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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能有多少情(中) 第二十八章 作者:梵菲
    「大少爺,你回來了?這幾天你哪裡去了。擔心死我了。」

    我剛踏入魯家大門,李嬸就朝我衝了過來,左看右看,惟恐我少了根頭髮。

    我沒有理會她,冷淡地問,「雅浩呢?」

    李嬸聽了,臉上心痛的神色就更加明顯。「我都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你和三少爺無端端走了,二少爺也跟著天天神不守舍。他這幾天……」

    「他還沒回來?」我不想聽下去,冷冷地打斷李嬸的話。

    李嬸怔了一下,「在樓上房間。」

    我笑,轉身正視李嬸。「李嬸,你覺得我今天好不好看?」

    李嬸被我問題的語氣嚇了一跳。她怔楞一下,然後呆呆地點頭。

    我笑,目光穿過她面龐望向大廳鏡子裡面的自己。臉色慘白,猶豫厲鬼。

    當我出現在雅浩房門前的時候,他吃驚的程度是全屋子人加起來的總和。他目瞪口呆,詫異得彷彿做著一個最古怪的夢。

    我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讓他驚訝夠了,我輕笑著問,「不歡迎我?」

    他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搖頭,「不是!不是!」然後他又驚覺自己一直擋在門口,連忙讓開,「進來吧。進來再說。」

    原本是一間我可以自由出入的房間,現在居然要他如此陌生地請我進去。

    我進去,把文件包放在椅邊,坐下。他也坐下,在我前面,露出少見的慌亂。

    我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話。他躊躇了很久後,還是開口,「之信,我……我想不到你還會回來。」

    我笑。不是自嘲也並不苦楚。語氣也輕鬆得像陳述。「對。任何人也該想不到我魯之信竟然還能如此厚臉皮如此不知好歹地出現在你面前。」

    「不是!」雅浩否認的過於激動,猛地站起來彷彿在怒喝。但對上我淡定疑問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失態,馬上又難堪地坐下,樣子十分痛苦。但我卻很得意。

    「不是?怎麼不是?」我問。

    雅浩楞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他明顯地想說什麼,但衝口而出的那一剎那,他又硬生生地把話吞回去。我知道他在猶豫。他猶豫著一些話,究竟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我冷眼旁觀他的痛苦。看矛和盾在他體內彼此廝殺。

    我異常暢快。

    曾幾何時,我堅信他快樂,所以我快樂。但此刻,他的痛苦成了我快樂的泉源。

    為什麼這樣?

    那些我愛過的人,是什麼讓我們走到了這個地步?

    他還在猶豫,手緊緊地絞在一塊,痛苦萬分。我走過去,輕輕地拉開他已經絞得通紅的手,捧起他的臉,情深款款,「雅浩,我很想念你。」

    我說的是實話,他知道。只是他想不到此刻我還會如此不要臉地說出來。他驚愕萬分。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下一秒便搶似的把我攏進懷裡。

    這還真讓我始料不及。我怔楞過後,還是伸手溫柔地抱著他,埋首在他胸前,呢喃,「雅浩,我真的很想念你。」

    他聽了,把我摟的更緊。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他幾欲將我陷進他身體裡去。他把頭埋在我的肩窩,淒酸的話帶著哭腔滔滔不絕,「我也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可是我不敢找你。事情很亂,我也很亂,我不知道怎麼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說著,他又猛地把我從他懷里拉開,試探地問,「之信,你回來……是不是因為什麼都知道了?」

    我笑,雲淡風輕。「你覺得我知道應該些什麼?又或者,你還希望我知道些什麼?」不等他回答,我便難過地低頭,「雅浩,你知道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因為當一切都呈現上來的時候,我發覺,原來我是很無知的。」

    還不等我抬頭,他又已經把我牢牢地箍在懷裡。他顯出無限哀傷,對不起一個接一個地說出口。我肩膀已經感受到自他面上傳來的濕氣。

    淚水呀,真是珍貴的東西。雅浩,原來你是一個良心未泯的孩子。儘管不愛我,見我淒楚,也願意為我淌一滴同情的眼淚。

    但這是不夠的,你知道嗎?

    我溫柔地把雅浩的頭從我肩膀裡抬起來,見他淚盈於睫,我真誠切悲傷地說,「雅浩,對不起於我毫無用處。我現在只想知道,你願意永遠陪著我嗎?」

    他不假思索地猛點頭。震落了的淚水,像秋雨打在我心。

    見他堅決,我十分滿意。我立即說,「那我們一起死吧。」

    他頓時臉色一變。我害怕他改變主意,趕緊把文件包拿過來,連連勸說,「不用怕,我準備了很多方法,不會很痛的。而且我會陪著你,就像你,也會永遠陪著我。我們之間只有彼此。」說著,我片刻不猶豫地翻著文件包,把裡面的東西一種接一種地拿到雅浩面前,「你看,有安眠藥,有漂白水,有砒霜,有刀片,還有……」我把文件包往地上一扔,扯出其中的麻繩,「我們還可以上吊。」

    我急切地看著雅浩,讓他定奪。而他看看我手中的麻繩,再看看我的神色,十足在看一個怪物。他一臉震驚,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覺得匪夷所思。

    我見狀,溫柔地問,「雅浩,怎麼了?你喜歡哪個?還是你什麼都不喜歡?你要選擇跳樓嗎?我們可以去全城最高的大廈……」

    我還沒說完,雅浩就撲似的向前抓住我的肩膀,幾近失控地問,「之信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之信你清醒點呀!!」

    他在大叫,我卻顯得十分鎮靜。我仍笑著說,「對啊。跳樓斷手斷腳實在有點難看。那麼……」我抓起旁邊的安眠藥,「我們還是吃安眠藥吧,比較舒服。很平靜,很平靜的,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說著,我步步靠近雅浩,他卻難以接受眼前的一切那樣步步後退,最後他發難,手狠力地一甩,打掉我手中的安眠藥。

    沙的一聲,藥丸散滿一地。嘩啦嘩啦,瓶子還在轉。

    他看著滿地的藥丸,再看看我,顯得慌亂且無所適從。我從小小的驚嚇中清醒過來,又問,「你什麼都不要,那你想要什麼,我現在去買。」

    說完,我揀起文件包就要出去。但他卻拉住我與他正對著,氣急敗壞地吼,「之信,我什麼都不要。我不要你這個樣子!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看著他臉上的焦慮,急切,驚慌,無助,茫然,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哈哈哈的,笑得毫無美感。而面前的雅浩,顯得更加不知所措。

    我笑過後,撐直腰桿,把話說的輕柔無比卻讓人不寒而慄。「雅浩,你何必明知故問,我為誰變成這樣,你這個當事人豈會不知。來吧,安眠藥沒有了,其他……」

    說著,我伸手去拿其他東西,卻被雅浩忍無可忍地全撥到地下。「你瘋夠了沒有!之信。」

    他過於粗暴,我被嚇了一跳。他抬眼看我一臉愕然,馬上又心痛地把我擁入懷裡,苦苦哀求,「不要這樣,之信。我求你不要這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從不如此瘋狂與絕望。我要做什麼,我到底要做什麼,才讓我們所有人都不受傷害。我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求你,我求你不要這樣。之信,我求你。」

    我乖乖地讓他抱著,安靜地聆聽他的痛苦。毫無感覺。

    我輕輕地推開他,心酸無奈。「雅浩,你果然還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對。早該知道結局如此,何必垂死掙扎。

    我欺不了人,便自欺,結局惹人生笑。

    我終於氣妥,低頭淺淺歎息。再抬頭的時候,面上已經換上惡毒的表情,嚇驚了面前的雅浩。

    「你不想和我一起,你果然不想和我一起。但有什麼用?」我露出得勢的微笑,突然發狠,一疊資料對著雅浩的臉猛地甩過去,「我照樣可以令你一無所有!」

    資料唰的一聲,打痛了雅浩的面額後向四處散開。雅浩愕然地看著周圍緩緩飄落的紙張,一臉無措。許久,他才彷彿如夢初醒,從我惡毒的話中領會到危險的意味,連忙蹲下,慌亂地揀著散落一地的紙張。

    他快速地瀏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被突如其來噩耗衝擊得失去了冷靜,好像能挽救大局似的那樣,他瘋狂地撕碎所有紙張。

    一張接著一張,全部不放過。

    我看著他慌亂無措的臉色蒼白的樣子,從心裡往外快樂。我哈哈哈的大笑,掏出文件包裡一大堆的複印件漫天地揮灑,"還有很多,還有很多。我複印了很多,你要多少有多少?你還要不要,我家還有!」

    我邊揮灑,邊歇斯底里地說。

    雅浩看著漫天他致命的證據,他一下子頹敗了下來。他落魄地倒在地上,面如土色地呢喃,「為什麼你知道?不可能,老頭子死了,不可能還有人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你從哪裡得來的?」

    我收起笑意,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面目猙獰。「你當然不想我得到。你以為老頭子死了,一切就可以瞞天過海嗎?你想的美!魯雅浩,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我要你和我一樣,一無所有!」

    他看我宛如惡靈附體,當時就楞在當場。他不可置信地搖頭,一句話重複一千遍,「之信,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齒地笑笑,「魯雅浩,你很快也會變成我這樣。我不會讓你們這些人比我幸運一絲一毫。我要對不起我的人全都下地獄。尤其是你,魯雅浩。我全心全意為你,你卻毫無半點惻隱之心,由始至終都在利用我!」

    「不是!」雅浩衝過來暴喝著否定,「之信,不是這樣的。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我一巴掌摑過去,把他打的嘴角流血。他驚愕萬分,我目光仇視,「你之前不說,剛才不說,現在才說有什麼用。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你太小看我了,魯雅浩。現在無論你做什麼,於我都無用。我決不放過你!你這個孽種,休想分得魯家半點遺產。」

    「不是!我不是!」雅浩失控地叫起來,目現紅絲,「我雖然不是他親生,但我一直把他當親父,我有哪點做的不好?他要這樣對我。自從他知道我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甚至都不看我一眼!他分我20%的遺產,不過是怕我對你不利!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但我無辜的!」我激動的幾乎哭出來,「你不甘心你恨他你可以去鞭屍!我是無辜的,你們的恩怨為什麼要把我扯進去!」

    他無語,我更是心痛。

    我全身上下都是悲淒,嘴角卻還是揚了起來,「哼哼。雅浩,我告訴你。你將一無所有。你說的沒錯,老頭子分給你20%的遺產只不過是為了安撫你。但他其實連20%的遺產都不願意留給你。所以他才要我一定要回魯家住滿一年,是看你是否還死心不息要剷除我。我出了什麼意外,你一分錢也拿不到。你還記得當日在醫院幫你和之樂治傷的那個醫生嗎?他是老頭子當年的私家醫生,老頭子吩咐他,要是某天發現了你有歪心,就把這份DNA報告交給我,他在遺囑上再三聲明一定要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人才能承繼遺產為的也不過如此。我當時知道我誤會你,沒來得及聽就跑了,資料輾轉到了之樂手裡。雅浩,這是天意。是上天適時地給了我一個報復的工具。我已經打了電話給臣律師,要他盡快處理遺產分配的問題。到時我身敗名裂,你也會一無所有。我們都要下地獄!」

    說完,我又哈哈哈地瘋狂大笑了起來。

    雅浩卻徹底被打敗似的,雙手按著太陽穴無力地靠著牆邊。此刻,他對於這一切都還來不及接受。但它實在地發生了。

    我看他如此痛苦,又不忍。我扯下的手,溫柔地說,「雅浩,反正我們什麼都沒有了。還是一起死吧。」

    我低頭看看滿地的雜物,連忙趴下撥開地上的紙張一顆一顆安眠藥地揀回來,「還是一起死吧。吃安眠藥,吃安眠藥……」

    我好不容易把安眠藥全揀回來,正滿心歡喜地遞到雅浩面前,卻又被他一手打掉。他抱著我,語氣比任何人都痛苦無助,「之信。我求你不要這樣。我求你信我。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到底要做什麼,才能讓以前的魯之信回來?」

    以前的魯之信?

    這是我的軟肋,一刺便骨頭都跟著痛。我發起狂來,使勁把雅浩壓在地面,淚水湧出,一滴一滴全數打在他臉上。我聲淚俱下,字字都是哭訴,「以前的魯之信再也不會回來。他愚蠢得無藥可救。早就該死。」

    我把手移到了雅浩的脖子上,不輕不重地握著,「魯雅浩,看清楚你面前這個魯之信。他是受你照顧後,蛻變出來的產物。他會讓你生不如死!!」

    看著這樣的我,雅浩已經呆如木雞。彷彿是面對一場無力阻止的滔天浩劫,他索性閉上眼睛等待毀天滅地的來臨。

    看著眼前的魯雅浩,現在的魯之信得逞地笑了出來。

    以前的魯之信,你在我的背面看到此刻的魯雅浩,是笑?

    還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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