是給人家知道了,還以為我是個老不修。」
為了顧全自己的面子,酒罄撒了一個漫天大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