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未免還嫌早了些。要知道,慕容清塵被從慕容家除名,只是這年的武林大事中的第二件。
三月底,慕容興德發出了盟主令,把此事告知天下;而四月初,正當慕容夫婦為已經及笈的小女兒四處尋覓良緣的時候,另一個不亞於三月事件的消息,像瘟疫一樣從慕容山莊向四處蔓延著。
慕容家最小的女兒慕容泠然,與天下有名的大才子。也是她曾經的恩師--文靜傾,私奔了。
衛流霜在聽聞後即刻昏倒,慕容興德暴跳如雷,隨即派出五路高手沿途追殺,誓要把他們抓回來不可。
這的確怪不得慕容興德狠心。
慕容家在經過了三月之後,正是要與川蜀的唐門聯姻,而且已經是天下皆知,連日子都已經選好,慕容泠然此舉無疑是狠狠的給了兩家重重的一巴掌。若不做出些表示,慕容家的確無法向唐門交代。於是慕容家派出了最精銳的力量,合唐門之力捉拿兩人。
如此做,慕容興德其實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是想,只能派出和唐門等同的力量,這樣才能在捕獲二人之時保住他們的性命。否則依唐家狠辣的做法,泠然很有可能當場便喪命;而文家那邊雖然不是武林門派,但仍是書香名門,文靜傾的性命也草率不得。
可天下的事,往往就有那麼一點點奇怪;就像明明直直亮亮的頭髮,可它偏偏要分個叉出來,讓人好一陣懊惱,也讓後人多了許多談論。
第一路派出追殺慕容泠然和文靜傾的兩家高手們,有去無回。仿若小小的石子投進了幽不見底的深淵中,連個小小的「撲通」聲兒都沒有。
緊接著,第二路派了出去。
再是第三路、第四路,都如石沉大海,別說回音了,連個屍首也沒找到。
第三路派出去的時候,慕容興德與唐門掌舵的唐維風已經有些急了;等到第四路人與他們徹底的斷了聯絡,他們可再也坐不住。於是第五路人選了出來,包括了慕容家和唐門最精英的好手,也包括了慕容興德和唐維風自己。
四月初九寅時,慕容興德離開了他守護了十幾年的慕容家,偷偷的,和自己的心腹們潛出了這座武林第一世家,留下了他的妻子和孩子,還有一座幾乎是空城的莊園。
不緊不慢的,就在他們離開的當天晚上,等待許久的客人們找上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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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紀悟言第一次看到文靜傾手裡拿著書和打手用的竹片以外的東西。
他手裡抓的,是一把琵琶,一把鐵鑄的琵琶。
現在的文靜傾三十五歲,在過去紀悟言看過他的十年中,從沒有想過有什麼東西,能比詩書和他更相配;不過就在眼前,紀悟言找到了。
一般女子用的琵琶,在文靜傾的手中顯然十分趁手,因為它所過的地方,就是不盡的鮮血。而文靜傾揮琵琶的手,也像拿著絕版的古籍一樣,嫻熟而興奮;甚至,當往常和他相熟的下人們一個個倒在他腳下的時候,他還吟著一首詩。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西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杆頭。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細聽來竟是《西洲曲》,若不是此際過於血腥,到真有一些香艷纏綿的滋味;不過顯然的,紀悟言此時已感覺不到這些了。文靜傾一路殺過來,轉眼到了偏院院口,而他手裡的鐵琵琶,也砸向了紀悟言。
幾乎是本能的,紀悟言直朝他手裡的鐵琵琶衝了過去,卻讓文靜傾心中一驚,要知道他這招的破解之道,正是直撞琵琶以力對力,再用內力輔助破解。
可文靜傾也沒有擔心,因為他知道紀悟言的內力不濟,這一下砸下去,真是非死即傷,紀悟言一張花容月貌也就要毀在他手上……
不過幸好的是我們還有另一個主角。
這千鈞一髮的當口,慕容滌塵一劍把鐵琵琶擋了下來,力道之強,直令劍與琵琶擦得火花四濺。
文靜傾一擊不成,立即撤手,再展招時已把手裡的琵琶舞了個密不透風,罩住慕容滌塵全身大穴,大有要置他於死地的意思;可即使在他凌厲的攻勢下,慕容滌塵也還是沉著應對,簡單揮手幾劍,便把文靜傾的殺招擋了個嚴嚴實實。
紀悟言剛從鬼門關打了旋兒轉回來,自然知道自己應是要先離開,讓慕容滌塵心無旁騖才好,可卻怎麼也放不下他就這麼離去,只要在邊上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樣瞧著,場中的兩人卻是越戰越酣,兵器相接處透出紫氣,顯然是用上了內力,這下若是稍有差池,定是非死即傷。
紀悟言正在著急,卻聽一人笑道,「師兄,不必再用力氣了,表哥的娘親在我手上,不怕他不乖乖跟我們走。」
順著笑聲方向轉過頭去,紀悟言看到的,正是不久前被他親手救起的少年。他此時正一手挾著衛流霜,另一隻手上纏著一根細細的銀絲套在她脖子上。
全莊一百二十七人,一百二十七條人命,沒有一個留下活口。全部都被極細的絲線勒緊了脖子,割斷了喉管。
前些天聽過的消息清晰的浮現在紀悟言腦子裡,這時他也才發覺,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叫「麗雪灼」的少年。
這時的場中的兩人卻還沒有停手,細看來卻是慕容滌塵已經沒有了戀戰之意,可文靜傾卻不肯停手,這樣一來,慕容滌塵就自然落了下風。高手對招本就分不得心,這下慕容滌塵可說是險象環生,眼看就要傷在文靜傾手下。
「師兄!難道你連師父的話也不聽了嗎?」麗雪灼高聲叫道,語帶威脅,卻也成功的讓文靜傾停了下來;母親在麗雪灼手上,慕容滌塵當然也沒有攻過去,只是同時停住冷眼看著文麗二人,一邊走到紀悟言旁邊,把他護在身後。
察覺到他的動作,麗雪灼微曬道,「二表哥,你放心吧,你們兩人不會分開的,師父要的,不是單個可是一雙……」
他此時還要叫慕容滌塵「二表哥」,也不覺得羞恥,似乎極是順口。說話時眼睛卻盯著文靜傾,又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師兄,你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可清楚,想趁此時殺了他們,讓他兩人不必受苦。這好是好,可師父那邊怎麼交代,難道你想把錯處都推給我,到時候到了你的小美人知道了,你也好說話些。」
文靜傾聽了他這話,卻不反駁,只緊緊握住雙拳,極盡隱忍。
麗雪灼見他如此到似乎是滿意了,這才把衛流霜交到他手上,轉眼對慕容滌塵和紀悟言道,「在下拾月宮宮主座下二弟子麗雪灼,恭請慕容少俠與紀少俠親往拾月宮一敘,還望二位能體諒宮主的一番苦心。」
說著他輕輕擊掌數下,便有十二個黑衣人抬著三頂轎子走了過來。
說著是走過來,可是這些黑衣人的輕功卻十分奇怪,不僅聽不見任何腳步聲,而且似乎走動時連膝蓋也不曾彎過,都是直直的飄到眼前,彷彿殭屍一般。
麗雪灼見他們到了眼前,先示意文靜傾把衛流霜放進了最後的一個轎子,這才對另外的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慕容滌塵心知別無選擇,卻還是並不甘心,又看衛流霜從頭到尾一絲動作也沒有,不由對麗雪灼道,「你把我娘怎麼了?」
麗雪灼瞧瞧紀悟言擔心的臉,又看看慕容滌塵,「嘿嘿」一笑,對他道,「二表哥放心,她只是被我點了穴道,半個時辰之內解開即可;但如果過了這時間,又沒有我的獨門點穴手法解穴……恐怕一輩子也別想再站起來。」
聞言慕容滌塵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紀悟言卻連忙緊緊捉住他的手,對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千言萬語,盡在與慕容滌塵對視的黑亮眸子中。
慕容滌塵這才勉強壓住就要爆發的怒氣,面上重新凍上冷氣,默默坐進準備好的轎子中。
看他上去了,紀悟言也上了另一頂,卻在進去前看了麗雪灼一眼。
這一眼卻叫麗雪灼呼吸一窒,只覺得他目光彷彿穿透了自己,看進了靈魂中從沒有被人碰觸的地方。
不過他還是很快的穩住情緒,叫人幫教中的三人蒙上眼罩,又拉過文靜傾,一起走上向拾月宮進發的路。
開始還沒怎麼覺得,可後來,紀悟言和慕容滌塵已經漸漸的覺出了這轎子的古怪。
也許是因為抬轎的武功奇異讓人覺察不出移動的方向,也許是因為蒙著眼睛,總之坐在轎中絲毫不覺得空間的改變和時間的流失,換句話說,就是他們不可能知道自己被帶去了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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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麗雪灼為他們掀開轎簾,解下眼罩的時候,兩人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而眼前看到的一切,也在證實著他們的想法。
紀悟言和慕容滌塵到達的地方是一個天然的地下溶洞,可又不同於普通的類似洞穴,這巨大的中空山洞中不黑也不暗,周圍的鐘乳石壁從裡透出螢光,不斷閃爍,竟讓人神情有些迷亂。
急忙穩住心神,慕容滌塵立即覺察這些石頭的方位竟然是一種天然而生的陣勢,陣法雖然簡單,可也極易讓人迷惑,不自覺的就向洞的中心,最大的螢光石走過去。
這塊石頭到沒什麼稀奇,只是生作了平台狀,而它的周圍卻有大約十丈左右寬的環形湖泊,完美的圍繞著中間圓盤形的巨石。
「可別小看了這個水潭,所謂鵝毛沉底的黑水就是說它。」麗雪灼看看他們,手裡仍是挾持著衛流霜。
同時定了定神,紀悟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有人受了熒石的蠱惑,那就會失足跌如潭中,化作水鬼。而且這水上也不可能泛舟,那要過去就只有憑著輕功了。
可這十丈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要凌空飛過並不是不可能,但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幾人互看幾眼,麗雪灼冷哼一聲,抱著還在昏睡的衛流霜一提氣就到了對岸。他雖然抱著一個大活人,可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嫻熟得緊,顯然是反覆多次熟能生巧;見他過去了,文靜傾也隨後跟上飛身去了對岸。
這下只剩紀悟言和慕容滌塵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不知道為什麼的臉上有些熱起來。
好半晌,看著對面的人已經有些不耐煩起來,紀悟言才移步到慕容滌塵面前,無奈道,「二少爺,可以帶悟言過去麼?」
慕容滌塵好不容易轉過頭來,卻怎麼也不敢看紀悟言的臉,又等了一會才慢慢伸出手臂圈緊紀悟言的身子,同時也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兩具年輕的身體第一次緊緊的貼在了一起,雖說是隔著數層衣物,可那溫柔的曲線,那肢體的芳香,那彈性的觸感,卻清晰的穿過嚴實的布料貼在了彼此的皮膚上,讓兩人的心跳同時加快。
「喂,你們快點啊,磨蹭什麼呢?」麗雪灼在對面有些焦躁,不可否認的,現下他口中略有酸意。
略略閉眼,慕容滌塵深吸一口氣,正要提氣,卻還是開口輕輕道,「抱緊了。」於是再不敢想懷裡的人,慕容滌塵展開身法飛向對岸。
風聲呼嘯而過,吹過耳邊也吹過鼻端,帶了一點點清香的味道。
這是悟言的味道……
沒有扭頭,可慕容滌塵深切的知道此時自己身邊的人有多麼的誘人。
滑膩雪潤的肌膚,溫玉一般的貼著自己的頸項;清麗的眉眼,閃著動人的光華;還有柔軟的唇瓣,自己曾親身的體會過,那有多麼的美妙,多麼的引人沉溺……讓自己只想要更多更多……
心中驀地一蕩,慕容滌塵瞬間真氣散亂,兩人同時直往下墜去。
一陣慌亂,慕容滌塵看向紀悟言,卻見那雙美麗非凡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的恐懼。
「二少爺……你啊……」似乎還帶著一絲縱容,紀悟言寵溺的笑著,反手一掌的姿勢已做了出來,就要把慕容滌塵推向岸邊。
一粒石子卻及時的射了過來,也讓慕容滌塵摟緊紀悟言的腰身,足尖在石子上點了一下,借這一石之力到了熒石之上。可卻好半天沒鬆開抱著他的手。
「二少爺……」紀悟言提醒的喚著,卻發覺慕容二公子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著。
「二少爺……」這次是擔心的聲音,紀悟言正要再說,卻被牢牢的扣住了手腕,力量之大,讓他覺得手腕幾乎被捏得斷掉。
「不許!」慕容滌塵的聲音急切還夾雜著怒氣,「再不許這樣!」
慕容滌塵滿面怒容,對於鮮少有表情的他來說顯然是動了真火,可話的最後卻是微微走調,帶著些許顫音。
紀悟言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心口不由得一甜,卻發現抱住自己的人還沒從顫抖中恢復過來。再看他眼瞳,其中是深深的恐懼。
慢慢的,蜜糖似的的甜中,又似乎帶了一點點苦和一點點疼。
「不會了,不會了,真的不會了,我保證……」雙手反反覆復在慕容滌塵脊背上撫摸著,一遍遍的安撫著這個受驚的孩子,紀悟言覺得眼眶微微酸澀……
冷眼看著這一幕,麗雪灼目光透著怨毒,轉眼卻觸到文靜傾打量的目光。
「我幫他們不過是怕師父那邊沒法交代……」多此一舉的解釋著,文靜傾知道,也只有此時,自己這個身世堪憐的師弟才會露出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慌亂。
沒容得慕容滌塵和紀悟言再多言,麗雪灼按下手中的機關,隨著幾聲轟隆隆的巨響,盤狀的熒石開始發動起來,緩慢的向上升去。同時,洞穴的頂也慢慢開啟,原來這溶洞竟是被人整個從頂部鑿穿,再架上即使根鋼柱用來控制整個石頂的開啟閉合。
這驚人的方法,饒是紀悟言慕容滌塵也有些發怔,看來拾月宮的確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所在。
等到他們升至頂端,步出熒石圓台,竟發現自己所站的,是在一個佈置豪華的大廳內。
紀悟言和慕容滌塵一見是在廳內,心中俱是一涼。
如果是在拾月宮外,也許還可以承他們防備鬆懈有所行動;可如今看來卻是在拾月宮的中心,如此想逃恐怕比登天還難,看來麗雪灼帶他們走的,只是一條進宮的通道,而且易進難出。
兩人心思電轉,卻忽然聽得幾聲咳嗽聲。
聲音不大,卻似乎就在耳邊,可又令人辨不清方向,忽左忽右,前後飄忽。
麗雪灼和文靜傾一聽這聲音臉色都是一變,人也立即俯身跪地,同聲恭敬道,「千秋萬代,威澤四海,弟子麗雪灼、文靜傾、恭迎宮主。」
聞言紀悟言與慕容滌塵也覺得耳邊一震,不由得同時看向殿前,到要瞧瞧這神秘的拾月宮宮主是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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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有人生有人死,每一刻都有人生,每一刻也有人死亡,沒有人能計算出江湖人生死的數量。
而比江湖人的生死變幻更頻繁的是關於拾月宮宮主的傳言。
有人說,他身高七丈,力大無窮;有人說,他沒有形體,來去如風;有人說,他不死不滅,千秋不朽;也有人說,謫仙轉世,判人生死。
不過不論傳言如何,有一點卻是確定的,那就是--拾月宮的宮主定然不是一個平凡的人物,神奇到就算他是長了六隻臂膀的妖怪,恐怕也沒人覺得奇怪。
那麼,現在出現在紀悟言他們眼前的又什麼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或許不能說人,要說是什麼樣的鬼神妖魔。
其實,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很害羞的少年而已。
大約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比麗雪灼都似乎還小上一些,臉色蒼白,帶著微微的病容,不時的咳嗽著。他似乎臉皮很薄,很怕看到陌生人的樣子。眼睛只接觸到了慕容滌塵和紀悟言一下,就害怕的避開了,有些瑟縮的蜷在偌大的正座上。而麗雪灼和文靜傾,也很盡職的擋在他面前,把他和生人隔離起來。
不過這個少年卻做了一件事,他吹了一口氣,對著衛流霜。
很神奇的,一直昏睡的衛流霜緩緩睜開了眼睛。
不管信與不信,他憑著這一口氣的力氣,解開了衛流霜被封了快到極限時間的穴道。
做完這件事後,少年朝紀悟言和慕容滌塵靦腆的笑了笑,很害怕他的舉動不合時宜似的。
這舉動無疑可以讓他們兩人暗自吃了一驚,不過他們震驚的程度顯然比不過衛流霜。
要知道,剛剛她還在自己的房中睡覺,怎麼醒來就到了這個地方?
是不是還做夢呢?
她這樣想,也把這樣的想法不由自主的表現在臉上,也引起了少年的興趣,似乎讓他漸漸忘了害怕。
於是他小心的叫道,「雪灼,把我給他們禮物拿出來吧。」聲音小小的,眼角也有些擔心的看著他要送禮物的人。
麗雪灼轉過躬身答「是」,聲音謹慎,與平常他的刁蠻任性大大不同。又頓了好一會,才道,「帶上來吧。」
由遠而近,蹣跚的腳步聲傳過來,等穿黑衣的弟子走進來,紀悟言與慕容滌塵才看清,他們帶進來的是竟然是一位孕婦。
「殺了……咳咳……她,」靦腆害羞的聲音穿過來,坐在上位上的少年雖然還是滿面病容,中間還咳了幾聲,仍然清晰的傳達出了這個意思。卻看他們仍沒有動作,於是又補充道,「殺了她,我就可以……咳咳……放過『她』。」
這個「她」指的卻是身為人質的衛流霜。
此時的衛流霜卻已經明白了自身的處境,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可她也看出自己現下已經是敵人逼迫自己兒子的工具。
「不,滌塵不要去。」看著自己兒子眼中慢慢聚集的寒芒,衛流霜掙扎著急道,卻很快的又被封住穴道。
她雖然害怕自己的這個兒子,可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出的骨肉,又怎麼能看他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
同時,慕容滌塵也在心中權衡著,他知道自己在這個情況下沒有選擇,要麼一屍兩命,要麼死的就是自己的娘親。
孰輕孰重,道義和親情……手中的劍舉起又放下,無法抉擇。
腳下的孕婦淒慘的求饒著,那邊麗雪灼又已經拿銀絲勒緊了母親的頸子,台上的少年掩著嘴得意笑著……
慕容滌塵一時間陷入了從未有過的進退兩難困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