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無邊無際的黑暗。
比夜更深沉,比無更虛緲,唯一可以感覺到的,只有阿克戎河邊蔓延的亡者氣息。
地獄——
人間界裡,是這樣稱呼這片疆域的。
然而,有些埋藏在地下的真相,卻並非活著的人可以揣測:
地獄裡沒有叛變,是因為地獄軍統領太過強大。
地獄裡沒有混亂,是因為高貴的公爵治理有方。
地獄裡沒有歡笑,則是因為地獄之望,那墮落卻如晨星般輝耀的男子,冷漠無情。
「猊下原本不是這樣的……」私底下,公爵會這樣對著統領歎息。
恭敬地隱去地獄之王的名號,默默地交換著只有兩個人自己才懂的語言。
點了點頭,統領也只能苦笑:「沒錯……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究竟是什麼,讓他們原先看似嚴厲實則不失溫柔的魔王猊下,邊成了現在這樣冷酷的王者呢?如同被剝離了半身,剩下的,只有不再歡愉的軀殼。
這變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因誰開始的呢……?
「……今天要報告的就是這些,猊下。」黑色披風的男子跪在巨大的王座前,恭敬地道。
點了點頭,王座上的男子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呼……」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男子走出碩大的宮殿。
殿門在背後合起,高大的地獄軍統領這才敢和他開玩笑:「公爵大人,您上殿消耗的體力是越來越多了,瞧這滿頭大汗的樣子。」
「是啊……」被成做公爵的貴族男子無奈地點了點頭,「猊下也於來越不苟言笑了,雖然這樣威嚴確實很有地獄之王的風範,可是跟從前的猊下比起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不知道那件事調查的怎麼樣了……」統領收起笑臉道。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公爵用手一拍前額道,「早上送來了調查的例行密報,我趕著來見猊下,還沒有拆閱呢,不如你也一起來看吧。」
點點頭,統領和手下交代了幾句,便隨公爵快步離開了大殿。
信封背面的火漆完整如新,取出裁信刀,公爵小心翼翼地裁開了封口。
信封內,掉出一張白紙來。
「這算什麼?惡作劇?」統領用食指和中指夾起紙片,不無惱火地問道。
輕笑一聲,公爵從暴躁的統領手中拿回了紙片,點起一枝蠟燭,將紙片放在上方小心地烘著。
淺褐色的字跡慢慢地顯現了出來。
…………
「荒謬,怎麼會這樣!」讀完信,統領不敢置信地將手握成拳擊向身側的桌子,水晶的桌面發出一聲悶響,隨即隨裂。
公爵沒作聲,又檢視了一下裝密信的信封;在封口朝下的晃動中,一張照片「啪」地落到了桌面上。
「就是他嗎?」統領沉聲問。
公爵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恐怕就是了。」
統領瞇起眼,似乎在努力思索著什麼,過了片刻,突然以拳擊掌道:「是了,我記得他!」
「哦?」公爵迅速追問道。
「這個人類,誤闖過地獄。」統領指著照片上少年的側影道,「你忘了麼?被我抓住後,猊下居然帶走人說要親自發落的,後來……」
「原來是他……」公爵似乎也在龐大的回憶庫中找到了此人的線索,「他自稱是……是什麼來著?」
「吟遊詩人。」統領道。
公爵笑著瞥了他一眼,「看你平時粗枝大葉,這事倒記得很牢。」
統領的臉一紅,道:「因為猊下對他的態度很不一般,我的印象才特別深。」
「是啊……」收起了戲謔的念頭,公爵應道,「的確是很不一般……」
聳了聳肩,統領看著少年清秀的側臉道:「果然是因為他嗎?」
「信你也看過了,他就是最大的可能。」公爵一面說,一面把信封和信一起放在蠟燭上點著了,看著它們在眼前變成了黑色的飛灰。
至於照片,他卻收進了衣袖中。
「明天我就去向猊下辭行,往人間界尋找這個少年。」
統領盯著自己的手,那眼神簡直像要把它看穿:「我也跟你一起去。」
「你走了,地獄軍怎麼辦?」公爵挑眉道。
「放心,這些事我會安排好的。」
高大男子的臉上,是堅定而又有些……迫切的表情。
歎了口氣,公爵也不想再加阻攔,只的囑咐了一句:「去向猊下請示的時候,記住千萬不要提起那兩個字。」
「哪兩個字?」統領露出不解的神色。
丟給統領一個「你是笨蛋嗎」的眼神,公爵這才低聲說出了那個名字。
「那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