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宇。
她強烈需索他的模樣令蔣呈禮胸口像是盈滿了難以形容的什麼,他被她容納了,兩人的身體沒有一絲空隙地貼合,他親吻她,輕輕撥開她因汗水而貼在臉側的髮絲,她迷亂地睜開眼。
只這一眼,蔣呈禮便知道,自己被折服了。
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發洩慾望在他的人生中向來是本能,因為需要所以做,滿足的不過是肉體的飢渴,他一直以為,就是這樣了。
可在這一刻,迎上她純粹的、真摯的閃爍情意的目光,蔣呈禮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熱,那熱度凌駕了身體所產生的快感,溫暖得使他差點落下淚來。
「呈……呈禮?怎麼了?」敏感地覺察他不對勁,舒忻宇撥開他額前劉海,擔心地問。
「沒事。」他吻她,直到這一刻才領悟,原來從一開始,他的本能就已經選擇了她。
所以,他才沒有道理地想讓她留在他身邊。她不知道,並非是她被野獸佔有,而是她自己馴服了野獸,而她也不知道,她的出現,究竟帶給野獸多大的救贖。
不過,不知道也無所謂。
因為這一輩子,他是不可能放開她了。
飯店房間內的電子鐘螢幕,顯示著早晨七點。
厚重的窗簾遮去大半的光,但仍有些光束狡猾地透過縫隙鑽了進來,刺入蔣呈禮緊閉的眼。他睜開眼,像個剛醒的獸般慵懶地伸展四肢,感覺體內有股暢快的滿足感。他漂亮的唇一勾,知道這一切全是因為他身畔的人。
舒忻宇。
他在內心呼喚這個令他感到舒心的名字,她偎在他身旁,緊閉著眼,睡得深沉。她眼角仍帶著紅腫,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看起來活似被人蹂躪過,可憐兮兮,蔣呈禮看著,不由自主地俯身在她眼畔輕落一吻。「早。」
舒忻宇動了動眉,嗯了聲卻沒醒來,看來他昨晚真是讓她太累了。
不過怪不得他,哪個男人聽見自己喜歡的女人說「讓我哭……快一點」之後,還能手下留情的?何況,他可是一頭野獸。
一想到自己竟越來越習慣她的稱呼,蔣呈禮便一陣好笑,他捏捏她嬌俏的鼻尖起身,走進浴室盥洗。昨天打他們進房開始便一路廝磨至清晨,最後倦極睡去,壓根兒無暇顧及吃食,如今身體慾望獲得滿足,換飢餓出來叫囂。蔣呈禮想了想,飯店樓下有餐廳,就外帶一些回來吧!她肯定也餓了。
簡單地套了件T恤和牛仔褲,蔣呈禮走出房間來到一樓,結果不意遇見正要離開的丁艾玲,他禮貌性地招呼。「要回台北了?」
「是啊。」丁艾玲眼眶泛紅,看起來像是哭過。她瞅望蔣呈禮,他頭髮微濕落在頰畔,眼色慵懶地帶著一股要命的性感魅力。這模樣她曾見過一次,而此刻的他,相較於那次兩人在飯店,更多了一種看似甜蜜的滿足感……
她有些不甘地咬了咬牙。「呈禮,你跟她——是認真的?」
「再認真也不過。」
這是他首次承認自己與另一個女人的關係。只要他說了,就代表事實。丁艾玲詫異。「你喜歡她?!」
他吁了口氣。「艾玲,我們一直合作愉快,也一開始就講好了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所以我沒必要跟你一一交代——但若你非要個答案不可,那就是『對,我喜歡她』。」
坦白承認自己終於領悟的感情,他忽地感到舒暢。他一直以為自己懶得愛、不想愛,甚至不懂愛,可他錯了,他其實一直都在愛,只是那情感像空氣,存在得太自然,以至於他每天汲取卻從來不曾領會……直到挖掘了她的心情,他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原來,他也是一樣。
丁艾玲因他這句話陷入沉默,她渾身一顫,唇色發白,像是遭受某種打擊。這時,後方傳來經紀人催促的聲音。「艾玲?車到了,可以走了嗎?」
她嗯了聲,機械式地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你們……都會後悔的。」
她眼神空洞,儘管話是對他說的,可感覺對像像是另有其人。蔣呈禮歎口氣,懶得多說,只簡單回了句:「保重。」
這一次,她沒回答,只是顫著腳步離去。
一早歷經了這般不甚愉快的對話,蔣呈禮心情也很難維持歡快。他隨意包了些食物上樓,見舒忻宇還睡著,胸口驀地浮現一股安心感。他走上前,忍不住幼稚地撲上床。「該醒了!」
「哇!」一時被過大的震動震醒,舒忻宇大驚,睜開眼,下意識想爬起來,結果卻一陣腰酸背疼。「痛痛痛痛痛……呈禮?」
「早安。」蔣呈禮笑咪咪的,看見她剛醒的眼裡映著自己,明白這比什麼都要令他開心。「肚子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這……」她表情仍有些迷茫,望了望四周,確定這是飯店房間,然後看向眼前一臉笑意的男人,最後再看向自己……
「啊!」她叫一聲,白皙的臉在瞬間脹紅,急忙以被單遮住自己裸了大半的身軀。這……昨天……她跟呈禮……
不想還好,一想起來舒忻宇便一陣暈眩。她居然跟他這樣那樣又那樣這樣,甚至還不顧羞恥地說了這樣那樣那樣這樣的話……
她想死啊!
「生米煮成熟飯,現在後悔來不及了喔,小宇。」認識十多年,看見她青白紅三色交錯的臉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蔣呈禮好氣又好笑。「還是你想始亂終棄?」
「嗄?」她嘴巴張成O字形,不可置信。「始亂終棄?你敢跟我講這四個字?你該不會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因為你『始亂終棄』我朋友?!」
「你朋友?你是說……唉呀,我想不起來了。」他當真陷入苦思,索性放棄。「我跟她那個應該叫你情我願……不對……正確來說是各取所需,或者叫不吃白不吃、配合演出——痛!」她一掌狠狠拍在他腦袋上,蔣呈禮吃痛,隨即討饒。「好好好,我錯了,對不起,別生氣,嗯?」
他字字句句都好甜,任舒忻宇內心再火都氣不下去。她望著這傢伙明顯討好的臉,再想到過去他對她朋友,甚或是其他女人……她不禁掩面歎息。「我真是何德何能……我本來還發誓這輩子死都不要跟你走到這一步……」
但愛情豈容她隨意控制,要或不要?即使是最差勁的對象,可從一開始,她就對他放下了心。正因有心,才始終離不開,只要能夠在他身邊,呼吸一樣的空氣,都令她幸福得快要落淚,現在更不用說,領受過他所能給予的巨大快感與甜蜜擁抱,她真怕自己這輩子無論如何都別想離開他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為此感到害怕,抑或是感到開心。
舒忻宇為自己矛盾的心思歎息,蔣呈禮聽著,卻產生一股鬱悶。「但我很高興我跟你走到了這一步。」
「咦?」
「我不知道,跟自己喜歡的人做愛,原來竟然這麼舒服。」舒服得像是腦髓都要被抽乾了,失去了一切理性控制,他放任自己,臣服在她散發著愛的芬芳裡,幾乎上癮。「我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你不是嗎?」
他直白的語句令舒忻宇的心怦怦跳,臉更紅。「我不知道,我又沒人可以比較。」她偏要嘴硬。「等哪天我跟別人試過之後再告訴你答案——哇!」
一個巨大衝撞使她再度倒落床鋪,儘管床墊柔軟,但過分疲乏的身軀還是抵受不住。「你幹麼——」下一秒,她噤了聲。
他驀地壓制住她,舒忻宇還不及釐清他要幹麼便吃痛。「痛……」
老天,他居然咬她!
舒忻宇不可置信,秀眉因痛楚而顰起。喔,肯定流血了……
蔣呈禮在她肩上製造了一個鮮明牙印,他抬起身子,眼色狂暴,沾染著些許腥紅的唇角帶著一種堅決。「你敢跟別人試,信不信我讓你永遠下不了床?」
她一定是腦子壞了。
正常人聽到這種警告該是害怕得渾身顫抖、逃之天天,事實上,她也在抖,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為著莫名浮現的感動。
「我真的……變得不正常了。」她歎息,哽咽著抬手環抱他。
他言語中強烈的在乎滿足了她的心。其實醒來之前,她一直都很怕,他們的關係還不夠確定,即使身體相系也不能代表什麼,她怕,等她醒來,他會告訴她,他嘗過一次,覺得夠了,他們到此為止……
可如今,那個對任何事都無動於衷,像王者一般閒適地俯瞰這個世界的男人,終於走下山來,踏入她所在之處。
只是這樣,就足以令舒忻宇感動得落淚。
「天……我好開心……」
見她紅著眼眶像要溢出淚來,蔣呈禮苦笑著俯下身,在她眼畔落下親吻,嘗到那微鹹的滋味,令他舌頭一陣微麻。「好了,起來吃東西吧,等下還要帶你去玩呢!」
舒忻宇吸吸鼻子,抽了張面紙抹淚。「玩啥?」
「嗯,香蕉船、甜甜圈、水上摩托車啊,或者你想去浮潛?」
喔,聽起來都好吸引人,可舒忻宇卻面色發白。「你確定我玩得了?」
「很累?」
「廢話!」她幾乎要翻桌。「既然今天安排了這麼多有趣的活動,幹麼昨天還把我這樣那樣又那樣這樣煎煮炒炸樣樣來?!要命,我現在只想睡覺……」說到這兒她便一肚子哀怨。「都是你害的啦!可惡……」
好吧,自己不怕死的煽風點火似乎也是一大問題。
蔣呈禮笑了,伸手環住她。「好啊,那我們就一整天待著,不要出去……」
「你不嫌無聊?看你一臉神清氣爽,應該是睡飽了吧?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是正要開始睡而已喔。」
「沒關係啊,有你,我一點都不無聊。」
這是真的。從遇上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已經看膩的人生風景似乎多了另一種鮮艷色彩,每天醒來便期待著能夠見到她,她又會有什麼反應?她會說怎樣的話?又會有怎樣的表情?不知不覺間,他的心思早已被她奪走,也得到了難以言喻的莫大快樂。
吃飽喝足了,舒忻宇再度睡去。
屬於墾丁的艷陽正熾,窗外是一片瑰麗的海色,他起身,毫不戀棧地將窗簾拉上,室內恢復了昏暗。
床上,他戀慕的人兒正睏倦地酣睡,那遠比任何他見過的景色還要吸引人。蔣呈禮拿起相機,一次又一次,以不驚擾到她的方式按下快門。
這一幅畫面,他想,將會在他的記憶中,停留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