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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殞落 第七章 作者:克勞迪亞
    「嗯。如果不是因為暗殺事件,讓葛利士將你和ZHINE聯繫起來考慮的話,我也許就被一個五歲孩子的口齒不清永遠蒙蔽了。列文……列文……李文……李文。」梅森在舌尖上,慢慢地品味這這個東方民族氣息明顯的名字。

    「那……那又怎麼樣?」

    列文已經被擠到了牆角,退無可退。膽戰心驚之餘,他努力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

    腦中響起林的這些話,「你在ZHINE星球的全部記錄已經完全抹殺乾淨了。由政府出錢出力,這些年宇宙中其他中心電腦中凡是有可能有你歷史的記錄也都擦得乾乾淨淨……」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悲哀。

    「即便找到,你的資料,也殘缺不全,少得可憐啊。」用額頭抵著列文,梅森的眼睛,顯得格外的近。一字一句地說著話,聲音並不大,卻像在用一根針,一點一點地向列文的心臟深深地推入。

    「為什麼你會救下卡美拉?現在,可以再解釋一遍嗎?」漫不經心的問題,卻帶著深思熟慮的殘酷。

    「她……我和她……」將錯就錯的謊言無法再維持下去,列文的額頭上,已經滿是冰冷的汗水。

    「不是我所想像的戀人關係,是嗎?那當然,你殺了她親人,卻又救下她來贖回你的罪孽,恩怨從此一筆勾銷,難道不是很合算的一筆交易嗎?」

    「不,……不,……不是……不是……」想要辯白,可是卻好像忽然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哦,那麼可可呢?」

    列文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

    「我……我只是想……帶……帶他……」

    「死亡,還是自由。他有過選擇的權利嗎?難道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難道這就是你所施與的自由?」殘忍的詞句,從梅森形狀優美的唇邊吐出,蔚藍的眼睛,好像冰一樣寒冷。

    淡淡地,不經意地,將列文的抵抗打得粉碎。

    罪惡感終於浮出了列文一直壓抑著的意識水面,像一隻潛伏的黑色水怪,張開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齒,將他吞噬。再也無法逃避,再也無處逃匿,再也無法……抵擋。

    「背叛了自己的祖國,卻還在苟且偷生,這樣的人,真的值得可可的爺爺用生命去救出來嗎?他想為自己的孫子輩換來的,就是這樣的自由嗎?」列文想摀住自己的耳朵。可是身體卻動彈不得。好像梅森的話,本身就是一種符咒,將他像昆蟲標本一樣,死死地釘在牆壁上。內心深處埋藏得最深的傷疤,再次被揭開。看不見的鮮血汩汩地流出,充滿了他的整個身體,淹沒了他的肺,心,氣管,讓他無法呼吸……

    「李文將軍?當年你殺人如麻,指揮千軍萬馬踏遍整個國家的時候,就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有叛逃被追殺的一天?」

    這個世界在旋轉。旋轉在另一個鮮紅的時間和空間。

    眼前是血色的巨浪。

    夾雜著無數的殘肢斷臂,和怒號著的頭顱的巨浪。無數血淋淋的手臂匯成的海洋,伸出鋪天蓋地的手指,要將他拖下去……拖下去……

    淒厲的詛咒震耳欲聾……

    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叛徒叛徒叛徒叛徒叛徒叛徒叛徒叛徒叛徒叛徒……

    地獄。

    適合他居住的……地獄。

    透過濃重的黑幕,梅森的聲音,仍然遠遠地傳來。麻痺的手臂無法舉起,無法阻擋。任憑那犀利的詞句,如同獵鷹的尖喙,一點一點啄食著五臟六腑,而撕裂的痛楚無法宣洩。

    「毀滅掉一個舊的世界以後,迎來的,只是一個新的神。一個要求你從肉體到靈魂都要屬於他的新的神。連思想都不允許犯罪,只能用馴服的經文一遍一遍麻醉自己,改造自己,直到自己完全匍匐於他的腳下,狂熱地崇拜而信仰他,才能生存下去的天堂。」

    一把抓住黑色的頭髮,梅森直視進那空虛的眼洞。

    「那樣的天堂,不正是你親手造出的嗎?」

    沒有否認的意志。列文的耳邊,閃過那些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耳熟能詳的詞句。

    曾經警惕過,曾經反抗過。甚至曾經為此逃亡過。

    「辨證地看待問題……」

    「絕對的是沒有的……」

    「端正認識,改造思想……」

    「要統一認識,和平就是戰爭。」

    「奴役是就……自由。」

    「……」

    「創造了一個新神,然後因為他變得像舊神而背叛了他。背叛了那些因為你而相信這個神的信徒們。而盲目的民眾,就像那個蒙昧無知的孩子一樣,在跟隨你致命的腳步。革命者,你革掉的,究竟是誰的命?

    梅森放開手,列文的身體,順著牆壁砰地滑下,好像一個破碎的玩具娃娃,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邊,頭卻歪向另一個方向。

    梅森跪了下來,俯下身子,微笑著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現在,除了我這裡,你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嗎?背叛者?」

    最後的一擊,將列文的控制力徹底擊潰,將他推向瘋狂的邊緣。

    「啊!……」列文發出淒厲的慘叫。一聲又一聲。無法停止。不能停止。「啊!啊!啊!啊!啊!……」尖利的慘叫聲在室內迴盪。好像要將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好像要將內心裡所有的思想淹沒。

    無法停止。

    不能停止。

    不願停止。

    就這樣叫下去。叫下去。一直叫下去。直到聲嘶力竭,直到氣絕身亡。不要停止。

    不要停止。

    梅森注視著,注視著腳下著個瘋狂而又脆弱,崩潰了的男子。

    勝利了。

    終於進入了這個人的最內心深處。終於擊敗了這個曾經讓他初次品嚐失敗苦果的男人。

    終於瞭解到這個人最隱秘最黑暗的秘密。終於讓他的過去和未來都無法再逃遁。

    終於……掌握了他。

    從第一次見到時,就想抓住的不馴的靈魂,堅強的意志,叛逆的氣魄,現在握在他的手中,如同失敗者奉送上來的供品,一碰就碎似的脆弱。

    可是……

    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上列文唇。

    叫聲戛然而止。

    「你是我的。」梅森微弱的聲音,好像出自內心的囈語。

    輕輕地吻上列文的嘴角,臉頰,挺直的鼻樑,顫動的睫毛。好像對待一件世界上最珍貴的藝術品。好像對待一個轉瞬即逝的奇跡。

    齒間的氣息微弱而游移不定,玻璃一樣無神的眼珠,呆呆地望著天花板。蒼白的嘴唇張開著,微微地翕動,卻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列文躺在地面上,好像一條離開了水的魚,連繼續呼吸,都似乎十分困難。

    「放棄。列文。」一句輕輕的咒語。

    「放棄。列文。放棄痛苦。放棄掙扎。」順著頸項移動的唇,慢慢地下滑。拉開裹住他身體的衣衫,露出那美麗的褐色肌膚。

    渴望。永遠也無法停止的渴望。伸手去抓的只是靈魂,可是緊緊握在手中再也不放手的,卻只是這樣的一個完美的軀體。

    「放棄抵抗吧,列文。」好像催眠一樣在他的耳邊反反覆覆地說道,「放棄抵抗,解救你的痛苦。」

    似乎沒有反應。但列文的瞳孔,卻一下子縮小了。

    「這裡就是地獄。列文。」梅森的唇,已經在他的肩膀和胸膛上,落下一個一個的烙印。「到我的懷裡來。贖清你的罪孽。」

    「我的……罪孽……」列文的意識,不知道漂浮在哪一個遙遠的空間。可是,他的眼睛卻慢慢的聚焦起來,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如同咒語一樣的聲音,「是的。我是你的地獄。列文。讓我成為你無法逃脫的地獄!」彷彿要印證這樣的話,撫摸漸漸地變地粗暴,卻給冰冷的身體,帶來一種無法言語的溫度。

    手指用力,深深地嵌入了列文的身體中。「你無法逃脫我。」

    彷彿沒有感覺到這樣的痛楚,列文反而緊緊抓住了梅森的手臂。彷彿有另一個自己,一個藏匿在更深處,更加黑暗的自己,聽從著梅森的召喚,從心靈深處慢慢走出。

    而梅森難以言喻的眼神,同樣地而不可揣測。「所以服從我。我允諾你更多的懲罰……和墮落。」

    「服從……」有些東西,從列文的意識的深處,發出響應的呼喚。

    永遠難以習慣的侵犯,此刻卻帶來自虐般的狂喜。

    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才能忘記一切。

    忘記祖國。忘記罪孽。

    只有在這樣的時刻。

    「服從……」

    情慾如同地獄裡燃燒的火焰,吸引著自投羅網的飛蛾。

    無法忍受的自責在逐步將他推向崩潰的邊緣。在罪與罰之間掙扎的列文,眼光逐漸迷離。緩緩伸出手去,觸摸面前的那個人的臉。身體彷彿具有自己的意志,拖著靈魂沿早已熟悉的軌道漸漸下滑。

    需要更多的懲罰。

    需要更多的墮落。

    需要……梅森。

    服從……

    望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列文,這個放棄了一切,主動迎向著靈魂的毀滅的列文,梅森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卻消失了。

    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心仍然會如此的飢渴?

    梅森無法理解此刻自己的感受。在如此全面的勝利之後,戰利品的滋味,為什麼竟會如此的難以下嚥。唇間品嚐不到勝利的甜美,卻只有無比的苦澀。

    這個男子,這個難以馴服的男子,這個即使是付出生命也要得到的藝術品,這個讓梅森願意用放棄自己的身體,來接納的靈魂。為什麼?為什麼?他究竟用什麼方法,偷走了此刻本應充滿於胸口的勝利的喜悅?

    無法琢磨。

    難以理解。

    令人……憤怒。

    拉開那已經全然沒有抵抗,卻反而在迎合的身體,梅森的動作卻更加激烈和殘暴。無名的鬱悶在胸腔裡撞擊,好像要將一腔莫名的憤怒全然發洩在這個自願的罪人身上。彼此的糾纏,帶著病態的暴虐和自殘。

    好像來自黑暗世界的烈火,將兩人的心靈焚燒,吞噬了自尊,獨立,理智,柔情,良知,……

    一個月後,梅森一行回到TROLAYAZ。

    SENTRAL之行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前後共有156個星球和TROLAYAZ上的政府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而托雷亞茲家族一下子就以完美光輝的形象,再次進入了星際歷史的聚光燈下。被譽為藝術界王子的梅森?托雷亞茲更是大半個宇宙中年輕人的偶像和少女的夢中情人。

    但是仍有半個宇宙在暗中覬覦著這個星球及其領地的財富。而貪婪和野心,是任何藝術,或人格魅力,所無法治癒的。

    其時,整個宇宙文明世界的發展,正好到了一個從慢速的小宇宙遷徙,要向更快速的大宇宙進發的關鍵時期。先知先覺的科學家們,對於現存宇宙以外的世界所做出的大膽描述和準確定位,使所有的人都充滿了對那個未知疆域的無限渴望。如同歷史上一次次的移民一樣,需要的是更快速的交通工具來探索那個神秘的,傳說中的財富之地。

    但是現有的技術條件,使得雄心勃勃,準備要開闢嶄新疆土,發現嶄新天地的各個世界,向更深宇宙的進發,完全懸繫於一種超光速飛行材料的供應上。而這種材料的供應,完全要仰仗TROLAYAZ的鼻息。

    多年來,TROLAYAZ一直控制著拉利礦的開採,一面不過度濫采濫開,以保有自然的地貌和植被為榮,一面也使拉利礦石的價格在星際市場上居高不下,牟取巨額暴利。

    人類向縱深宇宙的進發,遇上了TROLAYAZ這個瓶頸。

    「人性的摧殘」,「歷史的倒退」,或是「喪心病狂的掠奪」,但凡是由從反對者口中說出,TROLAYAZ上的社會似乎總是全然的一片黑暗。

    多年來一直存在的對TROLAYAZ使用奴隸制勞動的抨擊之聲,到了這個時代,忽然重又響亮了很多。

    但是實際上,當時的整個宇宙中,並非全部是由商業化生產的來組織社會的星球組成。在比較新興的,生活條件艱苦,生存條件朝不保夕的新殖民星球,人類往往會聚集在一個或幾個開發基地中,共享財物,共同勞動,做得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齊心協力對抗嚴酷的自然環境。

    而在另一些星域內,則更有幾個大的領主向一個權力中心效忠,從而取得把在「宇宙圈地」運動中搶得的,從一片陸地海洋,到一個或幾個新星的廣大空間層層分撥下去,來收取租金或稅收的方式。

    這些存在的合理性,當然被排斥在以工商業為主的主要文明世界的社會意識之外。客觀上固然承認他們的存在和獨立,但潛意識中,那些卻被認為是「落後的」,「野蠻的」社會。擁有超級財富的TROLAYAZ,如果沒有梅森的橫空出世,震驚之餘改變人們的看法的話,似乎也一直是被歸入一個沒有文化的暴發戶似的存在。

    當然也包括從小接受教育,認為歷史一定是呈矢量性向著某個方向前進,而且必定通向某個莫名的未知天堂階段的ZHINE國民眾。

    TROLAYAZ和ZHINE的關係,在梅森回到本星以後,出現過一段短暫的緩和期,然後繼續惡化下來。

    關於ZHINE星系邊緣的小行星歸屬問題,在多次舉行談判多沒有成果後,雙方決定暫時擱置,而由兩星共同組成的巡邏隊維護該地區的安全。

    但是在合作過程中,由ZHINE派出的,專門負責「教育和引導被壓迫者」的思想特攻隊,常常激怒主要由奴隸組成,有很高榮譽感和忠誠度的TROLAYAZ軍隊。

    雙方由在艦隊通訊回路上的唇槍舌劍,冷嘲熱諷,逐漸上升為運作調度上的協調不利,齟齬不斷。

    摩擦漸漸升級,而且又重新牽扯回該地區的歸屬問題。雖然有雙方軍隊管理層的極力管制,但由於在該地區不斷增長的軍力和火力,這樣的不快,卻仍然反映到兩國關係上。行進在小行星區域,漸漸讓人感覺是坐在一個瀕於臨界狀態的反應堆上。

    「時代的暴君」也好,「民族的英雄」也好,梅森?托雷亞茲就是在這個時候,全面接管了TROLAYAZ的權力。

    一向放蕩不羈,對國家事物漠不關心的梅森,在從SENTRAL回來以後,忽然參加了托雷亞茲家族的內部會議起來。他也許是個偉大的藝術家,但在治理國家上,卻只是個小學生。

    但,這是個坐在會議首席上的學生。

    如果說注重能力的托雷亞茲家族,對他的統治能力有過任何懷疑的話,那麼也沒有人會公開地做出任何表示。畢竟,由數代科學家不斷完善的基因圖譜,是擺在尊重科學的托雷亞茲族人面前的客觀事實。而負責教導出這個天才藝術家的,又是權力可以和總統抗衡,一直管理著托雷亞茲家族事務的重臣葛利士?托雷亞茲。

    目光閃爍,梅森專注地聽取著所有參與者的發言。如同黑洞一般,把這些嶄新的知識一絲不漏地吸收消化掉。

    然後他開始發言。

    簡短。明白。切中要害。完全不同於從前托雷亞茲人所熟悉的,略帶諷刺的誇誇其談。

    在以高智商聞名宇宙的托雷亞茲族人面前,梅森仍然能夠顯得深思熟慮,明顯地高出眾人一截。

    如果說剛開始時對於他的敬重,還只是處於傳統約束和對葛利士的尊重的話,那麼,現在,對於更尊重數字和事實的托雷亞茲人來說,則是一種完全發自內心的敬畏了。

    領導權毫無爭議地完成了從葛利士到梅森手中的轉移。

    即使在他提出就是否繼續執行奴隸制度的舉行全民公決這樣一個大膽的建議的時候,已經漸漸習慣聽從他而不是葛利士指示的托雷亞茲們,也沒有發出任何異議。

    這次公決,由總統下達執行,投票決定是否在TROLAYAZ繼續實行由奴隸主安排生產配置,奴隸勞動所得全部上交,生老病死由奴隸主一應全包的勞動方式。

    參與的人包括所有登記在冊的非公民人口。不包括他們的所有者,不包括居住在主要港口的外國人,也不包括沒有歸屬的公民。總統以公民身份給於監督和公證。

    實際上,在梅森親自下達的命令下,也沒有包括部門Z,編號107M的性奴列文?托雷亞茲。儘管他的不甚合乎法規的存在已經為當局所知曉並默認。

    在公決結果尚未統計出來時,發生了小行星領域內的一次小規模衝突。究竟是哪一方先開的火,將由後世的歷史學家們去紛紛考證,各執一詞。但是當時的直接後果是明顯的,雙方各自召回了大使,宣佈對方為敵對國。

    而一直在幕後暗中支持ZHINE的UTA,也走到了幕前,公開聲援以前的宿敵,建立了擁有相當多成員的反TOLAYAZ盟。

    而前次盤論所未曾剿滅乾淨的吉米?亨得裡克的游擊隊殘部,卻又重新活躍起來。得到了ZHINE和UTA的武器,人員暗中幫助,他們活動的範圍重又漸漸擴大。襲擊礦山,炸毀橋樑,在地下城製造騷亂。

    戰爭一觸即發。

    最先退縮的,是代表民主政體的TROLAYAZ總統。他通過秘密途徑向UTA和ZHINE提出和談的請求,並以TROLAYAZ上7%的拉利礦的一年特許開採權作為允諾,要求UTA和ZHINE停止戰爭行為,並對小行星群的歸屬問題做出一定讓步。

    得知這一消息的梅森?托雷亞茲正在列文的房間裡。他在屏幕那邊葛利士驚愕的目光中,立刻穿上衣服,帶領衛隊衝至總統府。

    輕微的交戰後總統束手就擒。

    當天晚上,就被當時是貴族院最高議長的梅森?托雷亞茲以叛國罪的名義處決。

    總統當時已經任職七年,雖無明顯的政績,但也兢兢業業,事事以TROLAYAZ的大局為重。對他的處決讓托雷亞茲家族的人咋舌,甚至連葛利士也對梅森事後還將總統家屬及其親信全部流放至馬洛空間的做法皺眉。

    但梅森對此的回答,只是冷冷的一句:「你們大概做貴族太久了,連自己的東西都不想要了的話,可以收歸國有。」

    聽到的人,彷彿被冰水澆過一樣,寒冷徹骨,而又清醒無比。

    他們所面對的,已經不是一個在學習中的學生。

    而是一個未曾登基的托雷亞茲的君王了。

    此舉掃清了梅森?托雷亞茲回歸皇位的最後一絲的障礙。而事實上他的判斷後來也被證明是正確的。

    公決最後揭曉。

    最後的統計結果是,98%的投票人,贊成繼續實行奴隸制。這樣高的支持率,在整個文明世界是前所未聞的。

    因而也有人指責梅森?托雷亞茲殺害了公證人後在投票結果上營私舞弊,強姦民意。

    而當時在TROLAYAZ上的人們,完全可以清楚地體會到TROLAYAZ上的民意,究竟如何。當總統的和談條件被公開以後,憤怒的人群高喊著「賣國賊」,「叛徒」衝進總統府,將仍然留在那裡的總統護衛隊和工作人員拉出來痛打,更極端的人甚至將已經被處決了的總統空間墓穴用激光擊毀。

    影響甚至波及到當時所有具有公民身份的人,當時普遍的認識是,公民不像奴隸主和奴隸那樣互相擁有,依屬著這個星球而生存。所以,他們都是潛在的叛徒。幸好梅森及時發佈了對公民和外國人的保護令,否則很難想像,這一場對他們的政治迫害,會發展到什麼樣的地步。

    而接下來梅森的秘令之一,就是把有關總統的材料,除了他是個「叛徒」,「大賣國賊」以外,全部抹殺掉。以至於後來研究這段歷史的人,都很難找到記錄總統曾經有過的政績的信息。

    歷史成功地按照政治的指引,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而這一切,都在列文的眼前發生。完全陌生,卻又似曾相識。

    這幾個月以來,除了夜晚,梅森很少再像以前那樣緊盯著列文不放。但是,在列文表面上的自怨自艾和完全放棄之下,仍能夠感受到有一些東西在漸漸醞釀。充滿了不確定和自我懷疑,但仍然是在漸漸增長著的一些東西。

    而這種變化,讓梅森感到困惑,警惕。不知為什麼,竟還有一絲隱約的喜悅。

    好像一匹已經被打碎了精神完全馴服,步履漸慢的馬,在他的胯下又重新充滿了騷動不安。讓他不由得又勒緊了韁繩,充滿警覺地觀察著。

    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控制了這個人的肉體和精神。可是,一絲絲的懷疑卻又漸漸爬上心頭。連同自己那種難以解釋的心理活動一起,讓他在日理萬機的繁忙之餘,心頭漸漸升起一團越來越大的疑雲。

    難道,果然是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嗎?

    似乎要將這樣不穩定的列文推過崩潰的邊緣,登基的那天夜裡,梅森有意將列文獨自留在了房間裡一晚。

    透過牆壁上的巨大顯示屏,登基典禮的宏大場景逼真的傳輸進來,夾雜在其中的,是列文所無法抑制的呻吟和啜泣聲。

    雙手不能獲得自由,藥性的發作,讓列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他卻也明白,那是一個決不可能得到寬恕和解脫的夜晚。

    身著華麗的朝服,佩帶著象徵皇權的短劍,梅森沿著印有托雷亞茲家族皇冠圖案的紅色地毯,緩緩穿過大廳,走上了寶座面前。

    整個TROLAYAZ和大半個宇宙,都在這一時刻凝神靜氣。

    排列在貴族隊伍裡的馬可斯也毫無自覺地,緊緊抓住了扶手。

    激動不已的葛利士,取出光華奪目的王冠,把它戴在梅森的頭上。向著他深深地三鞠躬。而宮殿外面,廣場上人群的歡呼聲更是響徹雲霄。

    曾經以藝術家的身份征服整個文明世界的梅森?托雷亞茲,現在是一位君主。

    一位由TROLAYAZ的民眾所擁戴,即將帶領他們,踏入捍衛自己國家的戰爭的偉大君王。

    那一瞬間無與倫比的光輝,籠罩著這個讓人敬畏,卻又擁有完美容貌的君主。

    即使是他的敵人,都不得不表示讚歎。整個宇宙都將無法忘記那一個在日後將在無數次戰爭中讓他們震驚不已的年輕皇帝,當時在登基典禮上的攝人心神。

    而只有列文,才能夠明白梅森在某一個瞬間,對著顯示屏,露出的輕而淺的微笑,背後所隱藏的含義。

    而站在屏幕的另一端的梅森,永遠也無法知道,列文在那一個晚上,究竟心裡所想的東西,會是什麼。

    凌晨時分,梅森回到自己的寢宮,把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昏迷了的列文,從頭頂上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愛」應該是一種不會傳染的神經性藥品,可是奇怪的是,似乎連梅森,也能夠感受到自己在一個晚上沒有抱列文後,體內悸動著的渴望。只是顧慮到列文此刻的身體狀況,才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用他的身體,來滿足自己無窮無盡的慾望。

    但是,讓梅森震驚的是,清醒過來的列文,竟然在微笑。

    眼底佈滿血絲,但目光卻清澈異常。幾個月來的游移混沌似乎一掃而空,一個梅森非常熟悉,但又似乎分別已久的列文,出現在他的面前。

    「哦……看來還很精神嘛。果然是慾求不滿的緣故嗎?」譏誚的話語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容。

    「你輸了。」

    梅森心裡一跳。

    「什麼意思呢?在別人的身下,隨時隨地都可能出聲求饒的傢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哪。」梅森的身體,現在完全將列文覆蓋住了。

    能夠感覺到他體內的顫動。能夠感覺到他皮膚上的溫度。能夠感覺到他眼中重又燃燒起來的如野火一般的情慾。

    可是,已經不再摸得到他心底的脈動。

    列文的語速很快,「你幾乎打敗了我,梅森。你幾乎讓我在思想上也自虐起來了。」彷彿意識到肉體將再一次來臨的勝利,他急著要把這些話說完,像一個就要溺水的人,拚命吸入最後一口氣。「但是,想利用我的罪孽來改變我的思想,心甘情願地服從於你,ZHINE不能做到的,你也辦不到。」

    那麼說,他的確已經醒轉了?梅森在心裡暗暗吃驚。

    人類,往往會選擇一種更輕鬆,更不痛苦的思維方式,尤其是當那種思想,是由一個比自己更強的人所施加的時候。那種強迫,常常會轉變為一種真正的,全身心的忠誠和幸福。ZHINE用的是對全民的洗腦,而梅森用的是給列文施加的強迫性的歡愉。

    但是,列文卻走出了這個迷宮。

    難道,他的確是一匹,永遠都不可能被馴服的野馬,自由不羈,追求完全不受拘束的獨立和尊嚴。

    一股莫名的恐慌,羨慕,和難以克制的征服欲再次湧上梅森的心頭。

    加大了手上的力氣,讓列文不由自主地慘叫出來。

    「嗯。與其說那樣有的和沒有的,還不如好好考慮一下眼前的處境吧。無論你想不想臣服於我,現在我都擁有你。TROLAYAZ,和你,都是我絕對不會,永遠不會放手的東西。你死了那條心吧。現在,你只要把你的腿在抬高一點好了,Z-107M。」

    第二天下達的戰時動員令,讓所有的TROLAYAZ各個工廠加緊生產宇宙飛船和各種武器。所有願意參加到這次勞動中的公民,獲得異乎尋常的高額報酬,幾乎和隸屬於各大家族的非公民等量齊觀,也有更多的家族,向梅森?托雷亞茲看齊,敞開大門,加大了接受普通公民的數量。

    梅森解除了除列文以外所有的性奴們的勞役,根據他們的需要,將他們送往工廠,醫院,學校,參加到整個社會空前高漲的戰爭準備中去。

    兩周後,受到ZHINE和UTA暗中幫助的游擊隊,襲擊了托雷亞茲莊園。炸毀一小片房屋建築,使整個電子防禦系統暫時癱瘓了一個小時。襲擊小分隊三人被打死,一人逃脫。

    梅森?托雷亞茲因正在和各艦隊司令員在兩千米的高空秘密基地舉行會議,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和驚嚇。

    部門Z,編號107,服務內容M的性奴列文?托雷亞茲在這場混亂中逃逸。

    當天晚上,駐紮在小行星群落的TROLAYAZ軍隊向ZHINE的軍隊開火。雙方各有死傷。

    昔日熱鬧非凡的航空港,一下子冷落下來。從各國來的商人,紛紛登上飛船,離開TROLAYAZ回到自己的本國。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庇護者的公民,驚慌失措地趕到各個登記處排隊。老人們在家裡暗暗祈禱,而年輕人卻像參加一個盛大的節日一樣地興奮無比。

    彷彿一陣風一樣,同一消息,在不同的膚色,不同的頭髮,不同的階級,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嘴唇上流傳。

    戰爭,戰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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