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發愣了多久,直到落日的余霞染紅了天空,也拖長了她的身影,她才恍若大夢初醒般,幽幽地歎了口氣。
轉身才發現室內已被黑夜籠罩,桌上擺的是婢女端來的晚膳,她瞄了一眼,仍然沒有食慾,而食物也同樣文風不動地待在桌上。
她好想吃何嬤煮的醣醋排骨,也懷念春梅在她身邊吱吱喳喳……是在天黑了之後,四週一片寂靜,她更覺得一個人十分寂寞。
而那股寂寞壓在她的胸口,讓她無時無刻都覺得心在痛。醒著的時候痛,睡著了也會痛;有時被夢驚醒了,她甚至分不清身在現實或夢,因為不管是否清醒,那病都是這麼地真實。
走到銅鏡前,她望著鏡中那消瘦的身影、枯黃的面容,連她都忘記了爹在世時自己是何模樣了。
任長髮其披散肩頭,柳吹雪脂粉未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心頭浮現了那天在落霞院見到的那張絕世容顏,再瞧瞧自己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樣,不知不覺有些鼻酸起來。
鏡中人滑下了兩行清淚,她趕忙抹去,突然發現這鏡子是如此的刺眼,隨手抽了條絲巾將它蓋上。
房間好暗啊……她心裡這麼想,但卻沒有點上燭火的念頭,只緩緩地走到床邊躺了下來,她才發現,其實一個人在萬念俱灰之時根本不會怕黑。索性閉上眼,不去想那個在她心頭翻騰的人影。
李月媚如鬼魅般輕飄至柳吹雪的房裡,點燃了燭火,看到桌上絲毫未動的晚餐,心中的怒火也一把燃起。
房內霎時的明亮讓柳吹雪冰封的內心起了微微的驚喜——難道何嬤回來了嗎!
她驟然睜開眼,對上的卻是李月媚森冷的眸子,那眼中的冷情讓柳吹雪從床上翻起身,並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二娘,有什麼事嗎?」她暗暗鎮定心神,望著李月媚的眼神充滿防備與抗拒。
看著柳吹雪清瘦的臉上有著未干的淚痕,她不禁覺得十分厭惡。
「瞧瞧你瘦得跟鬼似的!你以為這樣就沒人想娶你了嗎!還是你要宣告天下說是我這後娘虧待了你?」食指不客氣地往柳吹雪的額上直戳著。
「我只是沒食慾罷了……」柳吹雪忍受指甲插進內裡的疼痛,也似乎她已習以為常。
「你該慶幸你爹雖然屍骨未寒,可他的威名仍在,還是有一堆人想把你這柳大千金娶過門,我想他們應該也不介意娶個神主牌位……」見她刻意掩飾自己的無助,讓李月媚不禁有棒打落水狗的快感,刻薄的話也口無遮攔說得十分暢快。「所以你打算做餓死鬼也沒關係——你這什麼眼神!我才說你幾句,你就不開心了是不是?」
李月媚被柳吹雪眼中的怒火所激怒,馬上甩了她一個火辣辣的耳光。
「吹雪沒有。」這巴掌甩得她滿頭金星,她卻咬牙逼自己清醒,仍然不馴地抬頭望著那森冷的眼神。
不愧是柳逸安的親生女兒,相當有骨氣,想來是她還沒踩到她的痛腳吧?李月媚心中暗自盤算著,嘴角冷冷地勾出一抹笑。
「最近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整天關在房裡,我想你應該不知道現在柳府在流傳何事吧?」李月媚刻意佯裝和善,只可惜柳吹雪一點也不領情,對她的話一點興趣也是有,她暗了暗眸子,撇開了頭。
這賤丫頭!李月媚心裡啐了聲,但是語氣卻異常和緩:
「吹雪呀,二娘有時是凶了點,但說來說去也是為了你好,現在世上就只剩二娘是你惟一的親人了,說什麼二娘也絕不會害你的。你爹過世後,我當然也會有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常常對你口出惡言,是二娘的不對,二娘以後絕不會再這樣對你了,你可否原諒二娘呢?」
李月媚低首的模樣甚是歉疚,而柳吹雪本就是個軟心腸的人,聽她這麼一說,心中那些個結也稍微鬆開了。
「二娘別這麼說,吹雪也有不對。」她柔聲地道,心裡卻仍防備著。
「你能這麼想,那真是太好了,」李月媚笑瞇了眼,坐在柳吹雪的身邊,輕握住她的雙手:「以後心裡頭有事別悶著,告訴二娘好嗎?」
被李月媚突如其來的親切嚇了一跳,柳吹雪下意識地差點往後倒了去,但是一見二娘臉上堆滿了笑,她頓時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心裡微微愧疚起來,只好低首點點頭,算是應允。
「聽說玉驕龍他現在被官府通緝,懸賞黃金一百兩呢!」李月媚輕歎了口氣,像極了自言自語,然而眼波卻暗暗流轉觀察著柳吹雪的反應。
心一驚,她頓時十分慌張:「怎麼會呢?驕龍他做了什麼事?」
「這……說了恐怕你也不信……」李月媚顯得有些為難,話說得吞吞吐吐地:「有人報官說是他親眼看見玉驕龍殺了你爹呀。」
「什麼!這……胡說八道!驕龍他怎麼可能殺我爹呢!這分明是有人在造謠,爹生前還說驕龍會陪著我……」聽到這麼荒唐的事,柳吹雪不禁動了怒。
「唉,我就知道你不信。」李月媚揚言阻止柳吹雪繼續替玉驕龍辯解,狀極無辜地說道:「可別說二娘誆你,你要不信可以去找挑水的小順子問問,他自個兒信誓旦旦地說看見玉驕龍和你爹練功時故意把他打得吐血的。」
「我不信!驕龍他出手從不會刻意傷人,而且我爹也沒這麼弱!」柳吹雪霍然起身,披了件衣裳便往外走去。
卻又被李月媚一把抓了回來。
「吹雪!你要去哪?」
「我要去官府替驕龍澄清啊!這根本是誤會嘛!」她顯得十分急躁,想甩開李月媚的手往外奔去。
「你無憑無據的,人家怎麼會聽信你的片面之辭呢?」李月媚不急不徐地將她拉回床邊,企圖安撫她。「別說你不信,二娘也不信啊!雖然我不曾和玉驕龍說過話,但你爹生前有交代過要我好好照料他,所以你不用擔心,二娘是和你站在同一陣線的。」
聽到這些話,柳吹雪總算鎮定了些,但眼神仍然無助起望著李月媚。
「我該怎麼幫他呢?這麼多人想捉他,他現在恐怕生死未卜吧……」她想到這不免很擔心,淚水幾乎要溢出眼眶。
「這事交給二娘處理吧,驕龍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李月媚見柳吹雪眼裡的信任,知道魚兒已上鉤,心中暗自竊喜。
「如果驕龍回來了,你偷偷告訴二娘,免得驕龍害怕逃跑,就沒有機會替自己辯白了。」她順水推舟,繼續道:「官府那邊我會跟他們說清楚,絕不會傷到驕龍一根寒毛的。」
李月媚慈愛地摸著柳吹雪的烏絲,眼裡卻迸出無人察覺的精光。
「而且二娘也等著他來娶我們家的吹雪呀!」嘴角還扯了一抹和善的笑。
柳吹雪聞言臉蛋略顯酡紅。她並不奢望玉驕龍會記得他們聽來像是玩笑話的約定,也許只有她一個人認真;也許是她自己太一廂情願,不管怎麼樣,只要他能平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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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驕龍一躍,輕鬆地翻進柳府,後頭一干追趕他的人早遠遠落在後頭,但右肩傳來的痛楚讓他有些微的閃神。
難道是失血過多,還是刀口上下了毒呢?他如秋風般輕飄落地後,馬上運氣調息,然而神智卻有些恍惚。
他微蹙了眉,心想不能拖累到她,念頭一動,便要翻出柳府,未料毒已運行,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抽光似的,身子軟得不聽使喚,他跌落地面,顯得有些微狼狽。
糟了,這下可走不出柳府了!他心中暗叫不妙,傷口上的血仍汨汨流出,但心急如焚的他絲毫無痛覺,只見冷汗豆大地滑落他的額際。
現在只得找個藏身處了,他往熟悉的方向走去,然而那一波波不斷向他襲來的昏眩感幾乎讓他不支倒地,一咬牙,他用意志力來支撐自己舉步難艱的雙足,顛簸而緩慢地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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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怎麼了,心跳劇烈得讓她遲遲都無法成眠;睜開眼,面對滿室的漆黑,她摸索著桌面,想倒杯水給自己潤潤喉。
推門窗扉,迎面一陣沁涼的夜風,她心裡起了一陣惆悵;凝望滿空的星斗,還有陣陣芬香撲鼻的桂花香,此情此景都讓她感到萬分熟悉。
回憶掠過她的心頭,那時她曾在這靜謐的星空下,才敢細瞧著他在月光底下的臉龐……思及此,她略顯清瘦的面容微微地腓紅。
不知是在何時喜歡上他的,又是喜歡他些什麼,只是心裡頭不自覺地會浮現他那雙清冽又略帶些憂愁的眸子,還有微微勾起的薄唇上那抹靦腆的微笑,在在牽動她的心,也越發堅定了想嫁給他的念頭……
風輕輕地吹撫著柳吹雪的面頰,也吹亂了她的髮絲,她覺得自己的心裡宛如被風吹皺的湖水,千頭萬緒讓她不知該從何收拾起,但是臉上那溫熱的觸感卻又提醒著她必須認清現實。
驕龍,你在哪裡?也許我並沒有資格可以問你去哪裡,可是你可曾有絲毫地想起我?想起這裡有個人在等著你?柳吹雪淚眼模糊地望著遙遠的夜空,心裡不停地吶喊著,壓抑在心裡的寂寞與心碎一股腦地隨著淚水恣意奔流。
不論你心裡是否有我的存在,就算你已愛上了別的女子,就算你不曾喜歡過我,就算你不會正眼瞧過我,那都沒有關係,我……我只想再見你一面呵……
想到傷心處的柳吹雪不斷地淌著淚,當她正想拭去臉上的淚痕時,一個巨大的黑影頓時遮走了她頂上的月光,她驚恐地往後傾去,嘴邊無法控制而逸出的尖叫被只手給搗住而消去了大半的音量。
聲音被制止,柳吹雪開始激烈地扭動身軀,對著來人拳打腳踢了起來,手一揮,往那人的右臉擊去;腳一踢,正中那人的下懷!當摀住口鼻的那隻手逐漸乏力之後,柳吹雪也開始鎮定了起來,她動作輕盈地低身,便甩掉來人,反身一旋踢,「碰」地一聲,那人立刻不支倒地,還撞翻了桌椅乒乒乓乓地發出巨響。
唉呀,這夜賊怎麼這麼輕易就被制伏了呢?看來她的武功沒有白學呢!
柳吹雪雖然身體已經變得十分羸弱,這一嚇也差點嚇飛了她三魂七魄,可是她此時心裡卻有些微得意。
摸索著床邊上的那盞油燈,她可不是因為好奇而想看看夜賊長得什麼模樣,而是她剛才聽到那人撞到桌椅的慘烈,不由得她心中升起了愧疚與同情。
霎時滿屋的明亮,她一眼便認出那張臉——那張她魂牽夢繫,日夜擔心的臉呀!
然而現下並不是她驚喜發愣的時候了,聽到由遠而近又雜亂的腳步聲,她心裡飛快地打了些主意。
她打消將他撐起至床榻的念頭,而是動作輕柔且快速地將他推進桌底,再用桌巾蓋住他的身體,之後迅速地抹去地上的斑斑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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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的家丁拿著武器紛紛趕至,帶頭的王總管顯得睡眼惺忪,嘴巴還一張一合不停地打著呵欠,直到看見站在房門口的柳吹雪才稍微睜開了眼。
「小姐,我們剛才聽到從你廂房傳來一陣巨響哩!」王總管見柳吹雪完好無缺,心中不禁犯了嘀咕。
「沒事,是我半夜口渴,起身喝茶,沒想到一個不小心撞到了桌椅,煩勞你們跑來一趟。」柳吹雪垂首誠懇地道,但心裡卻催促著王總管一干人趕快離去。
「撞這麼大聲怎麼會沒事呢?少不了有些皮肉傷吧……」見一向刁鑽的小姐難得的溫馴,王總管心中不免起疑,語畢便向室內探頭探腦地望去。
「我說沒事便沒事,時候不早了,我想睡了!」她趕忙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巧妙地遮去了王總官的視線。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小姐,你快去歇息吧。」王總管收回目光,只得搔頭笑笑,回望身後的家丁口水直流,面容憨紅的傻狀,他當下覺得很羞愧,趕緊喚人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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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無法將玉驕龍給抬上床,她索性搬下自己的枕頭與棉被讓他平躺在地,並且仔細地清理了他的刀傷。等到傷口都已包紮妥當後,柳吹雪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吁了一口氣。
她坐在玉驕龍的身側,纖指滑過他的臉龐,停在他的唇邊,柳吹雪突然覺得心中充斥了幸福,真希望自己能就這樣一輩子待在他身邊。
想著想著,柳吹雪臉上飛了兩朵紅雲,她覺得自己實在有點不知羞恥,然而玉驕龍身上還有多處的瘀青與擦傷斂去了她所有的心神,她忘了所有禮教矜持,細細地幫他審視那大小不一的傷口。好不容易才翻箱倒櫃地找出了罐藥膏,在仔細且小心地塗抹完畢後,她也已經筋疲力盡了。
她累倒在玉驕龍的身旁,與其說是因為一番的折騰而不支倒地,還不如說是害怕他又突然會消失無蹤,才會這麼依偎著他。
他的臉就在眼前,他的人就近在咫尺之遙,他的氣息環繞在她身旁,但是他的心可在她身上?雖然這思緒瞬間飄過她的心頭,讓她有短暫的悵然,但其實也只有一下子,她馬上就把注意力移到玉驕龍沉睡如孩童般的俊臉,不自覺綻放出一抹久違了的如花笑靨。
不管他的心有沒有在她身上,只要他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髮際,她抓牢了玉驕龍的手之後才心滿意足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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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棉被怎麼如此柔軟呢?周圍飄散著花般的香氣,他彷彿置身一片廣大的青蔥草地,全身通體舒暢,像是睡了一個綿長又安穩的覺。
是夢嗎?然而鼻息間嗅到的香氣又是如此真實,這味道好像吹雪身上的清麗花香,讓他不想醒來。
這念頭讓他心裡有點溫暖香甜,也讓他感到面頰微微地灼熱,但,管它的呢,這只是夢,一個難得而美好的夢,教他忘記一切煩惱,僭越一切應有的禮教,讓那可愛的身影充斥他整個心間。
什麼時候棉被如此柔軟他都不曉得?軟綿綿地讓他有置身在雲端的錯覺,還香氣四溢呢。為了不辜負這個棉被,他兩手一抱,緊緊地將棉被抱在懷中。果然觸感跟想像的一模一樣,不僅柔軟光滑又滿是熟悉的味道,好像抱著吹雪一樣……俊臉勾起一抹羞澀的微笑。
然而,這極真實的觸感卻頓時喚起了他所有的記憶!他想起自己身負劍傷,跌撞進了柳吹雪的房裡,剩下的是一陣暈眩席捲而來,他就再也沒了意識……
難道這並非夢境?他僵直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緩緩地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柳吹雪那粉嫩的臉頰!
她的小頭顱枕在他的手臂上,睫毛如同扇子般垂在那仿若芙蓉的面容,看起來睡得很是安穩,嘴邊還帶著心安的微笑,形狀美好的雙唇向上勾起,蜷曲地睡在他的身旁,像極了一隻極信賴主人的寵物,雙手還緊抓著他的衣角,似害怕他會逃跑一樣。
本來玉驕龍睜開眼看到柳吹雪近在咫尺的面容時猛嚇了一跳,差點不加思索地想抽身保持距離,但看見她依賴且睡得深沉的模樣,心中暖暖地泛了點疼,他搖搖頭,臉上不自覺浮起寵溺的微笑;看著她雖熟睡卻仍緊抓住他胸前的雙手,不由得心裡升起了一絲愧疚。
也罷,就讓他隨心所欲一次吧!
聽到他沉穩規律的呼吸聲,柳吹雪這才吁了一口氣。其實她壓根沒睡著,一張如此俊秀的臉龐僅距自己的目光幾寸之遙,教她怎麼能平心靜氣地睡去呢?而且他那清爽的男性氣息不斷地吹拂在她耳際,教她一顆心有如小鹿亂撞個不停就算了,更別提他有力的臂膀溫柔地圈著她,那種直入心坎的呵護,讓她有如置身在夢境般,教她一點也不想醒來,直想就這麼一輩子賴在他的身旁。
天色早已亮,送早膳來的奴婢也快進房了,縱然自己有萬般不想離開他的懷抱,但是那又如何呢?
夜雖漫長,但是黎明總會來臨;夢再美,也是會醒的啊!
等到他醒了,他又會離開她,去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就像消失了一樣……
難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他被人通緝嗎?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新傷,肯定是近日造成的,想必他過的日子是如履薄冰、提心吊膽的吧?
她抬眼凝視著他的面容,不懂自己心中的眷戀竟是如此地深。她想獨佔他那清澄無波的眼眸,想佔滿他所有的心思,但是她瞭解,自己對他來說僅是可有可無……
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雖然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一點份量也沒有,但是她還是願意為他洗刷罪嫌,就算他再一次從她身旁消失,她也無怨無悔。
柳吹雪思及此,忍不住有些鼻酸。從小她就怕孤獨一人,娘去世後,還有爹對她無微的照顧;可爹去世之後,她什麼也沒有了,所有的孤獨感受頓時排山倒海而來。她何嘗不想堅強,何嘗不想忘了心中的牽掛?但愈是這麼想,卻愈是放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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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吹雪有話想問你……」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是這是目前惟一的法子,她對心頭隱約發出的危險訊息不予理會。
「怎麼啦?來這邊坐吧,有事慢慢說。」今天吹的是什麼風?這丫頭竟破天荒地來找她,難道是玉驕龍那傢伙回來了嗎?她斂起眸裡的森冷,取而代之的是溫和的微笑。
「二娘,你可真的願意幫助驕龍?」深思了會,柳吹雪似是下了重大決定般的開口這麼問道。
「傻孩子,二娘可說是你惟一的親人呀,怎麼會不成全你們這對鴛鴦呢?你不相信二娘嗎,吹雪?」說完,內心暗自拍案自己的演技精湛。
「吹雪沒有這個意思,二娘,你別誤會了。」怎麼她的心思旁人這麼容易就識破?那……他怎麼還可以裝得若無其事,無視她的真心呢?
李月媚瞭然地輕笑出聲,化開了柳吹雪心中的防備及疑慮。她真的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再怎麼說,她也是自己的二娘,說什麼都不會害她的。
「二娘,驕龍他回來了呢。」她柔順地開口,期期艾艾地等著李月媚的反應。
好哇!這下魚可上鉤了,要殺要剮都隨她便了!李月媚略垂眼簾掩蓋迸出的興奮光芒,嘴上仍是和藹的笑。
「我們現在不要打草驚蛇,以免驕龍害怕逃跑。就讓他安心地待在柳府,官府那邊我會去安排。」
「謝謝二娘……」聞言又看見二娘拍胸脯保證的模樣,她心中最牽掛的事終於可以放下,單純地覺得二娘真的是想對她,心裡被親情的溫暖佔得滿滿的,眼眶也略略濕潤起來。
「這是二娘應該做的,二娘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只能用這樣來彌補你,希望何嬤那件事,你可別再怪二娘才好。」李月媚說著違心之論,然而神情萬分的懇摯,連她自己都佩服不已。
「二娘,吹雪不怪你……」她急忙抹去淚珠。「二娘可願意讓何嬤和春梅回來嗎?」
「這……」李月媚低首故作深思,半晌抬頭道:「何嬤她們在外頭過得挺好的,但若是要她們回府也未嘗不可,我看,就等驕龍的事過去了再把她們接回來吧。」
柳吹雪喜極而泣,感激得看著李月媚說不出半句話,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有多久心裡沒有這種幸福的感受了!自從爹去世、何嬤和香梅離開柳府後,她的心裡始終充斥憂傷與孤獨,特別又是因為想念著那依然對她無心的驕龍,讓她鎮日魂不守舍,日子過得毫無知覺,整個人生是絕望透了。
但是今天二娘著實溫暖了她的內心,離她遙遠的幸福滋味彷彿又回到她身邊。就算這幸福滋味來得太快,且讓她有種不真實感,但是她並不想去細想,只擔心此時的玉驕龍不知是否已起身,於是匆匆地趕回房,臉上的笑靨有如春日的暖陽,讓沿路撞見的家丁臉紅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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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極好心情,讓柳吹雪暫時拋開心頭的隱憂,臉上不斷漾起如花般的甜美微笑。
她打開房裡的窗子,讓風徐徐地吹進來。帶著一點春日的氣息與花的香味,舒暢得讓人心裡一點也沒有雜念,兀自陶醉在玉驕龍那比春風更迷人的俊容裡。
看來還得感謝那刀口上的迷藥,讓他安穩舒適地睡了一個長覺……玉驕龍似是想起自己的處境,遽然睜開了眼,沒想到竟對上柳吹雪柔情似水的眸子,害他一時不知所措,差點又將眼皮給閉上,只得脹紅著臉轉移視線。
柳吹雪也沒料到他會這麼突然就醒來,她只是想欣賞一下他的睡容嘛!害得她臉龐不聽話地燥熱起來,自己剛才癡望著他的目光必定很蠢吧,不然他怎麼不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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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才知道自己躺在地板上,上半身還赤裸著,害他沒由來地又害羞了起來,誰教他一睜開眼就發現她凝視著他一瞬也不瞬的樣子。想到自己的睡相被仔細打量,心裡還真有說不出的尷尬啊!
又是尷尬萬分的局面,柳吹雪再也無法忍受兩人時常沉默不語的樣子了。
反正最壞的情形莫過於「妹有情,郎無意」的情況,再糟也不會糟過此了!再不勇敢點,她還叫柳吹雪嗎?心之所欲、任其所為,不是她一貫的作風嗎?也許會丟了身為女性最重要的自尊,但,為了愛情,她寧可沒了自尊。
「驕龍,你睡好久了呢。」話一出口,她就感到肺裡灌入了新鮮空氣般,週遭的空氣霎時流動了起來,頓時覺得自在多了。「你餓了嗎?」
望著她自然的清麗容顏,玉驕龍腦海卻不自覺地浮現那溫軟的觸感,眼光又支了開,只得搖搖頭,算是應允。
「來,先把衣服穿上吧。」她體貼地幫他著衣,瞥見他脹紅的雙頰——原來是自己笨手笨腳一直穿不好,手指都不小心地觸碰到他赤裸的胸膛。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訥訥地開口,沒辦法忽略她指尖碰上他的胸膛傳來些微冷麻的感受。
「你有傷呢,不方便自己穿吧。」說著,眼光卻忍不住地往他的胸膛上的肌理線條望去。
他像發現了什麼一樣,直盯著她的面容。
「你怎麼了?好像瘦了許多?」雖然她眼中閃爍的神采跟從前無異,但是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圈。他不在的日子,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還不是為了他嗎?柳吹雪心思流轉,想到他曾擁過那名絕色女子,心中幾許悵然,眼神略略一黯,旋即回復。
「我幫你梳理好嗎?」她轉移話題地將他移至銅鏡前,拿起木梳便柔柔地梳起他那一頭烏黑的長髮。
風仍是徐徐地吹著,兩人雖無語,但是一切的情愫盡在不言中。
玉驕龍難得有此等閒適的心情,他不斷感受她從梳子裡傳來的柔情,忍不住抬眼望進銅鏡;鏡子裡的可人兒帶著一抹淺笑,專注而認真地打理著他的頭髮……
他看得有點癡迷。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的情專注地如此?就連梳發這等小事,也可見她的真心。
心中漾起的溫暖感受直教他微微地泛了疼痛。一直以來,他總漠視她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心,自私地執著自己的復仇使命,而忽略了她已經從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女人,可始終不變的就是她眼中的深情。
難道她不怪他嗎?在她剛遭喪父之痛時,他還拋下她……也明知道她從小就怕孤獨,所以有好幾次他趁夜深回柳府,見她連睡覺中都垂淚的模樣,教他的心都糾成了一團。
他何嘗不想就讓這美好的畫面持續一輩子?但是現在他被魏峰追殺著,連自身的安全都難保了,又怎麼保護她呢?
他直視銅鏡裡的人兒,在心中許下誓言!等我,等一切事情結束後,我一定不再讓你嘗到一丁點孤獨;再也不離開……
柳吹雪仔細地幫玉驕龍梳了個髻,她滿意地看向銅鏡,然而卻對上他深情且堅毅的眸子。她頓時有點暈眩,心裡的空缺意外地被填得滿滿的,訝然地說不出話來。
這……可是……對她有點在乎?她不自覺喜悅佔滿了心間,竟怔怔地望著他。
是陽光輕灑了滿室的關係吧,否則室內的溫度怎麼愈來愈高呢?她酡紅著面容,看著玉驕龍俊逸的臉上那未曾見過的深情,昨夜他緊擁著她時那令人臉紅心跳的感受又回來了。
她那俏紅的臉蛋真是可愛呢,他第一次這樣正視著她,也正視自己的心,卻發現自己移不開目光,只因眼前的人兒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眼神似是期待。她期待著什麼呢?他不知道,然而在他稍微恢復理智時,才發現自己已將佳人擁入懷中。
他的心中點燃起漫漫大火,懷念眼前的紅唇嘗起來的甜美,失了神似的傾身就要覆了上去。
未料柳吹雪的手卻抵擋了他的唇瓣,她的神情雖嬌羞,但語氣卻像下了什麼決定似的讓人不容置疑。
「慢著……」她眨著水汪汪的大眼,含羞帶怯:「先說你愛我……」
「我……」我當然愛你,差點不加思索衝出的話語卡在喉頭,此時他才完全明瞭自己的心意,卻不知為何住了嘴。
失落的感覺油然而生,但她仍不死心:「那你喜歡她多些,還是喜歡我多些?」
「她?她是誰?」她眼裡明顯的怨對讓他心口一糾,不明所以。
「顏令霜呀!」哼!裝一蒜呢。
她這一提,令他想起了他們的計劃。糟了,魏昊天他們見他整夜未歸必是十分擔心,那個計劃已完成了九分,只差臨門一腳,他得趕緊跟他們會合。
「我要走了。」此地也不能久留。他旋身欲走,卻被柳吹雪一把抱住了手臂。
「我說錯話惹你生氣了嗎?」見他急忙離去的模樣,以為他對顏令霜是真的,她的心又痛了。「爹騙人,他說你會陪我!」
「吹雪,別這樣。」見她楚楚可憐地緊抓著他不放、炫然欲泣的模樣,他的心也疼了。
「我以為你是多少有點在乎我的……」不想見到他眼中的為難,但是她是真的不想離開他,獨自過著那食之無味的日子,她真的不想……豆大的淚珠不期然地落下。
「別哭,都是我不好。」她驀然掉下的淚水讓他不捨,也讓他不知所措。
像是豁了出去般,她用力擦淚痕,堅定地開口說道:「我要跟你走,就算到天涯到海角。」
「不行。」他狠下心,撇開頭不看她。
「我不管,我跟定你了!休想再丟下我一個人。」說完,兀自地收拾起了包袱。
「吹雪,你想清楚些,你去只會造成我的麻煩……」他不能讓她置身危險呀。他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舉動。
「我不會打擾你們,我會躲得遠遠的……」顧不得心裡的疼痛,她只想在他身邊,這樣也不行嗎?
「你在說什麼啊?打擾什麼呢?我是擔心……」
門外響起的敲門聲讓他們馬上停止了說話,玉驕龍趕緊退至屏風後,柳吹雪深吸口氣,穩定情緒後,便去看來者何人。
門一開——
「小姐,奴婢送午膳來了。」此女婢垂首看不清面容,可能是新來沒多久的。
「我端進來就好。」柳吹雪不在意地接過碗盤。「沒你的事,不須再過來了,我頭疼,需要安靜。」
「是,小姐。」奴婢要退下,似又想起什麼急忙道:「夫人交代那壺茶是藥草,說是治傷口很有用,小姐,你哪裡受傷了?」
「辛苦你了,不用擔心我了,幫我跟二娘道聲謝。」她擔心玉驕龍會再次不告而別,關了外室的門後,急忙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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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她所料,偌大的房裡早已人去樓空沒半個人影,柳吹雪在急忙尋找中氣惱自己的淚水又模糊了視線,到最後,又氣又急地跌坐在地板上像個孩子般嚶嚶哭泣起來。
不告而別最是無情,不帶她走又證實他無心,她怎會愛上一個這樣無情又無心的人呢?
愈想愈悲傷,她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像是宣洩自己多年來的感情一般,忘我地聽不見身後來人的腳步聲。
「吹雪,別哭了好嗎?我人還在這裡呢。」聲音柔柔的,大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他好笑地看著她倉皇地抹去臉上的淚痕立即停止哭泣的模樣。
「如果你不是要來帶我走的,你大可不必回來。」想到自己剛才哭得肝腸寸斷的模樣被他一覽無遺,她那易惱羞成怒的性子又犯了起,「哼」一聲,頭撇到一旁去。
「誰說我是回來帶你走的?我是回來吃東西的。」看她氣嘟嘟的模樣煞是可愛,他難得起了玩心。若是生氣能代替離愁,他也樂見之。
「不給你吃!」見他嘴角上揚似有抹嘲笑的意味,她紅了耳根。
什麼嘛,人家因為他要走而難過死了,他竟只顧吃,好可惡!
「哪!頂多讓你解解渴!」碗盤被她推到一旁,只剩那壺茶水「咚」地一聲被她擺在他的面前。
他搖搖頭倒了一杯咕嚕下肚,還真的有點渴呢,又倒了一杯湊到嘴邊,視線沒離開過在一旁生著悶氣斜睨著他的柳吹雪。瞧,她的臉蛋因生氣而顯得紅潤,這精神奕奕的模樣才是她原本的個性,也是教人疼她入心坎的原因。
仔細想想,現在可不是賭氣的時候,他走了也會帶走她的心,說什麼她也得跟著他;管他什麼顏令霜,一百個顏令霜來了也是一樣,她才不管呢!
柳吹雪下定了決心後,她開始動手收拾起衣物,一旦她決定要做的事,從沒有做不到的。
「我不會帶你走的。」他正色。
「為什麼?難道你眼裡就只容得下一個顏令霜嗎?」她鼻酸地問。
「跟顏令霜無關。」被她眼裡的淒楚一震,他才知道自己傷害她多深,但是卻又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
「跟她無關,那又跟什麼有關?」她頓時痛徹心扉,淚水不聽話地又將落下,她咬牙忍住:「三年來,我的真心被你視之如敝屐,你從沒有正視過我,現在又說走就走,你……難道一點都沒想過我的心情嗎?」
「吹雪,我……」我是身不由己啊!我又何嘗不想跟你長相廝守呢?你可知每次面對你,我都只能強壓心頭那股想緊擁你入懷的衝動,又怎忍心見你日漸消瘦?怎忍心讓你落淚?他心裡吶喊著,卻只能粗嘎地道:「原諒我。」
「帶我走。」她黯淡無光的眸子落下兩行清淚,卻仍堅定著。
「不能。」他心一橫,撇開頭再度不理她,天知道他心裡也是同樣不好受。
一團軟玉溫香直衝進他懷裡,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腰際,她美好的頭顱埋進他的胸膛;他驀然感到那溫暖的觸感在他心頭炸開來,四肢百骸都清楚地接收到這突來的熱情,一顆心被她的深情填滿到漲痛,他怎能輕易漠視?
「我愛你……你不在我身邊,我會好想你……」她藏在他的胸懷裡小小聲地說。
這句話說得雖輕,但是聽進耳裡後直在他腦裡炸了開來!他從來沒有這麼被人需要過,心裡霎時溫熱起……也許這是他這一生聽過最美好的話語,否則他怎麼會連頭也覺得有點暈眩來呢?
忽地——
一群黑衣人從四面八方飛撲了進來,團團圍住兩人。
玉驕龍反射性擺開了陣式,掩護住懷裡的柳吹雪,眼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們,心裡飛快地盤算脫身之計,卻在此時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絲毫提不起氣來,力氣竟從體內一點一點的消失,讓他十分愕然!但他仍力圖鎮定,他不能讓吹雪受到一絲的傷害。
「你們是誰?」柳吹雪在他懷裡驚道,隨著他的身形堪堪躲過黑衣人的襲擊。
三個、四個、五個……共五個黑衣人,看他們的功夫普普通通的,他就算只用一隻手也迎刃有餘吧,只是他怎麼還不趕快認真點兩三下解決他們呢?柳吹雪從他懷裡暗中觀察。
玉驕龍使出全力抵擋著,然而氣息紊亂,渾身欲振乏力,僅能用意志力支撐,他擔心柳吹雪的安危,額上已滲出絲絲的冷汗。
為了護住懷裡的人兒,五把刀子齊落下,總有幾次沒法閃過,硬生生在他身上劃下刀口,但是仍孤軍奮戰,咬著牙承受一波波的痛苦及暈眩,絕不讓自己倒下。
柳吹雪嚇白了小臉,在玉驕龍懷中的她被掩護得連一點小傷都沒有,在自己無能為力下,她只能看著刀子一次次地落在他身上,像割在自己的心上那般的痛。
「驕龍!小心!一眼見刀鋒直砍向他門面前,柳吹雪心急之下,顧不得且一它,用力推開玉驕龍之後,無情的刀子不偏不倚地刺向她的臂膀。還未感到皮開肉綻的痛楚,嘴裡已嘗到血的腥味。
「吹雪!」一聲發自靈魂深處的吶喊震撼了她心神,在她尚未回神之際,已被他徒手一推飛越窗欞,遠離了危險。他吃力地阻擋一波波來勢洶湧的攻擊,柳吹雪肩上的刀傷清晰見骨並泊汨地流著血,他殺紅了眼,但剛才推她出房已費盡他所有的力氣。慌亂之中,他仍不忘對她咆哮著:「快走!」
見玉驕龍寡不敵眾,刀子也不斷地往他身上招呼過去,她什麼忙也幫不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所幸黑衣人的目標不是她,但是玉驕龍的性命可不保了!她該找人幫忙,對!快找人幫忙!
「二娘,救救驕龍呀!」見李月媚走近,柳吹雪喜出望外直奔上去。
未料李月媚極度陰冷地看了她與肩上還在淌血的傷一眼後,微微上揚了嘴角,隨後不予理會直往室內走去。
「住手!」
李月媚手一揚,黑衣人停止了所有動作,只見玉驕龍身置血泊中。看來他們下手之狠全不顧他人性命安危。
柳吹雪飛奔至玉驕龍身側發現他尚存一息,紅著眼瞪視著眼前這群黑衣人。
「二娘,驕龍傷得很重,得去看大夫!」她急忙扶起他,手上傳來的黏稠觸感教她心神大亂。幸好有二娘,否則驕龍現在也許……想到這裡,她沒由來顫抖。
李月媚恍若未聞,挑起的眉峰又似喜不自勝,柳吹雪一愣,心頭掠過不祥預感……只因二娘此時陰森恐怖的表情搭在她的臉上竟是再適合不過了!
「你們還發什麼愣呀,快將他拿下回魏府交差呀,宰相還等著將他千刀萬剮呢!記住,一定要留活口哪!」她忍不住嘻嘻笑出聲,但嘴裡依舊數落著:「你們這群飯桶,費那麼大個勁,要是沒我下的迷藥,我看今天地上倒的早換人啦!」
黑衣人聞言也覺羞愧,一把將呆在一旁驚愕得說不出半句話的柳吹雪狠狠推到旁邊。
柳吹雪一心要護住玉驕龍,跳起來直往一個黑衣人的大腿上嚙咬;黑衣人吃痛,發狠一踢,絲毫不憐香玉,她便像個破布娃娃般「咚」地一聲,後腦勺正中梳妝抬的桌角。這一撞不輕,她只感到後腦勺濡濕一片,有些暈眩,然而心急如焚竟也不覺痛楚。
雖然目光渙散,但是見李月媚離去的背影,她還是撐起了身子,跌跌撞撞地追了過去,她大約明白李月媚施了奸計,更清楚現在只有李月媚才可能救玉驕龍。
黑衣人拖起傷重的玉驕龍,急急回去覆命了。
「二娘,求求你救救驕龍吧!」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總算追到李月媚,她只覺雙腳一軟,卻死命地抱住她的大腿,髮絲凌亂地覆在她驚慌的小臉上。
李月媚嫌惡地睨了她一眼,充耳不聞地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柳吹雪說什麼也不放開,西廂步行路上的堅硬小石磨破她的衣裳,刺痛她柔細的膝蓋,扯出條條粗細不一的血痕,然而她仍咬著牙忍痛不放手。
就這樣一拉一扯拖行了十幾步,李月媚火大地回過頭來狠狠往柳吹雪身上踹了一腳!踹得她差點迸出眼淚,胸膛似有千把火在燒,五臟六腑險些移了位,可她仍不敢喊痛,怕這一喊,二娘就再也不回頭。她只掙扎著爬起……
看見柳吹雪楚楚可憐撲爬的狼狽狀,李月媚只覺得心中的快感如萬馬奔騰直衝腦門,嘴邊逸出咯咯的笑聲,眼眸淨是復仇之火,形貌像極了在黑夜乍現的厲鬼。
「瞧瞧你現在這什麼德性!」李月媚傾身,狠狠地將柳吹雪推至湖邊,強壓下她的頭,要她看清自己的面容。
她粗暴的動作讓柳吹雪硬生生地吃了好幾口水,滿頭滿面都濕透了,活像只落水狗。
李月媚囂笑聲震耳欲聾,柳吹雪只覺眼前忽暗忽明,心知自己苦撐不了多時,只得靠意志力支撐,遂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嘗到血味她才確定自己還清醒著。
水珠巨大滑落,顆顆顏色鮮紅欲滴,她自知自己的性命或許將燃燒至此,心中一片了然——
「二娘,你好卑鄙!」柳吹雪全身氣力盡失,形容枯槁,雙肩絕望地下垂,僅剩一身傲肩支撐。她雙目清澈聖潔,渾身自有一派不可侵犯的威嚴。
唾手可得的勝利快感瞬間煙消雲散,只因柳吹雪一身浩然傲氣像極了柳逸安!原來她根本就傷害不到柳家人內心一絲一毫。
十年來壓抑在心頭的恨一股腦地炸了開來,李月媚發狂地撲上前,左右開弓地甩了她幾巴掌。
這幾巴掌甩得她眼冒金星,咬牙承受的結果換來滿嘴的血腥味,她差點又暈厥了。
「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她定定地看著李月媚,嘴邊滲出血水仍口齒清新。
李月媚狂笑出聲,眼裡佈滿血絲!她要柳吹雪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來彌補她十年來在柳家的歲月。
「賤丫頭!告訴你也無妨。」李月媚如鬼魅般逼近她的臉龐,語氣甚是輕柔:
「想知道你爹柳逸安是怎麼死的嗎?」
柳吹雪全身如緊繃的琴弦,只消一碰就會如風箏斷線,但她仍瞪大眼聽著,李月媚帶著狠毒的臉不斷在她眼前擴大……擴大……
「是被我毒死的!每早一壺碧螺春,十年來從不間斷。」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慢,每個字都像利刃刺進柳吹雪的心坎。
柳吹雪一呆……
見她搖搖欲墜的模樣,李月媚的心裡只有得意,現下的她惟有傷害柳吹雪才得以平復心中的怨恨,她要她心痛至死!
有如青天霹靂痛擊她身,柳吹雪幾乎無法思考。
爹……竟是讓他的枕邊人害死的?而那個人還自稱她是她世上惟一的親人!這是何等諷刺!
「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怎麼做得出來,」柳吹雪嘶吼,撲上前槌打李月媚,但她軟綿綿的拳頭不僅傷害不到她,還惹了她滿肚子怒火。
李月媚忿忿地回以她拳打腿踢,每一下都結結實實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痛得在地上蜷曲成一團,此時她才感覺自己後腦撞了一個大洞,肩上的刀傷又經她這麼一踢,鮮血直冒,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痛楚就快要奪去她的意識與呼吸了……
「就讓你和玉驕龍到九泉相會吧!搞不好他已經比你早一步先去報到了呢。」李月媚將她殘破的身軀推到西廂的湖邊,嘴裡仍咯咯地笑著。
幾乎陷入昏迷的柳吹雪聽到熟悉的名字略略翻了下眼皮,記憶在她腦裡翻飛,她想起那壺藥草,睜開了眼,氣若游絲:「難道……是我害死驕龍嗎?」
李月媚邪邪一笑:「沒錯,我是利用了你,你做鬼可別來找我啊!」
語畢,雙手一推,柳吹雪連掙扎也沒,湖水緩緩將她吞沒,最後只剩湖面幾許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