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米歇爾?」車上,丹尼爾第五次問道,終於開始有點光火了。
米歇爾只是盯著前方,他覺得像是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沼澤,他被慢慢拽入一片極度的漆黑中,從此成為它的一部分,消失無蹤,徹底失去他渴望的光明!絕不能讓這一切再繼續下去,一定要想辦法脫離——
身邊的男人突然把車停在路邊,它發出尖銳的聲音刺入耳膜,一個伸手一把拽住米歇爾的手臂,力量大得像要把它擰斷!「說清楚,米歇爾!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你得說話!」
米歇爾轉頭看他,丹尼爾的眼神冰冷而瘋狂,像強大而狂熱的黏稠物質,迫得他呼吸困難。他張張唇,卻發不出聲音,恐懼的魔鬼在心中叫囂,讓他喉嚨發乾,不知所措。
「他媽的,說話!」男人怒吼道,一把扯住他的頭髮,把他拽過來,「我真想砸開你的腦袋,看看你到底在想什麼!讓你想我才讓你想的東西……別他媽給我擺出這副讓我摸不著邊際的表情來!」
米歇爾疼得抽了口冷氣,丹尼爾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拽過來,伸手去解開他的長褲。米歇爾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麼,驚慌地大叫道,「別開玩笑,丹尼爾,這是在大街上!」
高速公路上的車流熙熙攘攘鬧成一團,沒人知道這輛停車道上默不作聲的車中發生了什麼。「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丹尼爾冷森森地說,毫不留情地把他的長褲褪到腳踝,一邊拽著他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來,動作粗暴得像在撕碎一件解不開的衣服。「不然我就把你拖到外面去,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們的大明星正在被一個男人干!」
「別開玩笑了……」米歇爾用顫抖的聲音說,後面的句子絕望地弱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丹尼爾瘋狂的眼神,像魔鬼在衝他獰笑——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感到一陣冰凍靈魂的寒意!男人伸手握住門把,把它打開一條縫,外面的喧鬧的聲音急切地湧入小小的空間。
「我告訴你,我告訴你!別這樣——」米歇爾用盡全力大叫,他聽到自己聲音裡絕望與哽咽的鼻音,感到呼吸困難,像下一秒就會窒息而死。
丹尼爾鬆開把手,嚴厲地看著他,「說吧。」
米歇爾閉上眼睛,他退讓了,他在像個孩子般無助顫抖,他所有的自尊和隱私都在這個男人的力量下被碾成碎片,他甚至不能擁有自己腦子裡的東西,這個人想要搾取一切!「我只是……有些生氣……」他小聲說,他雙腿分開坐在那個人身上,身體仍在因為懼怕而發抖,那人像高高在上的王者一樣撫摸他的頭髮做為獎勵。
「你……你禁映了我的電影,我不希望這樣……」
「繼續,我想聽到所有你想過的,我知道哪些是真實,別唬弄我。」丹尼爾柔聲說,手指一邊順著他的背脊滑下,觸碰到他的後面。米歇爾想要懇求他不要在這裡這麼做,可是他不敢。車外的聲音喧鬧著,冬日寒冷的氣息從門縫裡吹進來,這個人隨時會把他從車裡拖出去!他只能小心篩選著自己想過的東西,告訴他。
「我想……你沒權力這麼幹,沒權力干涉我的事業,把我綁在這裡……」
「還有。」
「我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有自己的思維……我不喜歡這樣……」
「還有。」丹尼爾冷森森地說。
米歇爾攥緊拳頭,這魔鬼還想知道什麼?
連最細微隱私的細節都要占頓?不,也許他什麼都知道,而只是想讓他親口說出來,因為每說一句話,都像在他的自尊上狠狠踐踏,讓他想吐。
他到底要剝奪我多少東西?「我討厭這樣,我討厭這樣……我很害怕……」
丹尼爾的手指毫無感情地撫摸著他的身體,「誰告訴你的?」他柔聲說。米歇爾抖了一下。「關於我禁映你片子是誰和你說的悄悄話,寶貝兒?」丹尼爾問。
米歇爾沒有說話,丹尼爾笑了,毫不留情地伸手打開車門。
「是艾莎。」米歇爾說。
丹尼爾停下動作,灰色的眼睛滿意地看著他。
可那一刻對面的眼神不再讓米歇爾氣得發瘋心情絕望,因為當自己說出那名字的瞬間,便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結束這件事……
「很好。親愛的,別擔心,我不會做什麼,我只要你說實話。」丹尼爾漫不經心地把門關上,解開自己的皮帶。
「我想對全世界說你是我的人。在大街上,女神像下面,電視台上,所有人的目光下……告訴別人你是我的私有物,可是我無法忍受那麼多雙眼睛看到你,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你只可以看著我,只可以對我笑……」丹尼爾柔聲說,「所以這裡很好,陽光明媚的大街上,讓我好好疼愛你。別亂動,親愛的!」
米歇爾沉默著,丹尼爾並不大在意這樣的沉默,雖然他不喜歡,但他知道一些東西是要代價的。當一些你堅守的東西被剝奪後,總會感到失落和憤怒,但人同樣很容易習慣,他將一點點剝下他倔強的外殼,讓他對他毫無隱藏。
是的,他不會自殺,羅克的事只是自己的幻想,或者是邁克爾輸送給他的,壓制他獨佔欲的某種技巧。沒有人會那麼幹,求生是人類的天性,無論他的行為怎麼瘋狂。他去計較那種事真是太蠢了,他可以放手幹的!他一把撕開他的村衫,目光瘋狂地打量著他的軀體,「腿再分開些,米歇爾,這些天我可壓仰壞了,我恨不得殺了那些看到過你的人!你得負責處理它。我要你以後只待在這個房間裡,不要讓任何人看見你,你的眼睛只可以看著我,你只可以對我微笑,別在那些壁畫和拼圖上發呆,只看著我就夠了……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現在的科技很發達。」
他緊擁著他,那個人毫無掙扎,像個失去了動力的娃娃。他用力把分身埋進他的身體,感受著那強烈的快感。「別難過,寶貝,」他撫著他的頭髮,溫柔地說,「難受很快就過去了,只要你肯聽話,你會生活得像個國王。我可以……給你一切……」
米歇爾的臉埋在他的肩上,所以他並沒有看到他的眼神。
那雙藍色的眼睛陰冷而且充滿殺氣,帶著難以言喻的憤怒與堅決,那絕不是失去靈魂者的眼神。
丹尼爾沉沉睡去,回到家後他又要了米歇爾一次,後者現在被領帶緊綁在床頭,丹尼爾似乎壓根把那件事忘了——或者他是故意的,基於「懲罰」。他綁得很牢,所以米歇爾的雙手已經麻木了。
雖然赤裸著身體被隨便丟在那裡,可以清楚感到體內傳來疼痛,但至少沒有了丹尼爾殘忍且充滿情慾的目光。
米歇爾閉上眼睛,剛才的情形歷歷在目,即使拚命反抗,他在他手下仍比一隻蚊子的力氣大不了多少,他只能被綁著,張開身體,擺出屈辱的姿勢,軀體的每一寸都感受到那來自另一個男人的侮辱和瘋狂。
以後他的每一天都將是如此,屈服於這個人身下,被強迫著,撕扯著,交出自己的一切。那些尊嚴像一綹綹扯下的棉絮被丟棄在腳下,他自己,像本身就變成了那個,漆黑沼澤的一部分。
可是,在丹尼爾這次意料外的瘋狂行為出現後,他感到腦中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堅定,那些像發酵麵粉一樣無法控制的、時常淹沒他理智的絕望和恐懼消失了。他能再次清醒地思考。
他已經不再迷惘,也許因為他突然發現他其實只有一條路可走,這條路艱險卻僅此一條,他的人生似乎從不給他選擇題。也許這是因為我太固執了,像我曾可以放棄電影回家,或者放棄我的尊嚴屬於這個男人,米歇爾想,可是那對我是死路。也許那樣的覺悟是在自己說出艾莎名字的一瞬,也許其實是在丹尼爾拉開車門的那刻,他清楚意識到有些東西代表著他自己,如果妥協,他會死的。
米歇爾沒有叫醒丹尼爾幫他鬆開,他回憶了一下以前拍電影時學到過怎麼解開繩子的技巧,開始慢慢試圖掙脫。布條慢慢變得鬆緩,他靜靜地等待著,直到手上傳來輕微的刺痛,他才鬆了口氣,看來他的雙手還沒那麼簡單報廢掉。
他忍著疼痛放下手臂,翻身下床,手上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咬,難受得讓他幾乎呻吟出聲來。他先去沖了個澡,不然會拉肚子,然後隨手套了件衣服走出去,這些天他熟悉了這所房子的警衛情況,這次也不會再有人坐在客廳裡盯著他了。以前他也不是沒有機會出去,他只是不想走,因為他想不到他有哪裡可去。
他得出去走走,好好整理一下思緒,或者僅僅是一個人待著,他已經太久沒有個人靜一會兒,享受自由的空氣了。這些天的折磨讓他筋疲力盡。
現在我有地方可以去了。米歇爾微笑,他想他大概是這些天來第一次笑得那樣自信,像他曾經的笑容一樣,毫不迷惘。
或者他死,或者我死,米歇爾想,只有這一條路而已。
他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遊蕩,覺得自己像個幽靈。天剛亮的時候,他轉悠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廣場,他坐在長凳上,天陰沉得像要下雨,一片死氣沉沉的鉛灰色。肚子有些餓了,口袋裡卻一分錢都沒有。丹尼爾不知道醒了沒有,說不定有一堆人在發瘋地找自己。
街對面是個復古式的建築,上面寫著「翠杉酒店」。他愣了一下,定定看著它。那個傳說中的人曾經住在這裡,他笑起來,他從未有如此清晰的感覺,那個幽靈切實存在在這裡,強大而陰冷的氣息吹拂著他的脖頸,可不為所動。
他是存在的,那個用殘忍的方法殺了自己,以報復另一個男人的人。這一刻,他竟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思想。毀滅自己,用最殘忍的方法,只為看那個毀掉一切的雜種悲傷欲絕的神情。傷害他,看那張自以為是的臉痛苦和後悔的表情,當那張臉用無助和絕望的表情看著我時,那人終於因為痛苦而發瘋的神情……將是一種多麼極致的快感!讓他體會我的痛苦。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竟肆意捏造扭曲人類的靈魂,以讓他為自己自私的愛情服務,他殘忍地傷害別人,卻擺出一副被傷害者的嘴臉來……他也可以那樣做,甚至不惜為此付出一切代價!羅克是真實的。那樣的瘋狂觸手可及,近到他可以聽得它狂熱的呼吸。
他坐在那裡,沉默地看著對面的酒店,背景是鉛灰色的天空,陰沉得彷彿另一個世界。他翹起唇角,露出一個微笑。不,那個方法不是我的。
我理解你的想法,那個男人罪無可恕,但是我不會用這種方式傷害他,因為我還有大好的未來,我還要生活得很幸福。
我一生致力於此,即使現在,我也根本無須徘徊。這想法讓他笑出聲來,那聲音冰冷的讓他自己都打寒顫。他抿緊唇,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堅硬的大理石雕刻。
他站起來,他得回去。
「米歇爾?」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那是十分熟悉的女聲,因為隔得太久有些陌生。他轉過頭,一個穿著黑色短大衣的女人站在那裡,綠色的眼睛寫著驚奇與喜悅。
「凱?」
凱走過來,瞪著他,「你怎麼弄成這麼個鬼樣子,米歇爾?」她伸手拿下他的墨鏡,「我保證你不戴它也不會有人認出你的,你的頭髮是演戲時染的?上帝,你居然穿著睡衣!」
「我找不到別的衣服。」米歇爾說。
凱擰起眉頭,「你又在演什麼鬼角色了,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演一個人變成神經病的過程。」米歇爾扯出一個笑容。
凱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挽緊他的手臂,帶來一片溫暖。「我們到哪裡去喝點東西吧,你看起來不太好。」她說。
去的地方還是那間會員制俱樂部,米歇爾總算弄了件像樣的衣服,老實說剛才雖然是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的情況,但裹著睡袍上了街還是有點丟臉,他想,一口氣喝光杯裡的酒,那液體讓身體暖和了些,正常的氛圍也有助於恢復正常思維。酒果然是好東西,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凱啜著蕃茄汁,並沒有問他發生了什麼。
「你最近怎麼樣?我聽說你在籌資拍新片子。」在喝到第三杯時,米歇爾開口,看上去好了很多。
「是的,可是很困難。」凱說。
「得了,你要想籌資還能有什麼困難,你現在可是大有名氣,一堆人在後面等著呢。」
「因為我拍的題材,」凱說,「事實證明我還沒到可以完全拍自己想拍的片子的地步,題材實在太偏,沒人敢拍。」
「什麼片子?」米歇爾問,再給自己倒了杯酒。
「一個同性戀,約翰·法布裡,他希望成為最頂尖的律師,不擇手段的往上爬,在他追逐理想的路程中,他犧牲了愛情,親情,友情,尊嚴……最後他犧牲了他的清白,他殺了他的情人。」凱說,「對於他來說沒有『頂點』,他享受的是追求的過程,那些失去的東西總會被更大的滿足所填滿,他也許殘忍冷血,但是他生活得非常快樂,充滿幹勁兒。人生本來就是個不斷選擇的過程,他曾試圖平衡,當他失敗時,他選擇了……」
「把那些東西拿去獻祭,這世界是平等的,得到那些快樂需要祭祀。」
「可以這麼說,但一旦崩潰,便生不如死。這片子太黑暗,沒什麼救贖和解脫,他最後也沒得到報應,覺得殺了愛人後悔什麼的……他一直到最後還只是在往前走,故事沒有結局,我從不希望在我自己的故事裡『告訴』別人什麼,每個人心裡都會有自己的結局。」
「誰知道以後呢,」米歇爾把玩著杯子,「至少他知道自己曾經活得很快樂,他可是享受得留連忘返呢……片子主角定了嗎?」
「還沒,有兩個預定人選……我可沒錢請大牌明星。」
「沒有就好,不然我會拜託你放別人鴿子的,」米歇爾說,看著凱,「我想演這片子,你不會找到比我更好的演員了。」
「哦,米歇爾,如果你肯演當然好,但是你可能要和一個男人演床戲……」
米歇爾輕輕笑起來,又一次,他體會到那種鑽遍四肢百骸的急切和期待,如果得不到他會難受得發瘋!
凱愣愣地看著他,從未見過那個人有冷酷的眼神。
「沒關係。」他抬頭微笑,溫柔俊美。
哦,我在擔心什麼呢,這個人永遠都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凱想,一樣微笑,「我會記得找個帥一點的和你演對手戲,你能演這部片子我很開心,米歇爾。」
「很榮幸再次與你台作。」米歇爾說,把酒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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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做了個夢,他並不確定那是不是夢,還是他半睡半醒之間一次小小的回憶。
那是前幾天的事,米歇爾並沒有被綁住,但前一天晚上的事顯然搾乾了他所有的精力,這會兒正睡得昏天黑地。
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因為是米歇爾手機的鈴聲,所以同樣困得要死的丹尼爾沒理它,他的床伴不耐煩地閉著眼睛伸手去摸手機,丹尼爾聽到他用著濃厚的睡意講著。
「是的,我知道啦,媽……現在才……早上六點耶,我好困……沒有……拍戲到很晚,真的……」然後他笑起來,那拖長尾音中的撒嬌和溫暖意味讓丹尼爾覺得很舒服,他伸出手,把他摟過來。
如果是平時,迎接他的將是瞬間僵硬緊繃的軀體,可這會兒米歇爾顯然還沒睡醒,他的身體很柔軟,半趴在丹尼爾的身上,下巴抵住他的肩,另一隻手無意識地劃著他的皮膚,黑髮男人被這樣的挑逗弄得睡意全消,但身上的傢伙依然在閉著眼睛講電話,那一刻呈現在他臉上的沒有任何的冷靜堅強,只有一種孩子般的稚氣笑容。「知道了,我會注意……我也愛你們。」他說,按掉電話把它丟開,眼也不睜一下,
大約是因為前一天的睏倦,那一刻丹尼爾沒有嫉妒,只有平靜。他不想傷害他,只是用手撫過他光滑的背脊,掌下的皮膚沒有任何阻滯。可是身上的人沒有絲毫反應。丹尼爾忍不住笑起來,這小子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他把他放平,米歇爾還在沉睡,但丹尼爾已經清醒,這會兒很有精力,準備用自己的方法叫醒他。他的指尖撫弄著他的胸膛,俯身親吻他的鎖骨……米歇爾突然一把抱住他!丹尼爾僵在那裡,他第一次遇到這樣表示友好的行為,是睡著時無意識的,他想,米歇爾突然開口,「丹尼爾——」他說,拖著的鼻音裡帶著撒嬌的味道,「我再睡一會兒……」
丹尼爾就這樣靜靜地伏在他身上,感覺著那深沉的呼吸,和平穩的心跳,一動也動不了。很長時間。
如果換一種相處方式,他會有機會嗎?米歇爾憎恨他,但是並不輕蔑。如果我肯……試著改變……他想起那個不存在的人。
他栗色的長髮散在白色的枕頭上,面容像無風的海面一樣平靜。他均勻地呼吸,身體裡蘊含著充沛的生命力。他就要醒了,先是會小小皺一下眉頭,那一刻呈現在他臉上的是一種孩子般的稚氣表情,接著他張開那雙茫然的雙眼,試圖對準焦距,這時他注意到了自己。「丹尼爾……」他嘀咕,聲音柔軟而毫無防備,然後他翻了個身,繼續沉睡……丹尼爾坐在床上,發出低低的笑聲,覺得那迴盪在黑暗房間裡的聲音像只什麼野獸在哭泣。
他感到有人打開門走進來。
「如果你要殺我,枕頭底下有槍。」他平靜地說,「需要不在場證命嗎?我可以幫忙,給我的心理醫生打個電話說你不在什麼的。」
「你在幹嘛?」邁克爾打開燈,擰起眉頭,「你睡覺沒有鎖門的習慣嗎?外面的門全開著。」
丹尼爾興趣索然地看著他,「我以為是米歇爾,見鬼,他跑哪去了!」
「至少不是在準備槍殺你!」邁克爾啦,「你在房間裡備著槍,然後開著門等他來殺你?BOSS,你的精神問題越來越嚴重了,還是你們在玩謀殺者遊戲?見鬼,這屋裡有血腥味兒,你幹了什麼?」
「你來幹嘛?現在是凌晨。」丹尼爾慢條斯理地坐起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凌晨是人類最願意傾吐的時間,更主要的是我昨天忙了一夜沒睡……丹尼爾,找是來勸你的,」邁克爾在他的床邊坐下,「我剛知道你禁止了他參演過的電影發行,我並不是有意探聽什麼,只是想找一部感興趣的片子來看,說謊強迫症是有趣的精神病例,可是那片子被禁止再版,我甚至在網上影院上都找不著。聽我說,別這樣,丹尼爾,這樣下去早晚會搞出事情的,你會弄死他。」
「不會的,」丹尼爾搖搖頭,「他不會死的。」
「你得知道人類神經承受的壓力是有限度的,過緊了會『叭』的一聲斷掉!你會弄斷他,他是個非常優秀的演員,熱愛他的事業,他是個男人,見鬼,他甚至不是個同性戀!你不能這樣對一個男性,就算是女人也受不了!何況男人的天性要更加張揚和富有侵略性……」
「行了,別大清早來和我說教,我可不記得請了個心理學老師來。」丹尼爾不耐煩地擺擺手,「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邁克爾,相信我,他不會死,他是天生就該站在巔峰的人,他不會死在中途。」
「什麼意思?」
「你不明白嗎,邁克爾,他眼中旺盛的火焰……只是暫時被壓制了,但我知道我壓制不了他,我這樣的人什麼也壓制不了!而當那火焰反彈的時候,我只會被傷到,或燒死。他是強悍傲慢的……邁克爾,他不看腳下的東西,他不回頭。」
「我還是不明白,你是說……你全都明白?」
「我的不幸不能成為我當暴君的理由,我對『活著』這件事充滿飢渴,我只有看到他才會有活著的感覺,他和我相反,他『活著』,不計代價……」他盯著醫生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這樣對誰都不好,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試過,可是我控制不了!我不懂得別的『擁有』的方法,即使你寫成一條一條給我背下來,我也不懂,我是個殘缺者……」
他閉上眼睛幾秒鐘,過去的觸手太過沉重,而他太脆弱,除了溺斃別無他途。「死的那個只會是我,邁克爾,我無法在任何精神上的對抗獲勝。而如果我成了他的絆腳石,我十分樂意的等待他來『清除』我,你不覺得嗎,這是最適合我的死法了……」他看著他,「當今天的事沒發生,也不要插手。我要他繼續往前走,帶著我的命!」
我一直在等著,是的,從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
他躺回床上,想繼續那個沒做完的夢。
可是他總也夢不著他,只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他看到一大片望不到邊的海。那裡沒有海鷗,只有他一個人。
他聽到自己說,「對不起,我只是想愛你……」
夢中的自己喋喋不休地繼續說著,「對不起,你曾說過愛我對嗎?對不起,我不會愛人……」他希望能看到那個金髮的男人站在海邊,可是他沒有看到他。他的海邊早已一片荒涼,那只海鷗的鮮血滴滴灑在青石板上,永遠不會消失。
米歇爾回米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在路上被丹尼爾的「保鏢」發現並帶了回來。不出意料地,那個人急切地衝過來,緊緊把他抱在懷裡。他的表情瘋狂又深情,但在下一秒他又一把把他推開,抓住他的衣襟,大吼道,「見鬼,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怎麼能擅自跑出去!」
米歇爾沒有說話,這使那個人更加怒不可竭,他推著他,也許是想給他個教訓,米歇爾跌到地毯上,後腦勺磕到了桌子,疼得要命。
丹尼爾衝過去,他似乎想打他,但終於沒有動手,米歇爾痛苦的表情讓他後悔起來,他抱住他,眼中充滿了自責。「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太擔心你……」
「我知道。」米歇爾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